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上方。在红绳断裂的瞬间,大股秽气和煞气剧烈上涌,又被阵法死死束缚。
陈大河死死锁定井口及手上的红绳,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他周身沉寂的血煞之气轰然爆发,离他最近的两个后生被这股狂暴的气浪掀得踉跄后退。
“吼——!!!”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洪荒凶兽般的咆哮从陈大河喉咙深处炸响。
他根本无视众人的惊呼和眼前的黑暗,身体如同捕食的鹰隼,单手在井沿一撑,合身朝着的黑暗井底纵身跃下。
他手中的长木棍,在血煞之气的灌注下,发出刺耳的嗡鸣,棍尖划破空气,带起一道撕裂黑暗的暗红轨迹!
“天爷啊!他跳下去了!”井口一片混乱的惊呼。
陈小米正被那滑腻冰冷的东西拖向更深的黑暗,护身金光摇摇欲坠,怨毒的低语在她脑中疯狂嘶吼。就在她感觉意识要被淹没的刹那——
一股狂暴、炽热、带着浓烈血腥味和滔天杀意的气息,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
轰!
陈大河重重地落在陈小米下方不远处,双脚深深陷入井底淤积的恶臭污泥之中。他落地的冲击波混合着沸腾的血煞之气,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那些缠绕陈小米的滑腻东西上!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缠住陈小米脚踝的几根冰冷触手应声而断。断口处冒出浓烈的黑烟,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
其余的触手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缩回下方的污泥深处。
陈小米只觉得腿上一松,身体被绳索拉住,暂时悬在半空。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借着陈大河周身那沸腾的暗红煞气带来的微光,勉强看清了井底的部分景象。
这是一个被扩大的空间,似乎是当年凿穿墓道形成的。脚下是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几截惨白的、疑似人骨的物体半埋在泥中。
井壁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滑腻的菌斑。而在井壁靠近底部的一个角落,赫然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布满铜绿和诡异符文的青铜构件。那形状,像是一把巨大锁头的一部分。陈小米怀中的碎片正与它产生强烈的共鸣。
此刻,那青铜巨锁的中心,一道深深的裂痕清晰可见,丝丝缕缕暗红如血的煞气正从裂痕中缓缓渗出。刚才袭击她的,正是这些被煞气侵染、产生了邪异意识的秽气凝结物。
陈大河根本没去看那青铜锁。他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淤泥翻涌的深处——那里正有更多、更粗壮的、由秽气和血煞凝结而成的滑腻触手在蠢蠢欲动。
“死!”一个沙哑破碎、却蕴含着无尽暴虐的字节从陈大河牙缝中挤出。
他手中的长木棍不再是棍,在他灌注了沸腾煞气的手中,化作了撕裂一切的凶兵。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杀戮本能。他踏着污浊的淤泥,迎着那再次扑来的、更加粗大的秽煞触手,猛地挥棍横扫!
"砰!!"
木棍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爆鸣,棍身包裹的暗红煞气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砸在冲在最前的一根触手上。
那根由污秽阴邪凝聚的触手,竟如同脆弱的朽木般被瞬间砸断、粉碎,逸散的黑气还未来得及消散,就被陈大河手腕处亮起的饕餮纹路贪婪地吸扯过去。
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
陈大河如同陷入重围的凶兽,在狭窄的井底辗转腾挪,手中棍化作一片暗红色的死亡风暴。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裹挟着撕裂魂体的狂暴煞气,秽煞触手不断被砸碎、撕裂,发出无声的哀嚎,逸散的黑气源源不断地被那饕餮纹吞噬。
陈小米悬在半空,看着下方那如同修罗炼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个在污浊与黑暗中奋力搏杀、周身血煞翻腾如焰的男人,心中震撼莫名。他每一次挥棍,每一次受伤带来的闷哼,都仿佛敲打在她的心上。
就在这时,那青铜巨锁裂痕中渗出的暗红煞气突然加剧!
