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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讨酒的叫花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秦施柔是谁?”


    长裙挺眼熟,和容因衣帽间里的那条一模一样。


    当时以为那是曾经的哪个过客留下向后来者宣示主权的,结果只猜对了一半——红裙的确属于“过客”,余下的则不然。


    照片上,红裙女人张扬外放,五官深邃立体,一头乌发微卷,面容姣好有气质,她噙着笑挨着容因,恣意又大方,两个人靠在一块儿,比起女人的从容主动,年少的容因显得格外拘谨,很不自在,整个人绷着身子,相当放不开。


    这年的容因才18岁,刚成年,就读于A大机械专业,是大一新生,而红裙女人是本校的博士生,那时才二十六,年轻有为且能力出众。


    秦施柔。


    照片下方备注了女人的全名,从出生日期,到毕业时间,再到照片因何事于何时何地拍摄,以及对方所做出的卓越成就,对学校的贡献等等,全都记录在上。


    拍照的当天是秦施柔读博的第一天,也是容因入学A大的那一天,院里给所有的在读博士生都拍了个人照,唯独秦施柔这一张截然不同,是两个人一起,照片上没有注明容因的任何信息,甚至姓名都没有,她那时候与现在的样子差别极大,T恤搭配牛仔裤,扎了马尾,稚嫩干净,满带青春的气息,要不是温如玉眼尖,对她比较熟悉,估计粗略扫视过去都认不出来。


    变化太大了。


    这样重要的场合能带着容因一起拍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俩关系有多亲近,至于究竟是哪样的就不得而知了。


    日常朋友,还是单纯的学姐带学妹,亦或更深一层,只有她们彼此才知晓的那种……别的不清楚,但看容因的反应,应该不只是普通交际的校友或朋友那么简单,毕竟若是普通寻常的关系,就不会那么小心内敛了。


    默不作声站了好一会儿,温如玉走不动道了,双脚生根扎地底下了似的,盯着看了两三分钟。


    同行的周希云疑惑,见她老久都杵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走近好奇瞅了下,乍一看还没认出照片上的人有容因,还问:“咋了?”


    温如玉没吭声,双唇紧闭,脸上的表情深沉。


    再一看,周希云才缓慢知觉,隐约感到不对劲,仔细一琢磨发现竟然是熟人,讶然开口:“怎么会是容因,她不是机械专业的吗,咋到我们学院来了?”


    温如玉收起心神,将低垂的目光刻意挪开,避免被龚主任他们看出反常,这才变回原有的样子,面上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察觉,轻声说:“不知道,可能是巧合。”


    周希云继而看向容因旁边的秦施柔,不认识秦施柔,一点印象都没有,接着讲:“这个好像从来没见过,秦施柔……读书的时候也没听说是谁,算一下,还是咱们的同系学姐,她和容因又怎么会扯上联系,以前就认识?”


    “可能,也不一定,不是很清楚这些。”


    “倒也是,我们都没在学校读几年,不了解也正常。”


    容因读大一时,温如玉已经大四了,那时早就不在A大,忙着留学事宜来着,而再往前推,温如玉大一到大四时期,容因还在读高中,秦施柔读研,三个人别说交际了,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就算同是一个大学,温如玉和秦施柔还是一个专业,能碰上的概率都微乎其微,几乎等于零。


    周希云的关注点不一样,她倒没去想容因和秦施柔真正的关系,更多的是在意照片下方的注明内容。


    放眼整个大厅,别的杰出校友的展示栏底下多多少少都会写明该校友的现状,比如任职大集团前途无限,比如开创品牌成为人民企业家,比如从事某方面现如今已是行业佼佼者、领头人,等等,总之都是天之骄子,成就远超常人,但秦施柔的这张很特别,除开她在学校里取得的一系列耀眼光荣,离开学校以后的事迹,还有大致的方向,全都是一片空白,唯一有的是她毕业后曾向母校捐赠上千万资产,成立某校友励志奖学金项目。


    “这个奖学金是我出国后才有的,之前没听过。”周希云说,“以前没听容因她们说起这人,应该很久都没联系了,不然平时应该会见到她。”


    温如玉缄默,即使什么都不了解,可还是能大概清楚咋回事。


    上次来A大,遇到容因和高宜吵架,其实那时候她不是经过图书馆没过去,不是那样,而是她人就在食堂里面,隔了一道玻璃墙,外面的两人心思都在争执上,没发现她就在食堂里面,在离门口最近的那张、被绿植遮挡的桌子后。


    姐妹俩的对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现在“那个人”总算是对上号了,都不用怀疑,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究竟是不是。


    明摆着,“那个人”就是秦施柔,照片上的这个女人。


    那天听她们吵架还没多大的感觉,似乎并没什么,温如玉不是那种爱窥探别人过往隐私的性格,更不在乎,过去就是过去了,没啥值得紧抓不放,更要紧的是当下,但直至看到这张照片,模糊的真实感渐渐跃然纸上,浮现出来,又是另一种相反的感受。


    耳闻不如眼见,完全的、真切的,冲击力远比听说更大。


    温如玉眉头紧锁,视线落在照片中容因和秦施柔牵着的手上……


    她们在这里站了太久的时间,龚主任不明所以,当是干啥呢,过来瞅瞅,当发现她们是在看这张照片时,当即愣了愣,但什么都没说,先前还话唠得很,叽里呱啦讲个不停,这下却一反常态地三缄其口,啥都不说。


    甚至转开话题,让再去看*看别的。


    “要不去楼上办公室转转,上边的会议室今天改茶歇了,去坐坐吧。”


    龚主任都开口了,自是不好拒绝,便都跟着上去。


    校庆到晚上还有节目表演,A大这次将庆典搞得极其隆重,趁着学生们都在,晚些时候还举办了一场在校学生和历任优秀校友的见面会,让来的人都去参加。


    温如玉她俩必然跑不了,来都来了,最后肯定还得有相应的表示。周希云最大方,以周慧文公司的名义向A大捐赠了一笔钱。当然,这钱是从周慧文女士的个人账户上支出,当妈的是女强人大富婆,本儿厚着呢,不缺钱。


    回去了,谁都没再提起照片的事,一来周希云和容因的日常交际少,她没那么八卦,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到处宣扬;二来,温如玉更是守口如瓶,像是当作没这回事,从来没见过照片。


    校庆结束,后续还有别的事要做,各有各的工作。


    因为最近最近这一系列杂七杂八的岔子,所有人好像都忘了另一件原本就定好的事,连温如玉本人都给忘了——周六晚上的乔迁宴。


    温如玉只跟容因说了具体的时间,告诉其他人则是周六,却没说是哪个周六,乔言他们以为还没真正确定呢,所以都在等着,以至于眼下容因没把这事记在心里,成天光为高宜的叛逆心烦了,而温如玉本人更是人生以来头一遭记性如此差,还是乔言最先记起,一边画图一边问了一嘴:“诶,温老板,你不是说要办乔迁宴吗,上次是说月底之前办,还是我记错了,这都九月了,你的新房弄好没呀?”


    恍然才记起这一茬,温如玉怔了下,不过倒没非常在意,于是淡定改日期:“还要过阵子,最近大家都忙,没空,改时间了。”


    乔言信了,了然点点头,说道:“也对,正好散散味,夏天温度高,甲醛挥发快,还是别着急,等天儿凉快了再办也不迟,身体健康第一。”


    温如玉说:“等日子确定了再重新通知你们,抱歉,让你们白等那么久了。”


    “哪儿的话,我们可没等,就是问问,不是大事,还好还好。”乔言没骨头似的瘫椅子上,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倒着捣鼓平板,每当画完一笔,随后就不断放大缩小,看看整体,她把一支笔插头发里,还能腾出手抓瓜子扔嘴里,嗑得咔嚓咔嚓响,真是有够忙的。


    今天的卡法清净,客人少,二楼就零星坐了两桌。温如玉点了一杯咖啡,依旧照顾店里的生意没,坐在乔言对面。


    容因不在二楼,温如玉陪着乔言天南海北地唠嗑,等到乔言快放下平板了,低低说:“问你个事。”


    乔言干脆:“你说。”


    温如玉径直问:“秦施柔是谁,你认识不?”


    名字一出口,乔言的反应很大,砰——平板直接掉地上,重重砸下去。


    第52章讳莫如深的过往


    得亏二楼半开放的小包间里铺了地毯,平板才幸免于难,没摔坏。乔言一番手忙脚乱,急着伸手去接东西了,顾头不顾尾,一个趔趄还差点跟着一并趴摔在地,颇为艰难地稳住身形,晃了晃,把平板放桌上,左手扶着椅子,这才坐回去。


    一时之间以为自个儿听错了,乔言不敢置信,但同时自觉刚刚的行为有些过度,不该表现得那么明显,又赶紧敛起脸上的错愕,平复方才的震惊,佯作没听清,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啊……谁?”


    温如玉重述:“秦施柔。”


    乔言反问:“咋了?”


    温如玉说:“你对这个人,熟不熟?”


    乔言平常的温吞惊乍劲儿突然就没了,这会儿脑子转得飞快,异常灵活,一点不着道,坚决不正面回答:“你问这个做啥,怎么了,你认识,还是从哪儿听说的?”


    温如玉坦白:“没,都不是,只不过前几天在学校见到了一张照片,在上面看到了,有点好奇。”


    乔言是理工大学的毕业生,虽然读书的时候经常到A大蹭课闲逛,对A大金融系还算较为了解,但这次A大校庆她自然也没去,不确定温如玉究竟见到什么了,她含糊其辞,敷衍应了声:“哦,这样啊。”


    温如玉接着说:“照片上还有容老板,两个人看起来关系挺好的,她们是朋友,还是?好像平常没见你们带出来过,现在没联系了吗?”


    乔言嘴巴紧,严严实实不肯透露半句实话,一听到合照,显然是知情的,晓得温如玉说的哪样,可无论如何就是不愿讲半点有关的,好似真不了解一般,打哈哈回道:“应该吧,可能是,我和阿因不是一届的,又不在你们学校上大学,不是很清楚……你关心这个干啥,又没用,咋忽然问起阿因的事了,你们好像也不是很熟,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帮人问的呀,谁啊,这么八卦。”


    “没谁,就我自己。”


    “我不信,你不是那种人。”


    “能不能讲讲,我听听。”


    “是不是周希云让你问的?”


