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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乌栀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头发


    夜色如墨,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吴执和楚淮的身上。


    两人距离不远,中间却仿佛隔着一条河。


    吴执缓缓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楚淮, “在一起?”


    楚淮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咱俩最近不是一直在一起呢么?”吴执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


    楚淮的眉心微微蹙起,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 吴执到底是演技精湛, 还是智力缺陷。


    他想要直白的说出来,像那两只猫一样。


    但终究是没敢。


    吴执转了回去,自己也想了一会儿。


    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相亲失败?求复合被甩?咋突然这么丧呢?


    和自己在一起算啥?


    算太监宫女吃对食。


    不行不行不行, 都白瞎这基因了。


    吴执回过头看了眼楚淮。


    大高个子,仪表堂堂, 工作好, 家庭好, 性格……稍微差点,但瑕不掩瑜, 现在小年轻,哪能没点脾气呢, 都不是啥大事。


    关键人家会收拾屋子啊!


    优点还是很多的, 不能因为一时没有对象就自暴自弃啊。


    吴执回过头, 看着楚淮,目光中带着少有的认真:“楚淮。”


    楚淮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凉意。


    “我知道深夜容易让人EMO, 但你也不要太焦虑。现在男女比例虽然不协调,找对象不容易,但是……以你的条件, 这事不难,等一会儿进屋,我翻翻我通讯录,咱们马上把找对象这事儿提上日程。”


    吴执的话像三九天的彻骨寒风。


    漂浮的云朵终究是挡住了月光。


    “不用了。”深夜EMO男发出了寒冰一样的声音。


    楚淮想走,可是吴执拉着他上了楼。


    进屋之后,手都没洗,就开始给EMO男推送女生名片。


    心里的烦躁几乎要将楚淮淹没,他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走进了浴室。


    出来之后,楚淮理都没理吴执,准备直接铺床睡觉,在他刚放平沙发的时候,忽然看到奶白色的沙发右侧有几根头发。


    楚淮拿起那几根头发对着光看了一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家里来别人了?”


    吴执正准备去洗澡,他从柜里抽出裤衩背心甩到肩膀上,走出卧室,“没有哇。”


    楚淮看着吴执没有说话。


    今天早上,吴执还仔细看了眼沙发,根本没有污迹。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楚淮,“怎么了?”


    “沙发上有头发。”楚淮的声音一丝波澜。


    吴执悬着的心,又落了回去,“害,我当什么呢,不就头发呢,我哗哗掉,我的。”


    真是服了,一根头发都能看见。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吴执继续狡辩道:“我昨天回来有点累,就躺了会儿沙发。”


    进浴室前,吴执又补了一句:“除了你,没人来过。”


    人在提问的时候,往往脑海里已经有了答案。


    浴室水声哗哗地响了起来,楚淮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


    吴执为什么撒谎?


    这几根头发明显不是吴执的,吴执有自来卷,这几根头发是直的,也不可能是自己的,自己发质粗硬,而这几根呢?干枯瘦黄,弱柳扶风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楚淮越想越气,铺完被,面朝墙壁躺了下去。


    躺了一会儿,楚淮猛地睁开眼睛,嗅了嗅。


    怎么这么臭?好像是酒味。


    浴室的水声停了,吴执踩着湿唧唧的拖鞋,吧嗒吧嗒地出来了。


    楚淮背对着吴执都能想象到,吴执肯定又穿个领子垮到肚脐眼的破背心子。


    吴执看到楚淮已经躺下,又没看手机,特意放轻了脚步。


    没想到,刚经过沙发前面,楚淮“日”的一声坐了起来。


    吴执吓了一跳,湿拖鞋一滑,差点摔了,“你……你没睡啊?”


    楚淮上身光着膀子,胸口有些起伏,眼神中带着一丝愠怒:“今天你睡沙发。”


    吴执不明所以,愣眉愣眼地“哦”了一声,然后目送着赤裸猛男进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楚淮明显带着起床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杵倔横丧地和吴执完成了制式化活动:去早市吃早餐。


    吃过早餐,两人回到院里,在楼下看到了一辆货拉拉面包车,吴执以为有人搬家。


    俩人走到四楼的时候,看到一个工人模样的大哥从五楼下来。


    新邻居?吴执还寻思了一下,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口摞着四箱跛子酒。


    吴执整个人都懵了。


    梁克勤从酒箱后面出来,看到吴执很惊喜,“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原来梁克勤昨天睡醒后,看到吴执给他留的纸条,推荐了一家科技公司,说看到这个正在招人,推荐他试试。没想到梁克勤下午投完简历,马上就接到了那家公司的电话,通知他过来面试。面试过程异常顺利,晚上就接到那家公司的Offer,告诉他周一带好证件直接过来办理入职。


    梁克勤想了一晚上,怎么感谢这个好心大哥,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如今有的,只有那时候从库房搬出来的十几箱跛子酒了。


    卖酒这条路不适合自己,自己还是要做一名追梦少年。


    听完梁克勤的描述,吴执哭笑不得,他冲着楼下又扛起两箱酒的师傅大喊:“师傅,先别搬了。”


    随后吴执看向楚淮,“你车能装下吧?咱拉饭馆去吧。”


    “你随便。”楚淮冷冷回了一句。


    吴执硬塞给楚淮一箱,自己搬一箱,师傅搬两箱,四个人下楼了。


    到了楼下,楚淮把酒箱放进后备箱,回头看到梁克勤跟没事儿人似的看天。


    “他为什么不搬?”楚淮问。


    吴执无语,“他还是个孩子。”


    “怎么?我岁数大,我活该?”


    吴执把酒放到后备箱,摁了下楚淮脑袋,“你差不多得了啊,耍一早上了。”


    楚淮瞪了吴执一眼,没再吱声。


    转运完毕,楚淮后备箱被塞得满满登登。


    吴执刚松了口气,忽然听见梁克勤“哎哟”了一声,只见梁克勤缩着脖子一脸惊讶地看向楚淮,“大哥,你干嘛?”


    楚淮略仰起脸,根本没看梁克勤,他目光看向吴执:“刚才你脑袋上面有个蜘蛛。”


    梁克勤赶紧呼噜呼噜头发,惊讶转为感激:“谢谢啊,大哥。”


    楚淮走到吴执旁边,举起了手,吴执仔细一看,楚淮手里捏着两根头发。


    “跟你沙发上的一模一样。”


    四人分道扬镳,吴执和楚淮开往饭店的路上,吴执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笑个不停。


    笑得下巴都酸,吴执揉着下巴,还是难掩震惊,“堂堂事务局主任居然薅人家小孩头发,你到底怎么想的?”


    楚淮开车没理吴执。


    眼见证据确凿,吴执也放弃挣扎,“对对对,我沙发上头发就是他的。”


    “那你昨晚为什么撒谎?”


    吴执无奈,“我就是怕你这样啊。”


    楚淮瞪着眼睛看过来,“我哪样了?”


    认错态度良好,是吴执众多优点中,最光明璀璨的一个,他举起双手,口不走心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你少来这套。”楚淮不为所动。


    “楚哥,我错了,我交代,我都交代。”吴执把将军祠捡到梁克勤的始末通通说了一遍,“我就是怕你洁癖发作,才没告诉你,现在问题我认识到了,我改,以后再也不侥幸了。”


    楚淮自顾自地开车。


    过了一会儿,吴执又笑得不行,“哈哈哈哈……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能干出薅人头发的事儿啊,本来他就没几根毛,哈哈哈哈哈哈……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吗?”


    楚淮阴沉着看向吴执,“我没问你?”


    “……”吴执哑口无言。


    俩人白天几乎没说几句话,晚上过了饭口,楚淮就走了。


    吴执也没理他,气性这么大,就是家里人给惯的。


    怪不得没对象。


    俩人就这样,又开始了一周一度的冷战。


    吴执还以为再见面得下周呢,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楚淮就来了。


    刚要打招呼,吴执就看到楚淮后面跟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


    长长的头发,圆圆的眼睛,穿着一个紫色的连衣裙,就是个子有点矮,还不到楚淮咯吱窝。


    女生跟吴执笑了一下,之后随楚淮进了屋里。


    过了一会儿,小董出来,两人面面相觑。


    吴执没忍住笑了出来,“说啊,点什么了?”


    “楚哥让你看着安排。”小董说。


    吴执炒了两荤两素,还做了一个汤。刚关了排风,就看到二婶走了出来。


    二婶走到吴执旁边,“吴儿,小淮那什么情况啊?”


    “我也不知道啊,还想问您呢。”吴执说。


    “你俩最近不是总在一起吗?他啥时候处的对象啊?那女生干嘛的?”二婶投来八卦的眼神。


    吴执苦笑,“我真不知道。”


    晚上十点多,楚淮洗完澡,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楚淮拿起来一看,是二婶。


    就怕半夜长辈打来电话,肯定没有好事。


    楚淮接起电话,“怎么了,二婶?”


    “小淮啊,忙着呢?”


    “没,刚准备睡觉了。”楚淮甩了甩头发。


    “那你来店里一趟吧,小吴喝多了。”


    第42章 醉酒


    楚淮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店里的声音很大,好像还带着混响。


    这么晚了,还唱上了?


    楚淮撩开门帘一看, 吴执站在二叔二婶面前, 带着他那红色方形的小蜜蜂扩音器,像是在讲课。


    听到有人进来, 三人向门口望去。


    吴执看着楚淮傻笑, 二叔老脸红扑扑的很兴奋,二婶则一脸无奈。


    二婶看到楚淮,像是看到了救星, 连忙起身,“小淮啊, 你可算来了。”


    楚淮还没等开口, 吴执借着小蜜蜂喊道:“你来得正好, 搬凳子坐下,我先去喝口水。”


    二叔虽然没手, 但挡不住别的地方好使,用脚勾了个椅子到自己身前, “来小淮, 坐第一排。”


    “……”


    “这是干嘛呢?”楚淮问二婶。


    “吴儿给你二叔讲《致富经》呢。”二婶扶着脑袋, “这吴儿以前是不是干传销的啊?也太能说了,两个多小时了,都不断念儿。”二婶又叹了一口气, “你快给他整走吧,我都困死了,他不光自己讲, 还要我们回答问题……”


    “哈哈哈哈……”楚淮笑得不行。


    吴执拎着个空水瓶栽栽歪歪回来了,吹了两下麦克,扩音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吴执眼睛不怎么灵光地转了转,“刚才讲到哪儿了?”


    二叔没有手,只能拱着右侧肩膀,可能是举手,表示他知道。


    “二叔说。”吴执指了下二叔,完全是叫学生回答问题的姿态。


    二叔站起来,认认真真回答:“给泥鳅打氧。”


    吴执点了两下二叔,“非常好,请坐。因为养殖泥鳅密度很大,所以得打氧……”


    楚淮真是听得哭笑不得,他转头问二婶,“为什么喝酒啊?”


    说起这事,二婶气就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你俩,昨天搬来那么多酒,你二叔馋懵了,跟我磨叽两天,正好今天没什么客人,刚才你和那姑娘走了之后,他就非拽着小吴喝。我寻思这吴儿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应该喝不了多少白酒,没想到啊,那孩子深藏不露。”二婶直摇头。


    楚淮看了眼吴执,“喝多少啊,喝成这样?”


    二婶一指后桌,“你自己看吧。”


    楚淮回头往桌子上一看,八个空瓶。


    昨天搬酒的时候,楚淮还真看了一眼,500毫升一瓶的容量。


    “四斤?”楚淮人都傻了,“他俩喝了四斤白酒!!”


    二婶微微点了下头。


    “不是。”楚淮指了指二叔,“他……他都没有手,怎么喝的酒啊?”


    二婶支吾了片刻,“我喂的。”


    “……”


    楚淮无语扶额,那二婶你活该遭这份罪。


    “谁的小眼睛没有看老师?”吴执发出一声爆鸣。


    底下开小差的两人被吓了一跳,二婶连连摸着心脏。


    楚淮赶紧上前,“你渴不渴?再喝点水吧。”


    吴执一脸痴相地看着楚淮,“好像是有点。”


    “那我去给你取水,你等会儿。”楚淮说。


    “好呀。”


    楚淮转身去拿水,顺便把从小蜜蜂上扣下来的电池扔到垃圾箱。


    小蜜蜂不好使了,吴执敲了两下也不行,整个人都泄了气,呆滞地坐到子上。


    “对,吴啊,歇会吧,嗓子该不行了。”二婶满面愁容地说。


    楚淮走进来,拧开水,递给吴执。


    吴执接过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楚淮擦了擦吴执下巴上滴落的水滴,语气异常温柔,“很晚了,二叔二婶该睡觉了,咱们也回家好不好?”


