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黑以后,这个城镇也暗了下来。从原身的记忆里,沈知微知道这地方叫宿州,而她的目标正是宿州知州府。
从沈木口中得知知州府的位置后,三人找了个偏僻角落翻墙而入,蹲伏在一处杂草丛中。沈知微凝神观察府内的布局、守卫巡逻的路线以及换班的间隙,一一刻印在脑中。她注意到东边一个靠近小花园的院子,堆满了柴火和煤块,旁边是下人的矮房,守卫相对松懈。一个计划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简洁地向沈木交代了稍后的任务,并将之前在破庙搜刮到的打火石递给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亥时三刻,巡夜的梆子敲过三遍。墙内的巡逻脚步声远去,换班的空档来了!
就是现在!
沈知微迅速向西潜行——那是她从沈木口中撬出的关键信息:小小的宿州知州府内,竟藏着一个粮仓!而她拥有空间异能,只要能抵达那里,整个粮仓都将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在她小心翼翼向粮仓方向移动时,东边的院落猛地腾起火光,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
是沈木依计点燃的!
“着火啦!”
“东跨院着火了!”
尖叫瞬间撕裂了夜晚的宁静!整个知州府如同炸开的锅,哭喊、叫骂、杂乱的脚步声混作一团。守卫们惊慌失措地涌向火场,有的连兵器都顾不得拿,原本严密的防线顷刻瓦解。
沈知微藏身之处恰好被升腾的浓烟遮蔽,真是天助!
后门虚掩着,一个老门房正伸着脖子惊惶地望着府内的大火,嘴里念叨着“造孽”。沈知微如鬼魅般从他身后闪出,冰冷的硬物抵住他的腰眼,压低声音喝问:“粮仓在哪儿?”
得到确切位置后,她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他后颈,老门房闷哼一声软倒在地。她拉开门闪身而出,迅速消失在门外漆黑的巷弄里。
知州府彻底乱了套。
她摸到第三个巷口,果然看见墙根下立着个黑黢黢的院子,两扇厚重的木门上挂着粗大的铁锁,门檐下悬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摇欲坠。门两侧各站着一个兵丁,都踮着脚焦急地望向知州府方向,手中的长矛斜靠在墙上,嘴里骂骂咧咧:“娘的,火都烧到东跨院了,也没人来换班,这破差事……”
沈知微缩进更深的阴影,从怀里摸出一块石头。她屈指一弹,石头带着破空声砸在斜对面的墙根,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谁?”两个兵丁同时警觉回头。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引开的刹那,沈知微如狸猫般蹿出!左手闪电般捂住近处兵丁的口鼻,右手手肘狠狠砸向其颈后,那兵丁连哼都没哼便瘫软下去。另一个兵丁闻声刚要转头,她已抄起地上的长矛,杆尾带着风声横扫,精准击中其膝弯。兵丁“哎哟”一声跪倒,沈知微顺势一脚踏住其背脊,手刀再次劈落颈侧,第二人也瞬间失去了知觉。
前后不过三息。
她迅速扯下兵丁腰间的钥匙,插入铁锁转动两圈,“咔哒”一声,门开了。一股陈粮混合着麦香的气味扑面而来。院子里堆着十几个半人高的麻袋,正屋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月光透过窗棂洒入,照亮了满屋的粮囤——小米、糙米、面粉,甚至还有几囤黄澄澄的玉米。
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走到最近的粮囤前,指尖刚触及麻袋,那足有百斤重的糙米便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瞬间消失在掌心。
她加快动作,脚步在粮囤间快速穿梭。白光所过之处,麻袋、粮囤一个个变得空空如也。清空正屋后,她又转向院中的麻袋,连墙角堆着的几捆干稻草也没放过——冬日生火取暖正好用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个粮仓便空荡得只剩下飞扬的灰尘和摇曳的蛛网。
沈知微满意地拍了拍手,正欲离开,却听见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嘟囔声:“张头儿让来看看粮仓,别让那些趁火打劫的浑水摸鱼……”
是巡逻的兵丁折返!
她身形一晃,闪电般闪到门后。两个兵丁推门进来,刚举起灯笼想照亮院子,沈知微已如猎豹般从门后冲出!左右开弓,两个手刀带着风声,精准无比地劈在两人的颈侧动脉,动作比方才更快、更狠!