    “不是。”


    “肯定就是了,每次就数她最烦,一天天的,老没事找事。”


    眼见岔不开话题,乔言硬生生往周希云身上甩锅,不分青红皂白就吐槽人家,仿若真是周希云的错,张口就胡咧咧。


    看得出来乔言这是故意的,温如玉见招拆招,把话风立马就掰回去:“神神秘秘的,问你半天都不肯说,看来这人确实不简单。”


    乔言顿住,自认为掩饰得很好来着,被拆穿了,连忙说:“哎呀,你别问了,也没啥好说的,反正没什么的。”


    “不太像。”


    “真的。”


    “那你干嘛瞒得死死的,一副生怕被人知道的样子,难不成有大秘密?”


    “想太多了你,误会啥呢,没有的事。”


    “那你跟我说说,我不讲出去。”


    “不行。”


    “要不然我找容因当面问?”


    “那更不行,绝对不可以!”


    温如玉就是成心吓唬乔言,真要问容因,早就去找了,何必私下试探乔言,然而乔言如临大敌,即使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担心温如玉真会那么做,唯恐闹到容因跟前会坏事,瞬间还挺激动。


    温如玉无奈,以前可没见过乔言有这么谨慎小心的时候,打量起对方,似乎要从她的细微变化中窥探到一丝隐情。


    知道搪塞没用,越是这样越容易激起别人的怀疑,乔言叹叹气,憋了半天,吞吞吐吐很久,心一横,为了断绝温如玉的念头,避免任何闪失,勉强只告知一点内情,小声说:“她们是……很好的故交,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反正你千万别去问阿因,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个,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了,没多少意义,问了反而添堵……哎呀,总而言之,记住了,别瞎问,问了她也不会告诉你,你可不要乱来。”


    温如玉眉头稍扬,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有这么严重?”


    乔言欲言又止,张张嘴,点了点头,末了,再添一句:“施柔姐她……早就走了,你别去戳阿因的伤疤。”


    走了。


    乍一听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联想起校庆当天龚主任讳莫如深的样子,温如玉一下子就懂了另一层含义,即使早在看见合照备注的当时就隐约有了猜测,但当亲耳听见,还是不由得怔愣一瞬。


    乔言讲完就有点后悔了,自知大嘴巴,恨不得全收回去,可惜说出去的水泼出去的水,已经迟了,只能再三叮嘱温如玉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了,别朝枪口上撞。她对容因和温如玉私底下的交际一无所知,真当温如玉仅仅是看到合照后随便问问,没多想。


    不等温如玉再讲别的,楼梯口来人了,正正是容因,她们默契地及时打住,停止先前的话题,双双若无其事。


    乔言坐回去,埋头画稿子,以掩饰心虚。温如玉稀松平常,遮掩得十分完美,优哉游哉喝一口咖啡,还有心情同容因打招呼。


    容因局外人一个,上来只是给客人送加点的甜品,顺道通知乔言把店里最近的账核对一下,她今天整理出来了,没有问题的话等十号给员工发完工资,她俩就可以算一算上两个月的具体分成了。


    乔言不迭应下:“成,晚点我瞅瞅,马上图就画好了,这就来。”


    当着容因的面,谁都不会乱讲话,温如玉嘴上的门把比乔言的还关得严,晚一点留乔言在二楼画画,只身到一楼找容因聊会儿。


    制作台交给员工了,容因今下午的任务就是修剪刚进货到店里的鲜花,提前准备包花材料,明天就是教师节,店里的节日花束预订单直线飙升,卖花生意歇火了两三个月,这个月终于是好起来了。


    温如玉有眼力见地上前打下手,有时递工具,有时跟着一块儿剪东西,她是生手,但学习速度挺快,容因使唤她也不客气,正好缺帮手,凑合就用了。


    重提乔迁宴的事,温如玉再次定日子,选在了九月底,届时气温下降了,还不耽搁大家接下来的国庆小长假。


    容因真忘了乔迁宴,现在被提醒才记起来了,说:“随你安排,我都行。有想要的乔迁礼物没?”


    温如玉讲:“你买的都可以,无所谓。”


    “家具买齐了?”


    “齐了。”


    “电器呢?”


    “也都有。”


    乔迁宴送礼物无非就是送新家需要的物件,除开家具家电,其它的没啥能送的了。容因想了想,在这方面尤其实在,接道:“那我回去再看看,还不急,看好了发给你,有你需要的我再买。”


    温如玉答应:“行。”


    最近基本天天都清闲,假期结束,年轻人少了,尚都酒吧的生意着实一般,温如玉没处去,直到天黑了都还留在这边干活,哪儿缺人就顶上,像一块兢兢业业的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比在自己的店里还卖力。


    经过上两次温如玉过来这边也都在帮着大家,潜移默化的,乔言和员工们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乔言点晚饭时还多点了温如玉的那份。


    因着准备花束,卡法全体员工连同老板都加班到将近十一点才下班,温如玉是最后一个留在这边的,顺其自然,夜里就在这儿继续留宿了。


    而后的周五和周末两个晚上,她们全都在一起度过,可能是生活中细枝末节的琐碎烦恼太多,容因更愿意接受温如玉的闯入,双方愈发地合拍,能找点事做打发无聊,相互消遣。


    除开九号晚上,后面三个晚上,她们最早都折腾到凌晨才歇下,容因前些天失眠严重,夜里总睡不好觉,眼下累极了,浑身都脱力,倒头挨床上,没多久就能一觉到天亮。


    第三天夜里,温如玉后半夜把她弄醒,她很久才从混沌中挣脱,迷迷糊糊的,温如玉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身上,让抱着睡,她照做了,等到天际泛出鱼肚白之际,又昏沉沉睡去。


    再一睁眼就彻底天亮了,日上三竿,光线刺眼,好在温如玉提前醒了,早把窗帘拉上。


    她们到浴室洗澡,温如玉从后面搂着容因,身上都是湿的,温如玉将下巴搁她肩上,一会儿抵她耳边,柔声说:“如果有什么,可以随时都跟我讲……”


    觉得有点痒,容因扬扬头,条件反射性躲了躲,长眼合上,任由温水溅落,没听出温如玉话里的深意,半晌,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


    第53章


    约会


    周末是去的温如玉那里,不在卡法。容因这周不守店,轮休歇两天,温如玉原先的房子卖掉了,现如今是租的天成路的一家酒店套房暂住,这里离卡法很近,就在巷子外斜对面的广场东侧,地处商业街的中心地段,环境上乘,服务到位,寸土寸金的高楼之上还可以俯瞰远处的江景。


    白天,容因依然留在酒店,和温如玉一起,没回咖啡店。


    洗完澡,叫两份早餐到套房,面对面各坐桌子的一边。容因没带换洗的衣物过来,昨天就穿的温如玉的衣裤,今天换了一身,还是从温如玉衣柜里拿的行头,一件宽松的常见款式休闲白衬衣,下摆长度到大腿根,松开两颗扣子,她的头发还湿着,没用吹风机吹,等着自然风干。


    桌子安置在玻璃窗前,热烘烘的光线投射进来,温如玉顺手将窗帘的白纱拉上一小半,把这个位置都挡上,两人边吃边说会儿话。


    温如玉先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容因说:“还行,没啥问题。”


    “怕你不习惯,酒店不比家里,没那么舒坦。”


    “也没有,感觉都差不多,区别不大。”


    “那就行,还担心你会觉得不舒服来着。”


    “不至于,这儿挺好的。”


    她们今下午要去剧院看演出,温如玉邀请的容因,原本是偶然得了两张票,最先就想到问问容因想不想去,没抱希望她真的会答应,毕竟按照以往的惯例多半会被拒绝来着,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容因答应了,想也不想就点点头:“什么演出?”


    是俄罗斯某个舞团的国际巡回表演,有关芭蕾舞的,温如玉本身还挺喜欢那个舞团,两张票的座位比较靠前,属于是现场观看视野极佳的黄金位。


    容因不懂芭蕾舞,比起周围好多朋友从小就是全方面发展的成长经历,她小时候跟大部分普通人一样,虽然容家有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优渥了,可她打小除了到学校老实读书外,没接触过别的方面,现在答应去看演出,但听温如玉介绍那个舞团和相关的东西,其实内心并未有太大的感触。


    “你小时候学过芭蕾?”容因问。


    温如玉回答:“学过一段时间,但不是那块料,后面就放弃了。”


    “你好像挺喜欢这个。”


    “一般,谈不上特别喜欢,有时候看一看打发时间。”


    “那也不错了。”


    “后来还学过其他的,钢琴,画画,马术……不过都学艺不精,行行不通,天生不是走那些路的料子。”温如玉莞尔,回忆起以前,不免唠嗑两句,“起先大人还想着给铺一条学艺术的路子,这样竞争小一些,可是我实在不争气,到了高中好不容易学击剑还行,可是那时候我不太听话,家里让读完高中就出国,我非得对着干,还是参加了高考,留在这边读的A大。幸亏之后到外面留学,击剑还稍微派上了用场,不枉辛辛苦苦学了三四年。”


    容因意外,竟不知道这人会这么多本事。


    “还挺优秀,也算很有能力了,至少都入门了。”容因轻声说,“比我们啥也不会的强。”


    “那不是,不能这么算。”温如玉摇头,笑了笑,真心实意表示,“你有手艺,也很厉害了,自己白手起家当老板,已经超过大多数人了。”


    容因澄清:“我不是白手起家,房子家里给的,开店的钱也是借的,要不是乔言入伙,靠我一个人,卡法都开不起来。”


    温如玉“啊”了下,倒不清楚这一点,略感惊讶。


    容因不介意跟她说这事,当初开店的钱大部分都是乔言出资,从店铺装修到各项成本的前期投入,拢共花了五十多万,加之那时候两个人不懂经营,第一年几乎月月赔本倒亏,一年干下来负债更是高达七八十万,乔言将大部分债务揽到自己头上,基本都是乔言她姥还有徐子卿女士帮着扛下来的。她们的欠债是去年到今年店里生意好转,营业利润逐渐变多,这才慢慢还清了。


    容因少有的开玩笑,语调轻松地说:“我只是表面风光,实际上兜里空空,比你们可差远了。”


    温如玉接道:“但你还是把卡法坐起来了,不是吗,已经很好了。”


    “只有你这么认为。”


    谁不这样认为,温如玉没问,跟着扬扬唇,须臾,忽而问:“你和乔言,为什么会选择开咖啡厅?”


