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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乌栀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礼物


    刚才楚淮忽然踢了下箱子, 箱子跑偏,吴执没摁住,划到了手,血滴滴答答弄了一箱子。


    楚淮一下子站起身, “医药箱在哪儿?”


    吴执苦笑着摇摇头, “没事儿。”随后他把受伤的手指头放进嘴里。


    拽过吴执的手,楚淮认真看了一下, 左手大拇指侧面划了一个2厘米的口子, 刚开始晶莹剔透,但没一会儿就看到血液正丝丝往外冒,深红色的血马上就要滴下来了。


    楚淮有些凶猛地抬起头, “到底有没有药?”


    “没有。”吴执实话实说。


    楚淮夺门而出。


    十多分钟吧,他拎着一兜药又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再晚一会儿都长上了。”吴执坐在大烟床上, 边嗦啰着手指头边说。


    楚淮没理他屁话, 进屋把药放桌上,就去洗手, 回来拿过吴执的手一看,整个大拇指被他舔得皱巴巴的。


    他无语, “你舔它干什么啊?”


    “怕浪费。”吴执说。


    “……”


    楚淮拿着碘酒先消毒, 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撒上云南白药, “先别包了,晾一会儿吧。”


    吴执看这大体格子做着这些细致的活儿,真是满眼慈爱, “谢谢了,楚主任。”


    “别谢我,本来也是我弄的。”楚淮说。


    “对了, 什么情况啊,你为什么忽然给一脚啊?”吴执问。


    “腿抽筋。”楚淮回答得面无表情。


    吴执歪着脑袋点了下头,“我晚上睡觉也总抽筋。”


    “……”


    楚淮暗自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壁纸刀,帮吴执拆快递。


    拆开箱子,把里面填充物都拿出来的时候,楚淮愣住了,吴执也愣住了。


    箱子里赫然放的是一套战甲。


    楚淮可能不知道,但吴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方贤的战甲。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过了几秒,楚淮转过头缓缓看向吴执。


    “不知道,不是我,和我没关系。”吴执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就差喊出一句“圆明园不是我烧的。”


    吴执真是怕极了,自己在楚淮这已经够没有下线了,可不能再添贩卖博物馆藏品的罪状了。


    随后他仔细看了一眼战甲,忽得放下心来,这套战甲是新的,表面泛着凌冽的光泽,丝毫没有破损,跟博物馆那件没关系。


    想到这,吴执长舒了一口气。


    战甲里面有支撑架,楚淮把战甲从箱子里面拿出来。


    确实威风赫赫,但立在吴执家里的小厅,怎么看都十分违和。


    吴执看了会儿战甲,忽然福至心灵,应该是岳南星送的。


    这个送礼行为,吴执到还挺理解的,但送个战甲,他属实是不理解。


    但该说不说,这送礼的精髓算是被岳南星抓住了。


    华丽且无用。


    吴执捡起纸箱和木框往门口走去,“应该是岳南星送的。”


    扔完垃圾回来,吴执看楚淮还铁青个脸,“又咋了?”


    “岳南星送你这干嘛啊?”楚淮问。


    “赔罪呗。”


    “赔什么罪?”楚淮不依不饶。


    “赔他在酒吧非礼我的罪。”吴执也有些没好气。


    “你不说你俩在一起了吗?”


    “你幼儿园小孩啊,说什么你都信?”吴执一脸无语地坐在大烟床上,“不想说这事,不想说这事,你非提,一会儿咱俩又呛起来。”


    楚淮一脸怨念地看着吴执。


    吴执也不痛快,“你说你找他干嘛啊?本来这事儿都完事了。你中午找他,他晚上找我。现在社会都这么开放了吗?就那么大赖赖地……”吴执挠挠脑袋,一时间没搜索到关键词,“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是不是喜欢他!”吴执恨不得捶胸顿足,“我喜欢谁不好,我喜欢个大老爷们。”


    “铃铃铃——”吴执计时器响了,猪肚鸡好了。


    吴执站起来看着楚淮,“我言辞拒绝他了啊,放心,告诉他了,性别男,取向女,别跟我整这非主流的,我们老派,特别传统。”吴执略略歪头,“这事儿咱们能不能翻篇了?”


    楚淮神色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好嘞,那洗手吃饭。”


    吴执盛饭的时候,楚淮又认真逛了逛,这已经是楚淮第三次来吴执家了,一室一厅,开间很大,应该是把次卧打通了。


    墙上除了书架就是字画,还挺有中老年文艺风的,如果不看那个禁止吸烟的霓虹灯的话。


    红木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楚淮去看了看墙上字画的落款,不是吴执。


    吴执这个人,总给人一种很割裂的感觉,按理说一个大学老师,应该是文质彬彬的形象,可是他呢,文质彬彬的时候……几乎没有,楚淮想了一下,也就去蒙柏青家那次和今天上午的颁奖礼能勉强贴个边,剩下的时候,走得还是西海岸流氓风。


    楚淮忽然闻到一阵香味,他走向厨房,看到吴执正准备端锅,“别动,我来吧。”


    电磁炉,汤锅准备完毕,两人开始动筷。


    奶白的汤底翻滚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楚淮尝了一口汤,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吴执,很难想象你还有这手艺!”


    上次来吴执家吃了面条,楚淮虽然觉得好吃,但也没多想,这次才深刻地认识到,吴执厨艺确实是有点东西。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炖了猪肚鸡,还买了牛羊肉,如果你喜欢涮肉的话也可以涮火锅。”吴执说。


    “不用不用,这个就行,特别好吃!”楚淮一边嚼着猪肚一边赞不绝口。


    吃了一会儿,楚淮吐出了一块鸡骨头:“吴执,你在哪儿学的这手艺啊?”


    吴执沉吟了一会儿,看向远方,做作且深沉地开口道:“我……年轻的时候在饭店干过一阵子。”


    楚淮一下想起了吴执的打工,“你说你要去打工,是缺钱吗?缺多少?我可以借你的。”


    吴执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哈,没有,就是假期找点事儿做。”


    “好不容易的假期,歇歇多好。”楚淮又吐出一根骨头。


    “害,劳碌命,闲不下来。”


    “你要去哪儿打工啊?”楚淮问。


    “之前惹到了一个朋友,正好他家里有点事,我就寻思过去帮帮忙,希望能拯救一下我们岌岌可危的友谊。”吴执说。


    楚淮听得有点不是滋味,但也没说什么。


    吃完饭,楚淮想着吴执明天要去打工,就起身准备告辞。


    楚淮在门口换完鞋后,吴执开口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啊?”


    楚淮握着裤兜里的东西,“没有啊。”


    “你真的很不会撒谎。”吴执苦笑,“兜里是什么啊?”


    楚淮咽了下口水看向吴执,他其实给吴执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可是进门就受到了岳南星礼物的暴击,一直犹豫着没有出手,没想到早就被吴执看出来了。


    比下去就比下去吧,楚淮心一横,把东西拿出来,放到吴执手上。


    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牌,栓了个绳。


    “这是?”


    “无事牌,我自己做的。”楚淮解释道。


    “自己做的?”吴执很震惊,没想到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少爷,居然还会木工活。


    楚淮点了点头。


    吴执把玩了几下,质地细密光滑,色泽红润古雅,两边稍稍有些不对称,确实是新手手工打造,吴执在灯光下微晃那无事牌,“小叶紫檀?”


    “嗯,希望你无事烦忧,平安顺遂。”


    吴执“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直接把无事牌套在了脖子上,他拍了拍无事牌的位置,“好,谢谢,也祝你有愿顺意,平安康健。”


    “那我走了。”


    吴执笑着抱了个拳,“天高路远,我们有缘再见。”


    楚淮微微点了下头,之后转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楚淮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吴执是真的没心没肺,写信的时候一套一套的,真格了又像块木头。


    楚淮慢慢悠悠坐进车里,看着吴执家的窗户,“哎,天高路远啊……”


    二叔的饭店再一次重新营业,楚淮约着朋友卢铭晚上过来吃饭。


    前段时间,二叔饭馆的厨师跑路了,楚淮在朋友圈帮着发招聘信息。


    但一堆拉屎的,没一个递纸的。行业沟壑和年龄层在这摆着,没有办法。


    “嚯,可以啊,人还是这么多。”卢铭说。


    楚淮也有点惊讶,停业好几天了,今天第一天营业,人就这么多。


    他走到厅里看了一眼,不仅桌桌爆满,还有好些个人拿着稳定器的在到处拍摄。


    “这什么情况?”楚淮退回来,指了指拍摄的人,问服务员小董。


    小董指了指正在炒菜的厨师,“新来的厨师大哥介绍的,说是能增加咱们饭馆的曝光量。”


    楚淮撇了一眼厨师炒菜的背影。


    “等会吧,你也看到了,太火爆了,没地方。”楚淮有些嘚瑟地跟卢铭说。


    “你看你那死出。”卢铭笑道,“本来还想让我表弟来试试手,没机会了。”


    楚淮又看看厨师的背影,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真是失心疯了,竟然觉得跟吴执有点像。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你看这厨师一点都不像哈,高高瘦瘦的。”卢铭说。


    确实,看背影就觉得挺帅,围裙一扎,更显得腰细腿长。


    看着岁数不大,估计也干不长吧。


    “你表弟还有机会……”


    楚淮还没说完,“铛铛”两声清脆的敲勺声,小董赶紧跑过去端菜。


    新厨师一侧脸,楚淮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伸出手使劲掐了卢铭一下。


    卢铭被掐得一激灵,“卧槽,你干啥?”


    楚淮看都没看弹开的卢铭,径直向系着围裙的新厨师吴执走过去,喃喃道:“不是做梦哈。”


    第32章 废物


    天庭此时沉浸在一片忙碌而庄重的氛围之中。


    下一届全球仙界高端峰会即将召开, 这是千百年来,天庭第一次申办成功,整个天庭都在全力以赴。


    庄歌站在第一天府宫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神官们忙碌地穿梭, 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他现在没有编制, 除了打些零工,根本无事可做。


    升不逢时啊。


    整顿仙风仙貌果然很见成效, 广寒宫路口蹲活的人都没了。


    正走着, 庄歌忽然看到广寒宫后门的歪脖树那,有一抹青色身影。


    敏都大人?


    蹲那墙边干什么呢?


    走近一瞧,墙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破了一个大洞,敏都大人正拿着一块砖头, 使劲往里塞。


    敏都大人满脸焦躁, 跟那日风度翩翩的讲书公子判若两人。青色长袍蹭得都是深灰色的水泥, 挽起的袖子上也有,胳膊上也有, 脸上也有。


    神态、形象就不说了,其实最要命的是那个墙, 砖头垒得歪七扭八, 里出外进, 大小不一,遍布空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犬牙差互风格。


    感觉到来人, 敏都回头看了一眼,“是你啊,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不是, 敏大人。”


    敏都没有管他,继续自己的行为艺术。


    看到几次倒了砌,砌了倒,把砖头反反复复敲成碎渣渣想要塞进空隙之后,庄歌终于忍不住了,“敏大人,我来吧。”


    敏都回头,“你会这个?”


    “略懂。”庄歌小时候在道观,什么活儿都干过。


    敏都吧砖头往地下一扔,“那谢谢啊。”


    他站起身来,身上的水泥已经板结,大片大片地往下掉。


    庄歌挽起袖子,把敏都砌的那些烂东西刨了出来,“这墙怎么了?上周我看还好好的呢。”


    敏都皱眉看着自己的衣服,“我想给墙壁换个颜色,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塌了。”


    “……”


    “你先干着,我换身衣服就回来。”敏都说。


    “好。”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一直到庄歌把墙砌完,都没再看到敏都大人的身影。


    过了几日,庄歌在第一天宫府整理档案,忽然听到有仙友叫他。


    “庄歌,门口有人找。”


    庄歌走出测殿,看到敏都大人正站在院中参天大树下,手持折扇,衣袂飘飘。


    好一个美丽废物。


    庄歌拱了拱手,“敏大人,您找我?”


    敏都一收折扇,“你还想不想听方贤的故事了?”