    吴执睁着水灵灵、红通通又十分迷离的眼睛,看了半天,才冲着楚淮笑了一下,“好。”


    “能站起来吗?”楚淮轻声问。


    “能。”


    吴执拄着旁边桌子,“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正要迈步,整个人就开始往后倒,多亏楚淮眼疾手快捞住了吴执。


    楚淮把吴执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搂着吴执的腰,冲二婶喊道:“二婶,我们先走了啊”。


    吴执忽然挺了一下身子,冲着二婶大挥臂,“二婶,我们先走了啊。”


    二婶止不住笑了起来,“走吧走吧,明天多睡一会儿,别来太早啊,吴儿。”


    醉酒状态下的吴执还是挺乖的,怎么说怎么是,除了动作有点像吴老二之外,一切正常。


    车快考开到富强街的时候,吴执忽然喊了声,“右拐。”


    “不是回家吗?”楚淮问。


    “是啊,回家,右拐。”吴执笃定道。


    跟着吴执的指引,车子停在了将军祠门前。


    将军祠已经整装待发,下周就恢复开放了。


    楚淮想到第一次见吴执就是在将军祠,当时还以为吴执是个青春男大,没想到啊,居然是个会讲课、会炒菜、会讲致富经的男大老师。


    “来这干嘛啊?”楚淮的语气难得像哄小孩一样。


    吴执趴着将军祠的门缝往里面看,“有点想家了。”


    楚淮想到吴执凄惨的身世,爹不疼娘不爱的,有点心疼,刚想摸摸吴执的头发,吴执就抬起头来。


    “你能给我买个养乐多吗?”吴执打了个嗝儿。


    楚淮怔愣了一下,“买。”


    别说养乐多了,你现在要月亮我都给你买。


    不远处就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楚淮嘱咐好吴执不要乱跑,自己就去买养乐多了。


    果不其然,回来吴执还是不见了。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


    这大半夜在将军祠门口醉醺醺唱黄梅戏的,也就吴执了。


    楚淮随着歌声来到将军祠门口的一棵树下,吴执正趴在一根树枝上唱《女驸马》。


    “养乐多到了,快下来。”


    “好嘞。”吴执一个翻身就利落下来。


    永远不要对喝醉的人抱有希望。


    还是不出意外,吴执卡了。


    吴执坐在地上,一边喝着养乐多,一边揉着腿。


    他卷起右腿裤管,指着小腿对楚淮说:“知道吗?我这是条废腿。”


    楚淮拉起吴执的腿,在路灯下仔细观看,没事啊,骨头没事,皮肤光洁,连汗毛都没有缺失,他狐疑地看着吴执。


    吴执嘬了一口养乐多,“怎么?不信啊?”


    “不信。”


    “真的。”吴执手比了五厘米,“这么厚的板子,打折了。”


    “啊?”


    “哈哈哈哈……逗你的。”吴执伸出手,“拉我一把。”


    楚淮拉吴执起来,看吴执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


    “楚淮,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啊?你对着神像说,可灵了。”


    楚淮摇摇头,“我没有。”


    “来都来了,那你求点什么呗?求事业?求姻缘?求健康?”吴执皱了皱眉,“不行不行,姻缘已经有了。”


    “哪有了?”楚淮问。


    “今天那个女生啊,我都听二婶说了,她是幼师,比你小5岁。”吴执笑了一下,歪着头看向楚淮,“幼师好,适合你,我听说幼师都可会哄男朋友了。”


    吴执清清嗓子,夹了起来,“今天,小淮淮表现得可真好,奖励一朵小花。”吴执说完,里倒歪斜跑去围墙旁边,摘了一朵小野花,回来送给楚淮。


    楚淮的心颤了一下,他接过小野花,“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喝酒的?”


    “不是。”吴执打了个嗝儿,皱眉想了想,“也是,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啊?动作怎么那么快啊?不是前两天才说要跟我在一起对食呢吗?”


    “什么?”楚淮怀疑自己听错了,对食?


    吴执脸垮垮的,没有说话。


    楚淮心里微妙得很,“你是因为我交女朋友,不高兴了?”


    “瞎说,怎么会呢,这是好事,我替你高兴。”吴执喃喃道,“但你以后周末就不会过来了吧?”


    “为什么?”


    吴执踉踉跄跄往车那走,“女孩子是需要陪的啊,你得好好陪……”


    话还没说完,吴执非常突然地趴在了地上。


    到了将军祠之后,吴执更醉了。


    楚淮好不容易把吴执背起来,听到吴执在他后背上哼哼唧唧。


    “你来将军祠,是有什么愿望吗?”楚淮问。


    “我?”


    热气混杂着酒气喷洒在楚淮耳朵边,让他止不住汗毛竖立。


    “嗯。”楚淮说。


    一直到把吴执放进车里,吴执都没说出来什么。


    楚淮给吴执系安全带的时候,吴执说:“我想当状元。”


    整整缺考了一科啊,以吴执的水平,语文一定很好,加上语文成绩,他真差不多会是状元。


    哎,造化弄人啊。


    楚淮想了一路,也没想好怎么能帮吴执弥补这份遗憾。


    到吴执家楼下的时候,吴执已经发出了均匀了呼吸声。


    吴执脸靠在车门上,整个脸都被挤压得变形,眉头也皱在一处。


    虽说是夏日晚风,但还是有些闷热,楚淮最终打消了让吴执在车里睡的想法。


    楚淮轻轻地拍吴执的脸,“醒醒,吴执。”


    吴执没有反应。


    楚淮又使劲拍了拍,吴执终于睁开眼睛。


    “走,咱们回家睡。”楚淮说。


    这次吴执没让背,楚淮架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家走。


    是不是真伤着腿了,楚淮觉得吴执怎么一瘸一拐的?


    快到三楼的时候,楚淮问:“要不我还是背你吧,我感觉你腿不行……”


    楚淮话还没说完,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吴执摁在了楼道的墙上。


    老旧楼道没有灯,可是楚淮都能闻到剐蹭下来的腻子粉味儿。


    “你干嘛?”楚淮一说话,只觉得满口的灰。他想挣脱吴执,可是吴执胳膊死死抵着他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你说谁不行?”


    楚淮无奈,跟醉鬼解释道:“我说你腿不行,好像瘸……”


    “嘭。”楚淮被吴执踢了下后膝,整个人跪在了楼梯上。


    脸蹭着斑驳的墙壁滑下来,火辣辣地疼,膝盖又被吴执压制住,跪在不干净的楼梯上,楚淮真个人都火了。


    “你疯了是不是?我好心关心你。”楚淮看不见吴执,只能半扭着头。


    “用不着你关心,我好得很。”


    吴执的声音,冷得吓人,是一种楚淮从来没听过的语气。


    楚淮一时忘了挣脱。


    吴执松开楚淮,拍了拍手上的灰,自顾自得往上走,“中看不中用。”


    第43章 闷驴


    吴执动了动脑袋, 浑身酸痛,他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哪儿啊?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视线逐渐聚焦在眼前的景象上。这好像是……我家鞋柜?


    他支起身子, 看到自己正趴在门口的地垫上, 肚子横在门框上,像是暴尸荒野的小垃圾。


    好疼啊, 哪儿都疼。


    他艰难地爬起来, 庆幸自己家在顶层,又没有邻居,否则这副模样被人看到, 真是……


    吴执进屋关上门,回想着昨晚的种种, 跟二叔喝酒喝多了, 好像还找我扩音器来着, 好像还喝了养乐多……


    楚淮,对对对, 还有楚淮,应该是他送我回来的。


    但他怎么就……就让自己睡这了?


    掏出手机, 给楚淮打电话, 响了两声, 被挂断了。


    吴执这才注意到时间,九点了,估计在开会。


    他给楚淮发了条微信:“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发完, 吴执充上电,就洗澡去了。


    可是直到吴执都到了饭馆,楚淮也没有回话。


    “二婶, 昨天是楚淮送我回去的吧?”


    二婶正在和面,“对啊。”


    吴执皱了皱眉,“我给他发信儿,他不回我。”


    二婶不以为意,继续和面,忽然,她猛地抬起头看吴执,“吴啊,你不是……吐他车上了吧?”


    听到这儿,吴执也吓得虎躯一震。


    要是自己真吐楚淮车上,我的天,吴执都不敢想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吴执就这么过了一天。


    第二天下午,吴执正在外面吹风,看到远处走过来了一个中年阿姨,身着金色亚麻衬衫,白色阔腿裤。


    面容恬静,非常好看,走到门口还朝吴执笑了一下。


    “嫂子,你怎么来了!”屋里传来二婶的惊呼。


    吴执耳朵好使,在外面也能听见屋里的聊天。


    竟然是楚淮的妈妈。


    我说怎么看上去很熟悉呢。


    楚淮妈妈又瘦又美,吴执想了想楚淮,应该是脸随妈妈,骨架随爸了。


    太好了,吴执想,阿姨在这,楚淮肯定会过来。


    果然,六点刚过,楚淮就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淮带了个黑口罩。


    吴执刚要问他说,阿姨喜欢吃什么菜,楚淮就进屋了。


    这傻子也能看出来楚淮又生气了。


    吴执叹了口气,不能是真吐车里了吧。


    过了一会儿,二婶出来,吴执赶紧过去,“二婶,帮我问没?”


    “没事,他妈在这,他就是乖宝了。”


    吴执笑了一下,“对了,阿姨愿意吃什么啊,我准备准备。”


    “大嫂吃素,别沾油星就行。”二婶说。


    虽然获得的情报是楚淮妈妈吃素,但是考虑到肉食动物楚某,吴执还是做了个肉菜,并且提醒小董,肉菜放到楚淮面前。


    吃过饭后,楚淮就带妈妈离开了,理都没理吴执。


    小董撤台,吴执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肉菜一口没动。


    吴执是彻底慌了,这到底怎么了啊。


    第二天,楚淮妈妈又来了,说自己在家没意思,就过来帮帮忙。


    “小淮这段时间怎么样?”下午的时候,楚淮妈妈跟二婶唠嗑。


    “挺好啊,怎么了?”二婶问。


    “我看他挺不开心的。”楚淮妈妈说。


    “啊?没有吧。”


    “昨天小淮不是带个口罩,说感冒了吗?饭都没吃。”楚淮妈妈叹了口气,“晚上我起夜,去那屋看了眼小淮,脸上一片乌青,嘴也破了。”


    “啊?他打架了?”二婶问。


    “不知道啊。”楚淮妈妈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乖,也没见他打过架啊。”


    吴执正偷听呢,二婶忽然出现在身边,吓他一跳。


    “吴儿,那天出什么事儿了?你们跟别人打架了?”二婶问道。


    吴执真是一脸懵,想了好几天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知道啊。”吴执一脸无奈,“但打架应该不能。”


    吴执对自己水平还是有数的,打架这方面,就从来没让家长操过心,从来都是单方面碾压。


    就算喝多了,也不可能让别人伤到楚淮啊。


    二婶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猛地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吴儿,你跟二叔喝多那天?”


    吴执咽了下口水,“啊?”


    “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他把别人对象翘了,让人给他揍了。”二婶问吴执。


    吴执不知道说什么,“不能吧,他那么大块头?还能让别人给揍了?”


    “害,你不知道,你别看小淮那么高,那么壮,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二婶说。


    吴执没忍住笑了一下,看到楚淮妈妈也走了过来。


    “孩子,听说你跟小淮关系很好,等晚上小淮过来的时候,你帮阿姨问一问好不好?”


    楚淮妈妈实在太温柔了,说的话让吴执真切感受到了如沐春风。


    “阿姨您放心,包我身上了。”吴执拍拍胸脯,“我一定打听个明明白白,给您个交代。”


    晚上饭口结束之后,吴执就在饭店门口等楚淮。


    楚淮还是戴着个黑口罩,看了一眼倚在墙上的吴执,招呼都没打,就准备进屋。


    吴执伸手拦住了楚淮,“能谈谈吗?”


    楚淮看向吴执,“谈什么?”


    又是饭馆门口的那块小空地,两人不尴不尬地站着。


    “那天谢谢你啊。”吴执说。


    “哪天?”


    “我喝多那天。”吴执看着楚淮,“你最近是在躲我吗?”


    楚淮看了一眼吴执,又看向别处,“没有。”


    “撒谎可不是好文明啊。”吴执看着楚淮的眼睛,一抬手,就把楚淮的口罩拽了下来。


    吴执整个人都愣住了。


    楚淮的脸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整个右脸都有划伤,颧骨下面又青又黄,一看就是撞击伤,嘴唇好像也破了。


    这么美好的脸,居然被弄成这样,吴执顿时一股邪火,掰着楚淮的下巴问:“你这脸怎么整的?”


    口罩被拽得猝不及防,楚淮也没反应过来。


    他一下子把口罩抢回去,“你干什么?”


    吴执凑近一步,面露凶光,“我问你脸怎么整的?”


    楚淮戴上口罩,没有吱声。


    吴执看着楚淮,几乎咬牙切齿,“谁干的?”


    “……”


    吴执气得直转圈,简直没天理了,“楚淮,我听阿姨说了,你不擅长这个,没事,你别嫌丢人,术业有专攻,我专门攻的就是打架这一块的,你的强来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后面楚淮都没听进去,听到“你的强来了”,他就控制不住笑喷了。


    吴执说完一回身,看楚淮蹲地上,身子不断抖动。


    咋还哭上了呢。


    吴执也不会劝人,他张了张嘴,索性蹲在楚淮身边,摩挲着他的后背,“就那么喜欢啊?真当人家小姘了?”


