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受巨响惊扰,扬起前蹄长声嘶鸣,车夫废了好大功夫才将它们安抚下来。
那声爆响的余音仍在耳畔回荡,对于看过不少抗日神剧和警匪片的姜晚来说,这动静可太熟悉了。
燕无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北境多矿山,方才的声响与山石坍塌的轰鸣,以及岩石断裂的巨响差不多,在北境很常见,他在北境做官已经有些时日了,对这种动静早已司空见惯。
因此他并没有太过震惊。
只是瞧见姜晚一直僵在原地,这反应令他心头一紧:
“夫人?”
姜晚立刻回过神来,裙裾翻飞间已利落地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往声源处赶去。
燕无漪不明所以,眼底泛起一丝疑虑,踌躇片刻也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声响是从军械司的方向发出来的。
马车穿过几条街巷,军械司高耸的砖墙映入眼帘。门口的守卫见来的是姜晚,并未阻拦,连忙行礼让路。
刚踏入内院,一股刺鼻的硝烟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便听到李绍荣痛苦的哀嚎:
“绍英啊!我的好妹妹...... 不对,我的祖宗!你是打算把军械司给炸了吗?!你真是……”
“闭嘴,别吵!”一个清冷的女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再想想,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唉……你……唉!”李绍荣的叹气声一声重过一声,无语凝噎,“我看你待会儿怎么给萧二交代。”
姜晚抬手掩鼻,透过院中渐散的浓烟,瞧见李绍荣灰头土脸地瘫坐在廊下,模样活像刚从灶膛中爬出来,一旁的李绍英手中拿着团焦黑的不明物体,脸上被熏得乌黑,情况并没有比李绍荣好到哪去。
马儿被呛得打了个响鼻,燕无漪紧随其后进入军械司,见到这幅情景,也一时愣住。
院中满地狼藉,姜晚蹙了蹙眉:“发生了何事?你们这是在?”
“夫、夫人!”李绍荣抹把脸,结果越抹越花。
他慌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这一动又带起一阵烟灰,呛得他咳嗽数声,讪笑着说道:“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姜晚开玩笑道:“弄出这么大动静,我若不来瞧瞧,倒显得我这北境“二把手”不称职了。”
“回夫人,”李绍英道,“先前得到夫人的火药配方,末将琢磨着如何增强其威力,便制成了此物。军械司所造之物侯爷都要查验一番,本想着在侯爷来之前再试验试验,没想到……”
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筒残骸。
姜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扫过她手中那个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竹筒,从残留的结构来看,显然已具备简易火器的雏形。
可惜炸膛了。
姜晚眼底闪过讶异,没想到李绍英竟真凭一己之力,摸出门道,将火器造了出来。
“原来是夫人的主意!”李绍荣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那日她回来后就开始瞎鼓捣,神神秘秘的,上次还差点把我们李家老宅给烧了。”
“此物,可否给下官一看?”
说话间,一道稍显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李绍英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立在院门旁的燕无漪。
李绍荣见到来人,先是一惊,继而喜道:“燕兄?你怎的也来北境了?”
燕无漪并未回答,只是沉默地接过李绍英递来的竹筒。焦黑的竹筒在修长的指间翻转,他忽然屈指轻敲,竹筒发出沉闷的回音。
“这结构……装填起来很耗时吧?”他问道。
李绍英点头:“确实如此,装填要分三步,先填火药,再压弹丸,最后引火线,每发间隔确实要耗费不少时间。”
“但这已经是最简便的步骤了。”她补充道。
燕无漪默然片刻,又问道:“是否在雨天无法使用?”
“正是,”李绍英无奈苦笑,“前几日大雨,火药受潮,这才拖到今日查验。”
看到燕无漪一身文弱书生气,却对工造之物如此熟稔,提出的问题更是直指要害,姜晚忍不住询问:
“燕知县居然懂得这些?”
燕无漪颔首:“家父是墨家钜子首徒,曾经做过和此物结构类似的机关。下官从小耳濡目染,略微学了些皮毛。”
说着,他蹲下身,就着地上的黑黢黢的灰烬画了个简单示意图:“若用蜡封火线,并且在筒口加皮垫,或许可解雨天之困。”
李绍荣凑过来看,不禁目瞪口呆:“燕兄,你这叫略通皮毛?”