    庄歌点了点头。


    “那你再帮我个忙吧,我把剩下的故事给你讲完。”


    “……”


    庄歌跟着敏都走到一个围墙边,墙上写了个大大的红色拆字。


    “这是?”


    敏都叹了口气:“这处是违建,我胳膊受伤,抡不了锤子,想让你帮忙拆了这面墙。作为汇报,我在旁边继续给你讲方贤的故事,怎么样?”


    大锤、小锤、凿子就放置在墙边,看来这找人代工的主意早就定好了。


    庄歌有些犹豫,但看到敏都一脸诚恳,他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你这回别再跑了,上次那东西我都不知道收到哪儿。”


    敏都一脸不乐意,“谁跑了?上次回来,我找你半天呢。”


    多说无无益,庄歌拿起大锤,轮了两下,便开始砸墙。


    “我上次讲到哪儿了?”敏都靠着围墙摇扇子。


    “劫镖。”


    “对对对。”敏都收起扇子,击下掌心,“方贤不是盯上了镖队嘛,刚开始两单确实成功了,抢了不少东西,后来第三单就出事了。”


    庄歌尽量赶在敏都大人的气口上砸墙。


    “你劫过镖吗?”敏都问。


    “……没有。”


    敏都满脸兴奋,眼睛都亮了一下,“那我可得跟你好好讲讲,镖队能够顺利走镖,你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靠的是和当地帮派的打点。方贤这一劫不要紧,但是属于两边都得罪了,这边给了钱出了事,那边收了钱没保护好。两边一合计,设了个扣,给方贤来了个瓮中捉鳖。”敏都长舒了一口气,“方贤被抓住后,那是让人打了个半死啊。你究竟有没有在听啊?”


    庄歌停下手头的动作,气儿都喘不太匀,“这儿只有咱俩,我一直在听,你不要总跟我互动,讲你的就行。”


    “哦。”敏都不情不愿地展开扇子。


    庄歌对这个美丽废物实在无言以对,好在墙皮已经砸掉了,应该再来几下就能漏光了。


    敏都半天没动静,庄歌看他一眼,大喘气道:“你……怎么不讲了?”


    “哼。”敏都摇着扇子,冷笑了一下,“方贤什么人呐?他不仅没让人打死,竟还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加入了霸山堂。”


    庄歌累得不行,拄着大锤歇气儿。


    “方贤在霸山堂里,做事不要命,很快就崭露头角,得到了首领的赏识。方贤也觉得终于有了一个家,带着表弟在霸山堂安定了下来。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可是好景不长,一次战乱中,霸山堂的首领身受重伤,方贤像疯了一样,四处寻医,但最终首领还是死了。”


    庄歌继续开始砸墙。


    “你怎么不问我之后怎么了?”


    轮锤最忌讳旁边人瞎说话,庄歌咬牙切齿,“别跟我互动。”


    “后来方贤就当首领了,猜不到吧。”敏都语气轻快。


    庄歌看了眼敏都在旁边摇头晃脑,真想踹他一脚。


    敏都嘚瑟了一会儿,看见庄歌的眼神,又继续讲道,“虽然霸山堂是草寇组织,但人员多,势力大,跟当地军营属于一种王不见王的状态,彼此有着微妙的平衡。方贤继承了首领的位置后,正巧当时赞亚国新皇登基,遭遇外敌蛮族入侵,当地军营回去支援的时候,方贤一个奇袭,直接率领霸山堂攻占了军营。”


    墙已经被砸出了个小洞,庄歌停下,又歇了一会儿。


    “后来赞亚也是没招了,居然派人前来招安。来人你猜是谁?”敏都问完看向庄歌,“算了,你也不认识。”


    “巫少鸿,也就是方贤的童年好友,史官一脉的。两人博弈许久,也不知道怎么着,方贤竟被巫少鸿说动了,要率兵回去抵御蛮族。”敏都说着,眼睛都瞪了起来,“当时大家都不理解,但是方贤执意要去。”


    庄歌微微勾起了嘴角,故事总算要回到熟悉的方向了。


    再接再厉,庄歌又充满了力量。


    随着庄歌手中的锤子一次次落下,墙上的砖块逐渐松动,最终在一声沉闷的声响中,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灰尘弥漫,光线透过洞口洒了进来,庄歌也看清了墙后的景象。


    墙后竟是一片富丽堂皇的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古老而神圣的气息。


    庄歌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敏大人。”


    身后还哪有什么敏大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庄歌的心猛地一沉。


    回头一看,执法队来了。


    红字是敏都写的,墙是自己砸的,这根本不是违建,是广裕仙君的寝殿。


    敏都不见人影,庄歌被勒令,将这面墙恢复原样。


    能拆就能砌,能破就能立。


    庄歌打打气,准备活水泥砌墙。


    刚扛回来一袋水泥,庄歌就看到敏都也被抓了回来。


    真是天道好轮回。


    可能是敏都大人名声在外吧,执法队留下两个人,看着他俩砌墙。


    庄哥看了眼敏都,眼歪,手残,脑子有炮。


    他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信敏都。


    “我刚才让你跑,你怎么不跑啊?”敏都靠过来小声说道。


    庄歌都懒得理他,专心致志摆砖头。


    “我继续给你讲。”敏都碰了碰庄歌胳膊。


    “不用了。”


    “为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后面事儿,你都知道了?”敏都眼睛亮晶晶的,“我跟你说,人间传的那些故事都不对,史书上写的也不对。”


    “只有你对?”


    敏都点点头。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庄歌边往砖头上抹水泥边说,“我虽然是刚飞升上来的,但师傅从小就教导我要知礼诚信。被你坑的这两次,就当是我交学费了,今日过后,我们就是陌生人,愿你好自为之。”


    “咋还急眼了呢?我刚才真叫你跑了,你没听见?”


    庄歌不语。


    “那这样,我把方贤故事给你讲完,好不好?”


    “不必,像你这种满嘴谎话的人,讲的故事必定也是口若悬河。”庄歌看了眼敏都摆弄的砖头,实在不忍直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自己砌就好。”


    敏都也不恼,他站起来,展开折扇,走到两个执法队的人面前,大声讲道:“方贤率领霸山堂的弟兄回到赞亚,蛮族军队已经压境,现在的将军正是当年方贤父亲的手下,看到方贤很是震惊,可方贤毕竟是逃犯,又是匪帮,方贤提了好几个建议,朝廷都不敢用。第二日,正当朝廷争议不休的时候,方贤已经带着霸山堂四百弟兄夜袭敌营,杀敌两千余人,还俘回来一个蛮族首领。”


    敏都看到庄歌手上的动作停了,他勾了下嘴角,继续讲道:“方贤一战成名,朝廷赐他兵符,兵马供他调遣,不出三日,蛮族就被击退至云琅山外。这些你都知道吗?”


    “没你说的这般详细,但大体知道。”庄歌说。


    “那方贤怎么死的?”


    “战死沙场。”庄歌说。


    敏都冷笑一声。


    “难道不是?”


    敏都一收扇子,“当然不是,屈屈蛮族,怎会伤得了他。”敏都抬起了头,满脸不屑。


    庄歌转头看着敏都。


    敏都看着远方,“方贤击退蛮族后,皇帝设宴,请方贤入宫叙旧,之后,他就没再回来。”


    庄歌狐疑地看着敏都。


    敏都笑了一下,“怎么,不信啊?”


    “不信。你这说的好像全程你就看着方贤将军一样。”


    “我怎么没看着他?”敏都看向庄歌,“我就是他表弟。”


    第33章 上灶


    楚淮大脑鲜有地出现了技术性卡顿, 吴执说过的话,像蹦豆一样磕磕巴巴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我假期要去打工了,明天第一天。”


    “我……年轻的时候在饭店干过一阵子。”


    “之前惹到了一个朋友,正好他家里有点事, 我就寻思过去帮帮忙, 希望能拯救一下我们岌岌可危的友谊。”


    “……”


    老奸巨猾,千层套路, 心眼子玩家。


    楚淮再一次觉得自己跟吴执根本不是一个Level的, 这家伙实在是太会了。


    他走到吴执斜后,“你说的打工就是来这儿?”


    排风哄哄作鸣,可吴执好听力, 他狡黠一笑,关掉了排风, “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我预计你还得两天才能发现呢。”


    吴执只侧头跟楚淮说了话, 身体却没转过来, 手拿炒勺扒拉开灶前的水龙头,用马勺接水往锅里舀, 动作流畅而专业。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楚淮的下一句,吴执一转头, 楚淮早没影了。


    楚淮三步并作两步, 跨到大厅。


    “无臂大侠”二叔正在给录视频的人介绍菜。


    楚淮给二叔带到一旁, “二叔,那厨师怎么回事?”


    “你说小吴啊?”


    “对。”


    “他不是你朋友吗?”二叔说。


    楚淮一时语塞,“对, 我知道,我问他怎么来这炒菜了。”


    “前段时间没厨师,我不是让你帮我发招聘信息吗, 有一天他就过来了,问还招不招厨师。我当时看他就有点面熟,但没想起来哪儿见过,我说招啊,他就说他来应聘。我看他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这行的人,正犹豫呢,结果,他直接到厨房炒了几个菜,我跟你二婶一尝,那味道真是没得说,看那架势也不像是新手,肯定在饭店干过。我跟你二婶当时激动坏了,寻思这是什么运气啊,招到这么精神的一小伙子。结果谈的时候,他说他最多只能干六十天,如果招到了长期工,可以随时换走他,而且,他说他学传媒的,可以帮忙宣传咱们饭店。没理由拒绝啊,是不是?”


    楚淮长舒了一口气,论这事儿的诡异程度,是吴执能干出来的。


    二叔看着楚淮脸色不对,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啊,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说是你朋友,我才想起来有一天你带他来过,他让我先别告诉你,等你自己发现了再说,这我才没跟你说的。”


    “二叔,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楚淮一脸无语。


    “今天刚上岗,我也没问啊。”二叔看着楚淮警惕的神情,小声问道:“不能是别的店派过来的商业间谍吧?”


    楚淮摆了摆手,“您这破店儿不至于。”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二叔不乐意了。


    楚淮语重心长道:“二叔,他是大学老师,风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研室主任。”


    二叔瞬间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胳膊平衡不好,还是怎么回事,先是战术后仰,后又躬身上前,“犯啥事了?”


    “……”楚淮实在无语,“二叔,您把那离谱的想法收一收,他什么事儿也没犯,他就是……”楚淮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算了,我问他去吧。”


    楚淮回到后厨,新上任的厨师长已经跟卢铭唠起来了。


    而且,这回楚淮终于看到了吴执的正面,顿觉眼前一黑。


    吴执带了个软趴趴的厨师帽,身上还套了个深蓝色的长袖围裙,围裙上面都是油点不说,最要命的是胸前写着四个大字:大桥鸡精。


    楚淮时常好奇吴执怎么能一点儿包袱都没有呢。


    “吴执,你跟我出来一下。”楚淮说。


    出了饭馆,右边是一片小空地,也是死胡同,站在这可以俯瞰不远处,地势低的那些房子,视野很好。


    楚淮走前面,吴执溜溜达达跟在后面。


    “吴执,你别闹了,我没生气,不用你这样。”楚淮看着下面的那些小房子说道。


    “什么?”吴执问。


    “我说你别闹了,我没生气,不用你这样。”楚淮又说一遍。


    吴执扯掉厨师帽,呼噜呼噜头发,把头探到楚淮旁边,“没听清。”


    “你别扯,你听清……”楚淮一转头,愣住了。


    卡了半天,楚淮怒目圆睁地问吴执:“你头发呢?”


    吴执的头发本来都半长了,不说话的时候,可以伪装成一个忧郁的艺术家,扎起来也不错。


    可现在呢,寸头,楚淮都形容不出来别的,就是寸头,还是最短的那种,跟要去军训一样。


    虽说吴执那个脸,什么发型都能驾驭得了,但是乍然看到寸头,还是让楚淮难以接受。


    “剃了呗,在饭店干活整那么长头发干嘛,焗油啊?”吴执一脸地不以为意。


    “是不是剪坏了,才剃的?”楚淮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啊,特意找我御用Tony剃的。”吴执把脸伸过来,抬起下巴,“看看,怎么样,今早剃的,还给我刮了脸,干净不?”


