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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桂花香

作者:旧词新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薛婵一行人早早启程,待到入京已是傍晚时分。


    他们知书巷一座小宅停下,门口等待的小丫头见他们,忙往内唤一声,“薛姑娘来啦。”


    侍女引着薛婵进门。


    还没到花厅,远远就瞧见个身影飞奔过来抱住她。


    “峤娘!”


    薛婵笑着搂着她:“这不就来了吗?”


    两人还没来记得寒暄,身后一声呵斥。


    “程怀珠!”


    程怀珠装作未闻地将薛婵搂得更紧了些。


    那妇人上前,伸手戳她的额头:“你呀,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薛婵福身:“舅母安好”


    周娘子先瞪了小女儿一眼,立刻拉着薛婵柔声道:“外头天冷,咱们进去说。”


    “好”


    一进花厅,程怀珠立刻坐在薛婵身边捧脸抱怨:“你怎么走了这么久,我都准备给你写信了。”


    薛婵瞧着这个有六七年没见的表妹,笑出声道:“怀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玩爱闹的。”


    程怀珠当即就想跟她抱怨,周娘子没好气盯着她,于是乖乖坐下凑近。


    “自从我们一家到了上京,我娘就老拘着我学这学那,要不就说我没规矩。”


    周娘子听着程怀珠叽里咕噜的声音刚要说她,身旁的妈妈按下她:“这又是姐妹又是玩伴的,娘子瞧两人多高兴,就当放二姑娘一天假吧。”


    她看着正不停在说话的程怀珠,也只叹了口气。


    “呀!峤娘可算来了!”


    一道爽朗的问声自花厅外传来,侍从打起帘,走进个高瘦的襕袍男子。


    周娘子也起身,问道:“都安顿好随行的人了吗?要不要留他们吃顿便饭?”


    程瑛摆摆手,“他们还急着进宫呢。”


    他见到薛婵,笑道:“峤娘长途跋涉从玉川到上京,辛苦了。”


    薛婵心下一暖,摇摇头笑道:“倒也还好,见到舅母舅舅和怀珠,比起舟车劳顿还是高兴多些。”


    程瑛细细瞧着这个已经十六岁的姑娘:“唉,一晃你都这么大了。铮娘若在......”


    见他又要提及自己那早逝的妹妹,又恐让薛婵伤心,周玉书立刻打断他:“好了,峤娘一路奔波,定是疲惫至极。天色不早,咱们早些吃饭,也好让她早些歇下。来日方长,叙旧的时候还多着呢。”


    程瑛见妻子暗暗示意,知自己伤心过头,失了态。对薛婵慈爱轻声道:“你舅母说得对,咱们先用饭。”


    他们干脆让人将食桌摆在花厅几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家宴,又谈及许多。


    程瑛又问起薛老爹:“承淮兄可还康健?他的腿脚行动还好吗?”


    薛婵柔声回道:“都好都好,我爹身体一向康健,只是腿疾在阴雨天难免会有些痛痒。”


    “早就听我爹说,清霈兄长去年调任到同州了,可惜不得见。”


    程怀珠笑道:“我哥哥在信里说让我替他向你问好呢,他还寄了见面礼来,就在我屋子里,待会儿我拿给你!”


    她一找着机会就开始讲话,周娘子也是无奈了。


    饭毕,天色愈沉。


    程瑛因有公务处理便先行离去,周娘子带着薛婵往后院去。


    “你呢,就住在怀珠的枫桥院吧,住得近也能常在一起读书玩乐。”


    薛婵笑道:“好,谢谢舅妈。”


    几人进了程怀珠的院子,林妈妈引着两个侍女来。


    周娘子道:“我瞧你上京只带了一个侍女,另一个还是厨娘和小童,这哪里够。这两个是初桃和莹月,之后就由她们一同在你身边吧。”


    薛婵先是起身行礼,又看着那两个侍女。


    一个圆润可爱,一个清秀端正。


    她问道:“你们...”