    楚淮笑得直淌眼泪,他擦了擦眼睛,抬起头,“啊?你说什么?”


    “你不是当人家姘头,让人家给揍了吗?”吴执问。


    楚淮第一次觉得传播谣言的人就该被枪毙,他抬手给吴执推了个屁蹲。


    吴执无语,他站起来,扑棱扑棱屁股,指着楚淮,“你就跟我能耐吧,闷驴。”


    楚淮揪住吴执的手指头,“你说我什么?”


    吴执仰起脸,看着楚淮的眼睛,“我说你闷驴,天天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天天生气!天天生气!天天生气!有能耐你跟打你的人厉害去啊,跟我来什么劲?”说罢,吴执打掉楚淮抓着自己的手,准备回店。


    楚淮气极,拽回来吴执就往一墙垛子里推。


    那里是监控死角,三面又都是墙。


    吴执被推得一愣,刚要开骂,就看到楚淮扯掉口罩,结结实实地吻了过来。!!!反了天了!


    吴执顿了一瞬,狠狠地咬了过去,之后连推带搡地给楚淮推了出去。


    楚淮被吴执推了个趔趄,站在垛子外看着吴执,殷红的嘴唇没一会儿往下淌血。


    吴执看到楚淮的样子,脑袋都不转了。


    发什么疯?


    楚淮伸手抹了下唇上的血,整个嘴唇妖冶鲜艳。


    看到楚淮还敢上前,吴执挺了挺胸,威胁道:“你……你再过来,别怪我打你。”


    楚淮笑了一下,唇上的别的伤口裂开,又爆出一串血珠,“打啊,我看看吴老师对我还能有什么招式。”


    吴执一时有些目眩,直愣愣看着楚淮欺身向前。


    “你不是问我脸怎么弄的吗?你打的。嘴怎么弄的?你亲的,你咬的的。腰上、膝盖上都有伤,你都要看看吗?”


    “……”


    “看在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计较,寻思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你是没理也不饶人。”


    楚淮气场达到了四米六,蒲草吴执一片空白地看着他。


    吴执这几天他想了八百种可能性,可这……


    “我……我为什么打你啊?”


    “我哪知道你抽什么风?”楚淮瞪着吴执,舔了下嘴唇的血。


    打就打了,可是自己为什么会上嘴啊?


    吴执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有证据吗?”穷途末路的吴执质疑道。


    “呵。”楚淮都气笑了,他笑着摇摇头。


    其实话一出口,吴执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就一股混蛋渣男味儿。


    这么离谱的事儿编都编不出来,楚淮更没可能拿这事骗自己。


    正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不远处小董的声音救了自己,“吴哥,来菜了。”


    吴执想答应一声,一开口嗓子哑得很,都没发出声儿。


    楚淮戴上口罩退了出去。


    吴执顺了顺气儿,也走出墙垛子,他看了看楚淮,绕到他身后,“对不起,我我我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等我捋捋,我我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作者有话说:我的妈啊,终于亲上了[加油]


    第44章 记忆


    庄歌坐在第一天府宫的档案室里, 眼前堆积如山的卷宗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围墙,将他与外界隔绝。


    他的手指机械地翻动着纸张,但目光却有些游离。


    炮火、鲜血、尸体、浓烟,庄歌眼前突然出现了战火纷争的年代。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 试图驱散这些画面, 可当他一低头,自己竟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


    看到自己满手淋漓的鲜血, 庄歌一下子晕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 庄歌回到了那个年代,自己是医馆的一个小学徒,跟着师傅上山采药, 摸脉施针……可是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中医太慢, 他不得已拿起了手术刀。


    许多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一个母亲抱着受伤的孩子, 眼中满是绝望;一个士兵在临死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谢;还有那些在废墟中呼喊救命的百姓……每一个画面,都来自于他灵魂深处, 让他难受不已。


    过了许久, 他才明白, 这些记忆源于他的前世。


    这样混沌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 庄歌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寝殿。


    环顾四周,感觉桌椅板凳似乎都是不锈钢的,冰冷而坚硬。


    一种纯狱风铺面而来。


    原来的庄歌可能会慌, 可是现在前世记忆涌入,见惯了生死场面的庄歌,也不再是以前的庄歌。


    他淡定地起身去桌前喝了口水,然后推开不锈钢雕花房门,眼前的景象还是吓了他一跳。


    外厅站着十多个天庭执法队的人,个个身着银色战甲,手执武器,看到庄歌推开房门,做出了防御姿势。


    庄歌不解地看着外面,外面那些人也紧张地看着他,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庄歌?”


    庄歌循声望去,李逸向自己走来。


    李逸是第一天宫府的仙僚,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俩人时常在一起整理档案,早已十分熟悉。


    “是不是记忆恢复了,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吧?”李逸关切地询问道,就是问法听着有点幼稚,像是幼儿园阿姨问小朋友。


    “没事了。”庄歌轻声回答。


    “没有什么呼之欲出的原始欲望吧?”李逸又问,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啊?”


    李逸示意天庭执法队的人放下武器,对庄歌点了点头。


    天庭执法队走后,李逸帮庄歌收拾好东西,边走边解释道:“不是针对你,这是仙界的程序,凡记忆复位的仙者,都要接受看管,避免有人暴走。”


    “那就是有人暴走过了?让我猜猜,不会又是方贤将军吧?”庄歌问。


    李逸苦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你现在都会举一反三了。”


    刚想询问原因,庄歌忽然感觉发晕,他忙扶着墙深呼吸。


    “还是不舒服?”李逸问。


    “嗯。”庄歌闭着眼回答。


    李逸叹了口气:“再休息一下吧,你才睡了七日。”


    “那工作?”


    “都没有什么着急的,你先好好休息,你这种情况,所有人都会理解,放心吧。”


    回到自己的居所,庄歌躺在床上,心中满是迷茫。


    前世记忆如同一场梦,却又如此真实。


    他能感受到前世的自己对生命的敬畏,对战争的无奈,以及对那些逝去生命的深深愧疚。


    各种各样的情绪像是要撕碎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的几天,庄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


    他时而清醒,时而恍惚,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样。


    庄歌有时站在高处看着一切的发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画面在眼前重现;有时又成了主人公,感受每一个艰难的决定,每一次生死抉择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刺在他的心上。


    直到几日后,庄歌的记忆终于完全归位。


    那些记忆不再像潮水般汹涌,而是如同一条河流,静静流淌在自己的心中。


    庄歌回到了第一天府宫的档案室,李逸看到他回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了?”


    庄歌点了点头:“好了,谢谢你。”


    “很难受吧?”


    庄歌点了点头,走到李逸对面,看了看面前成摞的档案,“确实,我一度想撞墙。”


    “你前世是什么人啊?”李逸问,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是个郎中,生活在军阀割据时期,每天都看着很多人死去。”庄歌叹了口气。


    李逸翻着档案,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都不容易啊。”


    “对了,你给我讲讲方贤将军的事儿吧,他为什么会暴走啊?”


    李逸停下手头的动作,“你听听就得了,都是坊间传闻,过去太久了。”


    庄歌点点头。


    “你知道方贤将军跟咱们不一样吧?他不是修仙飞升的。”李逸问。


    “知道,方贤将军是积攒了大功德,得道成仙的。”庄歌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非也!”李逸忽然点了庄歌一下。


    “嗯?”


    “大功德都是后来的事,方贤将军是死后才成仙的。”


    庄歌愣住了:“死后成仙?这怎么可能?”


    “是啊,他本来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李逸皱着眉,“我要是没记错,方贤将军死后受到百姓香火供奉,才成了仙。”


    庄歌听得入神,“那他从哪儿来的,没投胎吗?”


    “差点,当时是司命星君把他从地府捆上来的。”李逸说。


    “捆上来?”


    李逸笑了一笑,“容我给你细讲讲。彼年仙界危机四伏,异国神祇正在我仙界交流访问,仙界众人都在学习,没人搭理引渡这事儿。后来没办法,就交给了司命星君。可怜司命星君也刚飞升不久,新人一个,就接到这么五星难度的一个活。”李逸顿了顿,“司命星君是三下三上,来来往往天庭和地府六次。”


    “怎么?”


    “也没能把方贤带回来。”李逸长舒一口气,“最后,他回天庭请来了‘捆仙锁’,才把方贤捆了回来。”


    庄歌听得目瞪口呆:“捆仙索?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没见过,传说是上古神器之一,由天蚕丝编织而成,坚硬无比,任何力量都无法挣脱。”


    “可是方贤将军为什么不上来啊?上来了不就成仙了吗?”庄歌蹙了蹙眉,这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终身目标就是得道成仙,无法想象有人会不想。


    “那我哪儿知道。”


    “被捆上仙界之后呢?”庄歌问。


    李逸叹了口气,“传说,方贤将军来到天庭的那一刻,由于在地府已经待了段时日了,他的前世记忆瞬间恢复。直接就暴走了,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横冲直撞,砸毁了众多仙宫,直接砸到了当时正在议事的轩辕宝殿,众多仙官加上三百执法队,愣是没能控制住他。”


    庄歌听得心惊胆战,自己用了两周才算消化了记忆,方贤将军前世记忆瞬间恢复,那不疯才怪呢。


    “然后呢?”


    “有异国神祇在场,众仙又控制不住方贤将军,最后不得已请来了神隐多年的仙帝。”


    “仙帝?”


    “没见过吧,我也没见过,千年前就不问世事了,好在仙帝一下就控制住了方贤将军。”


    庄歌表情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他问:“咱们仙界人都这么弱吗?”


    李逸无语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大家都是文明人,都是修仙上来的良家子弟,哪见过这种莽夫行径。”


    这话听着怪刺耳的,庄歌想辩驳,但为了听故事,又忍了下去,“然后呢?”


    “然后方贤将军就被仙帝带走了。”


    “那异国神祇?那是怎么回事啊?”庄歌问。


    “据说异国神祇过来有段时间了,说是来交流文化、增进友谊的,但来势汹汹,带着各种神灵和半神,不像好人。当时,仙界分为两派,一派是新仙,一派是旧仙。新仙主战,旧仙主和,两派一直争论不休。过了不久,方贤将军恢复正常,出来了。”


    “然后开战了?”庄歌满是好奇?


    李逸摇摇头,“没有,他直接躲广寒宫里睡觉去了。”


    庄歌有些羡慕,“方贤将军刚上来就被赐予了广寒宫?”


    “什么啊,广寒宫原来就是仙界闲杂人等集散地,你可以理解为冷宫。”李逸解释道。


    庄歌想着现在广寒宫的富丽堂皇的样子,有点不敢相信,“后来呢?”


    “后来,战争还是开始了。”李逸叹了一口气,“有一天,异国神祇说自己的半神女儿失踪两天了,怀疑是被咱们这边的仙人拐走了,就四处搜查,最后果然在广寒宫被搜到了。”


    庄歌不敢置信,“方贤将军?”


    “不是。”李逸摆摆手,“广寒宫老多人了,不止有你家方贤将军。当时半神女儿是在一个叫王东的仙友房间找到的,听说被找到的时候浑身淤青,人事不省。异国神祇当时就怒了,召集军队,直接就要开战。”


    “都不用审一下吗?”庄歌问。


    “审了,那个王东也是个神人,用现在话说应该是超雄,长那么老高,憨了吧唧的,平时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像要吃了谁似的。审他也审不出个缘由,千钧一发之际,方贤将军闪亮登场了。”


    庄歌恨不得眼睛冒星星。


    “方贤将军好像住王东隔壁,他像录音机似的,把这半神女儿怎么进到王东房间,怎么逼迫王东就范,怎么给王东下药,怎么故意摔打自己,都一五一十地描述了出来。”


    庄歌放心地叹了一口气,“多亏我家将军了。”


    李逸无奈笑笑,“是,多亏你家将军了,可能是学得太惟妙惟肖了吧,什么污言魅语一点没忌讳,全说出来了。异国神祇面上挂不住了,当场就开战了。”


    庄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李逸挥挥手,“没事,放轻松,你家将军挑事一绝,平事那更是一绝。当天就给异国神祇打回家去了。”


    第45章 私人影院


    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穹顶洒下, 楚淮妈妈看着一直抱着手机的楚淮,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单位忙啊?有事儿你就去忙,我自己逛就行。”


    楚淮收起手机, “没事, 我陪您。”


    今天周六,楚淮休息, 陪妈妈逛商场。


    “听你二婶说, 你交女朋友了?”


    “没,单位领导家的孩子,就应付了事儿, 没联系。”楚淮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你也得……”


    楚淮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妈, 我心里有数。”


    “你这孩子, 问你什么也不说, 那我自己逛好不好。”楚淮妈妈也有些不高兴。


    楚淮抿了抿唇,“妈, 你觉得吴执怎么样?”


    一提起吴执,楚淮妈妈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很好啊, 那孩子我一看就喜欢, 听你二婶说他是大学老师?哪个大学的?教什么的?”