    吴执白净的脸上布了一层微汗,细微的汗毛和隐藏在毛孔里的小胡茬都能看见。


    太近了,楚淮咽了下口水。


    楚淮清了清嗓子,扶正吴执,“忙活一学期,好不容易放假,去哪儿玩玩吧,吴执,别在这儿烟熏火燎的。”


    吴执扬起嘴角,笑得灿烂,“不生气了?”


    楚淮认真地点了两下头,“本来也没生气。”


    “这么好哄啊!”吴执感叹道。


    楚淮迟疑地点点头。


    “那好。”吴执收起笑容,慢条斯理地从大桥鸡精围裙前面的小兜里,掏出一张纸,煞有介事地抖开,举到楚淮面前。


    楚淮看了一遍,真的难以置信,“你还签了劳务合同?”


    吴执“嗯哼”了一声,折好了纸,又揣回小兜里,“法律意识很强的好吧,就防你这种人。”


    “防我你还来?”被精准预判的楚淮十分恼火。


    “我诚意你已经看到了啊,剩下事儿就跟你没关系了,你要敢开我,咱们就去劳动仲裁。”吴执拍了拍楚淮的肩膀,“我回去了,大少爷,工作时间,不能闲聊太久。”


    “……”


    等了好半天,楚淮和卢铭终于混到一个桌子。


    “咋回事?咋回事?你说他是大学老师?”卢铭刚坐下就急不可耐。


    楚淮点点头。


    “缺钱啊?”卢铭问。


    楚淮摇了摇头。


    缺不缺钱,楚淮不知道,但是以吴执的能力,都能去劫车,缺钱的话,应该能有八百条路搞钱。


    “那为什么啊?”


    “可能是喜欢我吧。”楚淮说。


    卢铭翻了个白眼,起身去拿汽水,“大哥,你现在脸皮真是……”


    楚淮也笑得不行,刚才脑袋短路了,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了。


    卢铭起开汽水,“你俩咋认识的?之前也没听你提过啊。”


    “我俩啊。”楚淮喝了口汽水,开始回忆,“前段时间将军祠勾你命那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那博主让雷给劈了吗?”


    “对,那天我执行任务,他也在,神像给他砸了,我给他送医院去的。”


    “哦。”卢铭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英雄救美了,那这是还你人情来了?”


    “没有,后面还挺多事儿呢,后来我们有个案子,我让鲁叔帮我推荐个历史教授,鲁叔又把他介绍给我了,这么就熟了。”


    楚淮回想着和吴执的相识,自己都觉得很神奇。


    “你单位有事找他帮忙?你家饭店有事也找他帮忙?”卢铭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行啊?楚哥,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啊。”


    楚淮扔过去个花生米,“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诶?楚淮,咱俩可有段时间没见了,你刚来春岚那阵,恨不得天天叫我出来喝,给我对象都搅和黄了。”卢铭眯了眯眼睛,“说!你是不是有新狗子了?”


    “哈哈哈……你少扯,你让人甩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楚淮喝了口汽水。“再说了,我最近也没去,单位都忙飞了。”


    “可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期末前一天都能去演出的手,还能因为工作忙?你肯定有情况。”


    楚淮还没等张嘴,小董就开始上菜了,没一会他俩面前就摆了四菜一汤。


    “来,吃吧,尝尝我们吴老师的手艺。”楚淮招呼说。


    “卧槽,好吃!”卢铭吃了一口大喊,随后又马上小声对楚淮说:“我觉得比二叔炒的还好!”


    楚淮挑了下眉。


    “怎么了?口味还行吗?”吴执进屋,坐到楚淮旁边。


    卢铭直接伸出大拇哥,“绝了,兄弟,当什么老师啊,直接干餐饮吧,我入股。”


    吴执哈哈一笑,“好吃就多吃点,也不知道你们愿意吃什么,就炒了两个家常菜。”


    卢铭塞了满嘴的菜和饼,“可别谦虚了,家常可炒不出这味。”


    吴执看着他俩吃饭,楚淮可比卢铭优雅太多了,慢条斯理地夹肉,卷饼,咀嚼。


    而且,楚淮的筷子精准的夹住每一块肉,绝不带走一片配菜。


    吴执看得好笑,问楚淮,“你怎么光吃肉啊?”


    “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卢铭张开手掌,介绍着楚淮,“这,是我们著名的食肉动物,在火锅烤肉什么的,从来都不点绿叶菜的选手。”


    吴执回想一下跟楚淮吃过的几次饭,好像还真是这样。


    “多大了,你怎么还挑食啊?”吴执问。


    卢铭又把一张饼囫囵个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他?你就品吧,毛病多着呢。”


    饭店打烊,打工小吴开车回家。


    太长时间不锻炼,颠了一天大勺,吴执属实是腰酸腿麻膀子疼。


    正活动胳膊呢,后座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窗户开大点,熏死我了。”


    第34章 好地方


    楚淮举着手机到吴执面前, “这就是你说的小车祸?”


    手机里播放着楚淮调取的路面监控视频,吴执车在行驶过程中,忽然像中邪了一样,猛地偏离了车道, 直直地撞向了隔离带。隔离带被撞歪了七八节, 吴执开到对面车道才堪堪停下,可是对面有一辆小轿车躲避不及, 又狠狠地撞了上去。


    吴执脱掉大桥鸡精围裙, “确实小车祸,人一点儿事儿没有。”


    “这人是谁?”楚淮指着从吴执车后座下来的一个中年男人。


    “乘客啊。”吴执活动着肩膀,“昨天下班, 顺手拉了个顺风车。”


    “你缺钱啊?吴执。”


    “没有。这个在我们业界,叫做车不走空。”吴执合上柜子。


    楚淮递过去一个纸袋子。


    吴执接过一看, 是套特别专业的厨师服, 白衣服, 黑围裙,还有个特别挺括的厨师帽。


    “穿上秒变米其林三星大叔吧, 谢谢了啊。”吴执笑嘻嘻地把纸袋子放进柜子里。


    楚淮低头看手机,画面里, 交警已经到了, 闪烁着警灯, 支离破碎的隔离带,以及吴执严重凹陷且呼呼冒烟的车前脸,都让楚淮后怕。


    吴执抢过楚淮的手机, 退出视频画面,放进楚淮兜里,“别看了, 小淮,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脱完上衣,楚淮就后悔了。


    吴执说的好地方就是来洗澡。可但是,但可是,两人的洗澡根本不是一个维度。


    楚淮的洗澡是南系高档沐浴,有隔断,有帘子,有毛巾,有遮挡。


    可吴执的洗澡,是每个人脱得精光的,□□遛鸟式的大众浴池。


    楚淮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在更衣室都感觉要心梗了。


    吴执把最后一件裤衩子甩进柜子,关上柜门,就看见楚淮神情凝重地盯着自己的柜子。


    “脱啊,想什么呢?”吴执边说边打了楚淮屁股一下。


    楚淮一激灵,拿着衬衫就要往身上套。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吴执伸手拦住了楚淮的动作。


    “我……我想起来单位还有个事儿,我得回去一趟。”楚淮说。


    “都几点了?明天早点去再整。”吴执抢下楚淮的衣服扔回柜子里,“赶紧的,我先进去了啊。”


    看着吴执劲瘦的背影进入浴区,楚淮刚舒了一口气,看到吴执又赤条条地回来了。


    “差点戴进去。”吴执摘下无事牌,放进柜子里,插着腰看着楚淮。


    楚淮不自然地看他一眼,“干……干嘛?”


    “怕你跑,打算押你进去,快点。”


    “……”楚淮磨磨蹭蹭褪去衣物和首饰,合上柜子。


    在吴执的押解下,僵硬地走进浴区。


    踏入浴区的一瞬间,楚淮还是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排排热气腾腾的淋浴喷头,水雾缭绕,一条条黄黄白白黑黑的人,淅淅沥沥地站着。中间两个宽敞的大池子,清澈见底,人们或坐或躺,或聊天或闭目养神。


    楚淮感觉自己好像穿越进了一个烟雾茫茫的末日世界,并和一群裸男狂奔。


    正对着大池子发愣,楚淮忽然被一声“来啊”拉回了赤裸的现实。


    楚淮走到吴执旁边,打开喷头时小心翼翼地瞄了吴执一眼,吴执正举着胳膊在头顶搓泡沫,细腰长腿,肌肉线条薄薄的覆盖着躯体,整个人都挺拔健硕,十分好看。


    感觉有点不对劲,楚淮赶紧正视墙壁,把水温调成最凉。


    “我天,你干嘛呢?”吴执正在冲头发,被凉水溅到,勉强睁开一只眼,看向楚淮。


    “有……有点热,我调凉点。”楚淮说。


    吴执伸手试了一下楚淮的水温,“你这都成凉水了,赶紧调回去,体格子好也不能这么整啊。”


    楚淮把水关了。


    “怎么,说两句还不乐意了?”吴执洗完头,摩挲了把脸。


    “没,我去要一条毛巾。”楚淮说着往外走。


    “给我也带一条。”吴执喊道。


    隔了好久,楚淮围着毛巾回来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毛巾会给他如此大的安全感。


    看了一眼原地,吴执不在,再看了一眼池子,吴执已经坐里面了。


    楚淮走过去,递给吴执毛巾,吴执接过毛巾在池子里过了一下,披在了肩膀上。


    “进来啊。”吴执说。


    楚淮围着毛巾,拘谨且腼腆地迈进池子。


    吴执看他直笑,“我刚反应过来,你是第一次来大众浴池?”


    楚淮点点头,像小媳妇一样。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啊,你别遮遮掩掩的,都是大老爷们,没人看你。”吴执说。


    楚淮也知道,但羞耻感还是让他过不了这关。


    再看向吴执的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红润白皙,眉头舒展,睫毛微颤,楚淮又想起了银蓝色的蝴蝶。


    吴执两臂伸展,微微搭在池子的边缘上,微微流动的热水泛起一阵阵涟漪,撞向吴执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透出一种又老又年轻的感觉。


    楚淮放平心态,甩甩头,看向别处。


    没一会儿,楚淮感觉旁边有人过来,一回头,是一古铜色大爷坐到了自己旁边。


    楚淮刚往吴执那边挪了挪,就听到大爷开口:


    “小伙子,你这大胸是怎么练得?”


    “……”楚淮一时无言以对,只见大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


    “卧推。”楚淮说。


    大爷比划了两下,“我也练了好久,咋没你这么大呢?”


    旁边传来闷笑,楚淮一眼,吴执正抿嘴憋笑看着他俩。


    楚淮瞪了吴执一眼,回头跟大爷说:“可能是发力位置不对,您可以请个健身教练。”


    大爷问题非常多,又跟楚淮交流了半天,期间还一度想要上手摸一下,被楚淮严词拒绝。


    吴执在旁边已经不是憋笑了,是非常直言不讳的笑。


    楚淮实在靠不过大爷,捂着毛巾“哗啦”一下出水。


    “干嘛去?”吴执问。


    楚淮没理他,径直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桑拿房里,楚淮呆的很安心,因为没人。


    正慢慢平复血压呢,呼——一股凉风,桑拿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吴大爷脖子上搭个毛巾,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楚淮感觉自己刚平复了两分钟的血压,又飚上去了。


    你不要过来啊,楚淮想。


    吴执舀了一瓢水浇到了碳上,“呲——”一股浓密的蒸汽如同白色的云雾般迅速升腾而起,整个桑拿房都变得朦胧神秘。


    蒸汽让楚淮有些呼吸不畅,但模糊的视线,却让他异常安心。


    楚淮最近一直有个疑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弯的?


    直了将近三十年,女朋友也处过几个,怎么忽然性向就开始摇摆的?


    而且还是对一个如此不修边幅的人……


    一定是单身久了,看什么生物都动情。


    没关系,没关系,过段时间就会冷静下来。


    浓雾中,楚淮忽然看到吴执向自己的脸伸出手来。


    这该死的矛盾感又来了,既期待又害怕。


    吴执到底要干嘛?他到底有没有边界感?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别人误会?


