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秦遇再次清点了一遍作业,确认除了球队里的八个人,其他人都交了,就抱起作业走向办公室。
走到楼梯拐弯处,她和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一起,怀里的作业本散落一地。
秦遇条件反射地说声“对不起”,弯腰去捡作业本,就在这时,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伸到她眼前,和她一起捡。
她疑惑地抬头,对上穆逢那张精致又冷淡的脸。
阳光透过淡蓝色玻璃照进来,打在他脸上,更显光彩照人,眼眸深邃,鼻梁挺直,皮肤晒成淡巧克力色。
他穿白色工装休闲裤和一件枣红色宽大卫衣,一头红发微微凌乱,耳边一只银色耳钉闪闪发光。
女娲捏人的时候,一定是有所偏爱的。
同样是一副皮囊,有人美得过目难忘,有人瞧一眼都觉得抱歉。
在他身上,矜贵和难驯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同时存在,令人费解。
秦遇垂下眼,加快手上的动作。
“拿着。”
穆逢手脚麻利地捡起大半作业本,整理好后送到她手里。
“谢谢。”
秦遇抱起那堆作业就要走,被他叫住。
“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穆逢说着,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让她下意识有点紧张,她把怀里的作业本抱紧了,仿佛这样就有了一道护盾。
?“什么事?”
穆逢用他那双浅棕色的瞳仁盯住她,慢慢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你为什么每次都那样看我?”
秦遇不解,“哪样?”
“好像看一条丧家之犬,”他一字一句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不愿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又像看一个将死之人。”
秦遇的心猛地一跳,立刻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哪有,你想多了,我怎么会这么看你呢,我得走了,老宋还等着我交作业呢。”
秦遇说着,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蹬蹬蹬跑上三楼。
堪称落荒而逃。
并不知道,在她身后,穆逢盯着她的背影,站了很久。
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宋有才正唾沫横飞的和隔壁班老师说话。
“……我叫他们喊家长来学校,你猜怎么着?那小子居然说他无父无母!这样大逆不道,诅咒自己爹妈的孩子,我也是头一回见!”
“要我说他父母问题也不小,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不管孩子了,这样发展下去,将来迟早成社会上的败类、渣滓……”
秦遇听出来了,这八成是在说穆逢。
宋有才看见她进来,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放这里。”
接着,又侧过身去和隔壁班老师说话。
那位梳着齐耳短发、留着厚刘海的女老师,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可是听说,他还救过路上的老人。”
宋有才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哼”。
“谁知道是不是他撞的,那老人神志不清,也说不清楚。”
听了这句话,秦遇气地几乎僵住,宋有才居然这样说自己的学生,这跟后来社会上流行的“碰瓷”不是一个逻辑吗?
你撞了她,所以你才会救她,否则,为什么别人不救,单单你去救?
秦遇瞬间觉得穆逢十分可怜。
“宋老师,话不能这么说,成绩不好也不代表人品不好。”
女老师弱弱地提出抗议,秦遇欣慰地舒了一口气,至少还有三观正常的老师。
“古老师,你年轻、经验少,我可是教了二十年书,我告诉你,这种学生,一看将来就不成器……”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陈词滥调,中心思想就是,穆逢将来必成败类。
秦遇垂下眼,把那摞作业放到桌上。
离她左手一寸远的地方,放着宋有才的双层玻璃杯,里面泡着满满一杯浓茶,些微热气升到空气里。
秦遇垂下眼,收回手的时候,不经意地往前拐了一下,杯子被带倒,茶水汩汩流出,正好洒在宋有才身上。
宋有才猛地站起身,伸手拂去大腿上的水,可以已经晚了,棉布的裤料戏水性极强,瞬间湿了一大片,看起来就像尿了裤子。
“对不起,宋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秦遇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惊慌失措地道歉,又掏出纸巾,做出要给他擦拭的样子。
宋有才尴尬地摆摆手,“没事,你先出去吧。”
“对不起老师,我以后一定小心!”