    圆润可爱的那个姑娘先笑道:“初桃见过薛姑娘。”


    薛婵点点头,那另一个就是莹月了。


    两人也都打量了一下薛婵,看上去还蛮温和的。


    周娘子又道:“你如今到了上京,想来不久,娘娘就会召你进宫的。原先娘娘指了教引教导怀珠,你也一起习礼仪预备进宫吧。”


    她提及薛贵妃,薛婵也认真点了点头。


    周娘子又讲了武安侯府的一些情况:“武安侯府的老侯爷已逝,几年前西戎一战,侯爷与那位照玉将军都战死沙场了。如今长辈里也只剩下齐老太太,她与老侯爷并育有三子一女,长子武安侯,次女江皇后,三子照玉将军。”


    “这三位,皆已不在了,你是知道的吧。”


    薛婵点点头:“我知道,武安侯与三子照玉将军皆战死,皇后娘娘也于六年前病逝了。”


    周娘子摁了一声,又继续道:“武安侯夫人是三年前病逝的,如今长辈里只剩下齐老太太与四子江刺史。如今这位江四郎正在戍守凉州,育有一女,年方七岁。而如今的武安侯则是江大郎与方家的独子,如今已婚,娶的是郑太傅的四女。而那位照玉将军的独子,则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位了。”


    “你都清楚了吗?”


    薛婵正色:“舅母所说,我都知道了。”


    周娘子见天色已晚,程怀珠都打起了瞌睡,便道:“其他的我改日再慢慢和你说,天已不早,自己舟车劳顿的早些睡吧。”


    说罢,她就起身了。


    程怀珠见她走,立刻起身笑送:“娘慢走。”


    本来薛婵是要到厢房的,但是程怀珠觉得久别重逢自然应该在一起,便吵着要和薛婵睡一起。


    至少一晚。


    周娘子无情警告她:“峤娘长途跋涉,你别给我要闹到深夜去。”


    程怀珠笑嘻嘻推着她出门:“放心吧放心吧。”


    门一关,她就立刻打回原形拉着薛婵坐下来,把自己淘来的好东西给她看。


    程怀珠取了盒香:“听你的丫头说你这两日睡得不大好,这是明义伯府的三姑娘制了送我的。既好闻,又有安神之效。你平日里睡不好的时候,就让她们点香。”


    薛婵低头看自己怀里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不禁拉住还要放的程怀珠:“好啦,我都已经放不下了。”


    云生上前收了薛婵怀里的东西。


    两人坐在罗汉床上,看那小缸子里养着的鱼。


    “你这是哪来的鱼?倒比平日里的还好看些。”


    程怀珠趴在小几上:“今年过乞巧的时候,一个朋友送的,我也觉得好看呢。”


    薛婵笑道:“你这朋友心思还怪巧的。”


    程怀珠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薛婵打了个哈欠来。


    “困了咱们就睡吧。”


    两人洗漱后,像小时候那样睡一张床,盖一床被,依偎在一起。


    程怀珠“哦”一声,语气有些失望,又像是想起什么,翻身趴在薛婵身边。


    “刚才我娘说了一大堆,就是没讲重要的事情。”


    薛婵打了个哈欠:“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然是你那个未婚夫呀!”


    “你不是信里都说了吗?”


    薛婵擦掉沁出的泪,开始回想程怀珠在此婚前赐婚信中提及的。


    “不就是说他,长得不错,性子张扬。不是打了张御史家的三郎,就是揍得李侍郎的公子下不来床。直到四年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宫中打伤了宁王世子。”


    程怀珠趴在她枕边:“对呀对呀,陛下将他按在紫光阁外庭杖三十,当天还将小侯爷叫进宫申饬他作为兄长管教不严。听说小侯爷从紫光阁出来后脸色就不好,出宫后也未顾及江二郎重伤未愈,连夜就将他绑送出京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离新年也不过几天。大雪天寒的,就这样硬是给送到千里迢迢的关外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听说的呀”


    薛婵笑了笑:“怀珠,流言不可信。”


    程怀珠躺回去:“好吧”


    不多时,她叹了口气。


    薛婵笑她:“我成婚,又不是你,你叹什么气呀。”


    程怀珠嘟囔道:“就是那你成婚,我才不大高兴的呀,我觉得这门婚事不好。武安侯小侯爷倒是风姿出众,端正矜贵,又深得陛下器重。这郑娘子明媚端正,两人青梅竹马。”


    程怀珠又想起身旁的薛婵,叹一声“可惜啊”躺了回去。


    薛婵不禁失笑:“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况是人。既是天作之和,又有何好可惜的。”


    “我是在可惜你呀,要是当初陛下赐婚的是这小侯爷,那该多好。”


    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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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婵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人家指腹为婚的时候我还未出生呢。”


    “再说了,陛下钦赐,又怎么是我能抗争的了的。既如此,若那江二郎以礼相待就是。做不成恩爱夫妻,相敬如宾还是可以的吧?”