    眼看着吴执的手慢慢靠近,楚淮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吴执确实是要摸自己,他摸了一下自己的上嘴唇。


    太过分了,楚淮感觉一股电流通遍全身。


    楚淮像是缺氧一样看着吴执,直到吴执把蘸着鲜血的手指头展示给楚淮,“怎么流鼻血了?”


    “……”


    冲出桑拿房,楚淮在龙头洗鼻子。


    “你是心火旺还是咋的啊?我可老多年没处过鼻血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带你去的是女澡堂呢。”


    “说话啊,咋总不吱声呢?”


    吴执在旁边像是电报机一样滔滔不绝。


    楚淮抬头看了看镜子,鼻血总算是止住了。


    “你这气性太大了,人家大爷就跟你交流几句,咋还整生气了呢?”


    提起这事,楚淮一脸羞愤,“你不是说没人看我吗?”


    吴执被噎了一下,“咳咳,呃……应该是你太天赋异禀了吧。”


    这次大众浴池之旅,刷新了楚淮的承受能力。


    但是,每当你意味着就是极限的时候,总会有更极限的事情发生。


    只见楚淮满面窘迫,眉头紧锁,眼神飘忽,像待宰的大三文鱼一样,躺在案板上。


    哦不,是搓澡师傅的床上。


    刚才楚淮要走,吴执以死相逼,非让他体验荡涤灵魂的神圣行为——搓澡。


    楚淮心如止水地躺在床上,搓澡师傅忽然拿搓澡巾拍了楚淮肚子两下,楚淮一激灵,差点给师傅一脚。


    搓澡师傅手持搓澡巾,在楚淮的胸前用力搓洗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随着一阵阵刺痛感,楚淮涌起已经不知道第几股的羞耻感。


    “师傅,他身上泥多吗?”本来就已经很尴尬了,吴执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哎哟,可多了,我这都没给他打搓泥宝,小伙子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搓澡师傅拍了拍楚淮问道。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执的笑声响彻澡堂。


    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楚淮没有回答,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听着吴执的笑声持续了十年。


    “哈哈哈哈哈哈,嗝儿……师傅,你看他像从事什么工作的?”吴执问。


    “猜不到哇,看着结结实实的,干工程的吧?”搓澡师傅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吴执笑得肚子都抽筋了,他捂着肚子翻了个面,趴在床上,脸朝向楚淮。


    “师傅,他是健身教练,刚参加完比赛,身上抹得那是黑油和粉。”吴执说道。


    “哦,怪不得呢,真是好久没看见这么下灰的了。”


    这种顾客可遇不可求,搓澡师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使出足足的力,一定要给这个脏小伙子搓透。


    搓到下面的时候,搓澡师傅刚碰了楚淮一下,楚淮“轰”一下坐起来,“师傅,这儿不用。”


    师傅被吓一跳,但估计这种“奇葩”见过不少,非常淡定地拒绝了楚淮的无理要求,“留这么个死角干啥?赶紧躺下,别一惊一乍的。”


    在搓澡师傅的“轻拢慢捻抹复挑”中,灵魂出窍的楚淮翻了个面。


    楚淮脸朝下趴着,一幅与世隔绝的样子


    吴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平时人高马大,精英范儿十足的楚淮,此时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充满了弱小无助的破碎感。


    真可爱啊。吴执想。


    洗完回去的路上,楚淮已经完全自闭了,任吴执说什么都不理。


    可是吴执一直锲而不舍地着纠缠楚淮:


    “多来来就好了,以后每周都带你洗一回。”


    “你这个搓澡师傅算不错的了,上次我还听见隔壁床,两人探讨痔疮大小呢。”


    “诶,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第35章 酒懵子


    自澡堂一别, 楚淮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也不来店里,发微信也不回,吴执想给他打电话,但又没什么重要的事儿。


    到底在忙什么啊?


    吴执看了眼黑围裙, 忽然心生一计。


    他走到镜子那来了个对镜自拍, 发给楚淮,掐着时间又撤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 楚淮果然发了个:“?”


    吴执:“不好意思, 发错了。”


    吴执:“什么时候过来啊?新工作服你还没看见过呢。”


    隔了一会儿,楚淮回:“最近忙,没时间。”


    吴执:“那你有空来看看吧, 可帅了。”


    等了一会儿,得, 消息又石沉大海了。


    晚上过了饭口, 吴执又出去跟小区大爷下棋去了, 下到繁星入夜,大爷拎着小马扎回家, 吴执也回到了店里。


    一进屋就看到了楚淮穿着长袖浅蓝色衬衫,坐在那看手机。


    “哎咕, 稀客啊, 楚主任什么时候大驾光临的?怎么没去宣我呢?”吴执满脸止不住的笑意。


    “看着你跟老头下棋了, 怕影响你发挥。”


    吴执笑了一下,看到店里还剩两桌客人,二叔二婶小董都不见人影, 吴执拉开椅子,“他们人呢?”


    “小董有事,我看这两桌不能再点菜了, 就让二叔二婶也回去了。”楚淮说。


    吴执微微皱眉,看了看楚淮,“那你好好看店,我也走了。”


    “你干嘛去?”


    “下班啊。”吴执起身直接去了更衣室。


    换完衣服,吴执看楚淮面露菜色,他坐到楚淮对面,“逗你的,我咋能那么不讲究,高低陪你唠十块钱的。”吴执勾勾手。


    楚淮一脸狐疑地看着吴执。


    “我前两天问二叔,原来那个厨师为什么不干了,二叔跟我说,是因为你给这装了摄像头,有这回事吗?”吴执问。


    楚淮点点头。


    吴执边说边笑,“你怎么回事儿啊?摄像头厂给你回扣啊?你怎么到处安摄像头?”


    楚淮一脸无语,“他怎么不说我为什么安摄像头呢?”


    吴执“啧”了一声,“你看,我就知道这事是个罗生门,来,楚主任讲讲。”


    “前段时间,二婶跟我说,面食和服务员偷东西,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就只能安摄像头,结果安的第二天,他们就没来。”楚淮说。


    “一来是震慑作用,二是监控留痕,三是响应天网政策,四是赶跑了厨师、面食和服务员,楚主任好计策,一箭六雕了这属于。”吴执竖起大拇指。


    “……”


    吴执跟楚淮天南地北地瞎唠,没多一会儿,其中一桌结账,走了。


    俩人撤台一回来,另一桌客人也不见了。


    吴执赶紧往门口跑,楚淮也跟着追了出去,两个人一左一右,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逃单的……都这么矫健吗?”吴执嘀咕道。


    喝了那么多酒,不应该啊,他跟楚淮就去送了趟碗,也没多长时间啊。


    俩人回到了厅里,和刚从厕所出来,还拉裤子拉链的酒懵子,来了个面对面。


    这事儿闹得。


    吴执和楚淮相视苦笑。


    俩人还没坐定,就听那酒懵子喊:“诶?我那小老弟呢?”


    “是不是看你在厕所,你朋友去外面方便了?”吴执说道。


    “没有啊,他放完水我才去的啊。”酒懵子慢悠悠质疑道。


    吴执一听,还行,没多。


    “不行,我得去找找他,别出啥事。”酒懵子说着,晃晃荡荡地就往门口走。


    吴执和楚淮这回警惕性很高,跟在他后面。


    三人眼瞅着都快拐上马路了,也没见着酒懵子朋友的身影。


    看出有点不对劲,吴执快走几步到酒懵子旁边,“先生,还没买单呢,您先结账,然后再找您朋友。”


    那人忽然暴起,猛地推了吴执一下,“他请客,我买什么单。”


    事发突然,吴执猝不及防被酒懵子推个趔趄,撞到了电线杆上。


    电线杆上有爬高的脚蹬子,吴执正好咯在了上面,捂着后背,疼得龇牙咧嘴。


    楚淮一个键步过来,撩开吴执衣服查看吴执的后背。


    红了一块,没破皮。


    “我没事,你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吴执指指酒懵子。


    酒懵子看了一眼目露凶光的楚淮,想跑,可是……怎么可能跑得过楚淮。


    像是抓小鸡一样,楚淮捏着酒懵子的脖子,把他按回店里,停在二维码前,“328,扫。”


    “我没有钱。”酒懵子说。


    “没有钱你来吃什么饭。”楚淮瞪着他说道。


    “我朋友说,他请客。”


    “那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结账。”楚淮说道。


    “你放开我。”酒懵子说。


    楚淮松开了他,酒懵子慢悠悠地掏电话。


    “怎么样?用不用呢去医院?我看跟上次那地方差不多。”楚淮看向吴执,


    吴执单手拄脸,面带笑容地摇了摇头,显得十分乖巧,“哪儿那么脆皮啊,没事。”


    毫无疑问,酒懵子的朋友人间蒸发了,根本不接电话。


    楚淮调出了监控录像,指给酒懵子看,“距离你朋友离开已经20分钟,他不会回来了,你赶紧买单,然后我们好下班。”


    “我没有钱啊。”酒懵子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怎么办啊,楚大侠。”吴执笑眯眯地问。


    “报警。”楚淮说。


    警察到店里,了解了下情况后,将酒懵子带回警局。


    吴执楚淮也跟着去了趟警局,做了详细的笔录。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夜已深沉,可是警局门口却热闹纷呈,有打架的,□□的,耍无赖的……还有一伙儿不知道被什么正义之士捆好扔警局门口的小混混。


    “你打算看到啥时候?”楚淮问。


    吴执已经蹲警局门口看了好半天热闹了。


    “你先走吧,我再看会儿。”吴执说。


    楚淮拉着吴执胳膊给他拽起来,“赶紧走。”


    俩人上了车,吴执问:“你家哪儿啊?”


    “鲁伯特小镇。”


    “……”


    鲁伯特小镇是春岚富人区的一个楼盘,地处市郊,占地面积极大,有一部分还建在山上,极其奢华。


    吴执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你干嘛?”楚淮问。


    “就咱俩家这个距离,处对象的话,都算异地恋了。”吴执说。


    “……”


    吴执边打哈欠边跨出车,“我打车走,你快回去吧。”


    “赶紧上车,别让我下车揪你。”楚淮已经有点暴躁了。


    好话也不会好好说,吴执撇着嘴坐回了车里。


    吴执从刚才开始,就哈欠连天,车一开更是直接睡着了。


    楚淮把车子停在路边,身子探到吴执那边,想要调节座椅靠背。


    “咚。”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座椅直接砸到了最低点。


    吴执直接吓醒了。


    楚淮赶紧撑起身子看向吴执,吴执一脸惊魂未定地眨着眼睛,楚淮刚想解释,就看见吴执嘴唇上绽出一颗血珠。


    他用指腹,把那颗血珠抹去。


    可马上,新的血珠又冒了出来。


    楚淮起身,回正到驾驶位,仰头,喝了一整瓶的水。


    又隔了许久,吴执开口:“嘛呢?你也等拼车单呢?”


    “……”


    楚淮瞥了吴执一眼,抽出一张纸,呼在了吴执的唇上。


    吴执一愣,拿下纸巾,才看到上面的血迹。


    磕磕绊绊的一晚上终于过去了,到吴执家楼下的时候已经12点多了。


    吴执拉推车门,一只脚都已经卖迈了出去,又回头问楚淮,“明天周六,有什么安排吗?”


    楚淮不明所以,摇摇头。


    “那你来店儿里吗?”


    看着吴执满脸的期待,楚淮说:“来。”


    “那……你要不上我家住一宿得了,明天咱俩一起过去?”吴执举起手机,给楚淮看了一眼,“都快12点半了,估计你到家都得1点多了。”


    楚淮抿了下嘴唇,“方便吗?”