一道远比之前粗壮、凝实、前端隐隐形成狰狞鬼爪的血煞之气,如同毒龙出洞,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绕开陈大河狂暴的攻击范围,直扑悬在半空、暂时失去威胁的陈小米!
陈大河正被数根粗大的秽煞触手缠住手臂和腰身,一时无法脱身。他血红的眸子瞥见那道袭向陈小米的致命血煞鬼爪,口中发出一声震怒欲狂的咆哮!周身煞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般再次暴涨!
带着污秽腥气的死亡触手,已经拂上了陈小米的脖颈。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阿婆被反噬倒下时痛苦扭曲的脸、张屠夫塞钱时躲闪的眼神、柳氏坟头那七只衔骨的黑猫、还有此刻下方陈大河染血搏杀的身影……无数画面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疯狂闪现、破碎!
“丫头……你的眼睛……是天赐的宝,可你的舌头……才是咱陈家血脉里埋得最深的根啊……”
阿婆虚弱而带着无尽遗憾的叹息声,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那是陈婆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的、当时她完全不懂的话。那时她只当阿婆是烧糊涂了,满心都是失去至亲的恐惧和茫然。
“浪费……浪费了天赋……” 阿婆最后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此刻却像惊雷般在她识海炸响。
天赋?不仅仅是灵瞳?舌头?根?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伴随着极致的恐惧与不甘,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她血脉深处某种沉睡的力量,仿佛一道尘封万古的闸门,在生死一线间轰然洞开!
“不——!!!”
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嘶喊,并非仅仅出自她的喉咙,更像是她整个灵魂、连同血脉中沉睡的古老力量一同被挤压到极限的爆发。
这声音蕴含着一种奇特的、穿透一切污秽的韵律,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份量,不再是简单的呼喊,而像是撬动了某种无形的法则!
随着这声嘶喊,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微弱金芒的无形波纹,以陈小米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言出法随·定!”
意念与声音合二为一,化作一道不容置疑的律令!
波纹扫过!
那道眼看就要抓碎陈小米头颅的血煞鬼爪,动作竟真的出现了一刹那极其短暂的凝滞。
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捆住,虽然只有一瞬,那鬼爪上的狰狞面孔便爆发出更加狂怒的尖啸,疯狂挣扎着挣脱了束缚,但这一瞬,已经足够!
下方,被陈小米那声蕴含奇异力量的嘶喊激得煞气再次沸腾的陈大河,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破绽!他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挣断了缠身的秽煞触手,手中棍棒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沸腾到极致的煞气,如同离弦的血色怒矢,脱手而出!
“嗤——!!!”
灌注了狂暴煞气的木棍,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那被短暂凝滞的血煞鬼爪,棍身携带的毁灭性力量轰然爆发!
“轰!”
血煞鬼爪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在半空中猛地炸开,化作漫天腥臭的黑红血雾。其中蕴含的凶戾意念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彻底消散。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绳索传来,震得陈小米双臂发麻,几乎脱手。她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刚才那一声嘶喊抽空了她大半力气,喉咙火烧火燎地痛。
井底,陈大河在掷出长棍后,身体也因巨大的反噬和伤势重重向后摔倒在恶臭的淤泥里。
他眼前彻底一黑,口中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周身沸腾的血煞之气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手腕上亮起的饕餮纹路也黯淡下去,只剩下那道溃烂伤口火辣辣的灼痛。
他仰躺在冰冷的泥泞中,剧烈地抽搐、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腹部的靛蓝布料已被温热的鲜血彻底浸透,意识在剧痛和脱力中迅速模糊。刚才那一掷,彻底抽空了他的一切,伤势瞬间恶化到了致命的边缘。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绳索传来,震得陈小米双臂发麻,几乎脱手。她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刚才那一声嘶喊抽空了她大半力气,喉咙火烧火燎地痛。她惊惶地看向下方,只见陈大河一动不动地躺在淤泥里,只有胸膛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身下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井底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阴冷与污秽。那青铜巨锁的裂痕,如同恶魔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陈小米看着下方生死不知的陈大河,又看了看那不断渗出煞气的裂痕,一股更深的寒意和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