    “风华大学,叫传播学的。”楚淮说。


    “那不就是……”妈妈还没说完,楚淮就接了下去:“对, 就是鲁叔他们学院。”


    “那是老鲁介绍你们认识的?”


    楚淮皱了皱眉,“算是吧,其实第一次是在将军祠碰见的, 他见义勇为,被砸晕了,我给他送医院去了。”


    “哎哟,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啊?”楚淮妈妈问。


    楚淮笑着摇摇头,“不重,可皮实了。”


    “你俩还挺有缘。这孩子家里条件不好吧?我看他什么都会。”妈妈感慨道。


    “嗯。”楚淮点点头,“是不太好,他父母离婚了,他很早就出来打工了,还拉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这孩子受苦了。”楚淮妈妈满脸心疼,“他看着比你年轻,多大了,有女朋友吗?”


    楚淮脸一下垮下来,“妈——”


    “好好好,不说了。”楚淮妈妈指着前面一家餐厅,“吃这个怎么样,看着装修很不错。”


    楚淮抬头看了一眼,是一家叫“拈花一笑”的餐厅,他继续低头看手机,“吃不了。”


    “怎么?不好吃啊?”


    楚淮头都没抬,“这家新开的,人特别多,提前一周都不一定能定到位置。”


    “哎哟,这么火啊。”


    楚淮不走心地点点头,“嗯,什么中式意境菜,实际都是去那拍照的。”


    楚淮说着,忍不住使劲放大手机屏幕,吴执抱着电脑到底在干嘛啊?


    自墙垛那日之后,吴执再没联系过楚淮,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样,游游荡荡,有一天还切到了手指。


    从昨天开始,不知道又接了什么活儿,闲着的时候就抱着电脑在那敲敲打打。楚淮就算把监控视频放到最大,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内容。


    估计又搞什么奇怪领域的论文呢。


    当然,这些以上情况都是楚淮从监控中获悉的。


    回想那天的事儿,还真是兵出险招。


    楚淮听着吴执说自己是什么小姘,气得要死,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要去堵吴执的嘴。


    可是真把吴执嘴堵上的时候,自己也懵了。


    吴执不会放过自己的。


    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吴执咬自己那一口,给了楚淮一个绝佳的灵感:


    就说喝醉那天吴执亲了自己,看他怎么办。


    没想到吴执还真信了。


    “对了,一诺快回来了,你知道吧?”妈妈的话把楚淮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楚淮忽的有些心虚,点点头,“知道。”


    一诺是鲁院长家的千金,几年前出国读博了。


    “你鲁姨前段时间也去那边了,现在她俩旅游呢,玩得特别好。”楚淮妈妈说。


    “嗯。”楚淮敷衍道。


    手机屏幕上吴执拿起了手机。


    下一秒,“叮”的一声,楚淮的手机响了。


    吴执:“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吧。”


    楚淮:“好。”


    其实楚淮的心,已经飞到了饭馆,可是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简单带妈妈吃了顿饭,俩人才前往小饭馆。


    刚走过厨房就看到小董抱着个画板在画画,走近一瞧,画的正是吴执。


    “画不错啊,小董。”楚淮夸道。


    小董高兴地抬起头,“是吴哥长得好。”


    听到楚淮的声音,吴执摘下眼镜揉揉眼睛,“这么快啊。”


    楚淮拉开椅子,坐在吴执旁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找我什么事儿?”


    吴执扫试了一下屋里,看着楚淮问,“能跟我出去一趟吗?”


    “走吧。”楚淮毫不犹豫地回答。


    吴执换上了自己的T恤牛仔裤,还背了书包,装了电脑。


    “二叔二婶,阿姨,我俩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吴执请假道。


    “开车吗?”楚淮问。


    “不用,就在下面。”吴执咬了咬手,“你想去KTV还是影院?”


    “啊?”楚淮满头雾水。


    唱歌或是看电影?时间都不够吧?


    “影院吧。”吴执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楚淮是越走越困惑,这条道眼瞅着都要下乡了,哪有KTV和影院。


    拐了几个破搜搜的小弯,俩人来到一处像是城乡结合部的地方,忽明忽暗的灯箱,复古又露骨的贴画,牛皮癣一样的各种小广告……到处看着都让人不适。


    吴执在一个门市房前面站定,这家的牌匾是手写红色油漆字:私人影院。


    楚淮叹了一口气,春岚市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真的是很难评。


    吴执往里进,楚淮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刚要说话,从里面出来一个浓妆艳抹,大波浪卷发的中年妇女。


    楚淮贴近吴执,眼神里满是警惕,“你到底要干什么?”


    吴执一脸严肃,“进去就知道了。”


    “吴执。”楚淮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嗯?”


    楚淮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进屋了,屋里有一排大姨,那咱俩关系可就到头了,我说什么都不会原谅你。”


    吴执一脸恍然,“卧槽,忘了你好这口了。”


    “……”


    吴执绽开笑容,拍了拍楚淮肩膀,“放心吧,没有大姨,只有咱俩。”


    走进私人影院,楚淮还以为吴执是常客,可是他看他也找不到东南西北,应该也是第一次来。


    吴执让楚淮进了个房间,自己在吧台跟店员交流着什么。


    楚淮进了包间,就是一个大屏幕,一个双人沙发,双人沙发上盖了块毯子,脏得根本没有让人坐下的欲望。


    吴执进屋的时候,看楚淮站在旁边,“不好意思啊,这环境有点差,他网上照片不是这样的。”他放下了包,你想不想打我一顿,“你想不想打我一顿,出出气,我保证不还手。”


    楚淮怔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吴执放下自己的双肩包,打开拉链,在里面掏东西,吴执掏出一个优盘插在投屏机器上,然后又掏出一个红色的东西。


    小蜜蜂扩音器。


    吴执刚要带,楚淮一把抢下来,“你干什么?”


    吴执没说话,看上去有点紧张。


    楚淮把小蜜蜂扔进吴执包里,“不用带,这屋一共不到十平方,你嗡嗡我都能听见。”


    “那……那就开始了?”吴执小心翼翼地问。


    楚淮点了下头。


    “你坐。”吴执指指沙发。


    楚淮不情不愿地坐在沙发的边边。


    屏幕亮起,吴执点开了一个PPT:


    《浅析酒后接吻现象》


    楚淮感觉自己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自己到底总在期待什么啊?


    一、引言


    简述酒后接吻现象的社会背景


    提出研究目的:探讨酒后接吻的心理与生理机制


    二、文献综述


    回顾前人对酒后行为的研究


    分析接吻的心理与生理效应


    三、酒后接吻的心理机制


    酒精对大脑的影响


    酒精如何降低抑制力


    ……


    ……


    吴执一边讲,一边也在留意楚淮的神色,他看到楚淮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赶紧解释道:“楚淮,对不起,我准备的匆忙,确实有很多不太严谨的地方,你先别批我,我我我直接讲案例。”


    吴执哒哒哒摁遥控器,往后翻了好多页PPT,跳过了纯学术的部分,来到了案例分析。


    案例当然就是吴执醉酒后的行为。


    吴执挠挠脑袋,一脸纠结,“我酒品其实挺好的,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我有什么酒后乱象,我就知道我酒后愿意说话,愿意给人上课,你说的打人咬人什么的,我还真没听别人反馈过。”


    看楚淮脸色黑得要死,吴执赶紧解释:“我我我我我不是推卸责任,也不是不信你,我就是先阐述一下故事背景。那个那个我回去反思了一下,我找到了根源。”


    吴执摁下遥控器,PPT翻到下一页,是点评网站上的一个评价和几张图。


    “前段时间在点评网站上,有食客拍了咱俩,说什么双A组合,我还以为A是ACE呢,我寻思咱俩是双尖,挺好的。后来问了学生,才知道A是Alpha。你也知道我的求知欲,我就往后查,然后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题材,ABO文学。”吴执满脸兴奋,伸着脖子问楚淮,“ABO你知道吗?”


    面对吴执的互动,楚淮完全不想理,他轻轻摇摇头。


    吴执忽然笑得很开心,“那我给你讲讲,嘿嘿嘿。”


    PPT翻到下一页。


    “A就是Alpha,应该是像你这样的,可能大高个,比较结实的这种。我觉得我不能算Alpha,我应该是Bate,就是普通人一个。”吴执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根伸缩的收音机天线,他拿着天线敲了两下屏幕,“重点来了!”


    楚淮看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了。


    “Alpha脖子上有腺体,定期会散发香味,吸引Omega的注意。”吴执职业病犯了,滔滔不绝地向楚淮传授自己学到的新知识。


    “谁是Omega?”楚淮问。


    “呃……没有人是Omega,非举例子的话,啄木鸟酒吧跳舞的那些小男生应该是Omega。”吴执如是说。


    楚淮闭上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忽然起身,从吴执手里抢下了遥控器,刷刷刷地往后翻。


    信息素。


    易感期。


    抑制剂。


    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


    翻到最后一页的感谢观看,楚淮看了眼页标,一共是53页。


    这他妈到底是哪来的怪鸟啊?


    吴执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楚淮完全没办法理解,他把遥控器扔到旁边沙发上,走了出去。


    到了卫生间,也是哪儿哪儿都埋汰。


    他强忍这洗了好几把脸,也没冷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楚淮走了回去。


    吴执姿势没变,还拿着那破天线,站在屏幕前,可怜巴巴地看着楚淮。


    楚淮抢过那根破天线,直接撅折了,“吴执你什么意思,直说吧。”


    “你别生气,楚淮,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个朋友,都是潜意识作祟,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


    “我应该是前段时间ABO看多了,那天你送我回去,估计是因为香香的,我一时没忍住,就……上嘴了。”


    “……”


    “我错了,我下贱,我流氓,我以后都不喝酒了,你能不能把这件事儿忘掉?”


    “……”


    “我朋友不多,对你很用心的。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你躲着我,让我很难受。”


    “……”


    “人生难得一知己,我对你一点儿歪心思没有,就是纯纯的好兄弟,你能不能原谅我?”


    “……”


    楚淮闭上眼睛,头一次对“反噬”这个字有了具象的理解。


    一个子虚乌有的假新闻,居然能被吴执赋予这么多有的没的的理解。


    真不愧是大学老师啊。


    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纯纯的好兄弟。


    楚淮想了一会儿,竟然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楚淮一拍大腿,“走吧,好兄弟,翻篇了,回去吧。”


    第46章 爆炸


    楚淮躺在床上, 回想着今日种种,烦上心头,翻了个身,扣在枕头上。


    “铃铃铃——”电话响了。


    楚淮摸索着枕边的电话接起来, 是个机械女声:“电话会议, 房间号0963……”


    他赶紧翻身下床,寻找纸笔。


    特别事务局分管着春岚的大事小情, 楚淮科室主要负责的就是传播方面的事项。像这种机密的电话会议,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需要通知传播口径。


    楚淮跟着电话里的声音,在纸上记录:


    “春岚市镜湖大路一门市发生爆炸, 各媒体如实报道,只依据权威信息, 不关联集纳, 控制好□□和评论。”


    楚淮“蹭”的一下站起来。


    镜湖大路……


    他赶紧打开浏览器, 输入关键字,马上跳出了几个或火光或浓烟的视频, 时间就在20分钟前。


    楚淮点进去看了一下,感觉心脏都停了几秒。


    地点就是吴执家对面楼新开的一家小店, 叫什么“东王串串香”。


    那家门口有桌椅板凳, 晚上也不收起来, 东懋湖遛弯回来后,吴执经常坐那吃雪糕。


    都没有换衣服,楚淮拿着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在路上楚淮给事务局值班的同事打电话, 交代了下刚才电话会议的内容,一路风驰电掣。


    路上给吴执打电话,没人接, 发微信,也不回。


    楚淮脑子乱哄哄的,什么都不敢细想,只能凭着惯性开车。


    到镜湖大陆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有好几辆消防车,警灯闪得人心慌不已。


    楚淮开过去,看到火已经被扑灭,那家饭馆一片焦黑,黑烟顺着外墙还在向上涌,弄得整个楼都黑黢黢的。


    看向吴执家窗户,楚淮心猛地一沉。


    窗户呢?


    震碎了?


    别人家窗户都映着月光,亮晶晶的,只有吴执家窗户明显是碎了。


    楚淮拔腿就往楼上跑。


    “哐哐哐——”敲门,没人开。


    打电话,能听到屋里手机在响。


    玻璃被震碎了,崩瞎了?碎片扎大动脉了?还是浓烟进去被呛死了?


    楚淮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联想能力这么强。


    真是要疯了。


    楚淮开始寻找撬门工具。


    吴执家门口跟废品收购站似的,楚淮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勉强翻到几个破瓷砖,就这样吧,楚淮抄起来就往门锁上砸。


    别看吴执家的门锁是最老式那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但最后一班岗还是站得很好。


    眼瞅着瓷砖碎一地,门锁就好像凹下去了一点点。


    楚淮又开始踹门,刚踹了两脚,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问,“嘛呢?”


    他气喘吁吁地回头,是吴执。


    惊魂未定的楚淮简单打量了一下吴执,之后猛地推了吴执一下,咆哮道:“你干嘛去了?”