    “那有啥不方便的,你又不是没来过。”


    说完吴执就有点后悔,楚淮一看就是个小富二代,邀请他来自己的小破房,属实是有点冒昧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


    吴执还没说完,就看见楚淮丝滑泊车,下车了。


    楚淮一进屋,屋里还是乱糟糟的,各种书籍档案堆成摞,像是九十多岁的老学究的住所。


    吴执翻出T恤和短裤递给楚淮。


    “我衣服还都挺宽松的,你应该能穿上。”


    楚淮脱下衬衫,穿上吴执的T恤,够大,甚至还有点松垮,毕竟是公园大爷遛弯都嫌漏风的款式。


    吴执让楚淮先去洗澡,等楚淮洗好出来的时候,吴执已经睡着了。


    他斜对角躺在大烟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露出一小节劲瘦的腹部。


    楚淮尽量轻地走过去,看了眼卧室,一张双人床,铺着深蓝色的床品,布料还有折叠的压痕,一看就是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


    “你洗完了。”声音从背后传出。


    楚淮回头,看吴执睁开了眼睛,眼中透露出一丝倦意。


    他迷迷糊糊地说道:“进屋睡吧,我都换好新的床单被罩了。”


    “不用,我睡这就行。”楚淮指指大烟床。


    “可拉倒吧,再给我们大胸硌瘪了。”吴执闭着眼睛坐起来。


    “……”,楚淮走过去,坐在吴执旁边,“我看看你腰。”


    “没事儿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吴执转过去,卷起上衣。


    已经肿起来了,还有一点紫。


    楚淮拍拍他另一侧的好腰,“洗去吧,水别调太热,出来我给你冰敷一下。”


    “Yes,Sir。”吴执立正,敬了个礼,


    吴执洗的很快,不到5分钟就出来了,头发还滴滴答答滴着水。


    楚淮进浴室拿了两个毛巾出来,一个让吴执擦头发,另一个包着冰镇可乐易拉罐放在吴执的腰上。


    吴执擦了两下脑袋问:“这得冰到啥时候?”


    “不知道,尽量时间长一点呗。”楚淮说。


    “那你觉不觉得,这个方法……不咋聪明?”


    “……那你给我整个聪明的。”


    吴执起身,打开一个柜子翻东西,找到一个退热贴,递给楚淮,“怎么样,聪明不?”


    “聪明。”


    那个退热贴相当强劲,冰了吴执一宿,6点多的时候,吴执实在睡不着了。


    他起床,去卧室看了一眼楚淮,睡得正香。


    吴执穿上衣服,出去溜了会儿弯儿,又买了早餐。


    一进家门,吴执愣在原地。


    田螺姑娘!


    第36章 田螺


    要不是看到楚淮正在整理书架, 吴执真的以为田螺姑娘来了家里。


    原本有些无处下脚的客厅,现在变得异常规整,乱糟糟的桌面也变得整洁有序,整个家都焕然一新!


    吴执低头, 就着反光看了看地面, 也都泛着亮,肯定是大力擦过了。


    “这……这都你收拾的?”吴执问。


    “对啊。”楚淮淡淡道。


    吴执去厨房拿了两个碗, 把买的早餐放进去, “真没想到,大少爷还会收拾屋。”


    实在太乱了,吴执家乱得让楚淮发慌。


    平时吴执在的时候, 跟吴执一言一语的,总是能转换注意力, 可刚才起床, 吴执不在, 楚淮越看越受不了,索性开始大扫除。


    虽然楚淮爱干净, 自己的家里和办公室都收拾得非常服帖,可是帮别人收拾屋子确实是头一次。


    吴执又回头看了眼屋子, “田螺兄弟, 以后欢迎你常来。”


    “你出去怎么不叫我啊?”楚淮收拾得差不多了, 洗手回来吃饭。


    “我看你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没忍心呗。”


    “你什么时候起的?”


    “六点。”吴执说。


    楚淮喝了口豆浆,调侃道:“你还是年轻人吗?怎么这作息啊?”


    “平时没那么早。”吴执叹了口气, “昨天不是贴那个退热贴嘛,我腰就凉飕飕的,然后我就做梦, 梦见我在云琅山正溜达呢,一个黄皮子顺我腰就进来了。”


    “咳咳咳咳——”楚淮听得一顿咳嗽。


    吴执递了杯水过去,“给我吓醒之后就睡不着了。”


    楚淮喝着水看神色如常的吴执,也分不清说的是真是假。


    总之长见识就得了。


    卧室里手机响,楚淮去接电话。


    回来后,吴执问:“怎么了?”


    “昨晚那酒懵子媳妇来的电话,说在店里等咱俩。”楚淮说。


    俩人到店后,酒懵子媳妇非常有理,一个劲的赔礼道歉,之后付了款,去派出所销案去了。


    吴执看了眼表才九点半,平时这点他还没从家里出发呢。


    正寻思找点活儿干的时候,送货师傅拎着一大堆菜进来了。


    吴执扫了眼进货单,“师傅,现在大蒜都十三了?”他隐约感觉大蒜也就八、九块钱一斤。


    “不知道,问我们老板,我就是个送货的。”


    吴执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下最近的大蒜价格,产地下雨以及部分经销商囤货,大蒜最近确实比较贵。


    忙忙活活一中午,下午饭店没有客人,吴执和楚淮坐在门口吹风,看到从远处走过来一个小伙子。


    穿着格子衬衫,背着个斜挎包,包里装得鼓鼓溜溜的。


    那人看了吴执一眼,径直走进了饭馆。


    过了一会儿,吴执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小董来告诉他炒菜,没想到是那个小伙子从里面出来,又走了。


    “什么情况?”吴执看小董也出来了。


    “不是客人,推销酒的。”小董说。


    “哦,什么酒啊?”吴执随口一问。


    小董皱眉想了一下,“跛子酒。”


    吴执作为春岚老土著,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愣了一下。


    跛子酒可是老品牌,七八十年代的时候,风靡整个春岚市,老一点儿的春岚人都只认那酒。


    按理来说,应该是白酒中老大哥的存在,怎么沦落到让那么不专业的小孩来推销了?


    吴执回想一下最近去过的一些饭店,酒架上确实都没有跛子酒。


    “二婶留了吗?”吴执问。


    “没有。”小董说。


    吴执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几年前,跛子酒陷入了品牌纠纷,闹得挺大,整个市场份额急速下降。后来酒厂又出过一次事故,死了两个酿酒工人,之后跛子酒就淹没在了一群后起之秀中,逐渐被人们所淡忘。


    楚淮接了一个电话,刚起身离开,


    吴执看到小董站在自己旁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小董是个挺清秀的姑娘,干活麻利,嘴皮子也溜,就是年龄挺小,应该都没有吴执学生大。


    “来,坐啊,小董。”吴执拽了拽小凳。


    小董坐下,还是看着吴执。


    吴执看她好笑,拿着塑料扇子,给她扇了扇风,“有话直说啊,小董,你别整的跟被潜规则了似的。”


    “吴哥。”小董脸登时变得通红。


    吴执又给她扇了扇风,“快说,一会儿你楚哥回来了。”


    “吴哥,我觉得打工没什么发展,我想学点什么。”小董看着吴执认真地说。


    吴执绽开微笑,“这是好事啊,想学什么?”


    其实吴执早就想跟小董说了,年纪轻轻,在这小店干服务员,没有晋升机制,又学不到什么东西,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吴执一新来的,又不知道人家的具体情况,没法先张这个嘴。


    吴执看着小董,“那你想问我什么?是学习计划,资源路径,还是别的问题?”


    小董露出了一丝迷茫,“我也不知道,但我也想像你和楚哥一样。”


    吴执又笑了,“我和楚哥什么样?”


    “我也说不好,反正一看就跟店里其他人不一样。”


    吴执了解了一下,小董家里条件不好,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之前做过好几份工作,后来就到远房亲戚二婶这饭馆做服务员了。


    “我不了解你对什么感兴趣,你想想你喜欢什么?做什么的时候最开心。”吴执循循善诱。


    “我喜欢画画,画画的时候最开心。”小董丝毫都没有犹豫。


    “好啊,那很好啊,这样咱们目标就明确了。以前学过吗?”


    小董摇摇头,随后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给吴执看。


    吴执接过手机,整个人都愣了。


    小董画的是方贤像,身披铠甲,手持长枪,面容沉静,视线低垂,注视着眼前的将军祠,背后是一轮红月。


    画风虽然稚嫩,但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看到吴执的神情,小董有些不知所措,“吴哥,是不是不好看,我瞎画的。”


    吴执直接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吴执说:“我给我朋友打电话了,他是我们美术学院的教授,在外面开了一个画室,我约他明天下午过来,你们聊聊。”


    小董兴奋异常,“谢谢吴哥。”


    “小董,你这是祖师爷赏饭吃,一定好好珍惜。”吴执想了想,“实在不行,服务员别干了,我包你学费。”


    打完电话的楚淮,只听到了“我包你”三字。


    他冷着脸走回去,又搬了个小凳坐下,离吴执和小董隔了点距离。


    “过来坐啊。”吴执招招手。


    楚淮闭上眼睛,往后一靠,“你俩聊你俩的,不用管我。”


    死出。


    吴执笑了一下,“来,小董,有没有你楚哥的黑历史,给我讲讲。”


    “不好吧,吴哥,他就在那呢。”


    “有我在,你怕啥?大胆讲。”吴执说。


    小董小声说,“其实楚哥都没来过几次,我跟他还没有跟你熟呢。”


    “……”


    楚淮忽然出声,“我年初才调来春岚市,一堆活儿,哪儿有空总过来?”


    吴执转过身子,看着楚淮,“对了,还没问过你呢,为什么调来春岚啊?”


    “单位调动。”楚淮闭着眼睛说,语气淡淡的。


    “那你调到春岚来,和女朋友就异地了?”吴执问。


    楚淮终于掀起一边眼皮,“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


    “你长成这样,能没有?”吴执不信。


    小董在旁边小声说:“凶巴巴的,谁敢和他处对象啊。”


    “小董,你知道我能听见吧?”楚淮发动恐吓技能。


    小董冲吴执吐了吐舌头。


    “小董,你就是太年轻,不懂你楚哥的魅力。你楚哥去我们学校讲座,给我们学校老师迷得完完的。”吴执想起培训的时候,裴优对楚淮的嘶嘶哈哈,还声声在耳。


    吴执把手放在楚淮的膝盖上,“这么说,你没对象?”


    “有对象,我大周末能在这跟你晒太阳?”


    春岚谢大脚的基因一下觉醒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看看我身边有没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下?”吴执盯着楚淮说。


    “你身边有谁啊?裴优?潘桃?”楚淮冷哼了一声。


    “诶?瞧不起人是不是,别的不说,我们学校那么多老师呢,你才知道几个。”吴执不服。


    “那我想想啊。”片刻后,楚淮开口道:“我喜欢又高又瘦的,性格开朗的,多才多艺的,会做饭,喜欢大自然的。”


    听着楚淮的描述,吴执脑袋里的画像越来越清晰。


    我当初怎么没干侧写师啊。


    教务处的冯姐,单身,漂亮,白,总在朋友圈里晒美食,二胡、葫芦丝、手风琴都会,平时总爬山,喜欢交友、跳舞。


    图书馆的刘姐,单身,古铜色皮肤,应该是喜欢大自然和健身,会不会啥才艺倒是不知道。


    等会等会等会。


    不合适吧,冯姐40多,刘姐估计也快40了吧……


    吴执看了眼楚淮,楚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赶紧收回了视线。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


    楚淮这是不想奋斗了?


    算了,尊重各人癖好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吴执脑袋乱哄哄的,楚淮后来再说什么,他已经安全听不进去了。


    浑浑噩噩的状态,还是带到了工作中,晚上切菜的时候,吴执心不在焉地切掉块手指甲。


    饭店打烊后,楚淮送吴执回家,吴执坐在车里,实在是忍不住了,“楚淮。”


    “嗯?”


    “你是大姨控?”


    第37章 贿赂


    这一周过得格外漫长, 明天就是周末了,楚淮又一周没理吴执了。


    回想上周,吴执被楚淮的发疯车技甩得是头晕目眩,不知道抓哪才好, 下了车差点吐出来。


    还没等吴执缓过神来解释两句, 楚淮就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这孩子气性也太大了。


    等了一晚上,可是直到打烊, 吴执都没见楚淮的身影。


    乘着寂寞深夜地铁, 吴执回了家,刚一进院,就被忽然开启的车灯晃得睁不开眼睛。


    他挡着眼睛, 从车侧经过,那辆开着大傻灯的车里传出一个声音:“不许动。”


    吴执苦笑, “不生气了?”


    楚淮关灯下车, 伸了个懒腰, “不生气,天天有大姨陪, 别提多开心了。”


    “大姨没吐你车上啊?”


