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空空如也
成年人你情我愿,接个吻多正常,又不是没有这样过,其实没啥大不了,但那也是唯一一次不在发生关系的前提下,毫无征兆,不再是遵从身体本能的调情行为,未有更多的肢体触碰,或者伎俩,单纯是稀里糊涂就顺从了当时的缱绻暧昧,无形中变得身不由己似的。
像是有什么失控了,因而很难不去在意。
那时,昏暗萦绕的墙角束缚感极重,她双眸迷离,勾住了温如玉的后颈,还将另一只手摸到对方的喉咙那里,白皙漂亮的指尖游动,摩挲着脆弱的致命部位,忽轻忽重的。
可能是酒劲儿上头,温如玉说她喝多了的时候,她非但没清醒,反而还更加沉溺进去,连带着将这人也一并拽进深处。
她还不止是亲了温如玉,还做了别的……温如玉后来咬了她一小口,齿尖抵着肌肤,她轻轻吃痛,抑制不住地嘤咛了一声。
一切仿若涨潮后的水,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决堤了。
没有缘由,自己都琢磨不清楚。
而且越是尽力不去在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就越是占据心头,那些混乱的、荒唐的、不由自主的举动反倒更加清晰起来,像一面镜子,完完全全将所有想要隐藏的内里都照射出来。
容因唇线都快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车子下山期间行驶的速度愈发快了,于后边化成一条条断开的虚线,带着泥土腥气的风呼啦灌进窗户里,她额前的发丝被吹乱,随之飘动。
愣愣走神很久,车里其他人喊她,她都恍然没听见,动也不动,耳边全是清爽的风拂过,一幕幕越线的场景浮现,似是铅笔在纸上划了许多道,哪怕用橡皮擦能弄干净表面,可底下的印记依旧存在,怎么都抹不掉。
直至被拍拍肩膀,回头。是同车后排的Carlotta喊她,把一盒饼干支到她跟前,热心询问要不要吃。
Carlotta她们还没吃饭,饿得受不了了拆开饼干就啃,还不忘跟她分享。
容因回神,收收纷乱的思绪,婉拒了。
Carlotta笑眯眯,心情依然大好,一会儿讲蹩脚的普通话,一会儿意大利语和英语夹杂,讲起她们之后的旅途安排:
今晚最后在普洱住一天,明天早上就转别的城市,接下来还会到临近的其它省市,比如贵州和四川,时间宽裕的话,还要去重庆。索菲亚最想去成都看大熊猫,来中国前就念得紧了,这趟行程必定要去四川,她们两口子都没见过真的大熊猫,为此非常激动,巴不得今晚就赶飞机到成都。
作为半路认识的朋友——Carlotta单方面认为她们和容因已经是朋友了,于是便试着邀请容因一通前往,如果容因答应,那么后面的旅程可就有意思了,大家相互做个伴,多热闹。
容因自是不能答应,愿不愿意是另一回事,主要时间根本不允许。
还得回A城看店呢,那边就乔言一个人守着,没帮手太累了,近两天不忙还能就近转悠游玩,忙完合同还有一堆需要处理的,哪能丢下不管,说走就走。
比不得这群金钱无忧的自由人,容因财务受限,还需要谋生计,哪可能跟着到处跑,更何况合同还没敲下来呢。*
Carlotta为此感到惋惜,仗义表示若是他们之后要去A城的话,一定会去找她。
容因应下。
得知容因名下有家鲜花&咖啡厅,Carlotta很是好奇,围绕这个问东问西的,还说:“有机会,一定尝尝你的咖啡!”
