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陆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他看着路逢安静喝水的样子,少年低垂的眉眼温顺得像收拢了所有利爪的幼兽。
方才那个几乎要吻上来、带着灼热掠夺气息的危险影子,仿佛只是他臆想中的错觉。
只剩下眼前这个惹人怜惜的少年。
思绪回到那年冬。
那时他还只有他,他还是他的唯一。
他为自己筑起的冰墙,在路逢的示弱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一瞬间就溃不成军,只留下满心冰凉湿漉的狼狈。
路逢放下水杯,抬眼看向已经神思不属的哥哥,嘴角似乎极轻地向上弯了一下。
“哥哥,我回房间了。”路逢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少年人的利落,但眉宇间那点疲惫感似乎加重了。
他没再看周陆,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周陆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动弹。
客厅只剩下电视里依旧喧闹却显得格外空洞的声音,和他胸腔里依旧未能平复的、杂乱无章的心跳。
其实逾矩的、想多了的、生出不该有妄念的,一直都只有他,对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法抗拒的、泛滥成灾的心软,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越收越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是不是,不应该疏远弟弟?
弟弟本来就没有安全感,是他自己心思不纯,却还要把这份不安和冷落加诸在无辜单纯的弟弟身上……
反正、反正弟弟也马上要去上大学了。
那个顶尖的、他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踏足的地方。
那时,他们会隔着千山万水。
长远的距离会将那点本就摇摇欲坠的羁绊扯得更远,直至断裂。
抑或是——
直接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在象牙塔顶端熠熠生辉,前途坦荡光明;一个在生活的泥泞里挣扎,守着这个小家,就这样一辈子碌碌无为。
周陆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扑了几把脸。
冰凉的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旧T恤的领口,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看着镜子里的模糊的自己。
这张脸平凡的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就连眼神里都是长年累月的、被生活磨砺出的温顺与疲惫。
这样也好。
他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像是在加固一道随时会崩塌的堤坝。
其实这样也好。
他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没有。
他没念过多少书,认知水平也有限,眼界狭窄得只装得下这条街和那间永远弥漫着汽油味的修车铺。
他给不了路逢任何像样的帮助,更遑论其他。
他那点微薄的、带着锈迹的爱意,在路逢即将展开的广阔人生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连被风卷起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会成为拖累,成为路逢美好未来里,需要抹去的一笔。
这样也好。
他是他的弟弟,他爱他。
无论这爱属于哪种,他都希望他能幸福。
所以这一切都无所谓,反正他怎么样都能活下去。
这样也好。
周陆拿起抹布,开始机械地擦拭着本就干净的灶台。
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要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全部弄死。
就让距离和时间淡化他们之间最后的羁绊。
这才是成全路逢的最好方式。
认命吧,周陆。
他对自己说。
你的人生早就死在七岁那年了。
房间里,路逢并没有立刻休息。
他背靠着紧闭的房门,侧耳倾听着外面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气声。
黑暗中,路逢眉头紧皱。
他知道计划在顺利进行,又不忍心看着哥哥陷入自我厌弃之中,却也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开始怀疑好友的办法到底是金点子,还是馊主意了。
时间回到路逢参加竞赛那一天。
路逢向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确定了自己对哥哥就是有别样的心思,那就要行动了。
好友卢宁宁和张大宝第一时间发来贺电。
卢宁宁和张大宝是他幼儿园的时候就交到的好朋友。
神奇的是,尽管大家的人生理想南辕北辙、未来道路天差地别,这份友情愣是没有在岁月的洪流里走散半分。
路逢把小伙伴们叫出来。
逢城一中附近某安静咖啡店的角落里。
路逢面无表情地翻着一本书,坐在最不显眼的一个位置,像一尊俊美但生人勿近的雕塑。
翻墙出来的卢宁宁拎着个小包包一路狂奔,面色是激动的潮红。
她冲到路逢桌前,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着路逢,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愣是没憋出一个字,先扶着膝盖大喘好几口气。
慢悠悠跟在后头的张大宝终于踱了进来。
他是学艺术的,所以不用翻墙.
