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文恭铁拳砸在城垛上,深陷砖石,鲜血混着碎屑汩汩淌下。城下零星逃回的死士那凄厉哭嚎,赛过钢针,根根扎入他紧绷欲裂的心窍。曾涂、曾密、曾索……曾家五虎已折其三!远处梁山大营上空未散的猩红与浓烟,直如地狱张开的血口,宣告着曾头市末路。
一股寒彻骨髓的凉意,裹着滔天恨火与一丝难言的惧色,瞬间攫住了他。大势去矣!这四个字如千斤重锤,狠狠夯在他心窝。王伦的狠绝,梁山贼寇的周密凶悍,远出他料!白日斩曾涂,夤夜设伏再取曾密、曾索,分明是不死不休,要绝了曾家根苗!他史文恭身为曾家教师,首当其冲,梁山岂肯轻放?
“史教师!梁山贼…贼寇怕是要打进来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庄客,声音抖得不成人腔。
史文恭猛地抽回血拳,剧痛反令他神智一清。他死死盯着城下那片吞噬了曾家兄弟的黑暗,眼中疯狂恨火渐被一股冰冷的决绝取代。困守此地,唯有死路!为王伦祭刀,或被那些虎狼头领分尸!他史文恭一身惊世艺业,岂能白白葬送?
“苏定!”史文恭声音嘶哑如钝刀刮骨,猛转身,玄色披风猎猎作响,“此地休矣!随某走!”
一直默立其后的副教师苏定,亦是面无人色,闻言重重点头,眼中只剩下求生的毒焰与同死的狠戾。二人再无半句废话,甚至不及再看一眼堡墙上惊惶残兵,身形如鬼魅,掠下城墙,直奔那最为隐蔽的北门而去。
几乎就在史、苏二人身影没入北门阴影的刹那,曾头市外,沉寂片刻的梁山营寨,骤然爆起震天撼地的鼙鼓!
“咚!咚!咚!咚!”
鼓声如滚地闷雷,震得地皮发颤。旋即,无数火把齐燃,汇成燎原烈焰,映红半边苍穹!排山倒海的喊杀声席卷而来!
“踏平曾头市!为扈成兄弟雪恨!”
“杀尽曾家犬!鸡犬不留!”
王伦立于中军高台,冰冷目光穿透黑暗,锁死那座将倾的堡垒。手中令旗狠狠劈落!
“攻!”
梁山大军,恰似决堤洪涛,以摧枯拉朽之势,猛撞曾头市!失了主心骨的守军,士气早溃,零星抵抗在梁山精锐冲击下顷刻瓦解。营门被巨木撞塌,寨墙被悍卒攀越,火光与杀戮,迅疾蔓延堡内每一寸角落。
混乱!彻底的混乱!
曾家四公子曾魁,顶盔贯甲,舞动长枪,欲聚拢残兵。他双目赤红,嘶吼着为兄报仇,却哪挡得住溃败狂潮?混乱中,一道如黑旋风般的身影撞入其亲兵阵中,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曾家小犬!识得你黑爹爹吗!”李逵炸雷般的咆哮压过一切厮杀。双斧翻飞,恰似绞肉轮盘,生生在人堆里趟出血路,直扑曾魁!
曾魁魂飞魄散,挺枪便搠。李逵狞笑一声,不闪不避,左手斧格开枪尖,右手车轮大斧借着冲势,裹挟开山裂石之力,自下而上,狠命一撩!
“噗嚓——!”
血光冲天!曾魁那颗戴着铁盔的头颅,连同半截枪杆,被一斧劈上半空!无头尸身兀自立了片刻,方轰然仆倒。
“四公子啊!”周遭残存亲兵发出绝望哀嚎。
另一边,曾家五虎仅存的幺子曾升,年齿最幼,早被眼前修罗景象骇破了胆。弃了兵刃,在混乱人潮中没命般向堡内深处、其父曾弄所在后宅狂奔,只求最后庇护。然一道赤发如火、面目狰狞的身影,如索命恶鬼,死死咬住了他。
“小崽子,哪里走!”赤发鬼刘唐!手中朴刀浴血,几个纵跃便追上魂飞魄散的曾升。曾升脚下一软,绊倒在地。刘唐眼中凶芒暴射,毫无怜悯,腾身跃起,朴刀带着全身气力,如一道血色霹雳,狠狠劈落!