容因点点头:“行,你们来了,我请客。”
“那就说好了。”
“没问题。”
下午还有事,容因要去杨叶锦的庄园走一趟,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工作,可去可不去,只是约定了要到杨叶锦的家里和她的家人们再吃顿饭,但既然都答应了,必然不能临时反悔,得按计划赴约。
到了酒店门口,一行人分道扬镳,容因同大家告别,歉然告知今晚会很迟才回来。
Carlotta他们今晚要去爬山,如此一来,估计等会儿容因走了,云南之行就没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了。Carlotta舍不得容因,叨叨了好一会儿,听不懂意大利语究竟讲的什么意思,但大概也能猜出来,应该是不希望这么快就分开了之类的。
容因不是爱煽情的性格,她有些沉默,下车了,Carlotta同她挥手告别,她只颔首示意,显得相对就没那么热情了。
温如玉混迹在队伍的最末端,Carlotta她们都进酒店了,温如玉还站在外头,余光落在斜对面的民宿上,直到高挑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为止。
没有一句告别的话语,犯不着到那地步,两个人在人前从来都是既定的相处模式,不陌生,也不熟悉。
走进民宿的大门口了,头也不回的容因才停步,方才在外边着实潇洒,待进到不会被看见的地方,还是顿了顿,侧身回望。
道路的那一边,酒店前的两辆车子早没影了,方才还成堆打挤的一伙人已经进去了,一个都没留下。
定定瞧着那里,容因面上的神色复杂,终是浮现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不出意外,酒店门口分开了,随后的两天真就再也没见面的可能了,容因外出一趟,仅是到杨叶锦家吃个饭,应付完杨家的长辈,还有一同被喊去吃饭的咖啡豆合作商,饭桌上商谈完,再由杨叶锦打圆场,过后又再次去咖啡豆庄园实地走一遭,搞完所有的流程下来,竟然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杨叶锦开车送容因回民宿,朋友两个再谈一谈,等到杨叶锦离开,望着斜对面的酒店,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睡下了,还是仍在外边玩。
总之,直到后一天真正去签合同,双方再没机会碰上,真就分开了。
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患得患失感,大抵是Carlotta妻妻的热情导致的,突然没了她们的聒噪,冷不丁还不太适应。
容因挺会自我调节,迟些时候,又给乔言打视频,找个人唠嗑一番,打发时间,顺道上街挑选带回去的礼物,正好打视频问问大家想要什么。
手机的另一头,乔言一点没客气,见啥要啥,甭管特产还是手工艺品,还特地叮嘱容因多带两份,她要给家里以及周希云她妈周慧文女士一份,当是孝敬几位长辈了。
“那边好玩吗?”乔言问。
容因说:“一般。”
不知道她和温如玉早就见过了,前两天还是一起的,乔言笑着说:“诶,你知道不,温老板也去云南了,好像也是去的普洱,我之前还跟她说你去了云南,就上次咱们打视频的时候,结果没想到温老板也去了,她都没告诉我们,早知道,说不定你俩还能同路做个伴。”
容因绝口不提已经遇到那人了,什么都不讲,三言两语扯开话题,转而继续让乔言挑选需要的东西。
挂断视频,乔言发了三千块转账过来,其中两千块是买东西的费用,另外一千是红包。
乔言昨天收了一笔稿费,数额不低,她又接了新的单子,貌似这次的甲方十分大方,给得挺多,足够乔言原先干半年的总和收入了。
没跟乔言客气,容因该收钱就收,再多带点东西给乔言,下次再出来不知道哪个时间去了,一次多买点,省得份量不够。
等所有的一切事宜搞定,回A城又是两天以后了,新豆子早在选定合作方之前就寄给乔言尝过了,她们都对新的这家供货商满意,接下来就该是新豆子的投入试用阶段了,不知道新老顾客的反馈会是咋样。
乔言比容因更紧张,即使云南咖啡豆很出名,早就出口外销并且评价很高,很受欢迎,但很多客人把“进口”等同于高档是不争的事实,卡法的咖啡售价不便宜,比起连锁品牌普遍9~15元的价格,卡法的单品售价算得上昂贵了。
店里最便宜的饮品都要十八一杯,贵的更是能达到四十往上的价格,卡法的客户群体就是附近写字楼里的白领群体,这些客人中有部分顾客挺吹毛求疵的,因而这次换豆子她们难免感到忐忑。
乔言滔滔不绝,讲了很多。
容因没注意听,摸起手机看了看,先点进微信聊天界面,再是朋友圈。
不同于其他朋友出行必发动态的惯常做法,某人这次出去旅游什么都没发,一条都没有。
无意识进到对方的朋友圈,不单单是这次的没有,其它的也是一样——温如玉的朋友圈依旧空着,这么久了还是什么都没有,估计真是一开始就屏蔽了她。
第42章开始变得在意
上回和这次点开对方朋友圈的结果都一样,很难不让人多想,近些年流行的社交软件里,几乎是人手必备一个微信,也极少有人不开朋友圈,像温如玉那种又是投资搞项目,又是自个儿创业开酒吧等等,人脉多、交际圈子广且爱好广泛性子外向,会关闭朋友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容因没想着非得要扒拉别人的隐私,脑子昏到现在还没正常,仅仅只是……无心之举,看不了就算了,不是啥要紧的稀罕的,不至于太纠结拧巴。
等放下手机,敛起思绪,容因这才听乔言讲话,不过乔言俨然发表完见解了,而且已经把后面店里要搞的新活动安排定下来了。
“那成,就这么决定了,有问题咱们再商量,顺利的话,我过两天就去联系人。”乔言胸有成竹,一副非常有把握的样子。
容因疑惑,错过了她刚刚说的那些,脱口就问:“什么决定?”