    这猝不及防地一推,差点给吴执推下楼梯。


    吴执眼疾手快地拽住楼梯扶手,下午不是说得好好的,翻篇了,怎么又这样?


    站定后,吴执看到楚淮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还穿着绸了吧唧的睡衣,他忽得福至心灵,过去抱住了楚淮。


    被抱住的楚淮,像倔驴一样挣脱,吴执不得已使出了十成十的力。


    倔驴逐渐安静下来,吴执感受着倔驴结实有力的心跳,还有耳边急促的呼吸声。


    吴执轻轻摩挲着楚淮的后背,“没事,我没事啊,放心,我命大着呢,死不了。”


    胸口又剧烈起伏了半天,楚淮愤愤儿道,“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电话?”


    “刚才爆炸嘛,给我玻璃都干碎了。我安全意识这么大,当然跑到空旷地方呆着了,走的匆忙,就忘带手机了。”吴执松开楚淮,看着他的眼睛,“不好意思啊,小驴儿,让你担心了。”


    楚淮推开吴执,摸摸他的脑袋,掰着下巴让他转了转头,左耳有点小擦伤,剩下地方都没啥事。


    “耳朵怎么回事?”楚淮怒声问。


    “刚才下楼跑酷,拐弯的时候,磕墙上了。”


    “……”真是别出心裁。


    吴执从门旁的小电箱里掏出了备用钥匙,“诶?你怎么知道爆炸的?爆炸声这么大吗?都传你家去了?”


    楚淮无语,“我是干什么的?”


    吴执恍然大悟,“对对对,情报部门,失敬失敬。”


    拧了两下没拧动,吴执把钥匙拔出来,又插进去拧了两下,还是没拧动。


    他看了眼楚淮,“完了,赔吧,让你踹坏了。”


    楚淮上前,拧了一下,拿出了半截钥匙。


    看着半截钥匙,吴执先是震惊,后来没忍住笑了出来,“哎咕,这小伙子劲儿真大,没事,这锁早该换了。”


    这又破又老的小区,最不缺的就是牛皮癣开锁广告,吴执根本没在怕的。


    记了一串开锁豹子号,吴执说:“你打吧,我没手机。”


    楚淮点亮手机屏幕,举到吴执面前,“12点22了,你确定要打吗?”


    “别了别了,太不人道了,明天再说吧。”吴执说。


    “你跟我回家。”两人下楼的时候,楚淮说。


    “不用,还折腾那么远,我附近找个小旅店就行。”吴执想了想,“就是你得先帮我付个钱,我现在只有背心裤衩和拖鞋,想压点东西都没法压,哈哈哈哈……”


    楚淮瞄了吴执一眼没吱声,直接给吴执拉到了东懋湖旁边一家高端湖景大酒店。


    下了车,吴执还在往回拉楚淮,“大哥,你疯了,就对付几个小时,你整这儿来干啥!”


    吴执劲儿奇大,两人再这么对抗,一会儿天都亮了。


    楚淮停住,看着吴执,“能不能别在酒店门口跟我拉拉扯扯的,好像强迫你干什么似的。”


    “唰”一下,吴执松开了楚淮.


    看着楚淮穿着一身缎子似的睡衣,从容地走进了酒店大堂,吴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跟他妈火云邪神似的。


    不能不让我进吧?


    看到楚淮在酒店大堂冷着脸回头看他,吴执咬咬牙,走了进去。


    好消息!好消息!现代社会人民的素质普遍偏高,没有出现轰赶丐帮成员的行为,吴执畅通无阻地跟着楚淮到了前台。


    前台小姐的眼神很玩味,不解中还带了丝丝同情,可能以为吴执是一个被高端贵族逼良为娼的失足老汉吧。


    办好手续,俩人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上的反光,吴执靠近楚淮,“知道咱俩是什么组合吗?”


    楚淮看他。


    “法兰西贵族与市井老登,哈哈哈哈哈……”


    吴执笑得整个电梯都跟着颤。


    好久没住大宾馆了,市井老登踩着厚厚的地毯都觉得异常兴奋。


    打开房门的一瞬,吴执发出了一声舒爽的感叹。


    柔软的大床铺着丝滑的床品,屋子中间还有小雕塑,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整个东懋湖的景象,卫生间那更是奢华至极……


    生活嘛,偶尔奢侈一把也没啥。


    “你过来。”法兰西贵族开口道。


    吴执坐在楚淮旁边,看着贵族掰开碘伏棉签,认真地给他上药。


    “哪来的?”


    “跟酒店前台要的。”


    感受着棉签在耳朵上轻柔地略过,吴执躲了一下。


    “你干嘛?”楚淮给他拽回来。


    “痒。”


    吴执享受着法兰西的壮汉柔情,打了个哈欠。


    他看向贵族,贵族也扔了棉签看着他。


    两人对视许久,吴执忍不住开口:“你还不走吗?”


    “谁说我要走了?”


    吴执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不走,定什么大床房?”


    一进屋吴执就被这两米乘两米的大床吸引住了,上面还有玫瑰花拼成的爱心形状。


    “现在是旺季假期,只有大床房了。”楚淮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哦,那我睡觉了啊。”吴执起身,打算一脑袋扎进柔软,蓬松的大床里。


    可他还没等迈步,就被楚淮拉着,坐了回去。


    看着楚淮慢慢靠近的脸,吴执警铃大作。


    又要找打?


    “干……干什么啊?”吴执拳头都攥紧了。


    楚淮凑到吴执的颈边,看着吴执因为紧张而上下滑动的喉结,还有脖子上全部竖起的小汗毛。


    他的呼吸喷洒在吴执的脖侧,惹得吴执又缩了一下。


    楚淮吸了吸气,开口道:“洗澡去,你身上有股老太太味。”


    “……”


    吴执走进浴室,依然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


    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会以为楚淮又要……


    不过这楚淮真是狗鼻子,刚才爆炸的时候,吴执下楼的时候确实背了三楼的刘奶奶,这居然都能闻出来,真是神了。


    打开花洒,吴执又有点犯难,这宾馆哪儿都好,就是这浴室墙是玻璃的,也没个帘子。


    刚埋怨宾馆几句,又觉得自己没理,人家都是来开房的,看就看了,还挺情趣的,哪有朋友俩人住豪华大床房的。


    算了,都是男的,怕啥,大众浴池又不是没一起去过。


    吴执把背心裤衩甩到马桶盖上,赤条条站到了花洒下面。


    计划是三分钟后必须躺到床上。


    楚淮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吴执洗澡的直播画面。


    不行,不能再看了。


    拿起空调遥控器想降低几度,又怕吴执洗完出来冷。


    楚淮起身去冰箱,开了一瓶水。


    躺到床上,继续堂而皇之地看直播。


    之前在吴执家的时候,一直好奇吴执洗澡为什么那么快,这回知道了,他洗澡是真糊弄,主打一个沾湿就行。


    沾湿后的吴执关了水出来,刚要拽浴巾,忽然抬起俩个胳膊,左嗅嗅右嗅嗅。


    停了几秒,吴执又退回来打开了花洒,压了两泵沐浴露,开始从头抹到脚。


    这回再出来,吴执觉得自己就是花仙子本子,整个人都香喷喷的,楚淮肯定挑不出毛病了。


    吴执心满意足地套上背心裤衩,踩着软软地毯回到了厅里。


    看了眼楚淮,正在看手机,根本没往他这边看。


    吴执绕到床的另一边,终于躺到云朵一样的床上,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在云上刚躺了两秒,吴执就感觉有人推他。


    “你把头发吹干。”楚淮说。


    吴执反手想给这个事精一个大比兜。


    “没事,我总这样,快睡吧,再折腾都亮天了。”吴执伸手拍拍楚淮。


    没有听到楚淮说话,吴执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迷迷糊糊地都要睡着了,忽然。


    “咔嚓”


    “嗡~”


    真是服了,吴执被楚淮拽起来,强制吹头发。


    他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床上,享受着法兰西·事精·大丫鬟的贵族服务。


    现在头发短,很快就吹干了,看到吴执要躺,大丫鬟又眼疾手快地给他换了个干枕头。


    楚淮拔下插头,看到吴执在枕头上“咯咯”笑。


    “笑什么?”楚淮问。


    “你是不是处女座?”


    “我是巨蟹座。”楚淮把吹风机放回了卫生间。


    “巨蟹啊,那岂不是快过生日了。”


    楚淮“嗯”了一声。


    “想要什么礼物啊?”吴执侧着身子,满脸笑意地看着楚淮。


    楚淮深深看了吴执一眼,没有吱声。


    过了一会儿,吴执闭上了眼睛,他伸手拍了拍楚淮,“快睡吧,小淮,晚安。”


    听到吴执有规律的呼吸声后,楚淮也去洗了个澡。


    回来后,吴执已经睡沉了。


    楚淮躺下,细细描绘着吴执的脸,直直的眉毛,微微颤动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烦人的嘴。


    回想刚才拉吴执那一下子,楚淮确实是想试一下吴执的反应,但看到吴执那竖起来汗毛,楚淮又放弃了。


    楚淮看了一会,慢慢地靠近。


    小心翼翼,温柔至极,贴了下吴执的嘴唇。


    第47章 饺子


    吴执睡得是身心舒畅, 就是有点胸闷,他睁开眼睛,看到罪魁祸首是楚淮横在自己胸前的胳膊。


    他把楚淮的铁臂拿开,楚淮动了动, 没有醒的意思。


    吴执慢慢凑过去, 看着楚淮的脸。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这大长睫毛, 跟小刷子似的。


    继续往下看, 鼻子,嘴巴,脸颊上还有点受伤后的黄印, 嘴上还有点血痂……


    吴执皱了皱眉,又想起墙垛子里的那个吻。


    小心眼, 报复心怎么这么强?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楚淮忽然出声。


    吴执一颤, 赶紧后撤至床边, “你醒了?


    楚淮打了个哈欠,“你一动我就醒了。”


    刚睡醒的楚淮声音更是低了八度, 像是大提琴。


    楚淮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 忽的, 他双目瞪大, 又转过身背对着吴执。


    吴执又不是什么好人,立刻吹了个十分流氓的口哨,“真是年轻, 这是梦到什么了?”


    楚淮拽了拽被子,想埋起来。


    吴执跪到床上,隔着被子, 拍了楚淮屁股两下。


    楚淮猛地一躲,“干什么?”


    “快去吧,阿童木,别憋坏了。”吴执不再开玩笑,走到落地窗边,俯瞰着春岚江山。


    听到楚淮“窸窸窣窣”去了卫生间,吴执又躺回到床上,准备欣赏个手工表演,正愁没有瓜子的时候,吴执惊讶发现,浴室那块透明玻璃,正在逐渐上雾。


    看不见了。


    市井老登十分无语,“这……”


    等楚淮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洗漱完毕,恢复往日法兰西贵族的优雅荣光了。


    “我去车上拿衣服。”楚淮说。


    “嗯。”吴执回答地很是平静。


    楚淮刚一出门,吴执赶紧冲进了浴室,在玻璃旁边一顿摸摸搜搜,终于找到了一个金属小按钮。


    摁一下,玻璃透亮,再摁一下,玻璃变磨砂。


    好高级。


    “楚淮一定是总出来开房才知道的。”吴执边洗漱边想。


    吴执在浴室里捅捅咕咕半天,出来的时候,楚淮已经换好一身正装,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给我的?”吴执指着沙发上的衬衫、裤子和腰带。


    楚淮点点头,指了下电视,“看看,你那黄毛孩子家厂子被电视台曝光了。”


    吴执看向电视,画面乱糟糟的,应该是暗访,后下角有“非正常拍摄”字样。


    镜头进入生产车间,扫过脏乱的地面、随意堆放的原料、简陋的生产设备,背景是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的聊天声。


    “大点声。”吴执说。


    镜头走到直接地下堆放的,像是土堆的地方,上面有塑料袋、烟蒂还有蠕动的虫子,记者问酒厂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介绍说这是酒曲。


    吴执眉头越来越皱,裤子刚穿了一条腿就停下了。


    “快点穿,我约开锁师傅了。”楚淮说。


    吴执边看电视,边乱码七糟地穿衣服。


    “这是直播吗?”吴执问。


    “什么直播,早就录好的。”楚淮说。


    “对对对。”吴执脑子都有点不好使了。


    “你就别在那瞎担心了啊,监管局肯定已经过去查了,多半是废了。”楚淮说。


    吴执皱着眉,没有说话。


    新闻播完,吴执也总算穿好了衣服,“走吧。”


    楚淮看了一眼吴执,满脸无语。


    “怎么了?”


    楚淮扬了下下巴,“你去照照镜子,觉得好看吗?”