    众所周知,这年头饮品店难做,血本无归是常态,干这行的难度可比其他行业大多了。温如玉随口一说,她自己也干开店投资啥的,对这些还算较为了解,老洋房的位置相当不错,选择做其他行业可能会比开咖啡店更合适。


    容因如实交代:“没有别的技能,只会做咖啡,所以就干这个了。”


    温如玉说:“你以前是咖啡师?”


    容因说:“不是,没到那份上。”


    “我以为你们都是参加了专业培训再开店那种,现学的。”


    “乔言是,我不是,以前读书的时候……学过一些。”


    “干兼职?”


    “算是。”


    讲这话时,容因低下眸光,避开了与温如玉的眼神接触,动作看着没啥问题,但细微的潜意识反应骗不了人,似乎不愿过多提及这方面,容因态度模糊,又寡言少语的。


    敏锐察觉她的异常,温如玉看在眼里,却不多说什么,三言两语主动转开话题,不谈这个了。


    容因吃掉最后一口煎蛋,一会儿才抬起眼,又接上她的话。


    这回的相处一直融洽,自从上次容因到办公室送咖啡后,有什么就不一样了,日常的接触频繁了起来,现在她们正在做的,更像是变相的约会。


    下午双双收拾利索了再出门,容因化了淡妆,头发盘起来了,温如玉则是一套风格偏正式的衬衣配包臀裙,加上卷发红唇和复古墨镜,颇有上个世纪的港风韵味,瞧着与容因那一身挺相近,但容因穿的裤装,整体倾向于无性别的中性风。


    进剧场时,温如玉主动挽着容因的胳膊,挨上去,容因由着了,十分坦然就伸出胳膊让挽住。


    温如玉小声说:“谢了。”


    容因回道:“没事。”


    表演很精彩,全程大约两个小时,总共分为四个场景,一场二十多分钟,期间还有20分钟左右的中场休息。


    容因不懂芭蕾,基本都是听温如玉的,准确来说,是看温如玉怎么做。安静的观众席中她没好频繁讲话,双方眼神交流居多,她看不明白表演整体的故事,从未了解,但也会欣赏台上优美的舞姿,艺术这玩意儿就是雅俗共赏,图的就是个亲眼所见的体验。


    容因其实不咋喜欢这种场合,过于风雅的东西总是高高在上,脱离了平庸的生活本质,可看完表演出来,她心情还是挺乐,确实蛮有意思。


    以往约会都是看电影吃饭啥的,顶多陪别人追追演唱会,流程挺固定,现下反着来了,前一晚她们还极尽缠绵,抵达对方身体的最深处,后一天就怪正经浪漫的,反差很大。


    从剧院出来,温如玉带她回A大附近的小吃街,反差就更大了。


    她们在小吃街转了圈,过后进学校附近走了走,夜幕下的A大静谧,两个人却没进学校,只在外边晃悠散步。


    温如玉不问容因要不要进去看看,容因也没说进学校,中途路过学校大门口,容因远远望着学校,全然没有要进去的打算,待晚点,还是离开了。


    她们一前一后步行,穿过街道,走到前门对面的清和湾,那一片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市政府将周遭的老房子全拆除了,准备要搞一条新的地标性商业美食街。


    经过路口的槐树下,容因瞧向河对面的A市第七中学,倏尔对温如玉讲:“我以前就在那里读中学,初中三年,还有高中,都是一个学校。”


    A市第七中学,市中心排名倒数的学校,离A大附中、一中等差十万八千里。


    温如玉随之停下,跟着她的视线,静静听她说。


    容因却只有这么一句,没下文了。


    温如玉问:“还有呢?”


    许久,轻踢一下路边拆除房子过后遗留的碎石子,没头没尾的,容因回身望望成了废墟的树后,目光落在曾经本是一家老店的地址上,声线有些缥缈虚浮:“这个地方,我那时候经常去,放假还在店里做过兼职,一直到大学毕业……”


    第54章[互诉


    夜晚的河畔清幽,远处的大桥两端明亮,有许多卖小吃的摊位,这边的破旧路灯下则相反,人和车稀少,空荡宁静,流动浪潮层叠拍打响声不绝,一波接一波。


    她们到沿路亭子中的木椅上坐下,走累了,不讲究地随便挑个地儿歇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


    可能是孤寂的夜色作祟,也可能是连着相处了几天后不再如往常冷淡了,容因稍微敞开心思,不介意同这人聊起一些年少时的往事,漫无目的地闲扯。


    温如玉未曾有这样的经历,转头看了看,没问容因为何十几岁没成年就要做兼职挣钱,心里估摸出了大致的原因,片刻,只说:“卖咖啡吗?”


    容因嗯了声:“其中干得比较长的一个是,一开始什么都不会,拉花太难了,前前后后算下来还学了半年多才勉强能上手。”


    温如玉说:“那速度还是挺快了。”


    容因往后靠着椅子,眸中倒映出模糊的昏黑,解释:“不快,那些真正学得快的一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温如玉朝她那边挪了点,可不挨太近:“但是你还要读书,两边没法儿兼顾,已经相当不错了。”


    容因轻轻说:“你读的一中,对不?”


    转而主动问起与温如玉个人生活相关的方面。


    温如玉颔首:“是,也是初高中都在一个学校读的,没换过地方,在另一边,跟乔言周希云她们是一个学校,不过我比她们大几级,不是一届的学生。”


    “一中怎么样?”


    “还行,没啥特别,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活动,比赛,放假时间很少,在里面压力挺大的。”


    “蛮丰富的,比我们学校强太多了。”


    “我不是很喜欢那里,最开始想去的学校也不是它。”


    “那已经是A城数一数二的学校了,很拔尖儿了,不去一中,还想去哪儿?”


    “哪儿都行,其它任何学校都无所谓,一中除外。”


    容因侧身瞧她,不理解:“为什么,不愿意读公立?”


    温如玉否认,实诚得过分,什么都往外讲,不把容因当外人:“不是,跟那个没关系,只是我爸当时的女朋友在那里任教,她差点成了我后妈,那时候对我管得比较严格,我不是很能接受他们。”


    容因挑挑眉,倒是认同这个理由:“确实,情有可原。”


    “因为这事,还挨了好多次打。”温如玉笑笑,提起往事一点都不伤心,反而挺乐,早释怀了,“我爸下手蛮狠,有时候被我气昏头了,甚至用棍子抽,往死里揍。”


    容因皱眉:“你不躲吗?”


    温如玉说:“以前太小了,跑不过,躲也没用,抓回家照样要挨一顿。不躲还好,他打两下出出气就没事了,毕竟偶尔也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下死手,就是不能对着干惹他,不然我爷奶加起来都拦不住他。”


    眉头拧得更深,容因唇线绷直,憋了会儿,低声讲:“疼吗?”


    温如玉心大:“还好,起码没把我赶出去,最后还是让留家里了,不然被赶出门了,只能睡大街了,连去处都没有。这么多年了,好歹安稳上完学,其它方面没受到亏待,才能有现在的生活。”


    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容因办不到有这样的经历还能有好心态,讲道:“你妈……”话才出口,突然想起温如玉爸妈早早离了婚的,于是立马改口,“你家别的人呢,都不管?”


    没有立即就回答这个问题,温如玉同样向后靠着,姿态放松,也转头看了下容因。河道两边不时清风吹拂,一阵阵,带着初秋逐渐转凉特有的舒适,温如玉脸侧的碎发随之动了动,轻飘飘扬起,一会儿,十分平静的,她才说:“我爸……没有生育能力,我不是他亲生的,他现任老婆刚生下的那个,也不是……”


    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轻描淡写,倏尔就将温家隐藏多年的秘密讲了出来,仿若说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完全不要紧。


    对容因没有丝毫防备心思,温如玉尤其放心,不怕这事传出去:“他和我妈,他们结婚之前,两个人都知道的,他俩以前感情还可以,从小一起长大,但不是一路人,我妈那时……比较玩得开,怀孕的事他也知道,他们后面还是结婚了,我出生以后没多久,还没两岁大,他们就开始闹离婚,天天吵架,怎么都过不下去了……”


    温如玉不是那种嘴碎的话唠,关于自个儿的身世,在此前从未跟别的人讲过,今晚对着容因,莫名其妙就说了。


    熟人间禁忌自揭伤疤,过去坏的经历不该又重新摆到明面上来,越复杂的自身越容易导致对方避让,这是交往过程中最不该干的事。温如玉这人平时看着相当乐天派,曾经的过往却挺“不堪”,世俗意义上属于是上不得台面的,与之日常表现出来的样子截然相反。


    温如玉强心脏,自己倒不是很介怀这些,像是在叙述别人的过去:


    亲妈不负责,离婚后不带走她,将其当包袱一样扔到温家,温家那边也不接受她这个野种,但碍于整个家族的面子,为了大家不跟着蒙羞,只能低调处理——把她丢到吴家,所以才有了后来她被吴林语她妈接纳带大的事。


    也不能说是接纳,事实上,那边更是不管她,那时吴家做生意时常仰仗温家,吴家仅仅出于帮忙的前提可怜她,收留一下而已,对比起吴家亲女儿吴林语的待遇,可就差太远了。


    再后面,估计是温爸想尽各种法子都生不了亲生孩子,彻底不行了,被嫌弃了十几年的温如玉才被那边接回去,当成亲生的继续养着。至于对外界的说法,自然还是以最初的含糊处理为准,温如玉亲妈出于理亏也对外再三坚持,和温家一起“澄清误会”,双方都宣称温如玉就是温家的种,当初的种种传言不过是他们年轻气盛闹矛盾,压根没有的事。


    以及温如玉近几次去澳大利亚的真正目的都是因为这个,温爸的小娇妻并不知道这个,多年前的旧事重演,温爸岁数大了,被哄得团团转,真以为自己老树开花终于能有种了,孩子出生前做的亲子鉴定有问题,出生后重做了两次才发现是小娇妻搞的鬼,亲子鉴定有假,孩子依旧不是他亲生的。


    家丑不可外扬,温如玉没那种观念,同容因讲这个也不是为了博同情或者卖惨啥的,只是当成日常随便聊聊。她还有心情说笑,挺乐呵:“我爸跟他老婆闹掰了,现在说要把财产都给我,吵来吵去,又觉得不甘心,最后说要都捐了,气得我爷奶他们不行,都进医院了。我都不知道我在他那儿竟然这么排得上号,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能分我点。”


    很难评价她的家事,说什么都显得不太行的样子,容因双唇翕动,张张嘴,挤出一句:“嗯,人都是会变的。”


    这些破事没啥可聊的,温如玉想了想,半开玩笑的,眨眨眼,问她:“你小时候,挨揍不?”