秦遇鞠躬道歉,一脸不安地退出办公室,走到门外,脸上的不安迅速褪去,嘴角轻轻上扬。
这小小的报复,让她心中暗爽。
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喂。”
她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一抹扎眼的红。
穆逢正靠在墙上,单手插兜,微微侧头看向她,一双眼睛清冷又透亮。
“你在这里干什么?”
穆逢走过来,修长指间捏着一本作业本。
“你漏了这个。”
他用那只缠满绷带的手递过来A4本,她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地圆润干净,没有一点脏污。
还好,白色绷带也干干净净,没有渗血。
她接过作业本,道了声谢,转身送进了办公室。
出来时,穆逢还没走。
秦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自走开。
穆逢长腿一跨,两步就跟上她,跟她并排走。
“你第一次出来的时候,那个得意的笑,是怎么回事?”
穆逢侧头看着她,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果然,她为小小惩罚了一下宋有才而暗爽的表情,被他看到了。
于是她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什么笑啊,我根本没笑,你看错了。”
否认地斩钉截铁,眼睛却根本不敢看他。
说完,就一溜烟似地跑了下去。
回到教室的时候,看见走廊里站着好几个陌生的女学生,都不是他们班的。
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勾肩搭背,咯咯笑个不停。
教室后门口,人尤其多。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其他班的都跑这里来了?”
秦遇一回到座位,就问姚摇。
姚摇是美术生,上午跟她们一起上文化课,下午去上画室上专业课,事实上,为了提升本校艺术生的文化课成绩,七中今年首次推行了新的方法,让所有艺术生打散编入各个普通班。
所以,姚摇的专业同学遍布各个班,消息最为灵通。
听到秦遇的话,姚摇从漫画书里抬起头来,右手大拇指往后指了指。
“还不是因为他。”
秦遇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和穆逢的视线撞在一起。
真奇怪,隔这么远,他应该听不见她们说话,怎么会正好看过来?
秦遇移开视线,只当没看见。
“你是不知道啊,自从上次球赛,穆逢可成了我们七中的名人了!”
“好多女生都喜欢他,说他人长得帅,打球又棒,在球场上威风得很!对了,上次比赛九班还有个女生拍了照,把他的照片打印出来,当成宝贝似地只分享给好朋友。”
秦遇惊愕地张大嘴,“偷拍……好像是犯法的吧?”
姚摇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谁知道呢,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正说着,教室外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些女生,都是来花痴穆逢的,就连我的专业课同学都来向我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还有人叫我帮忙递情书。真是的,我跟他压根没说过话……”
姚摇打了个哈欠,趴到课桌上眯起眼睛。
放学后,轮到秦遇值日。
她负责打扫靠窗的一排,拿起扫帚从后向前干起来。
低头跟桌角缝隙里的碎纸片作了半天斗争,一抬头,穆逢正坐在前面的桌子上。
“值日罢了,至于这么认真吗?”
“什么意思?”
穆逢嗤笑一声,“你回头看看,还有人吗?”
她环顾四周,发现同组的人都走了,仅剩的一个正背着书包飞奔出教室。
“大家都是随便扫扫,应付过去得了,只有你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扫这么仔细。”
他说的是实情。
想起上一世,也曾有同事说过,“有些事差不多就得了,没必要那么较真。”
心头一阵发堵,她没好气道,“我就愿意扫这么仔细,反正跟你没关系。”
“让开,别挡路。”
穆逢从桌上一跃而下,动作轻盈流畅。
她不再理他,只当他不存在,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打扫,直到扫到最前排,一起身,发现他还在。
他正坐在教室中间,跟她的座位只差一条过道。
秦遇只当没看见,开始擦黑板。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政治,这位老师酷爱板书,黑板上被他写得密密麻麻全是字,负责擦黑板的同学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总之早就跑得没影了。
秦遇一边叹气,一边擦黑板。
今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教室里只剩她跟穆逢,两个人不说话,教室里无比安静,只有擦黑板的刷刷声。
好容易擦完了下半部分,她踮起脚尖去擦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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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身高不够,最上面约有四分之一,还是够不着。
算了,等会搬凳子来擦吧。
正这样想着,视线一暗,一只修长的手臂越过她的头顶,开始擦黑板最上面的字。
秦遇抬起头,正好看见穆逢线条凌厉的下巴。
这个角度放大了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像一把小刷子。
“你这样张着嘴,是想把粉笔末都吃进去?”