端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文艺范儿,不急不缓地落座。
卢宁宁抱起路逢给她点好的饮料,“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半杯,总算是顺过了气。
她兴奋地一把捏住张大宝胖乎乎的胳膊,声音拔高了八度,还带着点有巨大八卦可看的狂喜:“小路路!苍天啊!大地啊!你……你终于开窍了?!还是对周陆哥?!天呐!周陆哥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人……”
路逢慢条斯理地把书放在桌面上,抬眼看过去。
浓密睫毛下的眼神平静无波,状似疑惑地问:“什么叫终于?”
卢宁宁没理他,猛吸几口,一杯饮料瞬间就见了底。
她“啪”地把空杯放下,环抱起双臂,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切换成一幅“痛心疾首”的表情。
语气里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路逢啊路逢,作为你这个榆木疙瘩这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智慧的、洞悉一切的知交好友,我,卢宁宁,现在有一个极其严肃、关于你终身幸福的问题要问你。”
路逢抬眼看她,示意她继续。
她清了清嗓子,神色变得严肃正经,语气里也满是认真和凝重:“你想清楚了吗?你能摸着自己的良心和真心,百分之一万地确定,你对周陆哥的感情它就是纯粹、炽热、非他不可的爱情,而不是什么亲情依赖、感激涕零、或者习惯成自然的错觉吗?”
毕竟也处这么多年了,大家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小路路,感动、愧疚、亲情,这些玩意儿跟爱情长得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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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不留神就容易混淆视听。亏欠更是重灾区啊!我希望你能清清楚楚地看清自己的心以后,再向周陆哥发起攻势。”
她意有所指,毕竟这么多年不仅仅在和路逢相处,和周陆也没少接触。
“是啊路哥,”张大宝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理了理其实并没有褶皱的衣领,圆乎乎的脸绷得紧紧的,试图营造出哲学家一样的气质和感觉:“路哥,你真的明白什么是爱吗?”
他压低声音,胖乎乎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你要知道,如果你对周陆哥直接挑明,踏出这一步,你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能都回不到现在了……”
“对对对,大宝说得对!”卢宁宁双手捧着自己激动到发烫的脸颊,用力点头附和,眼神亮晶晶的:“我们能理解能接受,可周陆哥呢?他会不会被吓到?会不会觉得你是个神经病?会不会再也不理你了?”
她话锋一转:“但是,如果你真的、真的、千真万确地想明白了,确认就是非他不可了,真的想好了的话,姐们绝对做你最坚实的后盾,全力支持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她边说边用力拍了拍自己并不伟岸的小胸脯。
张大宝也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圆脸上满是真挚:“附议啊附议!路哥,你要是能和周陆哥成了……我……呜呜呜呜呜……”他说着说着,就要往路逢身上靠。
路逢嫌弃地推开他的大脑袋。
他的目光在两位好友激动、担忧与兴奋交织的脸上缓缓扫过。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微后仰,靠在了柔软的沙发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光滑的书封上摩挲着。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是很高,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不是错觉,不是感激,更不是习惯。”
他垂着眼,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笃定:“看到他笑,我这里,”他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左胸口,“会跳得不受控制,就像要炸开。看到他皱眉,我这里会揪着疼。”
“他跟别人多说一句话,哪怕只是工作上的同事,我都……”
路逢歪了歪头,露出个有些阴森的笑,语气里是满满的、属于少年人的别扭和独占欲:“非常不爽。”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种清晰无比的悸动,眼神变得深邃而专注:“这种感觉和对任何人都不同。宁宁,大宝,我分得清。”
“从前我满心愧疚,我不敢想。”
“可现在我确定,就是他,只能是他。”
“我想相伴余生、走到未来的人只能是他。”
他坐直了,身体紧绷着,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年轻猎豹,眼神锐利而炽热:“没有回头路?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回头。这条路,我走定了。”
卢宁宁想起一件事,还是有些担心。
其实这么多年,她不仅把路逢当朋友,也当亲人。
她眉头紧蹙,再次郑重开口,声音却更轻了:“小路路,你确定不是因为那件事的刺激吗?我还是有点担心你分不清亏欠、占有以及爱……”
“有些感情,尤其是小时候依赖惯了的,猛一听到这种变动,是容易上头。可这种被刺激出来的念头,是当不得真的!你得想清楚!你到底是舍不得哥哥,还是……”
她的意思直截了当、直击核心:“雏鸟情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