    吴执走到穿衣镜前看了一眼,楚淮的衬衫对他来讲,还有有些肥了,他就把衬衫掖在裤子里面,又扎上腰带,“挺好的啊。”


    楚淮无奈站起身来,走到吴执面前,把衬衫从裤子里拽出来,头两个扣子解开,袖子帮他挽到胳膊肘左右。


    “你裤腰都要提到咯吱窝了,是要去村里收卫生分吗?”楚淮问。


    吴执笑了一下,“这样显腿长啊。”吴执说着又要系扣。


    “别动,就这样。”楚淮命令道。


    吴执看看镜子,好像有点变化,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两人回到吴执家的时候,开锁师傅已经等在门口了。


    坏掉的门锁被换下来,楚淮拒绝了开锁师傅推荐的5A级新锁。


    师傅走后,吴执看着门上的大洞,“不安新锁啥意思啊,以后我开门睡啊?”


    “我买智能锁了,一会儿就来安装。”楚淮说。


    今天三伏,下午店里没客人,大家围在包饺子。


    楚淮妈妈包饺子的时候,看了看吴执耳朵的伤,“还伤到哪儿了,孩子?”


    吴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啊,阿姨,没事,耳朵上这是磕墙上蹭破的。”


    众人看向吴执,他才解释,昨天晚上那个爆炸,就发生在他家楼下。


    “昨天半夜,忽然“咣当”一声,我出去一看,小淮摔门出去了。我赶紧给他打电话,他说是单位有急事。”楚淮妈妈边捏饺子,边跟大家说,“今天早上我看他一宿没回来,给他打电话,他才说昨晚是小吴家楼下爆炸了,真是万幸啊,没受别的伤。”


    吴执听着楚淮妈妈的描述,想起昨天楚淮看到自己的神情。


    哽咽。


    看着吴执熟练地擀皮,楚淮妈妈开口道:“吴儿,你怎么什么都会干啊?”


    “也没有吧。”吴执笑笑,“楚淮也什么都会啊。”


    楚淮妈妈摇摇头,“不一样,你可能看到的是他工作,小淮在家是一手不伸的。”


    吴执难掩震惊,心想,阿姨,他可会收拾屋了。


    “你吃过很多苦吧?”楚淮妈妈问。


    吴执忽然有点发懵,“还行吧,就……就是打过不少工,锻炼出来的。”吴执尴尬笑笑。


    “这还说没吃苦,现在年轻人哪打过什么工啊,你看看楚淮还有他小哥是咋长大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婶看着吴执的眼神也充满了怜惜。


    气氛怎么搞的这么沉重,吴执绽开笑脸,“阿姨,二婶,我命可好了,没觉得苦。”


    “有女朋友吗?”楚淮妈妈问。


    吴执摇摇头。


    楚淮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妈跟吴执热络地坐在一起看手机。


    他走过去,看到自己妈正在翻朋友圈,展示朋友家的孩子。


    “妈,你干嘛呢?”


    楚淮妈妈一哆嗦,“哎哟,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吴执冲楚淮飞了个眼,“阿姨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你要找对象?”楚淮没好气地问道。


    “是啊,阿姨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实在太辛苦了。”吴执冲着楚淮笑嘻嘻。


    楚淮看着吴执那两个酒窝,恨不得给他扣下来。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啊?”楚淮拉开椅子,坐在俩人对面。


    吴执抬头,“没想过哎,合眼缘就行吧。”


    “那你看我合眼缘吗?”楚淮盯着吴执问道。


    吴执愣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合合合。”


    “看看这个,我朋友家孩子,银行的,文文静静的,特别漂亮,喜欢读书和写字。”楚淮妈妈把手机举到吴执面前,“看看,这是她写的佛经。”


    吴执认真看着手机屏幕,“哎哟,真不错。”


    “谁啊?”楚淮一下子把手机抢过来,“这不苏晓吗,她前任可都是大款。”他打量了吴执一眼,“就吴执这种的,他看都不会看的。”


    “你礼貌吗?”吴执问。


    “就是啊,有你什么事啊,问人家小吴呢。”楚淮妈妈瞪了楚淮一眼,“手机拿过来。”


    楚淮“哼”了一声,起身拿着手机就走。


    “……”吴执和楚淮妈妈看着强盗的背影,皆是无语。


    过了一会儿,吴执走出小店,看到楚淮靠着墙瞪着他,愤愤儿的跟小牛似的。


    “你干嘛啊?这年头还有抢手机,真是开了眼了,你把手机还阿姨啊。”吴执走过去。


    “还她干嘛,继续给你拉郎配?”


    吴执脸皱成一团,“有没有天理啊,你有对象,不让我找?”


    “我没有!”楚淮瞪着吴执说。


    “啊——”吴执这才搞明白,“那这样,让阿姨先给你介绍好不好?”


    “我不用她介绍!”


    吴执无语,又来劲了,“单位有人惹你啊?”


    “你真要找对象?”


    “没有,就聊到那了。”吴执说,“你快进去把手机还阿姨,我不找了,行吧。”


    楚淮送完手机回来,吴执问:“忘问你了,阿姨为什么吃素啊?我看好像也不信佛啊?”


    “她前两年看了一个什么帖子,说吃肉会增加温室气体、毁灭热带雨林之类的,我妈看了之后说要保护地球,然后就吃素了。”


    吴执都听愣了,“这搭嘎吗?”


    “什么?”


    “我给你那个春岚四六级你是不是没看?”吴执叹口气,“搭嘎就是这两件事儿有关系吗?”


    “我觉得没关系啊,但我妈深信不疑,然后她不仅自己吃,还游说我们全家都不吃肉。”


    “什么帖子啊,这不妖言惑众吗?”


    楚淮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大头铁’的一个公众号吧。”


    大头铁?这不上次说白酒那账号吗?


    晚上,饺子煮好了,吴执特意把肉三鲜的放到楚淮面前。


    “来,大家吃饭,刚才包的时候,我放了一个糖,看看谁最幸运。”二婶说道。


    “包什么馅儿里了?”楚淮问道。


    “不告诉你。”二婶笑笑。


    大家围坐在一起,筷子在盘子和碗之间飞舞,但是那个幸运饺子一直没有着落。


    吴执夹了一个饺子,看了看放到了楚淮碗里。


    楚淮不明所以,看向吴执,吴执wink了一下。


    楚淮一咬开,馅里有一个橙色的橘子糖。


    清了清嗓子,楚淮给大家展示了一圈。


    小董一下就不乐意了,“吴哥玩赖。”


    看着小董气鼓鼓的小脸,吴执笑笑,“好好吃饭,别生那妄念了,lucky boy必然是我们小淮。”


    “吴哥,你真是太过分了。”小董瞪了吴执一眼。


    “还好吧,我挺公平的啊。”吴执吃进去个饺子,说得面不改色。


    这回,二婶听不下去了,“吴啊,你快拉倒吧,你要是公平,那都没处说理去。”


    大家看着二婶。


    二婶哼了一声,转过去跟楚淮妈妈说:“嫂子,平时我们吃伙食饭都是两个菜,以素菜居多。但是从周五晚上开始,一直到周日晚上,餐标一下就上来了,基本都是两到三个肉菜,什么宫保鸡丁,水煮肉片,辣椒炒肉,熘肉段……你知道为啥不?”


    楚淮妈妈想了一会儿,“因为人多?”


    “因为楚哥周五晚上会过来,然后一直呆到周日晚上。”小董插嘴道。


    第48章 花灯节


    楚淮打来电话:“喂, 吴执,你们人呢?饭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吴执看了眼身边的人,不禁皱眉,“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 怎么总监视我们啊?”


    “说啊, 怎么回事?”楚淮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上午消防过来检查,说咱们店不合格, 让停业整顿。”吴执说。


    “这么大事, 你怎么不告诉我?”楚淮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分。


    吴执苦笑,“这不还没来得及呢吗?谁知道你天天这么闲。”


    “那你现在干嘛呢?你那边怎么那么吵?”楚淮问。


    “你猜猜。”


    “今天将军祠重新开放,你不是又凑热闹去了吧?”


    “对喽!小蛔虫, 你现在怎么这么懂我。”吴执乐得哈哈大笑,“不过我可不是自己来的, 我带阿姨来的。”


    “我妈?我妈不是要回去了吗?”楚淮问。


    “对啊, 正好走之前祈个福, 把福带回家。行了行了,先不跟你说了, 我们要领香了。”


    今天,修葺了小半年的将军祠终于重新开放了, 简直是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 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吴执带着楚淮妈妈排了半个多小时,才获得个宝贵的上香名额。


    工作人员递给楚淮妈妈香后, 又递给吴执三根香,被吴执婉拒了。


    “怎么,吴儿, 来都来了,你不上根香?”楚淮妈妈问。


    “我不用,阿姨,我就是陪您来,我在后面等您,您慢慢说,不着急。”


    吴执绕过蒲团,走到不远处,看到楚淮妈妈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后,吴执闭眼聆听。


    “神明在上,保佑楚瀚、楚淮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楚淮妈妈的声音温柔而虔诚。


    吴执睁开眼睛,心中微微一愣:楚瀚?是楚淮他爸吗?怎么听着像哥俩似的。


    楚淮妈妈上完香,和吴执在将军祠逛逛,“我看着,将军祠变化也不大,以前我来就这样。”


    吴执点点头,指着偏殿的两排小桌,“就那屋是新的,把方贤他祖辈的牌位给立上了。”


    “原来没有吗?”


    “没有。原来还是罪人呢。”吴执忽然十分兴奋地看着楚淮妈妈,“阿姨,楚淮没跟你说吧,就是他找到的证据,恢复方贤他爹的清白。”


    “真的?”楚淮妈妈也十分高兴,“这孩子,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


    “阿姨,你就放心吧,楚淮特别棒。”吴执笑着说。


    “你这孩子,真是招人疼,阿姨告诉你,你别惯着他,他脾气大,都是让他哥给惯坏了,他要是乱发脾气,你就告诉我,我教训他。”楚淮妈妈认真地说。


    吴执绽开笑容,“还能告状告您那去。对了,阿姨,楚淮还有哥?”


    楚淮妈妈很惊讶,“是啊,小淮没跟你说过吗?”


    吴执摇摇头,“没有。”


    “哥俩关系可好了。”楚淮妈妈叹了口气,“也是,小瀚现在没在,跟他们医院去援藏了,明年回来一定让小淮带你见见。”


    下午,吴执给楚淮妈妈送去火车站,然后溜溜达达到了事务局。


    哨岗不让吴执进,吴执给楚淮打去电话,“什么时候下班啊?”


    楚淮:“怎么了?”


    吴执:“我来接你下班了。”


    楚淮:“在哪儿?”


    吴执:“哨岗小哥这儿,他正在摸枪看着我呢。”


    楚淮:“你别聊扯哨岗,他那是真枪。”


    吴执:“真枪咋了,还能狙我啊?”


    楚淮:“离他远点!我马上出来!”


    不一会儿,在烧烤店里。


    吴执看着卢铭,“你是消防员?”


    “货真价实,五岭消防局中队长卢铭。”卢铭伸出手,“来来来,吴老师,重新认识一下。”


    吴执没想到自己上灶第一天,楚淮的那个黑皮朋友竟然是消防员。


    “太帅了。”吴执两眼冒光,兴奋地跟卢铭握手。


    两人像是相见恨晚一样,握了老半天。


    楚淮咳了一声,“说正事。”


    吴执松开手,“哦。”


    “今天我二叔那店,消防检查不合格,让停业整改,一会儿你去帮忙看一眼。”楚淮说。


    “那必须没问题啊。”卢铭点点头,“现在全市严查呢,前两天镜湖大路那不是有个饭店煤气炸了嘛,现在春岚所有餐饮都查一遍。”


    “爆炸那店就在他家小区。”楚淮指指吴执。


    “我天哪,没受伤吧?”卢铭看向吴执。


    “没事。”吴执轻描淡写地说。


    “窗户都震碎了,还没事儿呢?”楚淮反问。


    “人没事就行,是吧。”吴执跟卢铭对了个眼神。


    “没错。”


    三人吃完,转站去了二叔的小店。


    卢铭进去转了一圈,看了看消防检查留下的单子,皱眉道,“这儿问题还真不少,好好改改吧,也放心。”


    吴执跟着卢铭又走了一遍,油烟排放口存在积油问题、疏散通道有杂物、没有疏散指示牌、灭火器过期未更换等等等等。


    吴执记了一大篇子,这怎么找人比官方检查问题还多。


    楚淮从吴执手里接过单子,“哥们,用这么细吗?”


    “都不麻烦,你就改吧,他们检查问题都不说全,不信你就按他们说那个改,你看完事让不让你再返工。”卢铭有点不屑。


    吴执一下就懂了,“改改改,明天我就去办。”


    “你人咋这么好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店呢,让他买去。”卢铭瞪了楚淮一眼。


    “他工作忙,我现在左右也是待业,我去买就行。”吴执冲着卢铭笑笑。


    卢铭在衣服上摸了下手,向吴执伸出手,“你好,再次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卢铭,从今以后咱们也是好朋友了。”


    吴执刚要伸手,楚淮一把拦过卢铭,推着他往门口走,“好了,好了,你快走吧,检查合格请你吃饭。”


    “你别推我啊,吴执,咱俩还没加微信呢。”卢铭挣扎着说。


    楚淮给卢铭塞进他车里,吴执也锁好饭馆的门,走了过来。


    卢铭把手机伸出来,是个二维码,“来来,扫一下。”


    加上了微信,卢铭说:“过段时间,这货三十大寿,一起来啊。”


    吴执点点头,“好啊。”


    楚淮一脸不耐烦,拿鞋尖踢卢铭车门子一脚,“快走快走。”


    “现用人现交,你以后都没朋友。”卢铭指了楚淮一下。


    看楚淮又要踢车,卢铭一脚油门开走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吴执上车就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前面一片花红柳绿。


    吴执坐直身子,揉揉眼睛,“这哪儿啊?”


