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闻返回席间,已一切如常,众人只当他不胜酒力,一人笑道:“少行兄,以后这样的场合多了去了,你可要抓紧练练你的酒量啊。”
陈霖挥了挥手,说:“别听他瞎说,少行,日后若你真入了昭文馆,便是陛下近臣,需得无偏无党,无党无偏!像今日这样的聚会,难咯!”
听到昭文馆三个字,在场尚还算清醒的人皆难掩复杂神色,望向了谢闻。
光宗在世时,并史馆、昭文馆、集贤馆为崇文院,三馆中昭文馆居首,职责为典籍校雠、御前讲史,因此一直被视作宰储之地。
以谢闻之资,得陛下亲擢,若再入昭文馆,那真可谓是一步登天,旁人毕生都难跻了。
见席间有人面色不虞,气氛凝滞,吴廉忙道:“我看啊,攸同是吃酒吃多了。咱们今日不谈政事,只把酒言欢!”
于是众人又开始传杯弄盏作乐,直到点灯时分,还听得衔兰阁四周笑闹声不歇。
陈姌送观棠离府的时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仍止不住地往那喧嚣处望。
观棠笑道:“今日人也见到了,可还开心?”
陈姌撇撇嘴,说:“哥哥都不带他来同我见见礼。”末了眼睛一转,说:“棠姐姐,可惜你没瞧见他,我早说让你不要背过身去,你偏不听我的。”
观棠淡笑未语,二人走到陈府的大门外,陈姌十分不舍道:“棠姐姐,你真要去延州吗?延州那么远,一来一回得得好久呢,你何时回汴京?”
观棠说:“恐怕是要费些时候。你放心,待我到了延州,第一时间就写信给你。”
陈姌依依不舍将她送上马车,扒在车窗上同她说:“说好了,一定要写信给我。”
观棠揉了揉她的发髻,说:“等我回来,同你讲发生在延州的事情。”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陈姌这才允马车走。
见陈姌转身进府了,青红放下车帘,笑道:“姑娘,陈家姑娘可真是个性情中人,就是不知道她回去之后会不会被责罚。”
观棠说:“她父母慈爱,父兄也都十分偏宠她,今日之事虽有些出格,但若以陪我观鱼做挡箭牌,想来最多也就被责备几句,不会有事的。”
“真是说巧不巧,今日她邀姑娘来府上话别,偏赶上这样的事。”沈嬷嬷叹了口气,说:“姑娘,她性子这样跳脱,日后真不知婚配何家。”
观棠倒不甚在意,说:“姌娘的赤忱性子才是千金难求。”
“我看她今日同你闲话,十句有九句都未离那新科状元。姑娘,你也该向陈家姑娘学学,对自己未来的大事上上心……”沈嬷嬷在一旁絮絮叨叨,观棠听着听着却神游起来。
午后在陈府的凉亭里,不过回首的功夫,她与那群尚未授官的选人中一人视线交错,有一瞬间,观棠觉得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这人。
是在何时,又是在哪里呢……
“姑娘,姑娘……”青红急切的声音传至耳畔,观棠从梦中抽离。
睁开眼,只见面前青红的嘴一张一合,好一会儿观棠才凝神厘清她所言:“姑娘,文四来报,说那水已经涌入城内了!”
昨日夜里,姜丕来报西江溃堤之事后,观棠虽有些骇然,还是决断道:“梧州地处三江口,常年遇水患,无论是府衙还是水军司应皆有备预。如今既已入广右,南行的大队人马也好不容易才休整歇下,我看还是不要惊动大家了。姜虞候,我建议让文四他们同你的部下轮值,若今夜发现水汛入城,即刻通知大家。”
姜丕稍加思索,点点头,又问:“那城外的车马……”
观棠暗道自己居然忘了这桩事,忙命青红磨墨,边提笔书写边道:“物件比不得人命,若真遇上事儿了,请那些车夫以及家丁弃车乘马往静江府去,有我亲笔书信,谢府知悉后也不会追责于他们。”说完又盖上了自己的小印。
她下笔飞速,等黄纸上的字迹半干便塞进竹筒,又用蜡封上,最后递给姜丕,说:“劳驾您请守城吏传信与他们。”说完又转身对青红道:“取两贯钱来。”
此地守城吏一年俸禄不过三十余贯铜钱,这两贯钱足以让他们替自己跑个腿,同时照拂一下那些歇脚在城外的车夫。姜丕边感慨着观棠的面面俱到,边将沉甸甸的两贯钱和竹筒一应装入怀中,匆忙行礼离开了。
姜丕走后,观棠累得沾枕即眠,直到此刻青红将她唤醒。
观棠从榻上坐起,心下懊恼,自己这一觉竟睡得这样沉,还梦到了旧事。只是想到这里,她伸手穿过衣袖的动作顿了顿。
难道去年在陈府水榭,她曾见到的人是谢闻?若那是她和谢闻的第一次会面,她又为何会有熟悉之感?
