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卷过曾头市外连绵的梁山营寨,吹得刁斗声也带了几分凄厉。中军大帐内,牛油巨烛噼啪作响,昏黄的光晕在王伦脸上跳动。案头,曾涂那颗经过生石灰粗粝处理、皮肉紧皱灰败的头颅,被置于木盘之中,空洞的眼窝直直对着帐顶,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寒。
王伦端坐帅椅,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剑鞘。目光看似落在那颗狰狞首级上,心神却早已穿透了营帐厚重的帷幕,死死锁住远处那座黑沉沉如巨兽匍匐的曾头市。帐内死寂,唯有烛火爆裂的轻响,和帐外更夫敲打刁斗的梆子声,一声声,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白日阵斩曾涂的痛快并未持续太久,一股莫名的心悸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越收越紧。胸腔里沉闷的撞击感越来越强,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王伦霍然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疲惫,只剩下穿透一切的冰冷锐利。“来人!”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摩擦般的质感,穿透帐幕。
帐外亲兵应声而入,甲叶铿锵。
“速传军师吴用!急令!”王伦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不过片刻,帐帘掀起,吴用快步而入,青衫磊落,手中那柄鹅毛羽扇从容轻摇。但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却在踏入帐内的瞬间,精准地捕捉到了王伦眉宇间那缕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以及帅案上那颗触目惊心的首级所弥漫的森然死气。
“哥哥深夜急召,必有要事?”吴用拱手,声音平稳。
王伦没有寒暄,手指猛地一戳案上曾涂的头颅,又狠狠指向营外曾头市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方向。“军师,我心神不宁!曾涂伏诛,曾家五虎去其一,岂能甘心?此刻那曾头市内,必是恨火灼天!白日阵前受此奇耻大辱,兄长头颅悬于我军寨前示众,若他们兄弟还有半分血性,岂能忍过今夜?”
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吴用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地:“我料定!曾家其余人,必趁我军初胜扎营、防备或有松懈之机,点起死士,夤夜劫营!必在今夜!就在三更前后!”
吴用轻摇的羽扇骤然一顿,悬停在半空。那双细长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两条锐利的缝,内里精光暴射,如同暗夜中点燃的两簇幽火。他并未质疑王伦这近乎“心血来潮”的断言,反而嘴角竟向上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好!好!好!”吴用连道三声好,声音低沉却透着亢奋,“哥哥洞察入微!此他们若当真敢来,正合我意!省却我等明日攻坚之苦!他若龟缩不出,反倒要费一番手脚。如今自投罗网,岂非天助我也?”
他一步踏前,靠近帅案,语速陡然加快:“哥哥安心!曾家兄弟,已是瓮中之鳖!这营盘扎下时,小弟便已暗思量,曾头市若行险一搏,劫营必是首选!各处紧要,早有腹案!”
吴用眼中幽深的火光跳跃着,猛地展开羽扇,扇面在烛光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如果他们进攻,肯定直扑中军帅帐!当以雷霆手段,立斩阵前!杨志兄弟,面冷心硬,刀法狠辣无情,由他伏于中军帐左近,最是稳妥!青面兽之名,今夜当再添一笔血债!”
扇锋一转,指向另一侧。“紧随其后,或另择他路,伺机而动。不可放其遁走!石宝兄弟流星锤神出鬼没,锁拿追魂,正是他们的克星!伏于右翼辎重外围,待其欲退或欲袭粮草时,一击必杀!”
吴用语速如疾风骤雨:“正面营门处,需示敌以弱!李逵兄弟,率步卒,伴作懈怠巡守。待贼兵突入,稍作抵抗便佯装慌乱败退,诱其深入!杜壆、林冲二位哥哥,各引精骑,伏于营盘东西两翼高坡之后。贼兵一旦尽数入瓮,便左右杀出,截断归路!武松、鲁智深两位头领,领悍勇步卒,扼守曾头市方向退路要冲,如铁闸封江!”
“此外,”吴用眼中寒芒一闪,“营内各处暗哨、绊索、陷坑、火油引线,早已布置停当,只待贼入!今夜,必叫那曾家兄弟,有来无回!两颗头颅,正好与案上这颗,做个伴当!”
王伦听着吴用滴水不漏的安排,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开,脸上那层深重的寒意凝练得更加纯粹,如同万载玄冰。他缓缓颔首:“依计,速行!”
吴用羽扇一收:“遵令!”转身大步出帐。一道道低沉而急促的命令,如同无形的涟漪,迅速在营盘里扩散开来。黑暗里,无数双眼睛骤然睁开,无声地调整着位置。手持制式狭长梁刀的步卒隐入阴影,握紧寒光闪闪梁枪的枪兵在预设阵地后屏息凝神。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二更梆子敲过不久,曾头市那高大厚重的堡门,悄然裂开一道缝隙。曾密、曾索全身披挂,甲胄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们身后,是三百余名精心挑选的死士,个个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走!取王伦狗头,祭奠大哥!”曾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如同野兽嘶鸣,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当先冲出城门,无声地融入黑暗。曾索紧随其后,三百死士如同汇入夜色的鬼魅洪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梁山营寨外围,一片诡异的寂静。巡哨兵卒脚步拖沓,篝火有气无力。曾密伏在营外土坎后,望着这“松懈”景象,眼中凶光大盛!
“杀!”一声裂帛般的嘶吼刺破夜空!