秦遇白了他一眼。
这个人不说话时是不折不扣的酷帅少年,一开口秒变毒舌,真令人扫兴。
既然有人主动帮忙,秦遇乐得接受,她退后几步,远离飞扬的粉末。
“刚才还笑话我过分认真,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穆逢回得干脆,“老宋罚我这个月每天值日。”
秦遇“哦”了一声,数秒之后,纳闷道“不对,前两天我走得晚,也没见你值日啊。”
穆逢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并不回答。
他长得人高马大,手臂长,动作又快,没几下就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打扫完毕,可以走了,秦遇回到自己的座位,飞速收拾书包,周末要写的卷子、周记本、笔袋、随身听……一样一样放进书包,正准备拉上拉链,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抬头看看窗外,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下来,强劲的风吹得校园里树枝乱舞,气温瞬间降了好几度。
她去关窗户,一滴水落到手背上。
“下雨了,带上伞再走。”
她一边关窗户,一边提醒穆逢。
穆逢“哦”了一声,过了一会,才说“我没带伞。”
说时迟那时快,乌云迅速在天边聚起、翻涌,一声闷雷滚过,大雨哗哗下起来。
秦遇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书包,又去姚摇桌洞里摸了摸,没有伞。
“没办法,我只有一把伞,要不,你等雨停了再走吧。”
“嗯,你先走吧。”
穆逢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最后排响起,被急躁的雨点盖过。
他又恢复了那个姿势,双手枕在脑后,闲闲靠在墙上,双腿直直地架在桌上。
眼睛看向窗外,表情沉静。
明明是肆意张扬的姿势,偏偏又透出几分萧索寂寞。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皮鞋怕打地面的声音,接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出现在教室后门。
“小遇。”
熟悉的声音响起。
“爸爸。”
秦遇惊喜地跑过去。
“爸爸,你怎么来了?”
“中午就回来了,天气预报说这会要下雨,我怕你没带伞,就给你送过来,顺便接你回家。”
秦爸爸说着,把手里一柄20骨墨绿色大伞递给她,秦遇接过伞,兴冲冲挽起爸爸的手臂往外走。
走了几步又停住。
“爸爸,你等我一下。”
说着扭头跑回了教室。
“穆逢,你撑这把伞回去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她把那柄墨绿色的大伞,放到他桌上。
她有爸爸来接,而穆逢,好像总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穆逢抬眼看她,“这么好心?”
秦遇轻哼一声,“就当是你帮我擦黑板的回报。”
穆逢的眉毛高高挑起,原来,她知道他是特意留下来帮她的。
“再见,早点回去吧。”
秦遇冲他摆摆手,跑开。
远远的,秦遇就看见爸爸的黑色雪弗兰停在校门口,她挽着爸爸的手臂,加快脚步,快到车前时,车窗玻璃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尖下巴,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年龄在三十上下。
女人看见她,笑得灿烂,热络地说,“小遇快上车,当心淋湿了。”
秦遇的心像是突然坠入冷水里。
她机械地拉开车门,后座上一个长相白净的小男生,客客气气地喊她,“小遇姐姐,你好。”
男生穿着小学的校服,面孔和前排的女人有五分相似。
“你好。”
秦遇木然地回了一声,“砰”一下关上车门。
前排传来爸爸和女人热切的交谈声,车窗上倒映出她阴沉的侧脸。
原来不是在高二,原来高一的时候,爸爸就和这个姓陈的女人搞在一起。
只是上一世她不知道,这一世,机缘巧合,她提前知道了。
下雨天赶着接女儿,却也不忘接出轨对象的儿子,真是深沉又可靠的父爱。
秦遇嘴角微动,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看来,她的第二个任务,要提前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