    楚淮冷哼一声。


    “放过大姨吧,大姨可经不住你这车技, 也就是我, 尚能一战。”吴执满脸笑意。


    楚淮憋了半天, 还是笑了出来。


    “湖边走走?”


    小区对面就是东懋湖,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还有一阵阵轻柔的浪声。


    两人没有说话,在大坝上慢慢溜达。


    “铃铃铃——”


    后面有人摁铃,楚淮回头, 是一群骑自行车的孩子。


    吴执刚接了个电话,正弯弯曲曲地不走直线,楚淮伸手,揽着吴执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


    自行车急速驶过,吴执扭头看了一下楚淮,笑着用嘴型说了句谢谢。


    楚淮看着吴执的嘴,突然觉得好热,晚上湖边怎么也这么热。


    他走到前面自助贩卖机,买了两瓶水,自己一饮而尽,又递给吴执一瓶。


    一滴水从吴执的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沿着喉结,钻进了领口里。


    楚淮咽了下口水。


    “你怎么回事?中暑了?”吴执摸摸楚淮的脑门,“这一脑袋汗。”


    楚淮躲了一下,“没有。”


    吴执一脸担忧地看着楚淮,“那你……你肾虚啊?”


    “……”


    楚淮核善地笑了一下,总是这样,吴执一开口,什么旖旎想法都没了。


    只想给吴执踹湖里。


    吴执傻哈哈了一会儿,拉着楚淮往回走,“走,回家,开空调去,看给我们小伙子热的。”


    两人开始往家走,吴执不知道从哪儿揪了一根柳条,叼在嘴里,“送货那老马,生意做大了,把饭店这片生意交给他儿子了。”吴执说。


    “你觉得价格不对,要找他们老板是不是?”楚淮问。


    吴执震惊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楚淮挑了下眉。


    “快说。”


    “监控啊,我看见了。”楚淮说。


    这一周楚淮在外地培训,唯一的兴趣点就是看监控,认真炒菜的吴执,看小董画画的吴执,跟小区大爷下棋的吴执……各式各样的吴执尽收眼底。


    “好啊,你个老偷窥狂,又监视我们!”吴执双手捂胸。


    楚淮露出小虎牙,“我就那天无意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


    “那家肯定有问题,咱们那用量那么大,居然还能比早市的价格贵,明显坑咱们。”吴执说。


    “你跟二叔二婶说了吗?”楚淮问。


    “没呢,二婶现在照顾二叔吃喝拉撒也没空儿,我说完他俩还得闹心好几天,我寻思等你来,咋俩找个新供应商,直接就换了。”


    “好啊。”


    想笑是控制不住的,吴执的嘴一下子咧到了耳朵根,“那委屈楚主任,今夜再在陋室蜗居一下喽。”


    看着吴执笑,楚淮也控制不住想笑。


    直到进了屋,楚淮才明白其中缘由。


    吴执家填东西了,封建余孽——大烟床,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常的,布艺的,软乎的,奶白色的沙发。


    楚淮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整个身体陷入了沙发中,心也好像飘上了云端。


    “哎呀,这脑门咋整的?”二姨问道。


    早上楚淮一到饭馆就挂着脸,二婶走近一看,楚淮脑门上划了三条血痕,像是什么神秘仪式似的。


    楚淮不吱声,二婶就过去问吴执。


    吴执看了一眼楚淮笑道,“今天早上在早市,刮人家卖水果的遮阳棚上了。”


    说起这事楚淮就生气,“那是我的问题吗?那个棚儿整那么矮,合着他就给小地缸们卖货啊?”


    “哈哈哈哈……我们正常人,一般都会低头。”吴执看楚淮就想笑。


    “我也低了啊,没低就刮我鼻梁子了。”楚淮气鼓鼓的。


    吴执看楚淮笑得不行,赶紧过去摩挲摩挲他后背,“不去了,不去了,以后咱们不去了,看给我们孩子气得。”


    “吴儿,小淮就是太娇气了,你就带他去,多刮他两次就长记性了。”二婶说道。


    没一会儿,一个带着大粗金量链子,满身乡土风tattoo的精神小伙进了屋,看到吴执穿着厨师服,晃晃荡荡走了过来,“怎么?你就是新来的厨师?听说你有事儿找我?”


    前两天,吴执质疑过菜价,但送货那师傅业务特别垂直,纯送货,没办法,吴执只能递了帖子,预约了周末的会晤。


    今天早上他拉着楚淮认认真真地记录了一遍菜价,吴执直入主题,“我觉得你家菜贵。”


    “啊?不可能,咱都多少年的关系了,我还能唬你?”小马满脸油腻,笑得让人恶心。


    吴执把这周收集来起来的进货单展给小马看,“你这菜价平均贵2毛,我刚从早市回来,你别跟我犟。早市土豆1块7毛2,你这1块9;早市韭菜2块5,你这2块7;早市青椒3块4,你这3块7……我家蔬菜用量这么大,你跟我玩这个?”


    “不可能,你这都是我家单子吗?”小马把单子攥在手里。


    吴执一使劲,抢回了单子,“怎么不是,你这狗爬的错别字都错得别出心裁。”


    僵持了一会,小马踱出了饭馆。


    人咋还走了?说法呢?这都什么办事风格啊?


    真是受不了了,抓紧换,今天就换。


    吴执正寻思跟二叔二婶说这个事,小马居然又回来了。


    他走到吴执面前,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包烟,慢条斯理地放进吴执厨师服胸口的口袋,还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


    吴执低头看着这一系列动作,一脑门子问号。


    小马邪魅一笑,呲着一口黄牙,凑到吴执耳边说道:“都是出来打工的,这么认真干嘛?这点小意思,你就收下吧,以后多合作。”


    吴执长久以来秉公执法,清正廉洁,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他看着小马尖嘴猴腮的样儿,觉得很恶心,他退后了一步,准备小马再动手动脚就扇他。


    “干什么呢?”


    一个带着混响的低沉气泡音响起,楚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厨房。


    楚淮迈着大步过来,薅着小马的金链子,一下子给他拉到了后面。


    小马被薅得直咳嗽,“艹,咳咳,你他妈谁啊?有病啊?咳咳……”


    “你有病啊,离他那么近干嘛?”楚淮站到了两人中间,瞪着小马。


    小马看了一眼非常不友善的楚淮,不知是惧怕悬殊的体型差异,还是惊恐于楚淮脑门那三道神秘血痕。


    总之,小马没有再叫嚣,灰溜溜出门走了。


    楚淮挡在吴执身前,吴执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就是……挡得有点太严实了。


    看到小马离开,楚淮转过身拧眉问吴执:“你怎么不打他?”


    “和谐社会,干什么总打打杀杀的。”吴执满脸笑容,“大侠,你往前点,一会儿给我挤大勺里去了。”


    “……”


    “怎么回事啊?”


    吴执一边掏出那包烟,一边和楚淮往外走,“不知道,我就跟他对菜价,他不承认,然后出去又回来,给我塞了一包烟,说多合作什么的。”


    楚淮接过烟,一看没有塑封,已经打开了,他捏了一下,从里面掏出了500块钱。


    吴执眼睛都圆了,随后反应过来,笑得不行,“哈哈哈哈,唉呀妈呀,快给我,多少年没受过贿了,哈哈哈哈哈……”


    越想越有意思,吴执乐个没完。


    看着楚淮冷脸看着他,吴执抿嘴,老太太没牙式憋笑,“别生气,孩子小,学了点皮毛,就出来混社会了。拙劣,太拙劣了,哈哈哈哈……”说到后来吴执又乐了起来。


    楚淮虽冷着脸,但也在努力憋笑。


    吴执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交给楚淮看。


    是某点评网站,对饭馆的评价。有一条写的是口味挺好,但菜品不新鲜,有一张配图,是黑心的白菜。


    饭馆库房不大,有一些蔬菜就放在明面,大家都可以看到。


    “这什么时候的事儿?”楚淮问。


    “两天前吧,我当时以为是天热的事儿,现在看来是根上出了问题。”


    楚淮盯着吴执衣服一直没说话,吴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楚淮愣眉愣眼回过神来。


    “说去啊。”


    “说什么?”楚淮问。


    吴执摇摇头,“把这事跟二叔二婶说一声。”


    “哦。”楚淮走了两步,回头跟吴执说:“你这衣服该洗了,好脏。”


    楚淮走后,吴执低头看了看前大襟,又闻了闻肩膀。


    挺干净的,也没味儿啊。


    第38章 名单


    下午, 吴执准备去附近的菜市场转转。他不想开楚淮那辆亮得刺眼的大黑车,便跟二婶借了摩托车的钥匙。


    吴执骑到楚淮身前,让楚淮上车。


    楚淮坐上去的那一刻,整个车身突然往后仰了一下。


    吴执腾空的一瞬间, 差点以为自己又飞升了。


    “我自己去就行, 你在饭店歇会吧。”吴执心有余悸。


    楚淮拍了拍吴执的腰,“出发。”


    吴执真是有点害怕给这个摩托压坏了, 虽说叫摩托, 但实质就是个大电驴,怎么想也应该是禁不住他俩。


    好不容易上路了,吴执的驾驶技术一言难尽, 车一梗一梗的,十分不丝滑。


    “你到底会不会开?”楚淮在后面扶着吴执的腰问。


    “会!”吴执回答得坚如磐石。


    这一路算是有惊无险, 到了菜市场, 吴执觉得腰要被勒折了。


    楚淮下车的一瞬间, 整个摩托都弹了起来。


    吴执围着小摩托仔细转了一圈,还小声嘀咕着:“这最大承重到底多少啊。”


    “快走吧, 干活了。”楚淮摸摸吴执的脑袋,催促道。


    吴执的头发长出来了一些, 没有那么寸了, 毛茸茸的, 手感很好。


    进了市场,吴执直奔服装区,选了一件巨丑巨丑的蓝黄条纹的老年polo衫。


    楚淮在旁边对吴执的审美直犯愁, 结果吴执让他穿上。


    “啊?”楚淮嫌弃的不行,皱着鼻子,一脸的不情愿, “这都没洗过。”


    “快点穿,要不你别跟我一起走。”


    楚淮咬牙切齿地穿上了,面料滑溜溜的,还真挺舒服的,就是不能照镜子,会丑哭自己。


    吴执付给了店家45块钱,满意连连地带着楚淮去了蔬菜区。


    走了一圈下来,加了好几个菜贩的微信,都说可以送货,供应饭店的话,菜价会更便宜。


    楚淮作为背景板,全程一句话没有,吴执有一种领着隔壁村傻柱子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楚淮看着夹在自己和吴执中间的红色手拎兜,忍不住问:“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啊?”