在兵丁倒地的沉闷响声中,她拉开院门,回头瞥了一眼空无一物的粮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转身融入了巷口的无边黑暗。
按约定,她该去和先行一步的沈木他们汇合了,地点在城南。
往南走的路上,已能看到提着水桶奔向知州府的百姓,以及策马呼啸而过的官差,口中高喊着“抓纵火贼”。沈知微将身上弄得脏兮兮,混在慌乱的人群中,步履从容不迫。
抵达城南,沈知微四下搜寻沈木二人。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巷道角落发现了他们——两个孩子果然还是孩子,竟已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
她放轻脚步,在他们身旁坐下,闭目凝神,意识沉入空间清点战利品。结果令她极为满意:囤积的粮食,足以支撑他们在一处深山隐居十年而不愁吃喝。
只是——
她心中盘算着更宏大的图景。
疲惫袭来,不知不觉,沈知微也倚着墙壁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刺耳的铜锣声和杂沓的脚步声将她猛然惊醒!
“搜!挨家挨户仔细搜!纵火贼的同伙一个都不能放过!”
“看见生面孔,尤其带着半大孩子的,立刻拿下!”
沈知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果然,昨日在城内停留过久,行踪难免被人留意。昨夜一时心软,未将那些目击者灭口,他们的特征终究还是暴露了。
真是——令人火大!
“醒!”沈知微低喝,一脚踹在遮挡他们的破筐上。
沈木和沈义猛地弹起,眼中满是惊惧。
“走!”沈知微不容置疑,一把扯起还有些懵懂的沈义,沈木踉跄着跟上。三人如同惊弓之鸟,一头扎进更深、更窄的巷道。
城门或之前钻进来的狗洞,从来不是沈知微的首选。她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两处此刻必定是重兵把守。
“这边!”沈木突然低呼,拽着沈知微拐进一条污水横流的死胡同。尽头是一堵两人高的破败土墙。“翻过去!墙后面是条臭水沟,能通到城外的乱葬岗!”
别无选择!沈知微咬牙,迅速蹲身托起沈义:“沈木,上!”
沈木咬牙蹬着她的肩膀,奋力爬上墙头,回身用力拉扯沈义。沈知微足下发力猛蹬土墙,双手抓住粗糙的墙沿,凭借一股惊人的爆发力硬生生翻了过去!
扑通!扑通!三人接连滚落进齐膝深、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冰冷污水中,腐烂的气味瞬间浸透了全身。
“呕……”沈义被这难以忍受的恶臭熏得干呕起来。
“闭嘴!走!”沈知微低吼着,拖拽着他们在黏滑腥臭的淤泥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
不知挣扎了多久,污水渐渐变浅。前方出现一片荒芜的坡地,歪斜的墓碑和散落的白骨在惨淡的月光下森然可怖——乱葬岗到了。
终于,那些追捕的喧嚣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三人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冰冷的荒草地上,如同三摊烂泥。寒风掠过湿透的衣衫,刺骨的冰冷瞬间侵入骨髓,冻得他们牙齿咯咯作响。
必须生火!否则没被抓住,也要活活冻死在这荒郊野岭!
“之前给你的打火石,还在吗?”得到沈木肯定的答复后,沈知微挣扎着爬起,目光扫过乱葬岗边缘稀疏的枯树灌木,“去,尽可能多地收集枯枝。点火。”
“可是……”沈木的声音带着迟疑。
沈知微皱眉,厉声问:“怎么?”
“火光……会被发现。”沈木压低了声音,带着恐惧。
“……”
沈知微沉默了一下,沈木的顾虑是对的。她不能坐以待毙,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视这片阴森的死寂之地。
“乱葬岗……”沈知微立刻追问沈木,新近丢弃的尸体通常集中在何处。沈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脸色瞬间惨白,但还是颤抖着点了点头,引路走向一片相对集中的抛尸荒地。
月光惨白,映照着地上几具僵硬冰冷的尸体。沈知微径直走向一具穿着相对厚实短褐的男尸。“动手!剥下外层能御寒的衣物!”她冷声命令沈木,自己则已利落地剥下那件短褐和相对干燥的外层衣物。
沈木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咬牙从另一具尸体上剥下一件夹袄和一条还算完整的裤子。
沈义吓得瑟瑟发抖,看着沈知微塞给他的从死人身上剥下的冰冷外衣,眼泪直掉:“不要……脏……怕……”
“穿上,或者冻死。”沈知微的语气冰冷如铁,不容置疑。
沈义抽噎着,在刺骨的寒冷和恐惧中,颤抖着将那件散发着腐朽气味的衣服套在身上。沈木也迅速换上了死人的裤子和夹袄。
很快,三人都裹上了一层从尸体上剥下的、冰冷僵硬且散发着浓重死亡气息的衣物。沈知微将他们换下的湿衣服塞进一个浅浅的坟坑,用土掩埋好。
“过来。”她在背风的一块高大墓碑后坐下。沈木和沈义立刻紧紧靠拢过来,三人挤作一团,互相汲取着微薄的体温。寒风依旧在乱葬岗上呼啸呜咽,但这层从死亡中掠夺来的“温暖”,暂时保住了他们体内最后的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