    “汾宁湖消夏花灯节。”


    吴执愣了一下,“来这干嘛?”


    “不干嘛,随便逛逛,你不是喜欢凑热闹吗?”楚淮说。


    吴执苦笑,“那我要没醒呢?”


    “我寻思了,要是九点你要是还没醒,那我就开回去。”楚淮说。


    吴执下车,伸了个懒腰,“那快走吧,别白瞎油钱。”


    花灯节是春岚的传统节日,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近些年,传统文化焕发新生,传统节日受到年轻人的热烈追捧,无数身着汉服、马面裙的姑娘小伙摩肩接踵,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


    沿着湖畔,一排排仿古的小摊位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让吴执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远望湖面,也是流光溢彩,大大小小的花灯漂浮无数。


    “划船去吧,这儿人也太多了。”吴执说。


    “好。”


    两人还没走到船坞处,就看到那儿也排了老长的队。


    吴执摇摇头,“算了算了,还是回去吧,一会儿裤衩子都跟别人挤换了。”


    “……”


    俩人简单走了一圈,哪哪儿都人气爆棚,吴执除了发动蛮力去买杯西瓜汁,什么都没干。


    “亲爱的游客大家好,我们的花车巡游即将开始,请大家远离主路,靠边站立,保持观赏距离。”广播在头顶响起。


    听到广播后,大家井然有序地朝主路两侧聚集,有的家长把孩子抱在肩膀上,有的已经举起手机准备记录了。


    吴执和楚淮也站到人群后面,翘首以盼。


    等了一会,花车缓缓驶来,每一辆都色彩斑斓。


    有长达几十米的威风龙灯,有曼妙婀娜的仙女灯,还有身受小朋友们喜爱的西游人物花灯,当然还有身披战甲,手持长枪的方贤花灯。


    “你说方贤看到自己这个形象,会不会生气?”吴执歪头问楚淮。


    “不会。”楚淮说,“他会很高兴,人们一直记着他。”


    吴执勾起嘴角,挑着眉看了楚淮一眼。


    大老远,又过来一个花灯,是一位身穿红袍、骑着白马的俊逸书生形象。


    “这是谁啊?”楚淮问。


    吴执看了一眼,“状元游街。”


    花灯驶近,楚淮一看,那书生手中拿着书卷,微微展开,上面写着“状元及第”四个大字,书卷的边缘还装饰着金色的流苏,随风轻轻飘动。


    楚淮看了眼吴执,只见他刚才还飞扬的脸上竟有些落寞。楚淮轻轻碰了碰吴执的胳膊,“怎么了?”


    吴执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没事啊。”


    楚淮想到吴执高考的事情,会不会是这个曾经的状元苗子触景伤情了?


    他握着吴执的手腕,“走吧,回家吧。”


    路上的人太多,两人只能在湖边走,走着走着,路过船坞,看到那里已经无人排队了。


    俩人对了个眼神,直接买票上船。


    吴执选了一个最传统的手划船,带两个桨的那种。


    楚淮还以为他要划,结果人老人家上了船就栽歪在船帮子上,丝毫没有没有动手的意思。


    没办法,楚淮拿起桨,撑离了岸边。


    小船在湖面上缓缓前行,水波荡漾,浮灯的倒影在水中摇曳生姿。


    远远地,还可以看到湖岸上,花灯巡游的队伍正在缓缓行进。


    人摇橹,船渡人,小船划过了一座座拱桥。


    “真好看啊。”楚淮说。


    “什么东西歘堆都好看。”吴执说。


    楚淮皱眉,“歘堆?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多的意思,外乡人。”


    吴执倒在船帮上,闭着眼睛,既像盲流子又像倒霉蛋。


    湖中心,很静谧,没有人群的吵闹,只有船桨划过湖水的声音。


    “是想到高考那件事了吗?”楚淮轻声询问。


    吴执撩起一只眼皮,“什么?”


    “我问你是想到高考那件事了吗?”


    吴执皱着眉,微微抬起身子,“你怎么知道?”随后又像烂泥一样靠回船帮子上,“哦,潘桃说的。”


    楚淮看吴执好笑,“她都跟你说了?”


    “那是,都是实在亲戚,还能让你给钻了空子。”吴执轻笑一声,“楚主任也挺会编啊,还说什么政审,不都已经给我开了吗,还审什么?”


    “你还提,我当时都让你气死了。”楚淮摇着桨,“你说你胆子怎么能那么大?我真是现在想想还都后怕。”


    吴执嘟起嘴:“嘘嘘嘘,不说了不说了。”


    楚淮摇着桨,看着吴执,“你不是说没跟我讲过童年的事儿吗,那你跟我说说吧。”


    吴执看向楚淮,花灯映了楚淮满眼,他笑了一下,“说说?”


    楚淮“嗯”了一下。


    吴执双手放在脑后,仰靠在船上,“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错,我爸是个小老板,对我也没什么要求,好好学习就行,争取以后当大官。”


    楚淮停下了船,认真听着。


    吴执翘着脚,“然后我呢,小时候也乖,真就一门心思学习,认真准备,认真考试,刚开始考试考的还挺好,十里八乡的都来庆贺,可是逐渐就不行了,发榜,不是,发卷子,就总是没有名次。”


    远处的岸上,还依稀可看到红袍状元郎在缓缓前进。


    吴执看了一眼,撇开视线,“但其实看着同窗都取得了好成绩,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忽然感觉膝上一热,吴执抬头一看,原来是楚淮一只手覆了上来。


    吴执看向楚淮,只见楚淮的眼睛漫天繁星,他一时竟有些晃神。


    第49章 心疼


    “楚淮小朋友, 楚淮小朋友,你的家长正在广播站等你,听到广播后,请速来广播站。楚淮小朋友, 楚淮小朋友, 你的家长正在……”


    广播声在喧嚣的集市上回荡,声音有些刺耳。


    楚淮站在大喇叭下面, 听了三遍才敢确定, 真的是在喊自己。


    想要预判吴执,呵,别做梦了, 永远也不可能。


    楚淮一边往广播站走,一边后悔, 刚才为什么没有直接把吴执推河里。


    刚才在船上, 本来聊得好好的, 楚淮对吴执满是心疼,吴执的境遇是楚淮这种正规路径下成长起来的小孩所不能想的。


    可是逐渐逐渐, 故事就不对劲了。


    什么辍学,接手买卖, 邻居劝学, 墙倒了……


    楚淮是越听越迷幻, 但是不相信吴执会拿这种事儿骗他。


    但是,就在楚淮问吴执:“那你妈妈呢?”


    压死楚淮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来了。


    吴执回答“死了。”


    楚淮可是看过吴执档案,他妈妈根本没死, 在双寒市活得好好的,还重新组建家庭,又生了一个孩子。


    无论是吴执骗自己, 还是单纯诅咒自己的母亲,楚淮都忍不了。


    再看吴执,一分钟八百个动作,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挠挠耳朵,一会儿扣扣眉毛……典型的说谎微表情。


    楚淮觉得自己是一颗真心喂了狗,他拿起船桨,开始火速往岸边滑。


    “咣当”一声,船靠了岸。


    楚淮跳下了船,不顾吴执的呼喊,大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去。


    没一会儿,吴执打来了电话,楚淮直接挂断。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广播寻自己……真是……


    怀着沉重的心情,楚淮走到广播站的门口,还没进门,楚淮就听见吴执在里面跟人家大谈育儿经。


    “……”


    进门一看,吴执翘着二郎腿,左手一串糖人,右手一串大鱿鱼,跟广播室大姐唠得正欢。


    看到楚淮进来,吴执立刻起身过去,“跑哪儿去了?”他把糖人递过去,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楚淮狠狠瞪着吴执。


    “看什么看,说你两句就这样,以后到社会上有你好果子吃。”吴执挤眉弄眼地训斥道。


    “……”


    “姐,今天麻烦你了哈。”吴执对广播室大姐说。


    “不麻烦,不麻烦,你这侄子可……够大的哈,我还以为小孩呢。”大姐看了眼楚淮,讪讪说道。


    楚淮已经没耳再听,恨不得当场表演个遁地术。


    “是,天天跟一群社会小青年,净学那大人穿搭……”吴执边出门边说,“走啦,姐。”


    楚淮走在大街上,只觉得脑仁疼。


    “你跑哪儿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刚才找不着你,我都急死了。”吴执快走几步,跟上楚淮。


    楚淮举起手里的糖人,“还能排队买这个俩东西,你能急哪儿去啊?”


    “尝尝嘛,那糖人我自己画的。”吴执碰了楚淮胳膊一下。


    “孩子丢了,还能有这闲情逸致,你心也是够大的。”


    吴执一愣,扯了下嘴角。


    上了车,吴执挠挠头发说,“你到底又怎么了,为什么生气啊?”


    楚淮目不斜视地开车,没有搭理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吴执开始自顾自地说:“我不知道哪句话又惹着你了,总之,我错了。”


    楚淮还是没应声。


    “哎,多说多错,少说少错,我就是话太多,错误率就高,以后不说话了行不行?”


    “你怎么跟小姑娘似的,还不吱声啊。”


    “你怎么这么愿意生气了,都赶上潘桃了,你跟别人也这样啊?别人有我这么好的脾气吗?”


    “……”


    还是沉默的独角戏。


    索性,吴执也靠在车窗上不说话了。


    又开了一会儿,吴执说:“停车。”


    楚淮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我让你停车。”吴执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楚淮缓缓把车停下,吴执打开车门就出去了。


    车门“嘭”地一声关上了,楚淮心也跟着一哆嗦。


    他看着吴执的背影,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楚淮从后视镜看着吴执进了旁边的一家药店,过了一会儿,拎着一小袋东西出来了。


    看到吴执又回到了车上,楚淮终于松了一口气。


    启车上路,楚淮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问:“你哪儿不舒服啊?”


    “别跟我说话,开车。”吴执看着窗外说。


    一路无话。


    好不容易到了吴执家楼下,心灵博弈又开始了。


    楚淮的心里跑出来了八百只小蚂蚁,搅得他经脉俱乱。


    吴执拎着小塑料袋下车,看楚淮跟个倔驴似的,把着方向盘,一动不动。


    他叹了口气,走到楚淮旁边,递上台阶,“不上去看看我新换的门锁和窗户?”


    “好。”楚淮极其生动地演绎了什么是借坡下驴。


    自从换完门锁和窗户,楚淮还没来过。


    吴执看他真的背个手像是领导视察一样,在各个窗户前面走来走去。


    “怎么样,领导,窗户质量还符合标准吗?”吴执问道。


    “凑合吧,这两层的吧?你怎么不安断桥铝啊?”


    “……”吴执真想上去给他一大脖溜子,还他娘的真提上意见了。


    “洗手去。”吴执厉声道。


    洗完手的倔驴领导还是继续背个手,缓慢地在厅里踱步。


    吴执真是被楚淮这出气笑了,他指指沙发,“坐那儿去。”


    楚淮坐在沙发上,看着吴执洗完手拿着那个小塑料袋坐在自己旁边。


    打开小塑料袋,一看,是药膏和绷带。


    “手伸出来。”吴执说。


    楚淮伸出手,掌心向上,整个手掌红得不像样子,食指和小指的下面还有一条细长的水泡,都是刚才憎命往回划船磨的。


    吴执把着楚淮的手,轻轻地给他上药,“小伙子真能挺啊。”


    楚淮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疼。”


    “对,不疼,翘着兰花指把着方向盘,手心都能塞个茶叶蛋了。”吴执把着楚淮手,敲了一下他膝盖,“你说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啊?动不动还生闷气,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啊?”


    倔驴本来已经被顺毛得差不多了,听了这话,又瞪着吴执,“到底是谁没好好说啊?”


    吴执被问得一愣,“难不成我?”


    倔驴没吱声,但姿态表示的很明白,就是吴执的错。


    吴执又被他逗笑了,“好好好,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倔驴像个深闺怨妇一样看着吴执,吴执真是又好笑又无奈。


    吴执一边抹药,一边轻轻吹,“你快点,一会儿抹完药,你想说我也不听了。”


    楚淮被他吹得心神不宁,看着吴执脑瓜顶的旋儿,开口道:“我真心实意地关心你,你就满嘴跑火车,你……你讲那些,那是你吗?”


