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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井口布阵

作者:天天捡到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正午时分,日头悬在正中,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辰,也是极阳极阴交汇、某些封印或气机最易显露端倪的时刻。


    村中央那口早已干涸、被乱石杂草半掩的废井旁,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里正陈老栓带着七八个村里胆子最大的后生等在那里,人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他们脚边堆着陈小米要的东西:早上刚准备好的两桶黑狗血、几大袋生糯米、那串铜钱、七根桃木桩、还有那两柄杀猪刀。


    陈大河拄着那根长木棍,沉默地跟在陈小米身后。


    他身上穿着那件针脚粗大、却干净厚实的靛蓝粗布短打,勉强遮盖了伤处的绷带,也冲淡了几分的骇人气场,但那份源自骨子里的沉凝和手腕处隐隐透出的诡异感,依旧让那些后生下意识地离他几步远。


    腹部的伤口在药物和自身强悍体魄的支撑下,不再大量渗血,但每一次呼吸牵动肌肉带来的隐痛,都提醒着他此刻并未痊愈。


    陈小米再次扫了一眼地上的物品,确认无误。


    她的乾坤袋比来时鼓了许多,里面塞满了朱砂、符纸、红绳、缠好的桃木剑和一小瓶救命的金疮药。


    “齐……齐了。”陈老栓的声音有点发颤,指着那被大石板半掩着、只留下一个豁口的井台,"丫头……真要下去?这……这太凶险了!"


    “根子在下面。”陈小米语气斩钉截铁,目光扫过众人恐惧的脸,“张大嫂的头七就在后天,怨气爆发直指此地。不弄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在作祟,头七那天,谁也跑不了!”


    她顿了顿,走到井口边,一股混合着泥土霉味和难以言喻的阴冷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再次开启灵瞳,凝神向下望去,井底幽暗依旧,悄无声息。


    “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也给村里争取时间,下井之前,必须先将这井口暂时封住,以防出现阴气爆发。”陈小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首先抓起一大把生糯米,沿着井台边缘,口中念念有词,步罡踏斗:


    “天清地宁,秽土难侵。米粟铺地,隔绝幽冥!”


    随着咒语,她将手中的糯米均匀地撒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圆圈,将整个井口和部分井台都圈在其中。洁白的糯米粒落在泥土上,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感似乎被驱散了一丝。


    接着,她拿起那串油腻的老铜钱,红线在她手中灵巧地翻飞,口中咒语转为低沉而急促:


    “五行流转,气通人寰。古钱为引,锁脉封关!”


    她选中八卦中的坤、艮、坎、震、离、兑、乾、巽八个方位,将一枚枚铜钱深深嵌入井台周围的石缝或泥土中,最后八枚则用红线串联,形成一个复杂的网状,覆盖在井口上方。每一枚铜钱嵌入,都似乎引动了周围稀薄的阳气,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彼此连接,形成一道封锁地脉阴气的无形网络。


    然后,她走到一桶黑狗血旁。腥气扑鼻,但其中蕴含的纯阳生气却让她精神一振。她用手指蘸取滚烫的狗血,在七根削尖的桃木桩顶端,飞快地画下七道繁复的镇煞符。


    每一笔画下,朱砂混合着狗血都亮起微弱的红光,随即隐入木纹。画毕,她双手结印,口中疾喝:


    “桃都之木,阳火之精!七煞归位,邪祟难行!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令,她亲自将七根画好符咒的桃木桩,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狠狠钉入井台周围糯米圈外的七个点位!木桩入地,顶端符光一闪而逝,一股灼热的阳刚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与铜钱网络、糯米圈遥相呼应。


    最后,她走到井口豁口处,提起那桶剩余的黑狗血,神情凝重:


    “至阳之血,涤荡污秽!敕令此方,两日安宁!”


    她将整桶狗血,对着井口豁口和覆盖其上的铜钱红线网,猛地泼了下去!


    “嗤啦——”


    本来安安静静的井口突然翻涌起来,滚烫的狗血刚接触到井口,就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爆发出刺耳的声响和浓烈的腥臭黑烟。


    铜钱网剧烈震动,红光连闪,七根桃木桩顶端也亮起微弱的红芒,整个井台周围,以糯米为界,铜钱锁脉,桃木镇煞,黑狗血涤秽,瞬间形成了一个简陋却异常稳固的守护阵法。


    井口被黑狗血激发的丝丝缕缕外溢的秽气和煞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摁了回去。


    陈小米脸色微微发白,刚才这一系列施法,调动了她不少灵力和心神。她看着暂时被压制住的井口,沉声道:“这阵法借地脉之势,以阳罡之物强行封住井口阴气外泄。此阵最多能撑两日!两日之内,只要无人强行破坏阵基,井底之物暂时无法大规模爆发祸及村子。”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陈老栓和那群后生:“在我未回来之前,这两日,务必派人轮流看守此处,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得触碰阵基之物!”