“咔嚓!”
刀锋劈开曾升天灵盖,深陷其中!红白之物迸溅!曾升连哼都未及,立时毙命。刘唐一脚踏住尸身,拔出血刀,顺手揪住发髻,割下头颅,血淋淋提在手中。
后宅深处,曾弄听着外面震天杀声、族人惨嚎愈近,老泪纵横。案上,供奉着曾家列祖牌位。他颤抖枯手,抚过冰冷牌位,眼中尽是死灰绝望。曾家百年基业,五虎儿郎,竟一夕覆灭!
“天亡我曾氏!天亡我啊!”他发出凄厉悲鸣,再无生意。颤巍巍解下丝绦,悬于梁上,将脖颈套入,双脚猛地蹬开脚下矮凳……曾头市主人,选择了最无奈却也最屈辱的终结。
当凶神恶煞的丧门神鲍旭,一脚踹开曾弄紧闭房门,所见正是梁下微微晃荡的尸身。鲍旭咧开血盆大口:“老狗,倒省了爷爷手脚!”大步上前,挥刀斩断绳索,曾弄尸体重重坠地。鲍旭毫不犹豫,手起刀落,斩下那颗苍老头颅。
王伦军令被冷酷执行:曾家满门,无论老幼妇孺,尽数诛绝!曾头市内,血流成河,哭嚎震天,终归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北门外数里,一条通往荒野的僻径上。
史文恭与苏定正策马狂奔,将曾头市火光惨呼远远抛却。二人换了寻常兵卒衣甲,欲混入夜色遁走。史文恭面沉似水,紧抿嘴唇,心中唯余一念:逃出生天,他日卷土重来,定将王伦与梁山贼挫骨扬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就在二人以为即将脱困之际,前方道旁密林,骤起尖利唿哨!
“史文恭!苏定!留下狗头!”
一声暴喝,数条身影如鬼魅般自林中跃出,截断去路!当先一人,身长八尺,面皮赤红,一部黄须,相貌威猛,掌中一杆丈八点钢蛇矛,寒光烁烁,正是杜壆!左侧,豹子头林冲挺着丈八蛇矛,目光如电!右侧袁朗,手持一对水磨炼钢挝,精光四射!身后,酆泰双锏在手,石宝流星锤已无声盘旋!
五员虎将,杀气冲霄,早在此布下天罗地网!王伦深知史文恭武艺通神,原着中非卢俊义不能擒。现在虽无卢员外,然麾下猛将如云,岂容此獠走脱?此五人,正是专为收此绝世凶魂而来!
史、苏二人脸色惨变,心如死灰!前有强敌,后(自以为)有追兵,已是绝境!
“杀透重围!”史文恭眼中迸出困兽凶光,厉啸一声,挺起方天画戟,直扑威势最盛的杜壆!唯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苏定亦狂吼,舞动钢叉,冲向侧翼的酆泰!
恶斗瞬间爆发!
杜壆丈八蛇矛如怪蟒翻身,挟风雷之势,与史文恭画戟硬撼一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林冲蛇矛如毒龙出海,矛尖幻化点点寒星,专刺要害,逼得史文恭分心招架。袁朗一对钢挝,或砸或锁,势大力沉,招数奇诡,专攻下盘!酆泰双锏沉猛,石宝流星锤神出鬼没,袭扰不绝!
史文恭真乃当世虎将!画戟舞动如轮,寒光泼水难进,竟在五人合围下左遮右挡,戟风呼啸,隐隐有反扑之势。每一戟皆有开山裂石之威,招式精绝狠辣,杜壆、林冲等人皆感重压,若非六人齐上,单打独斗恐无人能敌十合!