    容因摇头:“不。”


    “那挺好的。”


    “他们不打人,还行。”


    “管你管得严吗?”


    “也不,不咋管我。”


    “这样。”


    容因的原生家庭较为传统,对比温如玉她爸妈的精彩程度,她家就稍显逊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聊了。


    普通的相爱,普通的谈婚论嫁,普通的成家恩爱,然后是生小孩,安安稳稳过日子……容因都不晓得该从哪里讲起,一切的最初都是平淡而幸福的,犹如万千普罗大众的平凡家庭,没啥特殊的,直到转折的降临。


    温如玉先讲了自家的情况打样,容因迟疑不决,最后还是说起一些有的没的,以及不为人知的一件事,连乔言等一众熟人都不知晓的—


    想到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曾经,她神情有些怔愣,身子微僵,缓声说:“我妈是个很好的人,他们感情也很好,恩爱,和谐,算得上是模范,我爸非常爱她,她也很爱我们……我爸,她走得早,因为家庭的琐碎,一次吵架,因为……我,我说错了话,她受不了刺激,吃药走的,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晚了,送到医院都迟了……”


    尘封已久的往昔随着时间流逝已然远离现实,再次揭开蒙在上面的表层,今时不同往日,做不到温如玉那样漫不经意,但情绪不会那么难受了。


    容因尽量平铺直叙,简短讲清楚。


    温如玉愕然,这在意料之外。


    第55章


    不速之客


    河里的淙淙流水声持续不断,慢慢向前,映衬着此处的落寞冷清,她们在老旧的木椅上坐了一两个小时,各自投落的身影被暖黄的光拉成斜长的两段,相互重叠,像是依偎在一处。


    “我爸一直都怪我,也怪他自己,直到现在都无法面对这件事。如果当初大家都能各退一步,情况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她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但谁都改变不了什么,没有后悔的余地。


    “她走了,我们家跟着就散了,我爸一度要跟着她去,接受不了现实,不过最终都没能如愿。


    “后来,大概两三年,我爸又新找了个,他还年轻,活着的日子总要过,家里就给他介绍了一些合适的,很快就找到王姨,就是他现在的这个伴,两个人从认识到走完流程,一个月不到就结婚了。再然后,我被送到了外婆家,到另一边由老人继续带着,但是他们年纪太大了,实在无力照顾一个小孩,所以没几年我又被接了回去。


    “我爸那时就在河对面的一家公司上班,当时他和王姨买的新房子就在那里,为了方便他们,我只能在七中就近上学,不能离太远了。


    “我外婆他们只有我妈一个*独女,我妈没了,他俩生活的盼头也没了,外公到死的时候都还在念着我妈,不能原谅我们。”


    ……


    容妈选择吃药离世的主要原因源自于夫妻间的长久隔阂,没有第三者,更没有家暴等等,纯粹只是因为多年感情趋于平淡了,婚后生活的庸俗压倒了曾经的风花雪月,年少时海誓山盟的浪漫逐渐被平凡无趣的日常取代,两口子一次吵架闹离婚,容爸直接离家出走,容妈压制不住多年来的委屈因而崩溃,声嘶力竭问女儿他们分开了,容因要跟谁。几岁大的容因稚嫩,被吓到了,哭着要找她爸,不让容妈靠近自己,容妈这才冲动之下走了极端,造成不能挽回的结局。


    谁能料到一次家庭摩擦会导致如此沉痛的后果,这么多年了,但凡当初有人能退让一步,或者稍微服个软,也不会有后来的事,可惜都没那么做。


    讲到后面,容因渐渐沉默,老半天,挨着温如玉,柔声说:“很多次,我都后悔,如果当时懂事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温如玉没吭声,一样寡言少语,侧身想要瞅瞅她,可甫一动作还是停下了,继续听着,什么都没表示。


    一辆车从马路上经过,缓缓驶离,从暗处到光底下,没多久再开到摆夜宵摊的地方。喧嚣的各种声音越来越大,传到彼此的耳中,为短暂的交谈画上句号。


    于这儿到此为止了,容因不再往后讲下去,为什么要做兼职,怎么一路从最差的七中考进本地最好且全国排名前几的A大,以及后面容家爷奶为何会将老房子过户给她,等等一系列有的没的,全都不说,也没必要细讲。


    温如玉不难猜到个中缘由,无非是没妈的小孩儿无依靠,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才突出重围,老房子不过是老两口出于多年来的愧疚,给予孙女的补偿而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是非非,是对是错,外人很难评判,更不必多说,不着痕迹再靠容因近些,温如玉静静眺望远处,良久,仅有一句:“都过去了。”


    容因心态沉稳:“嗯是。”


    隔了会儿,温如玉转而问:“你那个堂妹,最近咋样了,还跟你吵不?”


    生硬扯开方向,跳跃得很,忽而就提到别人了。


    容因反问:“高宜?”


    “对,和好没,还在闹?”


    “没空管她,不清楚她是怎样的。”


    温如玉挺能安慰人:“别和小孩儿计较,吵吵就算了,不要往心里去。”


    容因应声:“知道。”


    “不值当。”


    “放心。


    坐河边吹吹风还不错,卸下了白日里的疲惫,安安静静靠一起都是种别样的放松体验。


    不聊沉重的话题了,她们谈起今晚的表演,容因不懂,温如玉给她解释,容因说:“还蛮好看,比较有意思。”


    温如玉笑笑:“怕你不喜欢来着,看来是我多想了。”


    “不至于,只是平时没咋看过这种。”


    “我其实也不经常看。”


    “不太像,你挺轻车熟路的。”


    “啊,有么?”


    “嗯。”


    “行吧,是看过几次,不过都是一个人来的,没找别人。”


    多余的解释显得刻意,鬼都听得明白这是有心辩解,避免对方误会自己还带过其他人来看这个。温如玉一脸真诚,言讫,还特地加一句:“真的,不骗你。”


    容因无可奈何:“我又没说是假的,着急什么。”


    温如玉说:“别多想。”


    容因说:“不会,压根没有。”


    “那就行。”


    “哦。”


    插科打诨地聊会儿,有一句没一句的,等差不多了,她们胳膊挨胳膊,温如玉碰到了容因的手,冰凉凉的。


    “冷吗?”


    容因摇头:“还好,不是很冷。”


    再挨上去些,又似有若无地碰碰。温如玉胆儿大,始终都过分主动,容因再一次不避开,感觉到了她的举动,依然由着了,直到温如玉的手掌全部覆住她的手背,也没抽开手臂,纵容了温如玉的行径,对其不抗拒。


    要回去了,起身前,温如玉压着声音,轻声问:“应该很累吧?”


    容因偏偏头,看向对方,目光对视一下再分开,抬起另一只手勾住碎发往耳后别着,低低回答:“还行……”


    回到天成路那边,是温如玉送容因过去,彼此默契地完成“约会”最后一道流程,此时卡法早就打烊,老房子里没人,黑灯瞎火的。


    容因先进门,到里面了,下意识回身看看。


    温如玉没离开,还在那里,默然注视着。


    不知为何,容因心头微动,伫立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再踏出一步,保持四五米远的距离望着对方。


    温如玉大大方方任她看着,一动不动。


    相互跌进对方黑漆漆的眼眸中,一两分钟,都直直的,似是两块石头。


    最终,温如玉先说:“明天见。”


    容因顿了顿,嗫嚅须臾,回道:“明天见。”.


    九月过半,即将来临的小长假令所有人都盼望不已,多数公司已经出了假期安排了,卡法同样早早就定下了具体的放假时间。


    9月29日就开始休假,提前两天放员工们错峰回家,以免堵车困路上,八号准时复工。


    恰巧,温如玉的乔迁宴就定在二十九那天。


    容因赶在最后几天挑好了新家礼物,一份中规中矩的艺术品摆件,托朋友帮忙买的,价格适中,小两万的价格,既饱含心意,又相对低调不张扬,虽然比乔言他们买的东西贵点,但东西上没有标价,看不出实际的价格多少。


    乔言挑的一套餐具,三千多块,那妮子心思没那么细腻,懒得问温如玉缺不缺这东西,只管掏钱买,几乎不费劲就直接去商场把礼物打包带出来了。


    乔迁宴当天,艺术品摆件看着只有小小的一份,比起乔言那一套里三层外三层包装好的餐具显得十分迷你,乍一看真就完全不起眼,近乎没啥存在感。


    去温如玉新房子的总共五个人,大家都是老熟人了,碰面了都用不着温如玉这个东道主介绍,当场就能打成一片。


    这种小型的朋友聚餐最舒坦了,没啥顾忌,一入场,乔言乐呵呵最先同所有人打招呼,不见外地拉着容因里里外外到处晃悠,瞅瞅温如玉的新窝啥样。


    “哎哟,温老板,你这儿可真气派呀,风格好漂亮,厉害了啊你,搞得这么好看。”乔言嘴甜,一张口就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吹捧。


    温如玉好笑,余光瞥一下旁边的容因:“喜欢的话,你们可以多来做客,当自己家就行。”


    乔言朽木脑袋不开窍,真不客气,高兴接道:“好啊,以后一定常来,我们也沾沾你的光,住大房子,享受享受。”


    今儿有上门厨师做饭,请的阿姨也在,开饭前的活儿都不用大家动手,来了只管等着开饭就行。


    乔言最积极,看完屋子自个儿就把带来的贺礼拆了,让用她买的餐具吃饭,并一边使唤周希云帮着把拆出来的碗筷送厨房去。其他人见状,纷纷将带来的礼物一起拆了,当轮到容因拆东西时,门铃响了。


    以为是点的外卖酒水送上门了,朋友邢远去开门,想也不想就拧动把手。


    然而门开了,外面站着的却不是外卖员。


    屋里其余人应声望去,当看到来人是哪个,悉数都停下了动作。


    第56章吴林语:“恭喜你甩开了我。”


    门口,邀约之外的吴林语站在那里,拎着包装严实的红色礼物盒子,打扮得一丝不苟,长发盘起,斜斜插了一支通体细长的木质发簪,身着鸦青色古典风格旗袍,一双细高跟优雅精致,妆容姣好,全身上下无一不完美。她来得正是时候,不早不晚,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饭了,所有人已经到齐,全聚在大门正对的客厅。