曾密一马当先,如同疯虎下山,大刀挥舞,劈开营门处象征性的鹿角拒马。几个“慌乱”迎上的梁山兵卒被他砍翻在地。营门处李逵所部,象征性抵挡几下,便在一片惊呼声中,丢盔弃甲,狼狈溃退。
“哈哈!梁山草寇,不过如此!儿郎们,随我杀!直取中军,剁了王伦!”曾密狂笑,领着死士,沿着“败兵”让开的通道,直扑中军帅帐!
曾索起初存着三分谨慎,但见兄长势如破竹,心中疑虑也被疯狂取代。“冲!烧光粮草!”他嘶吼着,指挥部分死士扑向辎重处,自己紧随曾密。
曾密马蹄踏过“尸体”,距离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已不过数十步!“王伦狗贼!出来受死!”他大刀高举,就要踏平帅帐!
“呼啦——!”一声尖锐唿哨撕裂夜空!
刹那间,异变陡生!
帅帐周围,地面、草垛、“尸体”之下,猛地站起无数人影!营地四周,无数火把被同时抛向空中,流星火雨般将数百步照得亮如白昼!光明瞬间吞噬黑暗,也吞噬了曾密眼中所有疯狂!
“曾密!纳命来!”
一声断喝如九幽寒冰,从帅帐左侧炸响!一道青惨惨、裹挟无匹煞气的刀光,撕裂光芒,横空劈至!劲风激得曾密汗毛倒竖!
杨志!青面獠牙,魔神般面孔在火光下无比清晰!
曾密魂飞魄散!仓促间大刀向上一格!
“嚓——!”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杨志宝刀凝聚千钧之力,刀光过处,曾密大刀竟如朽木般被生生劈断!刀势毫不停滞!
“噗——!”血光冲天!一颗带着极度惊愕的头颅,高高飞起!无头尸体栽倒!曾密,毙命!
“二哥!!!”曾索目睹剧变,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巨大悲痛恐惧攫住他,猛地勒转马头,亡命狂冲:“撤!快撤!有埋伏!”
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他心神彻底崩溃的刹那,一道乌沉沉、带着刺耳尖啸的黑影,自右侧辎重堆阴影中暴射而出!
石宝!等的就是这一刻!
“呜——!”流星锤撕裂空气!锤头带着毁灭性的沉重!
“咔嚓!”令人头皮发麻的颈骨碎裂声!
曾索狂奔身形猛地一僵,脸上惊恐绝望凝固,双眼暴凸,口鼻涌血。下一刻,直挺挺栽倒,“砰”地砸在地上,再无声息。后颈触目惊心的凹陷。曾索,毙命!
“杀啊!”
“曾家狗贼,一个不留!”
“为扈成头领报仇!”
震天喊杀轰然响起!左右两翼,杜壆、林冲率领铁骑奔腾而出!骑兵手中梁枪如林,闪烁死亡光芒,狠狠刺入混乱敌群!武松、鲁智深怒目金刚般扼守要道!身后,密密麻麻手持梁刀的梁山步卒,刀刃寒光连成血肉长城!
失去首领的曾家死士,在铁壁合围和烈焰中绝望挣扎。梁枪无情攒刺,梁刀凶狠劈砍!绊索、陷坑、冲天烈焰!整个营盘化作吞噬生命的熔炉。血光与火光交织,夜空一片猩红。
战斗很快成了单方面收割。喊杀稀落,火光映照一地狼藉尸骸和凝固血迹。浓烈血腥焦糊味弥漫。
沉重脚步声打破死寂。李逵大步走来,黑甲溅满血浆,浓烈血腥气凝成实质。蒲扇大手,一手提一颗狰狞首级——曾密凝固惊愕,曾索无尽恐惧。断颈处血珠滴落。
“哥哥!”李逵声如闷雷,将两颗头颅重重顿在帅案上,与曾涂头颅并排。三颗扭曲头颅,构成地狱景象。“曾密、曾索两颗狗头在此!死得透透的了!”
帅案后,王伦缓缓站起。目光如冰冷探针,扫过三颗首级。烛火摇曳,脸上阴影明灭,轮廓如石刻阎罗。无喜无悲,只有深不见底、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
“扈成兄弟……”低沉声音在死寂帐内回荡,字字千钧。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三颗头颅。
“这是第二颗……”声音冰冷刺骨,“……第三颗!”
目光落回三颗狰狞头颅,眼神带着终结宿命般的冷酷决绝。
“曾家五虎……”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淬毒冰锥,钉入每人耳膜,“一个,都跑不掉!”
帐内烛火猛跳,映得王伦眼中深沉的寒光,如同地狱鬼火,冰冷幽邃,吞噬一切生机。
曾头市堡墙上,史文恭如铁铸般挺立。夜风卷起玄色披风。城下远处,火光映红天际,死寂笼罩,浓烟盘旋。不祥预感如冰冷毒蛇,缠绕心脏。
终于,几匹浴血战马驮着寥寥死士,亡命奔至吊桥边。撕心裂肺哭嚎响起:
“史教师!完了!全完了!”
“二公子、三公子……都被砍了头啊!”
“去的人……没几个活着回来啊!”
……
城头火把光芒下,史文恭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猛地瞪圆,瞳孔深处爆发出疯狂暴怒与无法置信的痛楚!万钧重锤砸在灵魂之上!
“呃啊——!”压抑如受伤孤狼的低吼迸出!
“砰!”闷响!史文恭紧握右拳,带着无边悲愤狂暴力量,狠狠砸在冰冷青砖城垛上!城砖应声碎裂,蛛网裂纹蔓延!碎石粉末簌簌落下。指关节皮开肉绽,鲜血染红砖石。他浑然不觉,死死盯着城下那片血火浸染的黑暗,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起焚毁一切的滔天恨火与玉石俱焚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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