    “市场阿姨一般看到你这种靓仔,都会寻思卖贵点。”


    “……”


    到了晚上,吴执没提去东懋湖,直接就上楼了。


    “不遛弯了?”楚淮跟在吴执后面问。


    “不溜了,今天早点睡,明天我想去春岚蔬菜集散地看看,估计四点就起,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楚淮快走了几步,贴在吴执身后。


    吴执想说:“带你去真是啥用没有,还得怕你磕着碰着,跟领孩子似的……”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一下被楚淮踩到了脚后跟,往前倒去。


    楚淮伸手一把揽住了吴执的腰,动作干脆利落。


    “你为什么不带我?”楚淮没松手,贴着吴执的后背问。


    吴执惊魂未定地叹了口气,“太早了,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呗。”他拍拍胳膊,“你就睡你的,我估计我六七点就回来了,给你带早餐。”


    楚淮慢吞吞地松开手,“看看吧,你要是吵醒我,我就跟你去。”


    “那你车借我一下啊,车钥匙放桌上就行。”吴执说。


    “哦。”


    凌晨三点,天空还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吴执哈欠连天地推开了卧室门,刚要去喝水,被餐桌旁玩手机的楚淮吓了一跳。


    绿油油的光线从下往上地照在楚淮脸上,别提有多瘆人了。


    “你吓鬼啊,干嘛呢?”吴执扶着门框子没好气儿地问。


    “睡不着。”楚淮说。


    其实根本不是睡不着。昨晚睡觉之前,楚淮查了一下,春岚蔬菜集散地的交易凌晨一点就开始了,四点起床,赶到那儿,基本都已经散了,根本来不及。


    以他对吴执的了解,吴执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间。


    所以说,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吴执不想带他。


    和吴执接触了这么久,楚淮也算有所进步,设个两点半的闹钟,准备来个守株待兔,蹲吴执一波,没想到,真的成功预判,三点钟的时候,吴执闹钟响了。


    楚淮难掩骄傲,站起来晃了晃车钥匙,“给你五分钟洗漱,三点一刻,准时出发。”


    凌晨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连汽车都很少,整个城市处于一种很奇幻的色彩,黑中带紫,紫中带蓝,吴执降下窗户,感受着清凉的风,十分惬意。


    楚淮看了一眼吴执的侧脸,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


    春岚蔬菜集散地在城市的另一边,俩人到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眼前人头攒动、交易不绝。


    吴执带着楚淮穿梭在摊位之间,不时地向摊主们打听,但这都是做大宗批发的,听到吴执的用量,大家都摆摆手,不做这种小卡拉米生意。


    即便如此,吴执还是锲而不舍地加了几个供应商的微信。


    走出蔬菜集散地,两人在路边蓬吃了个早餐。


    楚淮本以为此战没有什么收获,吴执会有些沮丧,但是看到吴执吃了六张馅饼,喝了两大碗羊杂汤之后,楚淮就放心了。


    食量很好,没有问题。


    吃完早餐也才六点多,两人又去了两个早市,早市菜价比集散地贵,比菜市场便宜,但是送不了货,摊主可以送到早市门口,店主开车来取,吴执觉得这个也不行。


    早市完事又是商超,商超里的菜很漂亮,贵贱都有,但是不给送货,也PASS。


    早上一共去了五个地儿,均以失败告终,整个春岚的蔬菜价格都被吴执握在手里了,楚淮以为摸排的可以了,但没想到,鸡血小吴还没有结束。


    过了中午饭口,司机小楚又跟吴执出来了。


    这次来了一个离饭店稍远一点的菜市场,吴执说,这是跟食堂阿姨要的,是学校的供应商。


    楚淮这次是真有点跟不动了,逛了一上午,中午又里里外外当服务员,比上班累多了。


    他坐在车里,看着吴执浑身是劲地走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岳南星。


    当时帮岳南星的时候,也是这样。


    竭尽全力,不留余力……


    可这些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职称、荣誉不争取,自己的车被撞废了也没听到一句抱怨,好不容易的宝贵假期都不要了,来饭馆帮忙,现在因为个送菜的供货商,又忙活成这样。


    吴执你到底图什么啊?


    正想着,吴执又从里面出来了,招了招手,“来啊。”


    楚淮打开车门,跟了上去。


    晚上饭口过后,吴执叫来了二叔二婶,楚淮坐在他们后面旁听。


    吴执给了他们一份手写的名单,上面是这两天筛选出来的各家供应商的联系方式。


    “这是我挑选出来的供应商,我觉得他们的蔬菜质量和价格都比较合适,人看着也老实本分,咱们可以挨家试一试,看看哪家更合适咱们。”吴执解释说。


    二婶接过名单,举到二叔前面,两人仔细地看了起来。


    吴执继续说道:“最下面那几个是蔬菜集散地的单品类的供应商,他们的出货量大,平时咱们店儿用不着,但是像是大葱、大蒜、圆葱、土豆这些好储存的,且咱们平时用量比较多的菜,可以在价格低的时候,多买一些存上,价格会便宜不少。像是大葱,便宜的时候3毛,现在1块2,看着是小钱,但是积攒下来也不少……”


    “再来个毛葱炒鸡蛋。”客人喊道。


    “好嘞。”吴执应声而起,“二叔二婶,我说完了,炒菜去了。”


    看着吴执的背影,三人都有些怔愣。


    “小淮,你不是说这小吴是大学老师吗?我怎么觉得他干过买卖?”二婶转头问楚淮。


    “我也不知道。”楚淮拄着下巴,“但在他身上,什么可能性都有。”


    相聚总是短暂的,明天就是周一了,楚淮给吴执送回去,就准备掉头回家了。


    “等会!”吴执都要进门栋了,忽然又折返出来。


    看着吴执朝自己跑过来,楚淮心跳得还有点乱。


    吴执从兜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楚淮。


    接过纸,楚淮眼睛都亮了。


    楚淮见信展?难道这就是福至心灵?


    他刚要展开,吴执一脸郑重,“先别,回家再看,慢点开车啊。”


    看着吴执摆摆手走进了单元门,楚淮忽然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他把那张纸放在手机下面,每等一个红灯的时候,就扭头看一下,像是怕消失一样。


    停好车后,更是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家。


    洗手的时候,楚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得十分不值钱。


    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又不是没收到过。


    楚淮坐在餐椅上,深呼吸后,珍而重之地打开了那张纸。


    “哐!”地一声,楚淮猛敲了一下桌子。


    “啊嚏!”吴执都已经躺床上准备睡觉了,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什么情况?谁在念叨我?


    几十里外,一张被人始乱终弃的纸,正静静躺在楚淮的桌上。


    纸上写了什么呢?


    没有楚淮见信展,也没有什么浓情蜜语。


    只有一堆联系方式,最后一行,龙飞凤舞地字迹写道:


    大脚叔精心筛选出来的大姨微信,按朋友圈才艺丰富度降序排列,请楚君添加。


    第39章 祈愿


    吴执踏上归家的晚班寂寞地铁, 耳中传来了碎碎糟糟的抱怨声。


    地铁微弱的警报声响起,车厢门正在关闭,吴执一个闪身窜了出去。


    走到对面,等待反方向的地铁。


    “地铁前方到站, 将军祠站, 请前往将军祠的乘客做好准备,从车厢左侧下车。”


    吴执走下地铁, 登上电梯, 轻车熟路地拐向A1出口。


    将军祠整体已经修缮完毕,估计还有一些小的细节没有完工,四周围着挡板。


    吴执旁若无人地拉开挡板, 往里面走去。


    我倒要看看这五百万到底花哪儿了?


    神像周围的脚手架已经撤了,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大变化。


    估计春岚政府含泪怒赚四百九十九万。


    吴执走到神像背面, 看到一个人倚在神像脚下, 旁边在倒着几个空酒瓶。


    感觉有点面熟。


    格子衬衫, 斜挎包,跛子酒。


    这是前两天去饭店推销跛子酒那小孩吧。


    感觉到有人站在旁边, 梁克勤费了挺大劲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随后直起身子, “不好意思啊, 我马上走。”


    梁克勤手脚并用, 连滚带爬地刚起来,一个没站稳,又坐回到地上。


    吴执苦笑一下, 拍拍他肩膀,“别急,我不是工作人员, 我也是来祈愿的。”


    梁克勤听罢,慢慢吞吞眨了两下眼睛,“你怎么这个时候来祈愿?”


    “那你怎么这个时候来祈愿?”吴执反问。


    “我……我我爷爷说,晚上人少,这样神仙才能听得清楚。”梁克勤说。


    吴执展开笑容,“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梁克勤背过身去,“那你开始吧,我不听。”


    吴执看着梁克勤的背影笑了一下,随后又打量了一下将军祠别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变化,晚上视线不好,有点看不清,但隐约感觉里院的方家祠堂好像也变了样子。


    “我完事了。”吴执说。


    “哦。”梁克勤又转了回来。


    吴执也倚在神像脚下,看着旁边的空瓶,“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梁克勤说。


    “唉。”吴执叹了口气,“我是来求工作的。”


    梁克勤的视线一下子聚焦到吴执身上。


    “我刚毕业,已经找了好久工作了,不是遇到骗子公司,就是老板水平太洼,不懂业务,难啊,现在这破环境。”吴执满脸忧愁。


    “大哥,我也是!”梁克勤一脸相见恨晚的样子。


    忽然,他定定地看着吴执,然后慢慢凑过来,“大哥,你好香啊。”


    吴执虎躯一震,卧槽,不是吧,又碰着个Gay?


    就在吴执准备撤退的时候,梁克勤紧紧鼻子开口道:“你刚才是不是吃回锅肉了?”


    “……你饿了是吧。”


    吴执这段时间都在厨房,烟熏火燎的,自己都习惯了,但别人闻着,肯定挺大的味儿。


    哎,也不知道楚淮那么事儿的人,怎么忍受自己坐他车的。


    “我现在在一饭馆后厨帮忙呢,都说将军祠灵,我寻思我也来拜拜,要是虚假宣传,我……我就只能去缅北谋生了。”吴执做作地捂住了眼睛。


    梁克勤一下把住了吴执的胳膊,“大哥,那不行啊,那地方去了就回不来了。”梁克勤说着,摸索着自己的包,然后从包里掏出一瓶跛子酒,递给吴执,“大哥,有事好商量,实在不行,你跟我卖酒吧。”


    吴执没想到就业机会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他忍着笑,接过跛子酒,“这什么酒啊,我怎么没见过啊?”


    “一看大哥就不是本地人。”梁克勤指着那瓶跛子酒,骄傲介绍道:“这可是春岚名酒,跛子酒。”


    吴执嗤笑一声,“跛子酒?这是什么破名啊?酒厂厂长是瘸子?”


    梁克勤一把抢回吴执手里那瓶跛子酒,“我爷我爸才不是瘸子呢!”


    “哎哟。”吴执认真地看看梁克勤,“合着你这是富三代在这无病呻吟啊?”


    “你懂什么呀?”梁克勤撅起了嘴。


    “那你在这求什么呢?”吴执问。


    “求事业,求姻缘,求我爸能够认清现实,东山再起。”


    “那你还挺贪呢。”


    梁克勤伸手摸着神像的脚,“这叫广撒网,万一哪句话就让神仙听着了呢。”


    “有道理。”吴执挑眉点点头,“酒厂不是好好的吗?为啥让你爸东山再起啊?”


    梁克勤不聚焦地斜睨了吴执一眼,“怎么,你不上网冲浪啊?”


    吴执满脸无语,“不咋冲,你讲讲吧。”


    “白酒不行了,行业黄昏了。”梁克勤大声说。


    “啊?”


    梁克勤摇摇头,“你跟我爸反应一样一样的,等着。”


    说罢,梁克勤掏手机,点出个视频递给吴执。


    这是一个叫做《白酒的诞生之旅:从一粒粮食到一杯美酒》的视频,用动画展示发酵、勾兑的微观过程,又实景拍摄展示生产场景,画面制作精良,语言通俗易懂,兼具知识性与趣味性,非常不错。


    视频十分钟左右,吴执看了一大半,把手机还给梁克勤。


    梁克勤没接,“你看完。”


    吴执没招,调了倍速,继续看。


    后面就不是制作过程了,而是一些研究数据,做的也是相当漂亮。


    树状图、散点图、柱状图,所有信息都做了可视化的分析。


    什么白酒的主要的市场是在国内,高酒精含量的白酒容易导致血压升高、血管损伤和动脉粥样硬化,从而增加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而我国正是这些疾病的高发地,发病率高出世界平均水平5个百分点……


    吴执是越看越头秃,他退出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叫“大头铁”的科普账号。


    “这来源准确吗?”吴执问。


    “当然了,这可是头部博主,千万粉丝呢。”梁克勤拿回手机,“你也看出不对劲了,对不对?”


    吴执还没有消化好这个视频,没有吱声。


    “白酒被这个社会淘汰那就是大势所趋,倒是不能没。”梁克勤举起酒瓶,“但以后,白酒也会像国外香烟一样,酒瓶子上印上中风失能的老头子,让所有喝白酒的人引以为戒。”


    吴执满眼问号。


    “我家厂子最近几年都不咋行,本来我都放弃梦想,寻思回去继承家业了,趁这个假期先卖卖酒,走走市场,但不行啊,我不能做丧良心的事儿啊,白酒这玩意有问题。”


    “我看你才有问题。”


    梁克勤一脸愤慨,“你是不是我爸派来的?”