画完后,他叹了口气,眉间凝着愁绪:“只是竹筒本就容易开裂,现在用来装填的火药弹丸推力又大,下官也不知该如何改进。”
“炸裂的原因在于竹筒壁厚不均,抗压能力很差,因此受力后必定炸膛。”
姜晚打算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稍稍指点一下。
她俯下身,指间在的那副简图上划过,尤其在前膛的位置画了几个圆圈。
“若改用精铁来铸造,再在内壁铸上几道加固箍,是不是可以解决这炸膛的弊病?”
李绍英眼眸一亮,顿感醍醐灌顶:“多谢夫人、燕大人赐教,末将日后定当遵照二位的建议好好改进。”
一阵风袭来,军械司内硝烟味散尽,空气清新了些许。
李绍荣想起燕无漪还没有回答一开始的问题,便继续问道:“诶对了,你还没说你一个进士及第的榜眼,怎么跑北境来了?”
榜眼?
姜晚一怔:“等等,是那个状元榜眼探花的榜眼?”
“是,”燕无漪低声道,“下官侥幸,是永安元年的进士。”
永安是大晟的年号,晟王登基,为表仁德,特设恩科以网罗天下英才。
连年战乱使得科举停滞数年,等到天下初定,蛰伏多年的读书者不乏其人,进身的愿望也比往年更为强烈。
是以当年各地举子云集京城,据说贡院外的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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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了整整三条街。能中进士已属不易,更何况是位列三甲。
“侥幸?”
李绍荣朗声笑道:“燕兄何必自谦?何止是榜眼,当年若不是殿试一时失语,燕兄可差点就是状元了。当年金榜题名时,京城中谁人不识君!”
姜晚脑子嗡嗡响,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不禁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眉目间自带一种书卷气,说话也如和风细雨,活脱脱一个木讷言拙的书生模样,不见半分身为天子门生的得意骄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榜眼应该是全国第二吧?按理应该平步青云,仕途坦荡啊,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当个芝麻七品小官知县啊?
“你?榜眼?当知县?”姜晚满脸错愕,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是犯了多大罪才从京城贬到了这穷...... 贬到了这边陲小县啊?”
“下官,”燕无漪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不知所措,苦笑着挠了挠头,似乎在思索该怎么回答,“下官是自请下放。”
“自请下放?”
姜晚瞪大眼睛,无法置信。
这个回答比遭受贬谪更令人费解。这不就相当于现代考进中央部委的选调生,主动申请去偏远乡镇当个办事员嘛!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姜晚暗自摇头惋惜。
“倒也不是,也许是下官本就没有做官的料。”燕无漪神色平静地回道。
“比起在朝堂上枉费唇舌,与人虚与委蛇,下官更愿意做些实实在在的事。”
他紧紧蹙眉,眼中浮现阴霾,似乎这番谈话勾起了并不美好回忆:“毕竟朝堂之上……”
燕无漪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萧砚的声,将众人的交谈声打断。
“不是说军械司新出了批军械,让我来查验?”
周叔推着轮椅缓缓而来,姜晚看过去,发现旧轮椅已经被换掉了,王工匠他们的手艺真不赖,这新轮椅做工精细,和图纸上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萧砚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当看到满地焦黑,仿佛被雷劈过一般的庭院时,不由得微微一顿。
待瞧见向来端方持重,此时却灰头土脸的李绍英和李绍荣时,饶是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萧砚,也不由眼尾微扬,唇角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静默几息,他才开口:
“东西呢?”
姜晚敏锐地注意到李绍荣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她听到李绍荣小声嘀咕,声音里满是懊恼:
“坏了坏了,倒把这茬儿给忘了。早知如此,就派人派人拦着周叔,告诉他不必来了,这下可好,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在场的六个人,连同周叔在内,十二道目光交汇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停止了流动,一行人鸦雀无声。
李绍荣终于扛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轻咳一声,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嗯……出了点小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