    在场的都认识吴林语,开门的邢远不知道温如玉这次究竟请了多少人来吃饭,误以为吴林语也是其中之一,本来还寻思着大家都到了,应该没别的人了,因而看到吴林语的第一瞬间先是懵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了,赶忙侧身让开,连连吱声:“吴老师,你怎么那么晚才到,还以为你不来了,快进快进,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是了。”


    里边乔言他们缓过神了,与邢远想法一致,不约而同地觉得吴林语肯定是被请来的,只不过晚到了一会儿而已,于是纷纷有所表示,紧随其后冲吴林语挥手,打招呼。


    “哟,吴老师到了,就差你了,这边,来这儿,我们刚坐下呢。”


    “差不多赶上时间,正正好。”


    “欢迎欢迎,感谢吴老师赏脸大驾光临咱们温总的寒舍。”


    另一位朋友就是之前一起打牌的小男生万万,他同吴林语相熟,对吴林语的到来表现得最热情,眉开眼笑的,起身上前帮着接过吴林语手上的东西,喊了声:“林语姐。”


    吴林语莞尔,面色镇定而泰然自若,仿佛自己真是受邀在列,整个人十分自然,一一回应大家的问候,走到温如玉面前了,从容地面对,柔声说:“路上堵车了,今天学校事情有点多,太忙了,出发就有点晚了,抱歉。”


    紧接着再望向温如玉旁边的容因,温温和和的打个照面,嘴角微扬:“容小姐,你也来了。”


    似乎有些反客为主了,交换了立场。


    容因倒成了十足的外人,立马就被架到了对立面,乍一看吴林语就是这里的半个主人,和温如玉是一体的。


    对上她的视线,容因敛敛思绪,面上没显露出半点异常,游刃有余地应对,点了点头,接道:“吴老师。”


    目光扫视一圈,打量完到这里的全部人,吴林语笑着说:“没事,大家不用管我,该怎么就怎么,继续你们的。”


    万万一根筋,直男傻不愣登,插嘴:“林语姐你咋不说你要来,我都不知道,要是早点晓得,咱们俩就一块儿来了,可以一路,顺便坐你的车。”


    吴林语不解释,全然不提自己实际上没被邀请的事,含糊说:“我也是才知道如玉买了新房要搬家,还是温奶奶跟我讲的,不然都不清楚,温奶奶让一定要过来看看,多个人热闹热闹。他们来不了,最近身体状况欠佳,坐了车不舒服,只能我抽空代替他们来这儿了。”


    一番话含义颇深,既讲明白自己来的目的,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和地址,也搬出温家的老人当借口,暗自压制。


    温奶奶开的口,让其来的,这边自是没有再赶人的道理,更不能拂面子,闹得太难看,即使是对方不请自来、冒昧打扰在先,毕竟是受老人家的嘱托,分量可不一样。


    当事的温如玉从头到尾一语不发,从瞧见吴林语的那一刻,到人走到面前了,表面未有丝毫异常,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双唇抿着,碍于场合特殊,几个玩得很好的朋友都在场,又听到这事是温奶奶做的主,虽然没提前跟她知会,可再怎样,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又不是有深仇大恨的仇人,无论如何,吴林语也是她名义上养母的亲女儿,当着熟人朋友们都在这儿,明面上的台阶还是要给的。


    只是——在此之前的确没料到吴林语会做到这种地步,不公开多请些人过来就是为了变相避开她,图个清净,孰知吴林语会自己找上门,还直接撞了个正着。


    良久都不说话,温如玉仅仅默然看着,有那么一刹那,好似从未真正认识对方,毕竟以前的吴林语任性归任性,但无论如何都干不出这么咄咄逼人的事,现在明摆着就是来捣乱的,冲着容因才来的。


    而感受到温如玉的目光,吴林语不躲,坦然与其对上,随便让看。末了,还专门抬眼看一下容因,心里有数,全都门儿清。


    氛围奇怪,原先的热闹不复,紧随而来的是别扭的安静。


    当事的明面上没啥回应,但很快,大家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有古怪,何况温如玉始终不吭声,什么都不说。


    还是邢远有眼力见,敏锐看出她们都在僵着,连忙夹在中间打圆场,不动声色拉开吴林语,挡前面,扯温如玉一下,假意乐道:“行了,这下应该人都到了吧,没别的了?温总,你还请其他人没,刚刚都忘了问你了,如果还有,那我们待会儿可不能马上吃饭,得等人齐了再说。”


    万万二傻子,随后讲:“对哈,如玉姐,除了林语姐,还有另外的没,陈三他们你请了吗?”


    被拉开了,温如玉这才收起原先的神色,回答:“没了,就这些。”


    邢远说:“那成,不用再等了。赶紧的,快点把剩下的东西都拆了,拆完都去桌上坐着了。”


    一边讲,一边还将吴林语买的礼物一起放桌上,不偏不倚,凑巧就放在了容因送的那个艺术摆件的旁边。


    容因一直旁观,不参与其中,感觉到了对面的异样视线,可还是跟没发现一样,不起一丝波澜。


    人来了,聚会还得进行下去,总不能因此就马上散场了,容因退开两步,把地方让出来,识趣到后边不添麻烦,同时避免被无辜波及。


    她是最冷静自持的那个,人家的挑衅都蹦到脸上了,她硬是沉稳如磐石,俨然不为所动,一丁点要与之争高下的欲望都没有,仍是淡淡的,全程像是不相干的局外人。


    吴林语买的礼物是奢侈品,显眼的LV标志想忽视都难,一看就贵,容因花大价钱买的摆件还不如她那玩意儿的零头多,远远没有可比性。


    万万帮着拆了吴林语的东西,小年轻爱一惊一乍,瞅到东西的全貌了,不停说吴林语偏心:“林语姐你只给如玉姐买好的,上次我生日,你送的还不到现在这个的一半,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不公平啊。”


    吴林语轻声说:“礼物在于心意不在价值,你们都一样,没差别。”


    万万笑闹:“哪儿没差了,要是都一样,咋不送我们也是这么贵的,你就是不承认,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容因本就是不善言辞性格低调的那种类型,原先乔言邢远他们瞎折腾她都没掺和,不咋加入大集体,现在吴林语一现身,大伙儿更加闹腾,她的存在感就更弱了,简直格格不入,融不进去。


    要不是温如玉没被一行人拉走,同样杵在一边不加入其中,勉强算是用这种方式陪着,她多半就是透明人,隐形得不能再隐形了。


    温如玉欲解释,撇清关系,低声说:“我不知道她会来,之前跟你说来的人只有……”


    容因打断,言简意赅表示:“没事。”


    温如玉望望她,又说:“别往心里去,等他们走了,我再解释,行么?”


    容因却不介意,不是很在乎这个,反过来宽她心:“不用,我没多想,你别紧张,又没什么。”


    说不在意就好像是真的不在意,不是敷衍,容因心里确实没掀起太大的涟漪,眼看着吴林语的刻意行为都快甩到她脸上了,她还是平静无事,连眉头的弧度都不曾变过。


    转头对着温如玉,处之安然的,容因认真说:“我没生气,还好,先吃饭吧,人都到了,别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温如玉站定,还想再解释两句,可话还没到嘴边就压回去了。眼下的场合不适合讲这些,不管是朋友们在场,还是依照容因本身的性子,以为适得其反,还是等结束后再谈了。


    “好。”她轻声回应。


    厨房里已经接近尾声,炒好的菜开始逐一端出来,摆上桌。


    一共十七个菜一个汤,外加果盘甜点,凑成好听的吉利数,算上刚到的吴林语,还有厨师和阿姨,总的是九个人。前几个凉菜上桌,一群人就依次找座位,容因被乔言拉着坐靠窗的位置,温如玉接着到容因左手边坐下,万万本是要坐到下一个位子,但那小孩儿榆木脑子,大咧咧冲吴林语招手,把温如玉旁边剩下的那个座位让给了吴林语,还生怕人家不来似的,大声说:“林语姐,你坐这儿,挨如玉姐一起,你们俩坐,我坐你边上就行。”


    吴林语没拒绝,一喊就来了,到温如玉左手的位子。


    开饭前先碰杯,必然要啰嗦两句,譬如祝贺乔迁新居之类的。邢远带头举杯子,喝完,气氛缓和不少,好歹没那么僵硬了。


    刚重新坐下,吴林语站起来,与众人的步调相反,她单独敬温如玉一杯,还没正式开场,一双美目就先微红了,强撑着情绪,到这儿就有点绷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声音也稍稍低哑,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温如玉说:“虽然我们都被你瞒着,不知道你换地方了,但是搬了新家,还是恭喜你,上一次你从北河大院搬出来,脱离家庭,这次换到这边,算是真正甩开了过去,甩开了我……我们,恭喜……”


    第57章为什么?


    一桌子人才刚坐着呢,都以为吴林语真是要说祝贺词,一个个抬头全神贯注地听着,这番话比先前吴林语的忽然出现更加让人猝不及防,到这份儿上了,还听不出端倪是不可能的,但凡有点脑子的正常人都能觉察出不对劲。


    偌大的客厅登时鸦雀无声,原本邢远和万万正在给大家倒喝的,这下直接就打住了,双双被惊得不轻,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收起动作,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侧边伸筷子夹菜的乔言即使平日里最迟钝,现下立即就悻悻僵在原地,已经夹住梅菜扣肉的手往回缩也不是,保持当前的姿势更不是,她瞳孔都猛地一缩,啥也不知情,误以为吴林语这是和温如玉吵架闹别扭来着,下意识转头瞅瞅周希云,用眼神示意,询问周希云咋回事,这是唱的哪一出。


    周希云哪里清楚内情,比她更云里雾里,面无表情地回看,任凭山崩地裂快塌到脚边了都还是不动如山,十足沉得住气。


    至于上门做菜的厨师和阿姨,更是彻头彻尾的旁观者,稀里糊涂的。


    只有容因的反应还算正常,闻言,眼皮子仅仅半掀起,并未感到太惊讶,面上古井无波,好像对吴林语这样的行为见怪不怪了,毕竟上次吴林语找到卡法死守不肯离开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这次的做法也符合她一贯的做派。