另一边,苏定对上酆泰,却是险象环生。酆泰双锏沉猛刚烈,每一击皆震得苏定手臂酸麻。苏定武艺本就逊色,心慌意乱下破绽百出。十数合后,酆泰觑个破绽,右手锏荡开钢叉,左手锏快如电闪,挟万钧之力,狠砸苏定顶门!
“呜——!”
风声凄厉!
苏定惊骇欲绝,只堪堪偏头。
“咔嚓!”
铁锏狠狠砸中其左肩胛!骨裂声刺耳!苏定惨嚎,半边身子塌陷,口喷鲜血,钢叉脱手。身形踉跄未倒,酆泰眼中凶光爆射,踏步抢进,双锏如两道黑电,再举!
“着!”
“砰!砰!”
两声闷响!双锏结结实实夯在苏定天灵盖上!红白之物如西瓜迸裂!苏定头颅连着小半肩头,立时稀烂!无头尸身晃了晃,扑地抽搐两下,了账。
“苏贤弟!”史文恭余光瞥见苏定惨死,心神剧震,戟法不由得一滞!
高手相搏,生死一瞬!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石宝流星锤带着刺耳尖啸,如毒蛇般缠向史文恭持戟右臂!史文恭急回戟格挡!
“当!”锤索绞住戟杆!
杜壆蛇矛,抓住这稍纵即逝之机,如索命寒光,同时搠到!史文恭奋力扭身,险险避开林冲刺心窝的绝命矛,矛尖擦肋下甲叶带起一溜火星!却再也避不开杜壆那奔雷般的一矛!
“噗嗤!”
丈八蛇矛锋锐矛尖,狠狠贯入史文恭大腿!血如泉涌!
“呃啊!”史文恭痛吼,身形踉跄!
袁朗钢挝如毒龙探爪,趁机猛砸史文恭腰肋!史文恭重伤迟滞,勉强侧身,钢挝边缘仍重重扫中其肋部,甲叶崩裂!史文恭再遭重击,眼前发黑!
石宝如猎豹揉身而上,劈风刀划出一道凄冷弧光,直削史文恭脖颈!史文恭勉力后仰,刀锋险险掠过咽喉,却在他前胸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
剧痛失血,史文恭摇摇欲坠。杜壆眼神冰冷,丈八蛇矛如毒蛇吐信,毫无迟疑,矛尖一点寒星,精准洞穿史文恭咽喉!
“呃……”史文恭身躯猛一僵,眼中神采急速黯淡。
石宝踏步上前,劈风刀挥过,那颗曾名震河北、写满不甘的头颅,应刀而落!
曾头市最后支柱,曾家五虎之师,武艺绝伦的史文恭,终究伏尸荒野,未能逃出梁山天网!
当史文恭与苏定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呈至王伦面前时,曾头市战火已渐熄。冲天烈焰映照着遍地尸骸与凝固的暗红。血腥、焦糊与死气弥漫。
王伦立于曾头市残破堡门前,看着军士将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曾弄、史文恭、苏定等一颗颗狰狞首级,用生石灰粗粗腌渍了,堆在一处。八颗头颅,昭示着曾头市势力连同其核心的彻底覆灭。
他目光扫过血腥战场,最终落在一排排被白布小心覆盖的遗体旁。那里有先前战殁的梁山兄弟,最前处,静静躺着扈成。
王伦缓步上前,在扈成遗体旁蹲下。伸手,轻轻拂开覆面白布一角,露出那张年轻却已无生气的脸庞。火光跳跃,映着他石刻般冷硬的面容,那双深潭般的眸底,似有微澜。
沉默片刻,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死寂夜色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仔细收敛。尤其扈成兄弟……还有我梁山所有阵亡手足,”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那片浸透热血的土地,声调不高,却字字入耳:
“备好棺椁,石灰腌了首级,一并送回梁山泊靖忠庙前供奉。迎忠骨……回山!”
夜风呜咽,掠过曾头市断壁残垣,吹散硝烟,却吹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死气。梁山“替天行道”的杏黄大纛,在曾头市废墟之上,猎猎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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