    “你也想的太开了些。”


    薛婵听她语气幽幽地碎碎念,不由得笑起来,捏了捏程怀珠的手:“我不想开些还能怎样,难不成一头撞死?”


    “他真的有你说的那样不好?”


    程怀珠想了想:“其实也不是啦……老实说,出身好,长得不错,去了趟凉州也该颇有建树。算,还成吧。”


    薛婵轻声笑道:“既然挺好的,那你怎么还唉声叹气。”


    程怀珠有些低落,嘟囔道:“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你嫁给他。”


    “就算他很好,我也不想你嫁给他。你嫁给谁我都不乐意。”


    薛婵摸了摸她的手:“现在连婚期都还没定,事情早着呢。”


    程怀珠想了想:“也是,反正皇后娘娘的国丧还没过,你也没那么快出嫁,咱俩还能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睡觉吧,明儿我再好好陪你玩儿。”


    “好……”薛婵困得要命,迷迷糊糊见轻幔帐外能看见菱花窗上的灰暗树影,有清清的月光漏进来。


    她闭上眼睡去。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在黑夜里摸索了片刻,找到薛婵的手紧紧握住。


    她低声呢喃:“别怕,有我在……”


    少女手心温暖而柔软,抚平了她自昨夜起紧绷的心。


    好像没那么冷了,很温暖。


    许是刚过秋天吧,也许是太疲惫了吧,最近总是多梦。


    薛婵又开始做梦了。


    梦里是高蓝的天,澄柔的秋光,院子里那棵经年的桂花树簌簌落下一阵微黄的雨。


    细小的花飘啊飘,打着旋落在了宣纸上,陷进一笔刚渲染而出未干的墨色里。


    小小的孩童一笔一笔细细绘着,一枝叶绿细小蓬勃的淡色桂花就这样跃然纸上。


    很生动,风一吹,就闻到了清甜的香。


    年轻温柔的女子坐在一侧做衣裳,极亮的秋光散落在她的身上,把她整个人都融了进去。


    她低着头,看不清脸,可是依旧能看见她秀美柔和的轮廓,唇边温暖的笑意。


    女孩儿放下笔,拿起那张画蹦蹦跳跳扑进女子的怀里。


    “娘,你看我画的好不好,可不可以把这个绣在衣裳上?”


    女子将针线拿开放在一旁,接过她的画,对着光看。


    她笑:“当然好啦,咱们峤娘画的最好了。”


    薛婵紧紧抱着女子的腰身,陷在温暖的怀抱里,闭上眼。


    她有些委屈:“娘,我不想走,我要留在这里。”


    可是她没有听见那熟悉的温柔回答,连萦绕在鼻尖的一缕香甜都没有。


    好像又暗了下来,好像天越来越黑,没有一丝光亮。


    滴滴答答,是下雨了吗?


    薛婵仰起脸,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雨又不知何时开始落了下来,拍在窗棱上,既清晰又沉重。起了风,窗外一丛青竹开始摇曳,穿过雨幕落在窗上,糊成了幽黑粘稠的影。


    薛婵下床,瞧见案几上的书画都被风卷了出去。她连忙提着灯往外走,一路寻画。


    冬夜竹潇潇,她猛然回头。


    幽黑的拐角处立着高长高长的影子,瞧见她时又将渗血握刀的手抬了起来。


    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滴到地上,一地的鲜血被雨水冲开,染红了她的裙摆。


    风雨越发大了,连落下的雨都起了迷蒙的血雾。


    她颤抖起来,那人一手粘腻的血,覆上她的脖颈。


    冰冷的刀刃划破薛婵的纤细的颈,有热血喷涌而出。灯笼从她手中掉落,倏然烧起来。


    不知是火光燃起了她的衣裙,还是喷涌的鲜血过于滚烫。薛婵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眼前只有赤红的火光,烈烈燃烧。


    有许多声音,可是太杂,她听不清。


    薛婵在嘈杂的一道道声中,辨认出程怀珠焦急唤她的声。


    “峤娘!”


    “好烫!好好的怎么烧起来了?”


    啊……


    原来她是生病了,不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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