    容因刚拿到装果汁的杯子,一口没喝,余光从当事人身上略过,没做停留。


    而作为正主的温如玉是最淡定的那个,习以为常了,打小跟吴林语一块儿长大过来的,对此时的局面早就免疫,又不是第一回经历了,无视一桌人的异样,当作感知不到吴林语的伤心,她平静接过邢远他们手上的饮料,换成自个儿动作,并不咸不淡回答:“开饭吧,等半天了都,你们来了就开始等,一直都在帮忙忙来忙去的,也够累的。谢谢各位赏脸,招待不周,今天都别拘谨,以后大家有空可以常来,随时都欢迎。”


    三言两语漫不经意的,仿若听不到吴林语方才说的那些,自动跳过了,场子还要维持下去,表面功夫挺到位。


    无论吴林语接受与否。


    “还有钱师傅,刘嫂,今天辛苦你俩了。”镇定自若地瞅吴林语一眼,温如玉再朝向厨师和阿姨,客客气气的。


    温如玉开口了,愣神的其余人才拐过弯儿来,钱师傅最先赶紧接话,回应雇主的答谢:“温总您这是哪儿的话,应该的,我还得感谢您才是,总是照顾我们。”


    傻愣如木鸡的邢远他们反应飞快,眼瞅着架势不对,赶忙跟着接一句:“对,也是,钱师傅你们今天估计晌午就过来忙了吧,搞半天了都,来来来,我们也敬你一杯,甭客气啊,咱们温总人好得很,都放开点就行。”


    有人带头帮腔,乔言几个也不是傻的,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不挡着点待会儿就该出事了,于是接连随邢远一样,还将吴林语挡开,不让真闹起来了。


    吴林语说完那一句就没下文了,双眼还是红的,咬咬唇,盯着温如玉,很是倔强,视线始终落在温如玉身上,不曾挪开。


    乔言聪敏,赶着也塞一杯喝的给吴林语,温声细语表示:“吴老师,咱们先坐着啊,吃点东西,你尝尝,味道还可以,这个糖醋小排蛮不错。你那边看着有点不方便夹菜,要不跟我换个座位?”


    吴林语无动于衷,不理会乔言的搭话,像是听不进去。


    乔言心急,随即冲周希云再度使眼色,暗暗求救,实在一个头两个大,应对不来这种场合。周希云更是没法儿,不擅长劝架,更不会哄人,束手无策。求救不成,乔言白周希云一下,就知道靠不上她,关键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


    吴林语不肯软和态度,场面只能僵持下去,众人劝得住温如玉,却劝不了她,好好的一顿饭本该欢欢喜喜进行,但看这走向,估计是不能顺利办完了。


    总不能任由吴林语整顿饭都站着,她不肯动,大伙儿都头疼。


    半晌,容因打断闹剧,出声:“邢远,我们换一下位子。”


    自知问题所在,主动退步,知道吴林语介意的是什么,因而不夹在中间碍事。


    被点到的邢远一怔,不明所以为啥最后是容因换出来,可没深想,立马应下:“行,那容老板你来我这儿。”


    容因嗯声,施施然起来,眼神都懒得匀一个给无关紧要的人,端起东西就换到那边。


    被其撇开的温如玉不由得跟着看去,双唇绷紧。


    直到容因走开,吴林语才稍稍有所松动,目光随在容因身后,定定的,似是要将她看个透彻。


    万万轻手轻脚凑到吴林语面前,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什么,过后强硬把人摁到椅子上。


    “好了好了,没啥事,多大点问题,都不要太在意了,真是……这事给闹的,哎呀,我们跟你一样的,都是才晓得如玉姐换了房子,她没瞒着咱们,可能就是想着装修好了再通知大家,这不才刚装修好,该请的都请了,来都来了,我们还是先把饭吃了,有什么晚点再讲。”万万懂事,笑着打哈哈,顺便再端一杯喝的放到吴林语跟前,“这一杯就当是代如玉姐赔罪的,别生气了,没必要。知道你俩感情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跟亲姐妹似的,这回是如玉姐考虑不周到,该罚她,等会儿让她多喝两杯,林语姐你别同她计较,放宽心,啊……”


    拗不过小男生万万,吴林语被迫压下酝酿好的说辞,原本还有其它要讲的,可终究还是憋住了,冲动的劲儿就那么一小会儿,最后还是顾及地方不对,残存的理智维系住了仅剩的一丝体面,直勾勾瞧了几下容因,顺着台阶就下了。


    虽然仍是不情不愿,极其不甘心。


    万万慌忙冲温如玉挤眉弄眼,大意是都各退一步,别搞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温如玉什么表情都没有,搭在桌上的指节用力曲了曲,余光经由不紧不慢的容因面上,再扫视一圈周遭的朋友们,须臾,轻声说:“这边还有两瓶红酒,你们谁要喝,我去拿出来都开了。”


    讲着,离开转到厨房里,到里边拿酒。


    万万他们趁机再换换位子,基本上全打乱重排,等温如玉再回来,她的位子已经换到周希云旁边了,吴林语旁边则分别是乔言和万万。


    因着突然的岔子,之后的一顿饭注定难捱,没滋没味的,大家还是正常的说笑闹腾,可心有顾忌,生怕等会儿又闹起来了,所以全程都食不知味,尴尬得很。


    温如玉后半程几乎不理会吴林语,视之为空气,明显是没了往日的好脾气,终于不再纵容吴林语,带上了火气,只不过硬生生压着才没发作。


    被忽视的吴林语早做好了心里准备,敢闹这么一遭,必然是料准了温如玉会生气,她无所谓,期间好几次都明晃晃打量对面的容因,平日里的端庄文雅不复存在,针对的架势呼之欲出。


    容因全程心平气和吃着,风轻云淡的,一副全部都与之无关的样子,尤为安静。


    这样的氛围着实怪异,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三人间的反常,乔言一头雾水,不明白容因怎么就掺和进去了,难不成三个人私底下有啥事?


    快速扒两口饭,囫囵吞下,乔言鬼机灵地在桌子底下偷偷轻踢周希云,用眼神交流。


    周希云做了个口型:吃你的。


    乔言吃瘪,狠狠瞪回去,差点忍不住翻白眼,被气得不行。


    因着闹架,从开饭到吃完,半个小时出头就结束了,之后再硬憋着坐一坐,聊几句,死命磨蹭,一个小时已是极限。


    吃完是钱师傅他们收拾残局,不用大伙儿多管,彼时外边天刚黑,一群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还是留下都成了难题。


    温如玉慢悠悠泡茶,意欲让朋友们都再留会儿,不等乔言几个顺口同意,容因先吭声没拒绝了,温言细语回道:“我晚点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就不待这儿了,不然赶不上时间了,下次有机会再来。”


    搁下茶杯,温如玉对上她,明知这是找的借口,在说谎,静默对视两秒钟,还是答应:“那我送你出去。”


    容因再次婉拒:“不用,我自己下去就行,找得到路,你陪陪其他人,都还在这儿呢。”


    温如玉说:“不要紧,两分钟就够了。”


    容因执意,坚决不让送,拿上自己的包,跨上,向乔言他们打个招呼。乔言二愣子慢半拍,听不出这是假的,还紧随其后问:“咋了,上午不还说今天空闲吗,高宜找你了?”


    “嗯,现在要去接她。”


    “要不要我一起?”


    “没事,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不对,你好像喝了酒,可别开车,要用车就找个代驾。”


    “知道,放心。


    说走就走,一刻都不久留,容因头也不回,始终不给后边的吴林语眼神,开门,出去了反手关上,不给回转的余地。


    温如玉杵在那里,没动,迫于其他人都没走,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有人先离开了,后面的必定是有样学样,喝完茶,寒暄十来分钟,待着不自在,陆续也走了。


    直至房子里只剩下温如玉和吴林语两个。


    吴林语毫无动身的打算,身形玉立于柔白灯光下,瞧着对方,好一会儿,直白问:“为什么?”


    第58章她是杀人犯,她不配


    搁置的茶杯还没收拾,温如玉背对着,对吴林语的质问置若罔闻,当耳旁风似的,连停顿一秒钟都不曾,神色凛然,绕道从吴林语旁边经过,缓步走到沙发那里,弯身,慢慢捡起东西端到厨房。


    客人们都离场了,这下可以谈那些事了。吴林语跟上去,被刻意忽视了也不在乎,固执地要问出个所以然,见到温如玉这幅态度就猜到了一星半点,红唇轻启:“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依旧当作听不见,毫无触动,温如玉兀自做手上的活儿,把茶具丢厨房台面上放着,留给家政阿姨明天清理,放完东西转身就折返回客厅,顺手清理外边杂乱摆放的各种物件。


    吴林语不依不饶,死轴,像是看不懂脸色,非得逼问到底:“你们在一起了,还是怎样,你跟她才认识多久,干嘛无缘无故的,请她过来吃饭?”


    可惜还是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


    先前有一干外人在,明面上不能搞得太僵,眼下没那么多顾忌了,温如玉的态度与平常截然相反——以前不这样,后面基本都是三两下就翻篇而过,不会让其难堪,温如玉向来都包容,天塌下来了都能好脾气应对,从不当面落谁的脸子,尤其是对着自家人或朋友,她一向都是与人为善、最和气的那个,今晚却是例外。


    吴林语被晾在那里,今天既然敢上门闹,必然是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以为温如玉会骂她,再不济也是发火,结果都不是。


    温如玉无视她,当空气一般,甚至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捏紧手心,用力握了握,吴林语不死心,见其又要从自己旁边走过,下意识伸手去拉,然而温如玉快她一步,好像感应到了她忽然的举动,直接侧侧身,准确地避开了。


    错愕地站定,吴林语摸了个空,愣神半晌,喊温如玉的名字,不甘心地张张嘴:“你这是要为了她,跟我发火了……”


    置之不顾,温如玉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全然局外人一样。


    受不了明晃晃的冷暴力,知道温如玉就是有意的,她清楚怎么才会惹怒吴林语,打小就会这招,吴林语脸色都白了白,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都沉了沉,眼看着温如玉都快走出三四米远了,想也不想就追上去,拦在前面,语调都因压抑不住情绪而上扬:“把话说明白,你不准走!”