“姑娘,怎么办,如今还能出城吗?”青红颤着声问,见她家姑娘恍若未闻得穿好了衣服,只剩一个绦带未系,便伸手替她束好。
观棠回过神,将手搭在了腰间青红的手上,只觉她手凉如冰,沉声安慰道:“青红,凡事莫急,总会有办法的。即便咱们现下出不去梧州城,那衙城傍山而建,地势高于罗城,我们多少可去衙城避一避。你现在去同文四说,让他去请姜虞候来商议一下。”
青红离开房间后,趁钟嬷嬷等人还未来,观棠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扇。
迎面而来一股浓厚的土腥味,令人有些不适。观棠掩住口鼻,往外望去。昨夜她乘马车而来,并不知晓下榻的客栈在何处。
此时天色未曦,雨势稍缓,但面前的一切好似被罩上了一层灰黄的绢布。看着远处决堤了的郁江江水湍流,原本临江的码头已寻不着踪迹,观棠大致知晓了自己此刻所在位置。
梧州罗城以衙城的镇南门为轴心向外延展,整座城呈东西向盘绕在郁江北岸。通往镇南门的十镐街上商贾林立,百货聚集,是最为繁华之地。她所居客栈应当位于十镐街东侧,地势居高,因此能遥看郁江。
观棠正思索着是即刻动身往衙城去,还是暂时守住客栈这处高地,钟嬷嬷等人梳洗好来寻她了。
便是如钟嬷嬷这般循规蹈矩之人,听说决堤淹城一事,面上也难掩慌乱。
“夫人,要不趁水势不高,我们赶紧出城吧。”她说。
观棠不是没有想过她的提议,却见面前大小丫鬟仆妇五人,其中最小的丫鬟核桃才十三岁,正踌躇不安地站在那儿搓着衣袖。观棠想,她们皆为弱质女流,江水漫涨,影响的肯定不止梧州这一路,若真出了城,路上遇到山崩水出,恐难保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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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平安。
于是她摇头说:“钟嬷嬷,你去请客栈的掌柜来,我有些事想问问他,也请他准备些吃食送过来。”
钟嬷嬷应声而去。她刚走没多久,青红便带着文四以及姜丕来了,小小的屋子一下子堆满了人,观棠对稍长的林嬷嬷说:“林嬷嬷,你们去隔间候着吧,将东西收拾好,也许我们随时会动身。”
林嬷嬷带着丫鬟们走了,观棠请文四和姜丕坐下,说:“我请了客栈掌柜来,他是土人,此地常年水患,我想先请他判断一下局势再行定夺。”
观棠的判断确实没错,客栈掌柜年逾四十,本地生人,因常年待人接客,张口也是流利的官话。他躬着身说:“安抚使夫人,这梧州城每年夏天总有这么一遭,您不用担心。”
观棠问:“罗城城内有多少人?”
掌柜思索了一会儿,说:“罗城内百姓千户,另有羁縻州贾以及未在官府上户的俚僚等,加起来或有万人。”
上万人……若水淹四分之一座城,便要有上千人流离。
观棠又问:“郁江决堤每年皆有?”
掌柜似难以作答,顿了顿首,开口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知夫人是否知晓,梧州以东有一座泥沙淤堵形成的沙洲,名为系龙洲。此州横截郁江江心,激水成涡,郁江只要涨水,被系龙洲这么一挤,水势更加湍急,冲垮堤坝也是寻常事。”
“掌柜的恐怕不知,我父乃京中河堤使,江流水利之事我略为知晓。沙洲激水,疏理便是,断不会是这连年壅城之根因,你所说怕只是他人的搪塞之言。”观棠冷声道。
方才边听掌柜所言,她心中边想,梧州无论大小年皆有水患,说明州府治理不当,但如此,能连年向朝廷上报领赈灾粮钱……只不过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不会随便宣之于口。
观棠心中有疑,语气不免显得有些居傲。那客栈掌柜年纪长于她,被这么这么一说,满面涨红,下意识想反驳几句,遂抬起头去看观棠,迎面却撞上坐在一旁怒目圆睁的姜丕,吓得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这般,观棠声音和缓下来,说:“往年涨水时,州府都是如何处置的?”
“若遇寻常漫水,则命百姓在城内待水退去,低岸受灾之户可入衙城暂避,同时征壮年民夫以及江上蜑民的舟船去郁江塞决。”
这与观棠所想无出,她又问:“那若是逢大水呢?”
“那官衙则会击鼓鸣锣,这意味着大家都要往白云山去避难了。”掌柜的说到这里,拱拱手道:“夫人且宽心,往年便是淹水了,也未及衙城。我这客栈毗邻衙城城墙,应是无事。”
掌柜既如此说,观棠与众人商议一二,决定留在客栈暂缓,且看形势。
众人用过早饭,姜丕派手下章朔去打听州府动向,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回来了,脸色却极为晦暗。
“怎么?”姜丕问。
章朔抬眼看了一眼观棠,似在斟酌是否该当着她的面说。姜丕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沉静女子,说:“但说无妨。”
“那徐知州守在溃坝之处,令兵卒用绳相捆,系在合龙门上……”
他话还未说完,观棠便腾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