    “……”


    “我把这事儿跟我爸说,趁着白酒产业还没彻底没落,赶紧把厂子卖了,结果他居然给我撵出来了。”


    “那你试试去你爷坟前说,你看看你爷能不能蹦出来打你。”吴执说。


    “你……”梁克勤踉踉跄跄地扶着神像底座站起来,指着吴执说:“我最受不了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拿无知当个性,以为自己活得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吃得盐比我们多就可以藐视一切吗?错的就是错的。”梁克勤拍了拍自己的前胸,“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我是唯物的,我是讲科学的,是讲数据的。我上大学,老师教我的第一课就是:数学不会骗人,代码不会骗人,剩下一切都是虚无。”


    吴执听得无语至极,这种人才送到缅北,那肯定了不地了啊,“你哪个学校的?”


    “风华大学,怎么了?”梁克勤大声地说,语气中满是自豪。


    吴执拄着神像,歪头看他,“不怎么,等开学找你们潘院长唠唠去。”


    梁克勤冷笑了一声,“吹吧你就。”


    吴执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一点了,“风华大学学生寝室十点半宵禁,你是回你爸Big House还是怎么的?”


    “啊?已经这么晚了?”梁克勤整个人都呆了,“我回不去我爸那,刚被他撵出来,我也是有骨气的。”


    “……”


    “学校回不去,咋整啊?”梁克勤忽然看了眼吴执,语气变得异常谄媚,“大哥,我看你人挺好的,能不能借我点钱?我银行卡被我爸冻结了。”


    “其实你应该把骨气用在我这种陌生人身上,而不是你爸。”吴执无语地看着他,“把地下你那些垃圾都捡起来,跟我走。”


    吴执是一点儿手段都没上,就把梁克勤领家来了。


    进屋的时候,还寻思给学校书记发个信儿,得加强一下大龄儿童的防拐防骗工作,现在这小孩也太纯真了,刚认识没几个小时就跟人回家了。


    梁克勤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屋里,可能觉得这个小贫民窟很新鲜。


    “你在这儿对付一宿,明天早上赶紧回学校,听见没?”


    梁克勤像是拨浪鼓似的猛点头。


    吴执洗漱出来的时候,梁克勤已经栽沙发上睡着了。


    一想刚才梁克勤在将军祠地上连滚带刨的,吴执就心疼自己新买的奶白色小沙发。


    算了,吴执甩甩湿漉漉的头发,进屋了。


    躺在床上,吴执想起那个大头铁科普,点开账号翻一翻,所有视频做得都异常精美,从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入手,用清晰的图片和简洁的文字阐述科学原理,再通过视频结合动画、实际操作等方式,让观众更直观地理解复杂概念。


    视频的最后,再通过研究和文献,来点小升华,甚至引出个话题探讨,非常成体系。


    可能是职业病,看到参考文献吴执就想点开看看,可是吴执点了几个,都是外网,有访问限制。


    吴执打了个哈欠,算了,明天用电脑翻墙看吧。


    第40章 猫猫


    周五下午, 吴执照例来到清暑殿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处理过常规事物之后,吴执去找董事长。走进董事长办公室的外厅,吴执看到除了秘书还看到那里坐了一个带电棍的保安。


    秘书看到吴执起身问好。


    “你好,我来找董事长。”吴执说。


    “嗯, 吴老师, 文董已经交代过,您直接进去就好。”秘书说。


    随后, 秘书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请进。”


    刚一推开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一个挽着低发髻的漂亮姐姐正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伏案,听到有人进来, 她抬起头, “吴老师。”


    “文董。”


    看到秘书把门关上, 文川站起身,走向吴执。


    吴执来过这办公室无数次, 但今天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是东西挪位置了?还是装饰画换了?吴执有点恍惚, 好像都没变啊。


    “舒城兰花还是南山白毛?”文川询问吴执。


    “白毛吧。”吴执说。


    他走到窗前, 看着窗外的景色, 吴执工位和董事长文川办公室分别位于一层楼的两侧,虽然都是俯瞰春岚市,但景色大不一样。


    吴执那边对着的是老城区, 房屋较矮,自然风景秀丽,可以清楚地看到将军祠和东懋湖等春岚老景;而文川办公室的窗户外面对着的是城市新区, 高楼林立,现代气息浓厚,放眼望去都是玻璃怪物。


    看着看着,吴执忽然发现其中一扇玻璃裂了,放射状的,应该是被东西砸了。


    吴执回头,刚要询问文川,看着办公室的墙壁,忽然明白了,东西、陈列都没变,但墙重新粉刷过了。


    走到墙边,吴执摸了一下,随手捻了捻,“怎么回事?”


    文川穿着一身雾蓝色职业装,坐在茶台边,正在烹茶,她眼皮都没抬,淡淡道:“小金和王东上周来过了。”


    吴执心里“咯噔”了一下,表情都控制不好了,“你没事儿吧?”


    文川摇摇头,“没事。”


    吴执坐下叹了一口气,“王东刚消停了没几年,这次小金下来……”吴执摇摇头。


    “他也找你了吧?”


    吴执冷笑一声,“何止找了,你差点在社会新闻上看见我。”


    文川看向吴执。


    “前段时间,他藏我车后座,忽然吱声,差点没吓死我。”吴执重重叹了口气,扶着太阳穴,“然后又是他那套卓越的向上管理,让我回去。我不同意,他就抢我方向盘,差点来了个殉情。”


    水烧开了,文川倒好茶递给吴执。“那您打算?”


    “他俩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吴执吹了吹杯中的茶,升腾的水雾让眼睛变得朦胧,“就别试探了,我不回去。”


    几泡茶后,吴执准备起身离开,看文川还盯着自己,吴执问道:“还有事?”


    文川略略皱眉,“您过来……没有事儿吗?”


    吴执一拍大腿,“差点把正事忘了,最近估计会有一个叫梁克勤的大学生投简历,你和老魏看看,如果资质还可以,就让他在科技部实习,之后你俩定他的去留,不用知会我。”


    文川点了下头,“什么来头?”


    吴执又端起茶,喝了一口,“也没什么,是我以前朋友家孩子,不用搞特殊。”


    晚上饭口过后,楚淮也准时出现在店里,经过几周的磨合,两人也形成了默契。


    楚淮周五来,周日走,在吴执家住两天。


    打烊之后,沿着大坝遛弯侃大山,上班之前,早市吃早餐,两人都心照不宣,形成了制式化流程。


    傍晚,两人吃着雪糕走在大坝上,迎面过来好多的男男女女。


    “你谈过恋爱吗?”楚淮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吴执笑着转过来,倒着走,“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母单。”楚淮直言不讳。


    “牡丹?我还月季呢。”吴执笑了一会,仰着脸说,“不是吹牛哦,我情史可老丰富了。”


    楚淮听到这,嘴里的冰糕一下子就喷了,周围的人都看他。


    他也顾不得丢人,只想递给吴执一个镜子,让吴执自己看看有多好笑。


    “你礼貌吗?楚主任,是不是混熟了?”


    “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哈……”楚淮笑得难以控制,两个小虎牙疯狂外露。


    吴执看楚淮笑成那样都无语了,他背着手走在楚淮旁边,“真处过,这咋还不信呢。”


    楚淮咳了半天,终于止住了笑,“信,信,那你讲讲吧。”


    “这有啥好讲的,再说那么私密的事儿,不告诉你。”吴执哼了一声。


    楚淮现在看吴执,仿佛都能看见吴执脑门有5个字:我在吹牛逼。


    “你追的她,她追的你啊?”楚淮问。


    “我追得她呗。”吴执苦笑了一下,“太鸡贼了啊,套我话。”


    “那怎么分的手啊?”楚淮开始了刨根问底。


    吴执梗梗着脖子,“谁说分手了?”


    楚淮看傻子的眼神,这回是一点也没含蓄。


    吴执叹了口气,“行行行,分了,分了行吧。”


    “怎么分的?”


    “非往人心窝子上戳,是不是?”


    “讲讲呗,看你也不像有心的样子。”楚淮说。


    吴执也没再贫,想了一会儿说:“我受过一次重伤,醒了就找不到她了。”


    楚淮忽然回想起潘桃说过的事儿,可能是高中的事儿吧。


    再说以吴执的外貌和性格,就算他不追别人,也不太可能没人追他。


    但是有一点楚淮不理解,“找不到了?”


    吴执把雪糕棍扔到垃圾箱里,“嗯,找不到了。”


    “都什么时代了,还能找不到,你也没诚心找吧?”楚淮说。


    吴执盯着湖面出神,轻声说:“嗯,算是吧。”


    从东懋湖回来,刚进院,吴执忽然伸手拦住了楚淮。


    “怎么了?”楚淮问。


    “嘘。”吴执伸手指指不远处的路边。


    圆月当空,朗朗乾坤,两只小野猫正在马路中间,路灯下面,旁若无人的搞事情!


    楚淮看了眼吴执,吴执正满脸兴奋地盯着猫看,恨不得都要搓手了。


    “你还对听猫墙角感兴趣?”楚淮揶揄道。


    “小点声。”吴执蹲了下来,“人家正办事呢,不要打扰到人家。”


    吴执像是研究员一样,聚精会神地盯着两只猫,态度之认真,楚淮都觉得好笑。


    “你这么喜欢看,就上网看真人的呗?”楚淮说。


    “什么叫我这么喜欢看啊,这不正好赶上了吗。”吴执不转睛地看着小猫们,“再说了,网上看不行,那都留痕,可不中。”


    楚淮笑得不行,“你多大了,谁还查你看黄片啊?”


    吴执仰头看向楚淮,瞪了他一眼,“反正上一个查我的是你。”


    “……”楚淮万万没想到回旋镖打到了自己,“那是查你档案,又不查你浏览记录。”


    不知是听到了愚蠢人类在蛐蛐它们,还是自然结束,小猫们完成了神圣的工作,互相蹭着脖子,亲亲昵昵地离开了。


    吴执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又看着什么了?”楚淮四处张望。


    吴执冲他招招手,“腿麻了,快扶我一下。”


    “……”楚淮走过去,架着吴执的胳膊,“你从来不看黄片啊?”


    “不看。”吴执很罕见的一身正气。


    “为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你问这这事干嘛?”


    楚淮看着吴执,怼了吴执腰一下。


    “别闹,别闹,腿还麻着呢,一会儿倒了。”


    “那你说啊。”


    “你天天就跟那好奇宝宝似的,问问问问的。”吴执叹了一口气,“非正常死亡,警察叔叔会调查你的手机、硬盘、浏览记录什么的,你知道吧?”


    “知道啊。”楚淮说。


    “那我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被警察叔叔翻到点儿什么,我名声怎么办啊?”


    楚淮实在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你担心还挺多的哈,活得好好的,就担心死之后的事儿。”


    “那是,未雨绸缪嘛。”吴执拍拍楚淮胳膊,“我好了,不麻了。”


    “你死都死了,还管这些干什么?”


    吴执皱了皱眉,“你还年轻,什么都不懂,这叫赢得生前身后名。”


    楚淮点点头,“那你大胆地看吧,要是出了啥事,我一定守护好你的秘密,让你人设不倒。”


    马上到吴执家楼下了,这一段路灯坏了。


    “吴执。”


    “嗯?”


    吴执回过头看楚淮,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但又看不清。


    “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的。”楚淮说。


    吴执不明所以,“我也觉得我挺好的。”


    “那你怎么还单身啊?”楚淮问。


    “啊?话题怎么拐这儿来了?”吴执莫名其妙。


    这孩子问题真多。


    吴执想了一下,“对象哪儿那么好找啊?再说,你不也单着呢吗?”


    “你喜欢什么样的?”楚淮问。


    吴执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唠的黄片,“制服少女?丧服人妻?温泉辣妹?”


    “……”


    楚淮半天没吱声,吴执莫名感觉有点凉嗖嗖的。


    “其实我觉得女生没意思。”吴执说。


    月亮在天空劈开了一道缝隙,透了光下来。


    楚淮停下脚步,看向吴执,有些急切,“什么意思?”


    “像咱俩这样不好吗?一起吃,一起住,一起遛弯。”吴执说。


    楚淮神色有千斤重,半晌说道:“你觉得我是想和你一起遛弯吗?”


    “啊?你不喜欢啊?”


    楚淮看了眼天上忽明忽暗的缝隙,开口道:


    “吴执,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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