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绍荣的惊呼后,姜晚和李绍英俱是一愣,连忙轻夹马肚,催着马匹快步跟上前去。
这孩子一身破旧的黑色麻衣,浑身上下沾满黄色沙土。衣服并不合身,稍微大了点,松松垮垮的仿佛裹了个大布袋,脏兮兮小脸窝在宽大的襟领中,看着弱小又可怜。
李少荣翻身下马,俯下身子,将手指探在他的鼻子下试了试他的鼻息,松了口气:“有气!还活着呢!”
姜晚勒住缰绳,环顾这荒无人烟的荒野,道:“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孩子?”
李绍英语气淡淡的,似乎见惯了这番景象:“许是被胡人劫掠来的。他们溃败时逃得匆忙,慌不择路,多半把孩子随手扔在此处了。”
就在姜晚沉思之际,李绍荣已经小心地将孩子抱到马上:
“那便把他带回去吧,让慈幼局的人好生照顾,再派人找找他的爹娘也好。”
战乱之中,多是父亲从军戍边,有时父母会一同奔赴战场,多少家庭捐躯赴国难,最后满门尽殁,最终只留一个孤苦孩童。慈幼局,便是这些落难孤儿的安身之所。
姜晚闻言点点头,眼下也确实只有这个法子了,总不能让这孩子一个人在这里挨饿受冻。
落日余晖渐渐散去,天色渐暗,在夜色即将落下之时,一行人马终于抵达城门。
刚走到吊桥边,便听到百姓潮水般的欢呼声,他们捧着馒头米糕候在街巷两侧,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夫人平安回来了!”
“我们赢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姜晚看着饱经风霜却满脸热忱的百姓,心里仿佛裹上一层糖霜。
李绍荣快马先行,先将孩子送去了慈幼局,李绍英则朝军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初听闻侯夫人提议要攻取玉门古道时,不论是军士还是百姓,都觉得不可思议。
太久了,北境憋屈太久了。往日,由于军备粮草不足,北境边防兵士大都是被迫防守,为保存实力鲜少主动出击。
他们早已不奢求能赢得多么漂亮,只求能少死一个弟兄,只盼能多守一日,再守一日……
可这次,他们竟然可以主动出击,以寡敌众,硬生生在胡人盘踞已久的玉门古道插上北境的军旗,实实在在地振奋了士气,更烧尽了人们心头积压的恐惧,让久受胡人劫掠之苦的百姓看到了安宁的曙光。
胡人溃败的消息在姜晚入城之前便以野火燎原之势传遍全城,街头巷尾,人们奔走相告。
“听说了吗?听说那些胡人丢盔弃甲,连尸首也来不及收,就弃营逃跑了!”
“听说胡蛮子死伤惨烈,咱们的人都好好的,寒毛都没断一根,真痛快!”
“嗐!多亏了那铁东西!”
上次对火铳提出疑问的老兵逢人便道:“俺就说嘛!夫人有成为世间良将的潜质!”
就连久经战阵,见识了无数成败兴亡的老兵也不禁感叹:“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他们早已习惯胡人的马蹄声,习惯短兵相接的脆响,习惯亲友一去不复返的绝望。
没想到活这么久,能等到有朝一日主动出击,能看到弟兄们面带笑容,全须全尾地回来。
——
夜色低垂,华灯初上,姜晚风尘仆仆地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将这身沾满尘沙的劲装换去,廊下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可算回来了!”
侍女翠儿提着裙摆小跑进来,脸颊因急切和喜悦泛起红晕。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姜晚的衣袖,却立刻意识到逾矩,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这么急做什么?”姜晚失笑,顺手摘下护腕,“总得容我换身衣裳。”
翠儿偷着笑了声,脆生生的嗓音如银铃般悦耳:
“还换什么呀,您这样好看得很!夫人快些去吧,大家伙都等着呢!”
姜晚疑惑:“去哪?”
“前院呀!营里的叔伯们还有山木夫人给您准备了接风宴,都等着您去呢!”
姜晚还没来得及细问,便半推半就地被翠儿拽着往院外走。
刚过回廊,便听见前院传来阵阵笑语,热闹非凡,火把劈啪作响,将院中映照得亮如白昼,浓郁的酒香混着肉香扑面而来。
姜晚第一眼看到的是山木夫人的背影,她手中拿着一盏装饰精美的酒壶,正笑着给人添酒,旁边是忙来忙去的钱有财。
有眼尖的人看到姜晚过来,立刻高喊道:
“夫人来了!”
山木闻声回过身,脸上笑意更浓:“可算把你盼来了,快来快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不由分说拉着姜晚左右转了两圈。
“嗯,不错!没少块肉!”