    温如玉不受威胁,拂开她,扯她拉住自己的手。


    吴林语不放,死死拽着。


    然而力气更小,没几下还是被温如玉拽开。对方真绝情得很,发起火来完全没了往常的温柔样,跟煞神没啥区别。吴林语差点没站稳,身形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了,等撑住边上的书架稳住身子了,不由自主还是再次攥住温如玉的衣角,不让走开。


    各自僵着,走不了了,许久,温如玉这才垂眼瞄她一下,淡淡说:“你该回去了。”


    吴林语听不进去,回道:“我们说清楚。”


    温如玉绝情,沉声说:“要么你自己走,不然我晚点打电话给吴伯,让他派司机来接你。”


    “你在躲我。”吴林语讲,直直盯着她,对上她的眼睛,“所以你们真是在*一起了?我要听真话,你告诉我,是,还是不是,你讲完我就走。”


    温如玉面无表情:“跟你没关系。”


    “那你怎么不敢说出来?”


    “给你十分钟,如果到了时间还不收拾好去楼下等着,我就不管你别的了。”


    “又用我爸要挟我,有意思吗?”


    “你自己想好。”


    语罢,温如玉说到做到,掏出手机点进通讯录,找到吴董事的号码,实践给对方看,绝对不是威胁。


    吴林语不敢相信她会真的这么做,以往再怎么样,顶多就是口头警告,但不会付出行动,温如玉不是那种人。抿着唇,吴林语很有骨气,原先眼周的微红还没退下去,现下因为情绪起伏大,更红了,她倔强,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无论如何都不低头。


    着实气不过,满腔憋屈无处发泄,吴林语从没这么低声下气过,自从遇到容因以后,温如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以前哪哪儿都不同了,以前温如玉绝对不会这么对她,连重话都不会说,何况现在这样。


    把症结都归咎在容因头上,吴林语气昏了头,不讲道理,语气里带上了哭腔:“凭什么,她可以想来就来,事事都第一,我就不行,你要赶我走,我做错了什么吗,不就是过来看你一趟,这都不可以,这也是错?你要是不愿意我待这儿,下午咋不赶我走,还让我留到了晚上,怎么,是要当着她的面当好人,怕她不喜欢是不,就因为她回去了,你把气撒我身上,公平吗,我就这么不找你待见,恨不得马上把我赶走,再也不来打扰你的好事,你才满意是不是。你当初咋答应我妈的,她把我托给你,你说的,不会……”


    “吴林语!”


    温如玉厉声打断她,面色愈发低郁,目光深沉。


    可吴林语不吃这招,油盐不进,硬着头皮还要吵,不管不顾的:“我讲得不对么,事实不是这样,她一个外人,我们一起长大多少年了,这点都比不上吗,我在你心里就是可有可无的渣滓,现在说扔就扔,你多狠心,早知道是这样,你在我妈面前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有意义不,今天随便来个才认识多久的人,我就不重要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那我们前二十几年呢,都被你践踏踩在底下,啥都算不上了。都不说我了,就她,她是什么人,你敢不敢回去告诉你爷爷奶奶他们,看谁会接受她。”


    温如玉沉下脸色:“你不要胡搅蛮缠,今天的所有都跟她没关系,不想让你来是我自己的决定,不仅你,家里那些人也是,你别拿他们来压我,每次都这样,真的没意思,很幼稚。当年是我答应过的,但我也从来没违背答应的那些,请什么人来,跟照顾你没有丝毫关联……还有,我家里的问题,不关你的事。”


    吴林语犟嘴:“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小时候你在我家长大的,我们实际就是一家人,我是为了你,不然我才不会管!”


    温如玉脸上的神情慢慢严肃起来,自知说理没用,回看着她,片刻,失去了耐心,愠怒难以控制地浮现:“这么多年了,回回都是这一出,你闹够了没有?”


    吴林语早没理智了,今晚看到她和容因那个样就烂得稀碎了,已成了一片没有围挡的废墟,执着回:“没有,远远没有,还不够!”


    “我不想管你了,随便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走,我走,行了不?”


    “你也不准走!”


    “这话你留着给吴伯讲,别来找我撒气。”


    “所以现在是你威胁我,用我爸来压我了。”


    “是。”


    “如果换成是容因,你也会这么对她?”


    “我说了,跟她没关系,你不要无理取闹。上次你去找她,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跟你计较,是看在吴伯和姨的份上,你再敢这样试试,再有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留面子。”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温如玉骂,吴林语没憋住,眼泪直接就下来了,止都止不住,双方明显都火气上头了,宛若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已经到了临界点上。


    吴林语气疯了,通通都不管了,嘴皮子翕动,多年积压的心酸突然爆发了,捅开最后一层脆弱不堪的窗户纸,所有的淑雅文静形象不再,近乎是吼着讲:“你早就知道我对你的想法,我就活该比不上这些人,她对你就那么重要,让你这么对我,就算不讲先来后到,也该轮到我了吧,凭啥她可以特殊,她是救了你的命吗,让你那么护着,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我先来的,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还是别人,她们都可以,偏偏我就不行?!”


    “因为我不可能会看上你!”温如玉也气极了,说话无比残忍,一字一顿,“因为我只把你当亲人,只是你一厢情愿,小时候到今天,我没有哪一刻有那种感觉,从来没有,我一开始就跟你说得很明白了,绝对不行,是你不相信,非要纠缠不放,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吴林语指尖都在抖,哭着大声回应:“那你了解她,真的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是杀人犯,她一直在骗你,她不配!”


    第59章风雨欲来的前夕


    杀人犯……


    三个字一出,如同晴天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砰地炸开,将温如玉的火气轰得稀巴烂,渣都不剩。


    整个人滞在原地,诧异,措手不及,恍惚间乍然还以为听岔了。温如玉脑子霎时空白了一瞬,望着吴林语,一下子就愣神了。


    不给她过多反应的机会,吴林语音调哽塞,带着一肚子的愤恨,咄咄逼人:“你们相处了那么久,她有跟你说过半点这事?她敢不敢?你这样护着她,结果呢,还不是被骗得团团转。这件事不止一个人知道,除了你,她身边的那些人,谁不清楚,有谁提醒过你没有?一群人都在配合她耍你,也就你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把她当好人。


    我拦着你,到头来还是我做错了,是,我有私心,我承认,但是我为了什么,怕你识人不清,怕后面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怕你跟她以前那个人一样,被害死了都没人发现!


    对,确实是我活该,我龌龊,我逼着你不放,可是我再怎么样,也是念着你好,担心你把自己搞进去出不来哪一天真出事,你以为我今天想来是不是,非得搅和,厚着脸皮到你这儿当外人,我不是人吗,我难道会感觉不出来你不接受我?如果不是担心你,我才不想来,我为了你才去找她,到头来全都是我的错,凭什么”


    头顶的光线刺眼,温如玉扎根当场,一连串的话语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儿难以理清,薄唇张合两下,讲不出话,喉咙里像是被石块堵住了——不是面对吴林语理亏,而是的确全都一无所知,从最初就蒙在鼓里。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


    好半天,才干巴巴问出一句,没了继续争执的心思,转而在意更要紧的。


    吴林语眼中的失望毫不遮掩:“现在肯问我了,之前你就对她那么信任,连查一下都舍不得,哪怕找个知情的人多问一问,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温如玉不为所动,还是说:“谁告诉你的?”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用不着谁专门来跟我讲。不止我,温爷爷他们也都听说了的。”吴林语说,“你前阵子不是去参加了A大的校庆,难道自己没发现?”


    校庆——当即想到那张照片,以及其他人都遮遮掩掩不肯提及的秦施柔,温如玉神色又变了变,凝重起来。


    吴林语继续讲:“你去当面问问她,看她敢承认不,敢不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当年人死了,闹得多大,被抓的就她一个,最后也只有她一个拿钱潇洒,跟一个杀人犯在一起,你图什么,是想步上一个的后尘?今天就算我不来,不多管闲事,都可以,你以为你家其他人能同意不,今天还是我帮你瞒着,不然温叔叔早找上来了。”


    后面吴林语再讲的那些,温如玉都没注意听了,即便对方搬出家里人出来压她,可都已经不再重要。


    怔了一下……温如玉抬步就走,扔下屋里边的一切。


    最先拿上车钥匙,思及喝了酒,又丢开,直接扯放在架子上的薄外套披上,开门就要出去。


    吴林语还没讲完,见她这架势就看出是要去找谁,一张脸立马更白了,血色全无,真不晓得温如玉会魔怔到不辨是非了,为了一个才认识多久的人变成这样子,与以往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不假思索的,吴林语也迅速,再次拦着,堵在门口不让出去。


    “你还要去找她,疯了是不是……”


    温如玉冷静下来了,没空浪费精力周旋:“让开,跟你没关系,别管我。”


    “我不同意,你要是敢出去,我也找温叔叔他们,不信你就试试。”吴林语反过来像她先前一样的做法,偏执得很。


    然而温如玉不在乎,不吃这一套,家里早就没人能管到她了。


    换鞋,拉吴林语一把,不让挡着。


    吴林语力气不小,抓着温如玉的手,不肯放开。


    在她看来,温如玉才是疯了的那个,糊涂了,中邪了,因而怒其不争,可无能为力。用温家的人威胁不管用,吴林语口不择言,又把亲妈拉出来。多年如一日都是同一招,从曾经的小姑娘变大人了,即使在外人面前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佼佼者,但内芯还是没变,总是以这样的方式逼着对方妥协,永远长不大似的。


    “今天你要是踏出这道门,下次去我妈坟前烧香,我就跟她讲……明天我就去,你敢去找容因,以后也别去见我妈了,省得你气她,走了都不安心……”


    依然没用,拦不住对方。


    不过这一次再提到长辈,多少还是让温如玉心里有了触动,出了门,没走两步,温如玉驻足,犹豫了仅仅半秒钟的时间,忽而转头正视吴林语,淡声说:“不要老是用杨姨来压我,当年你家肯收留我,不是因为可怜我或者谁心善,只不过是我妈……她前任是你舅舅,你们那边以为我是你舅的种,这个事没人告诉你,我本来不想讲,毕竟没必要,不管出发点是哪样的,杨姨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该记着,这是事实,但是如果杨姨还活着,或者真的在天有灵,她肯定不希望你这样,你应该一清二楚。还有一件事,之前没跟你说,吴伯私底下找过我,你现在有空还是多想想该怎么跟他解释,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讲着,顿了顿,头一回郑重其事地告知对方,近乎是请求一般,语气平稳表示:“放我一马,也放过你自己,正常一点,行么?”