    陈老栓和众人看着井口瞬间平息下来的异状,又惊又佩,连连点头保证。


    做完这一切,陈小米才看向那幽深的井口,深吸一口气,对陈大河点点头:“轮到我们了。”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暂时被封印的井口上,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陈小米走到井边,伸出手,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绳子给我。”


    “丫头!”


    “小米妹子!”


    陈老栓和几个后生都急了。


    “给我!”陈小米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你们在上面守着,看到井口有黑气大量涌出,就立刻把这桶黑狗血倒下去。然后把这包生糯米围着井口撒三圈。剩下的铜钱全部压在井沿上!记住,动作要快!然后所有人立刻后退,有多远跑多远!”她将一包自己用符水浸泡过的生糯米交给陈老栓。


    “那你呢?”一个年轻后生忍不住问。


    “我自有办法。记住,我没有叫拉绳子千万不要拉!”陈小米接过一条粗壮的麻绳,迅速在腰间打了个结,另一端牢牢系在井旁一棵老榆树粗壮的树干上。她将乾坤袋斜挎好,缠着麻线的桃木小剑插在腰间。


    接着,她走到井口,从乾坤袋里取出两小段浸过朱砂、编得异常结实的红绳以及两枚铜钱。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段红绳的两端分别系在两枚铜钱上,另一段红绳则绑在紧紧缠绕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一个活扣。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陈大河身上。他拄着木棍,脸色苍白,呼吸都带着隐忍的粗重,腹部的靛蓝布料下隐隐透出不祥的深色。


    她走到他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大河,绳子。你在这儿看着它,别让任何人乱拽。” 她指了指系在树干上的主绳,接着将系着铜钱的红绳交给他,“还有这根红绳——看到没?和我手上的一样。”


    她抬了抬缠着红绳的手腕,“ 如果我没事,它会完好。如果它突然断了……”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无比凝重,“那就是下面出大问题了,”陈小米紧张无比地盯着他的双眼,“你要记得咱们的约定!”


    陈大河的目光从她紧张的脸上移到那根绷紧的麻绳,又缓缓转向手中握着的红绳,最后沉沉地落回陈小米脸上。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没拄棍的手,按在了粗糙的树干上,身体微微前倾,将重心压了上去,仿佛将自己钉在了那里。


    那根充当枪的木棍,则被他紧紧攥在另一只手中。他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虚弱是底色,但那蓄势待发的姿态,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绳子在,他就在;红绳断,他便动。


    陈小米不再犹豫,双手抓住井沿冰冷的石头,翻身钻进了那狭窄的豁口。


    “丫头小心啊!”陈老栓带着哭腔的呼喊从头顶传来,迅速被老井吞没。


    身体悬空,粗糙的麻绳勒着腰腹。陈小米点燃了一根特制的、掺了雄黄粉的牛油火折子。昏黄跳跃的火光勉强撕开下方几尺的黑暗,照亮了湿滑长满苔藓的井壁。


    怀中的青铜碎片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她强忍着不适,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井壁。青苔覆盖之下,隐约能看到一些古老、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早已失传的符咒残迹,但大多已被岁月和污秽侵蚀得难以辨认。


    下行了约莫三丈深,火折子的光猛地一晃!一股强大的、阴冷粘稠的吸力毫无征兆地从下方黑暗深处传来。


    陈小米只觉得身体一沉,腰间绳索骤然绷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火折子“噗”地一声熄灭!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


    “不好!”陈小米心中警铃大作!这吸力绝非自然形成!她立刻单手掐诀,口中急念护身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吾身!急急如律令!”


    微弱的金光刚在她体表亮起,就听到下方黑暗中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悉悉索索”声。紧接着,数道冰冷、滑腻的东西猛地缠上了她的脚踝和小腿,触感如同腐烂的水草,又像是无数冰冷的手指。一股阴寒刺骨、充满怨毒的气息顺着被缠住的地方疯狂钻入体内。


    “啊!”陈小米痛呼出声,那怨毒气息冲击着她的灵台,护身金光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她奋力挣扎,试图甩脱腿上的束缚,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摸向腰间的桃木小剑。然而那滑腻冰冷的东西力量奇大,将她猛地向下拖拽!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就在这剧烈的挣扎中,手腕上那根紧绷的红绳,被这股无形的阴冷力量猛地一扯——


    “啪!”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断裂声在陈小米腕间响起!那根作为警示的红绳,应声而断,断掉的半截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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