    吴执抬起头,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其实刚才吴执是想好好说的,但忽然想起来网上一个段子“把甄嬛传当八卦说给朋友听”,就半真半假地讲出来了。


    也不是半真半假,都是真的,只不过……


    他认真地抹完了一只手的药,查看另一只手掌,水泡更多,五根手指下面都有水泡,都要成五大连池了。


    吴执挤了很多药膏,慢慢地给楚淮抹,“对不起啊,楚淮,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这个人吧,经历的有点多,记性还不太好,有的时候吧,就窜台了,但我绝对没有耍你的意思。”


    “我这个人粗,有的事儿,你不说,我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跟我说,我都会解释给你听。”吴执忽然抬头看着楚淮。


    楚淮手很凉,心却烧得发慌。


    “就像你心疼我一样,我也会心疼你。”吴执把楚淮的手掌往上举了一下,“你说你弄成这样,谁遭罪啊,这还怎么工作啊,想偷懒啊?”


    后面楚淮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听到,吴执心疼他。


    楚淮低头,想看着吴执的眼睛,但吴执专心抹药,并没有看他。


    “你心疼我?”楚淮鼓起勇气开口道。


    吴执“嗯”了一声。


    楚淮喜出望外,用力抿着嘴,生怕自己的喜悦漏了出来。


    “为什么啊?”楚淮循循善诱,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吴执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心疼我?”楚淮说。


    吴执抹完了,拧上药,站起来用力摁了一下楚淮的脑袋,“因为你是我侄子。”


    “……”楚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吴执站起来摇摇头,语气中充满无奈,“哄孩子都没哄你费劲。”


    “……”


    吴执起身把药放到了餐桌上,“先晾着吧,一会儿睡觉前我再给你缠上。”


    洗完澡,吴执出来,看到楚淮还傻不拉几地在沙发那坐着,脸拉拉个老长。


    吴执拿毛巾使劲呼噜几下头发,“你还没完了是不是?”


    “不是。”楚淮回答的一点都没迟疑。


    吴执走到楚淮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这是干啥呢?”


    “我手疼,你得帮我脱衣服,洗澡。”楚淮说得理直气壮。


    吴执把毛巾挂脖子上,一脸震惊地看着楚淮。


    楚淮坐在沙发上,抬着头,毫无惧色,“你说的,有话直说。”


    “现学现用?”


    楚淮摇摇头,“活学活用。”


    第50章 跑腿


    熙熙攘攘的早市上,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


    楚淮和吴执刚吃完早餐,正准备离开。


    吴执的目光突然被前面一个身影吸引,像猴一样,左看右看。


    “你干嘛呢?有人偷东西啊?”楚淮顺着吴执的目光望去。


    “前面那人好像我学长。”吴执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却又难掩兴奋。


    楚淮不以为然, “春岚就这么大,你看见个熟人很奇怪吗?”


    话音未落, 吴执已经迈开大步, 目光坚定地朝那人走去。


    “学长?”吴执试探着在那人身后轻声呼唤,“学长?”


    叫了第二声,那人才回过头来, 果然是郑郁可。


    虽然头发没有造型,零散地垂落在额前, 但一看到那标志性的圆眼镜, 吴执就知道是他。


    郑郁可看到吴执, 微微一愣,“吴执?”


    吴执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学长,看你半天了, 我就觉得是你。”


    郑郁可推了下眼镜,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家住这边啊?”


    “啊,没有,我刚跟朋友跑完步, 来这儿吃口早餐。”吴执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楚淮。


    “快开学了吧?”郑郁可问。


    吴执点点头,“快了, 还有两周。”吴执看看郑郁可手里拎着的两大兜水果蔬菜,“没想到大主持人这么接地气,还逛早市。”


    郑郁可笑了笑,眼神中透出一丝宠溺:“我女儿回来了,这不寻思给她做点饭,吃不惯那国外的。”


    又闲聊了几句,俩人分别,吴执走到楚淮身边,脸上带着一丝得意:“你看,我就说是吧。”


    楚淮看着他,满眼无奈:“你可真愿意说话,我一般看见认识的人都绕着走。”


    吴执忽然笑得很开心,酒窝都深深的,“你知道原来我奶,说我像什么吗?”


    “像什么?”


    “老太太说我像铁丝网,恨不得勾人家身上。”吴执说。


    楚淮伸出大拇指,“精辟。”


    “对了,你不认识他吗?”吴执看向楚淮。


    “不认识。”楚淮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面熟?”吴执继续追问。


    楚淮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完了,这春岚电视台影响力还是不行。这可是春岚电视台王牌主持人,郑郁可。”


    “我也不怎么看电视啊。”楚淮说。


    “也是。”


    上午,吴执和楚淮根据卢铭列出的单子,去了消防器市场,购置了一大批东西。


    回饭馆一顿堆堆放放,布置整理,俩人都累得不行,就去别的饭店下了个馆子。


    还美其名曰:学习一下优秀同行的消防经验。


    “嗝~”吴执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嘴角还挂着一丝未擦干净的酱汁。


    楚淮递过去一张纸巾,“吴总辛苦,再找地方睡个午觉?”


    吴执晃着脑袋,“那可太美了。”


    正说着,楚淮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怎么了?”吴执问。


    “名景小区发生劫持事件,我得去看一眼。”


    这种事大场面怎么能落得下春岚谢大脚,楚淮好说歹说,吴执还是跟着楚淮来到了现场。


    场面也没有很大,小区还能正常进出人。


    两人开进小区,没多远,就看到了身着便装的彭光复和一伙人在一商务车里。


    “彭队。”楚淮招呼道。


    “小楚,你来了。”


    楚淮点点头,“罗局刚给我打完电话,让我管控好消息,我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看眼,什么情况,彭队?”


    彭光复指了指旁边穿着Polo衫,梳着四六分油头的中年男子说,“他是春岚电视台的记者,他报的警。他接到同事杜飞电话,跟他要硬盘,说急用,让找个跑腿送来,挂电话之前,说了个密语。”


    “密语?”楚淮皱眉。


    “对,挂电话前,他说了‘将军保佑’,这是我俩的密语。”油头男面色复杂,“年轻的时候,有一次我俩在黑煤窑暗访,就定好如果遇到危险,就说这句话,另一个人就赶紧想办法报警。”


    吴执看向油头男,眼神中透着一丝赞赏。


    真聪明了。


    “那现在弄明白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楚淮问。


    “刚才查小区监控,看到杜飞和一中年男子回了家,有人辨认出中年男子是跛子酒厂董事长梁军。”


    “跛子酒厂那篇报道就是杜飞拍的是吧?”吴执忽然问道。


    “对。”彭光复肯定道。


    “硬盘里有什么?”吴执问油头男。


    “是那期视频的原始素材。”油头男答。


    “那问题就很明显了,酒厂老板觉得报道歪曲了事实,想要看未剪辑过的版本。”吴执如是说。


    正说着,远处忽然跑过来一个少年,背个电脑包,头发黄黄的。


    吴执一看,是梁克勤。


    梁克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吴执十分震惊,“吴哥,你怎么在这?我爸呢?”


    吴执指指彭光复,“问彭队。”


    “你是梁军儿子?”彭光复问。


    梁克勤猛猛点头,“对,我爸呢?”


    “在楼上。”彭光复说,“你给你爸打电话吧。”


    梁克勤都要哭了,“打不通,我都找他好几天了,我爸在这干嘛呢?”


    彭光复一脸严肃,“现在怀疑你爸,劫持了一个电台记者。”


    “什么?”梁克勤如遭雷击,一脸难以置信。


    吴执看这孩子眼泪快夺眶了,赶紧过去拍了拍他,“怀疑,现在是怀疑。”


    梁克勤一看到吴执,直接抱着吴执哭了起来。


    吴执顺着梁克勤后背,听梁克勤趴在自己肩头哭得稀里哗啦。


    眼神无意间一扫,吴执看到楚淮正一脸寒霜地看着他。


    吴执冲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楚淮则避开了视线。


    哭了一会儿,梁克勤囔囔道:“这是拍我家酒厂的那个记者家吗?”


    “对。”吴执说。


    “那个新闻,你看了吧?”彭光复问。


    “看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爸要干什么?”彭光复问。


    “我爸要杀了他……”


    梁克勤还没完,吴执赶紧去捂他的嘴,“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梁克勤耸开吴执,“本来就是,他该死,他骗人,他拍的根本不是我家。”


    吴执眼睛转了一下,“你是说,视频是假的,拍摄的那些画面,不是你家酒厂对吗?”


    梁克勤剧烈点头,“对。”


    “那你们怎么不说啊?”吴执问。


    “谁听我们说啊?大家都说电视台发的,还会是假的吗?”梁克勤蹲在地下,又是一阵痛哭。


    吴执蹲在旁边,摩挲着梁克勤的后背。


    “彭队,换好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众人一看,是一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的蓝T帅哥。


    “彭队,这是?”楚淮眼神透着一丝疑惑。


    “这是我让我们局警员扮成的跑腿,去送硬盘,顺便打探一下屋里情况。”彭光复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刚才询问邻居,邻居说杜飞有个瘫痪的母亲在家,得先确定一下人质安全。”


    梁克勤一听人质,哭得更大声了。


    楚淮撇了眼梁克勤,走进彭光复,“彭队,这人不太像吧?”


    吴执在后面也点头附和。


    这“跑腿小哥”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壮硕的身材,跟楚淮似的,把跑腿小哥那蓝色T恤撑得跟童装似的,还有那眼神,透露出一股手撕鬼子的英勇决心。


    估计梁军从猫眼看到,都够呛敢给开门。


    “没办法啊。”彭光复也觉得不像,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们局人都这样,文职的也不出外勤。”


    吴执站起身,露出一排小白牙,举手道:“彭队,那你看我怎么样?”


    “别胡闹。”楚淮怒目呵斥。


    “没胡闹啊,不就是假扮外卖小哥,送硬盘,顺便打探一下屋里人质数量和安全情况吗?”吴执一板一眼地说道。


    “对。”彭光复说着,开始上下打量着吴执。


    犹豫之际,吴执向彭光复迈了一步,“彭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执,有丰富的cos经验,常年装扮各式各样的人,区区跑腿小哥,根本不在话下。”


    “小伙子看着倒是挺机灵的。”彭光复转头看向那个失败的坚毅coser,“来,衣服脱下来,给小吴换上。”


    吴执是劲瘦薄肌身材,脱衣还挺有块的,但穿上衣服一点都不显。


    他换上跑腿蓝T,微微驼点背,接过蓝色摩托头盔,直接入戏了。


    “不错不错。”彭光复十分满意,“还真挺像。”


    彭光复又跟吴执复述了下步骤,把一个小型监听器递给吴执,“如果有条件,就把这个放进屋里,没条件就放在门口,注意安全。”


    吴执浮夸地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吴执这边高高兴兴争取到了一个任务,楚淮在那边也气得成双开门了。


    “领导,你不嘱咐我几句啊?”吴执满脸笑意地朝着楚淮wink。


    “就不该带你来。”楚淮咬牙切齿地说。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送上去就赶紧下来,听到没?”楚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严厉。


    “知——道——了——”吴执拖长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那你抱抱我吧,还是有点怕怕的。”


    楚淮动了动喉结,他伸手抱了抱吴执,还是放不下心,“别抖机灵,送上去赶紧回来。”


    吴执在楚淮耳边吹了口气,“Yes,Sir。”


    楚淮的脸微微泛红,瞪了吴执一眼。


    吴执拿起刚才俩人吃剩打包的饭菜,又从彭队手里接过硬盘,脚步轻盈地跑进了门栋。


    彭光复走回车上,戴着耳机听着监听器里的声音,楚淮则心神不安地看着楼上。


    忽然,楚淮手机响,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吴执。


    “喂,怎么了?”楚淮声音莫名有些发虚。


    “能听见吧?”吴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能。”


    “那就好,别挂啊。”吴执说。


    楚淮有点一头雾水,电话里吴执的声音异常清晰,不像是放在裤子兜里,那样上楼会有明显的衣物摩擦噪声。


    忽的,楚淮想到了什么,一摸裤子兜,空的。


    “你什么时候把我耳机拿走了?”楚淮有些不敢置信。


    “刚才啊。”吴执声音有点喘,“好了,先不说了,我到了。”


    “咚咚咚。”吴执敲响破旧的防盗门,门有些锈迹斑斑,看起来年代久远。


    里面没有声音,吴执皱了皱眉。


    “咚咚咚。”吴执又敲了几下,趴在门上仔细听动静。


    “卡拉”一声,防盗门上方的一个小门被拽开了,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人站在里面,他穿着一件半袖衬衫,额头都是汗,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


    这想必就是梁军了。


    吴执往屋里扫了一眼,暗暗的走廊尽头还有个门,什么都看不见。


    他举起硬盘,朝着梁军笑了一下,“是您叫的跑腿吧?”


    梁军点点头,又看了眼吴执身后的楼梯,才把防盗门打开一条缝,接过硬盘。


    防盗门正要关上,吴执伸脚抵在门槛上,门被弹开。


    梁军惊异地看着吴执,“干什么?”


    吴执皱了皱眉,认真的地看向梁军,“你是梁叔吧?”


    趁着梁军愣神的功夫,吴执已经打开防盗门,拨开梁军就往里面闯,“克勤呢?我可好久没看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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