说罢便引姜晚来到主座,又端来一个瓷碗,提起酒壶往里面斟满宝石红的葡萄酒:
“这可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葡萄佳酿,珍藏了很久就没舍得喝,今天特意拿来给大家尝尝。还有这席间酒肉,都是钱老板准备的,夫人多用些,可别辜负了钱老板的美意啊!”
姜晚接过酒碗,碗中酒液微微荡漾,映出盈盈清光:“这般铺陈,多破费呀。”
山木用手肘不动声色地撞了撞钱有财:“我们都是自愿的,你说是不是啊,钱老板?”
钱有财有些肉疼,但敢怒不敢言:“是是是……”
侯府一向是肃静的,可这场宴席却将这份肃静彻底撕碎。姜晚佯怒,故意板着脸道:“你们这般放肆,不怕被侯爷责罚吗?”
“怕什么,”山木挑了挑眉,小饮了一口酒,“我们敢这么干,那肯定是得到了侯爷首肯的。”
“对不对,钱老板?”
钱有财依旧是敢怒不敢言:“对对对……”
院中笑声盈盈,气氛欢快。
月色如霜,皎如白练,毫无保留地洒在青色石板上。萧砚处理完事务回府,由周叔推着轮椅经过前院。凄清的银辉洒在衣衫上,更衬得他身影孤峭,与院内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灯火照耀下人影绰绰,听到前院传来的朗朗声响,周叔的脸上也柔和了不少,他望着前院说:“侯爷不去院里看看吗?看这动静,院里正热闹着呢。”
萧砚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看向院中的憧憧人影。
那些将士大多是从前跟随萧砚旧部,院内的人影不断晃动,里面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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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都不禁与周叔回忆中情景重叠:
“前院这架势,倒让老奴想起了从前。那时侯爷刚打完胜仗回来,那些老将们也是和他们一样为侯爷接风洗尘,营里也这般热闹……”
话未说完,周叔突然想起了什么,倏然停住,懊恼地抿紧双唇。任谁都知道,往日的任何记忆,对现在的萧砚来说,都是一根扎人的刺。
他知道,很久之前,萧砚最听不得从前的事。
周叔忐忑地瞥了瞥萧砚的侧脸,却发现他脸上并没有出现不悦的神情,月光在眼眸中流淌,竟映出几分罕见的柔和,并没有因为他所说的话而产生其他的情绪。
萧砚默默望着那片热闹,看了有一会儿,才回道:“先回吧,让她们尽兴些。”
姜晚被山木劝着多喝了几盏酒,脸色微红,似有微微醉意。她眼波一转,正好撞见月光下萧砚的身影。
这双眼睛因酒意水光潋滟,比往日更鲜活大胆了几分,目光灼灼,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她放下酒盏,迎着溶溶月光,竟鬼使神差地兀自走过去。
“侯爷留步。”
姜晚离开前院,来到廊下。
萧砚回首看向姜晚,姜晚迎着月光,皎洁月光铺在她泛红的脸颊上,鬓边发丝被晚风微微吹起,她的身影陷在前院暖黄灯光与清冷月色的交界处,像一块浸在月光中的暖玉。而他则背对月光,整个人置身于阴影中,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姜晚尾音微微上扬,语气温软,带着酒意:“侯爷来都来了,不进去喝一杯?”
萧砚眸光微垂,看向地上铺着的月色,声音平静:“此宴本为你庆功而设,与我无甚关联,不便叨扰。”
姜晚醉得迷糊,口无遮拦,连敬称都忘了:“怎能与你无关?出兵的命令是你下的,兵是你借给我的,李绍英李绍荣也是你派来的,桩桩件件都连着你,怎么能说与你无关?”
萧砚抬眼看向她,只见她脸颊两侧绯色更甚,醉态较之方才又多了几分。
看萧砚没有答话,姜晚不依不饶,往前凑了半步:“方才听一位老将军说,您当年在营中喝酒从不含糊,怎么如今倒成了躲清闲的人了?”
周叔在一旁听得心惊,偷瞥了下萧砚的神色,却发现他虽然没有接话,但没有因此动怒。
姜晚仿佛没了耐心,还没等周叔反应过来,她便已快步上前,灵巧地绕到轮椅后,从周叔手中接过轮椅把手,推着他就往前院去:“走嘛走嘛,进去看看也不妨碍什么。”
众人还在觥筹交错时,忽然有人发现姜晚不见了,大家放下杯盏四处张望寻人,正巧看到姜晚推着轮椅进入:
“看看谁来了!”
所以人都望向突然出现的萧砚,所有人都唰地一下醒酒了,唯有姜晚浑然不觉。
山木最先反应过来,率先打破沉静,笑道:“侯爷不是说不来吗?这可真是稀客临门了!”
萧砚偏头看了看姜晚,神情有些无奈。
众人瞧见姜晚脸上那抹酒意上头的红晕,再看看萧砚那虽未言明却难掩无可奈何的神色时,顿时了然,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被夫人硬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