    吴林语还要跟上去的,冷不丁听到这一段,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温如玉会这么狠心,放在门把上的手紧紧握着,用力到骨节发白。


    眼睁睁望着温如玉头也不回地走远,一会儿,当看到电梯门开了,对方走了进去,吴林语咬咬牙,置气地回道:“好,你说的……”


    电梯门合上,温如玉已经进去了,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见,更没兴致掰扯。


    一路下到一楼,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走出小区大门,迎面的风呼呼吹,白日里还是晴朗的天气,到这时温度再降,隐约有要下雨的趋势。


    小区离卡法近,出了大门走两三分钟就到了,待到了老房子的院墙外,温如玉没上去,站在底下。


    出来走一段,刚刚上头的情绪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温如玉自个儿都没想好来找人干什么,直接上去问事情的真相,还是见面却没有任何理由,一如往常的情况一样,好像都不太行。


    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在乎所谓的真相,什么杀人犯,如若真是那样,容因就不会好好待在外面还开店了,无凭无据的事,都是空穴来风罢了。


    今晚的所有事情都挺乱,像一团越缠越紧的麻线。


    老房子三楼,上面亮着灯,从容因离开到现下,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不够这边到A大的一个来回,显而易见容因就是找借口,没去A大接高宜,肯定直接就回这边了。


    入夜后的巷子沉寂,锈迹斑驳的路灯横立,青石板路在光线的照射下泛出苍白,周围静悄悄的。


    形单影只站了十几分钟,终归还是没上去,什么都没做。


    ……


    老房子楼上。


    容因刚洗完澡,裹着浴巾一面擦头发一面清理洗漱台,今夜房子里格外沉寂,针落有声,似有一堵无形的墙压近,做什么都感到烦躁。


    收拾完了,出来,已然换上睡衣裤,头发也都吹干了。


    睡前看了会儿手机,晚一点收到温如玉的消息,点开:「到家没?」


    不是很情愿理会对方,今天这些糟心事都与之有关,容因下意识不想回复,丢开手机没管,等躺下了,距离收到消息都过去快二十分钟,才勉强回了一个字:「嗯。」


    全然不知自己走后那边的情况,误以为温如玉还在跟客人们聚会来着,眼下才十点钟不到,容因翻翻身,没等到下一条消息,不多时接着添了句:「你忙你的,有空再说。」


    对面很久才回:「好。」


    心头或多或少有些介意今晚的事情,发完消息就没啥困意了,后半夜注定辗转反侧.


    温如玉没问容因,过后还是没查,不深究这个,甭管吴林语讲得有多严重,但最终还是当作无事发生。


    只是哪怕不刻意去追查,有心放过,该来的总会来。


    后一天没事人一样到卡法,打算为前一晚的状况找容因赔罪,温如玉前头刚进门,后脚几个陌生人就闯了进来,抢在她找容因说话的前头,打乱了接下来的原定计划。


    第60章“什么意思?”


    由于已经提前放假,卡法处于闭店状态,员工们和乔言都放假了,店里只有容因守着,一群人的突然上门强势且仓促,领头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精英男,梳着大背头,手上拿了一沓厚厚的纸质文件。


    进来了,见到人,精英男十分规矩克制,老老实实伸手以示敬意:“容小姐,好久不见,打扰了。”


    作为正主的容因这时刚从三楼下来没多久,大清早的,她也收拾得挺利索,虽然没精英男他们那样正式,仍是素面朝天,但全身上下一丝不苟,穿戴齐整,显然是已经知道这些人会过来,只是没想到温如玉会差不多时间到这儿,难免有点意外。


    瞥见不远处的温如玉,容因先是一愣,而后飞快敛起不该有的神色,转回目光,对着精英男点了点头:“李律师,麻烦你来一趟了。”


    精英男李有天不拖泥带水,不等容因有所准备,立马就要进入正题,非常高效迅速:“大致的昨晚咱们已经在电话里沟通过了,想必你应该清楚目前的情况,我方目前的诉求已经很明确,希望可以先行私下商谈,如果……”


    “等一下。”容因开口,及时拦住他,“等几分钟可以吗?”


    李有天心里门儿清,明知为何要等等,先前就瞧见了门口的身影,闻声,还是故意侧身,瞥一眼那边的温如玉,像是猜到了她俩的关系匪浅,否则容因不至于会是这个反应,意味深长地看着,嘴上依旧温和:“没问题,看你方便,我们不着急。”


    晚了两步的温如玉被场内的所有人注视,反倒成了不该出现的那个。


    容因到她面前,没有解释半句,不待容因主动开口,温如玉扫视一周,同样镇静沉稳,即便感到疑惑,还是有分寸地先说:“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没大问题,我自己会解决。”容因搪塞,“你来做什么?”


    温如玉如实交代:“来看一下这边,昨天晚上的事……来找你聊聊。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太行了,那我到外面等你,晚一会儿你们讲完了再进来?”


    这人分外有自觉性,用不着对方要求,看得出来场合不对,不让容因为难。


    容因嗯声:“好。”回头再望望,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估计搞不定,接着又说,“今上午可能会有点忙,你先回去,别等了,后面再联系。”


    看着那群来意不善的造访者,温如玉什么都没多讲,抬抬眼,不动声色与站在窗边的李有天隔空相视,而后压下眼皮子,半垂着,二话不说就出去,到外边候着。


    将门半掩上,不走,等在楼梯口那里,状似背过身相对,真的全都不看,实际还是时刻注意着里边的所有动静。


    虚掩的门横亘在中间,里面的人讲话声有意压着,很小声,外边一个字都听不见。


    容因和李有天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双方是老熟人,讲了不到一分钟,李有天不卑不亢将文件中的几份东西递给容因看,两边都面容严肃,正在谈的事绝对不简单。


    温如玉自小就跟着长辈们久经生意场,多年来耳濡目染,对这种形式早就习以为常,一眼洞悉李有天是替人出面传达,不是真正的当事人,后面那群跟着他出现的估计都是一个律师团队里的成员,这么兴师动众,只有一种可能性——容因惹上麻烦了,而且还不小。


    两方的交谈不多,前前后后十分钟左右,过后李有天收起东西,全程都保持礼貌周到,脸上始终挂着标志性的浅笑,仿佛他们刚谈的是一件好事,无足轻重,一点都不要紧。


    听不到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容因面上的神情凝重,晦暗不明,当收到李有天递过去的文件,打开粗略浏览一遍,她更是沉默不语,直到李有天起身要走了,都坐在桌子对面一动不动。


    暗自观摩门内的动向,他们的交谈越是和谐,就显得越是诡异,温如玉拧眉,从她的角度更看不到文件上的内容,一概不知。


    谈完了,李有天留给容因足够的考虑时间,到此为止,和气说:“容小姐,还是希望您想清楚,不要再固执己见,这么多年了,想必你也不好过,再继续闹下去属于没必要,这次找您先谈谈,也是看在秦副总当年对您再三照顾的情面上,要是您还是坚持,那我们只能法庭上见了。”


    容因面不改色,脸上未有一丝的担忧,不是第一回经历这样的情形,稳得住阵脚,沉声说:“行,我知道了。”


    “我们会等两天时间,这是我的名片,联系方式就在上面,您要是改变想法了,随时恭候您的来电。”李有天平和讲,人畜无害的样子“那就这样,马上就是国庆,祝您节日快乐。”


    一行人很快就出去了,声势浩大地来,“友好”地交流,末了,和善地结束,仿若容因是客人一样,本以为会是硬茬,然而到最后也没怎么样。


    当出门遇到还没离开的温如玉,李有天甚至冲温如玉点头示意,礼节相当到位。


    温如玉做不来这种假模假样的过场,跟李有天不熟,对其爱搭不理。


    他们都走远了,再也看不到影子,温如玉进屋,那边的容因略微怔神,发现温如玉竟然还没回去,进来了,条件反射性收起桌上的文件,以免被温如玉看到。


    不过跟前没有能放文件的地方,容因左右看看,眼看人越来越近,又将一张店里的产品单子盖在文件上。


    饶是容因动作快,但产品单子就那么大点,遮不住全部的文件,温如玉走近,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律师函。


    两个人都尤为安静,彼此相对,双双成了锯嘴的葫芦,不会吭声了。


    许久,依然是温如玉先讲话,紧紧盯着容因,轻声细语的:“都这样了,还是没事?”


    别开眸光,似乎并不愿意别人横插进来,容因转开话题,轻描淡写讲道:“还没到放假的时候,酒吧不是假期也要开店,你不回你那里?”


    “上午不营业,白天没客人,一直都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嗯是,忘了,没记住。”


    重新回到正题上,温如玉不好忽悠,直白说:“讲正经的,别说有的没的。”


    容因不领情:“我会搞定,还行,应该不是很麻烦。”


    “你确定?”


    “嗯。”


    “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随便讲两句就能被打发。”


    “没骗你,别管就是了,真没什么。”


    温如玉耐着性子,可以不问别的,甚至具体的缘由都能做到完全不管,只有一点:“多个人多出份力,真的遇到问题了,憋着反而容易出事,我不是为了探究你的隐私,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多问,放心,但是一个人应付不来的话,还是别强行硬撑。”


    本来是冲着道歉来的,但眼下得分清轻重缓急,哪样更重要先办哪样。


    可这仅是温如玉的想法,不是容因的,她们此时的意见不合,容因挺坚决,不愿意别人插手,没得商量。


    “暂时还不需要,我自己能解决,用不着别人。”容因说,站起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反过来叮嘱她,“今天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别告诉乔言他们,这是我的事,你……你们不要插手太多了,我不想搞得大家都来掺和。”


    非但不接受温如玉的好意,还尤其反常的冷漠疏离,明摆着排斥对方的介入。


    似乎这样的好心是比当下处境更棘手的难题,反而更不能让她接受。


    温如玉聪明人,一下就感受到了,宛若被泼了一盆凉水,后知后觉自己的确越线了,敏锐感知到她的躲避和排斥,顿了顿,哑声了。


    容因跟没心一样,似乎为了彻底断绝她的念想,迟疑半晌,明着说:“……我能为自己的决定做主,该怎么样我有数。”


    更直白的不多说,点到为止,大概到位就行。


    容因的嗓音很轻,并非斥责对方,只是划清界限,提醒一下。


    毕竟她本人都不着急,旁人却更上心,多多少少有点越俎代庖了。


    温如玉怔在原地,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俩一直不温不火的,双方本来就卡在中间那条线上,不清不明的,现在容因的做法无异于是要把两人的关系推回原点,温如玉缓了缓,才动动唇,即使听明白了,可还是问:“什么意思?”【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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