“我去找温老板他们呀,让他们帮我们店宣传宣传,大家相互合作。”乔言说,笑了笑,挺能打算,“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要是能行,也算拓展客源的好机会了。我们店位置比起外头那几家黄金热闹地段的品牌店本来就差一截了,我以前就想这么做了,搞搞周边稍微远一些地方的线上客源也是不错的,我个人觉得可以,起码走出这条小巷子嘛,肯定还有不少喜欢咱这种模式的,还是得试着多推销几下。”
法子不一定行得通,但乔言的确可以找到一连排能帮忙的,不说远了,光是靠徐女士和周慧文两位长辈稍微搭把手,卡法之后好几个月的营业额就不愁了,起码比现如今的赚头大。
乔言原先一直不愿找身边人帮衬,大抵是最初出来自立门户就依靠了徐女士和姥姥不少经济上的扶持,加之家里才给买了一动小别墅,她从开业至今都很少再麻烦家里,怕徐女士她们担心,她这会儿突然一改常态,来这样一出,容因对计划是否行得通不予评价,倒惊讶她的改变。
“你确定,想好了?”容因收回心神,认真审视乔言的建议。
乔言满口保证:“确定以及肯定,反正这事交给我,等我好消息。”
新咖啡豆的推出成效比预期的还差,反馈好坏参半,挑剔的老顾客不是很能接受卡法的改变。
在正式用新豆子前,她们随机找顾客免费进行了品尝,前前后后耗费半个月的时间,试行阶段,大家对云南咖啡豆的评价分明都一律好评,但真当开始把原先的进口豆子换成云南的咖啡豆了,诸多客人却并不买账。
乔言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原因,着实不明白为啥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的,正式售卖却忽然变了口风。
容因对此倒淡然处之,早有预料——究其根源,说白了,还是店里搞宣传太实诚,把进口咖啡豆换成国产云南豆子的行为摆在了明面上,还在顾客群里通知了大家,卡法的本意是诚信经营,本来卡法原先主打的招牌就是使用进口豆子,然而在大众心中,进口与国产之间存在如天堑的差别,即使两种豆子做出来的咖啡在口感上相差不大,甚至试用时有部分客人对云南咖啡豆的赞誉更胜一筹,认为云南咖啡豆更好,可最终到了正儿八经的售卖环节,不买账的还是占相当一大部分。
换豆子是必然的,已经定了,不会再变,好不容易大费周章才找到合适的豆子,哪能再换回去。
为此,卡法随后进行了连续的配套改动:
一是降价,成本低了,售价必定也得跟着变;
二是继续推出更优惠的套餐,捆绑售卖,不止是套面包甜点,也像别家店一样,搞双杯打折、团购等等,还首次弄了第二杯免费活动。
现如今市场同类品竞争激烈,各家都在打价格战,想要引流只能这样干,没别的方法。
得亏她们不付房租,场地是容因名下的不动产,否则多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家干趴下,很快就倒闭了。
宣传的事全权交给乔言去办,容因没咋插手,她的精力都放在这边,乔言是如何和那些人商谈交接的,一概放任自流。
有人脉确实行得通,尤其两位长辈帮着吆喝,随便发动身边的人出出力顺带照顾一下,已然就足够店里营业额翻番还要多。
周慧文开公司的,大老板一个,周女士随便下个命令,她手下的人立马配合,每个部门轮着订单都不少单量了。再加上,徐子卿女士也在不遗余力地帮女儿,担心乔言出来创业受委屈,恨不得发动身边所有人都来照顾生意,还找后门把她们公司几个部门的下午茶也搞成了从卡法订。
还没找到温如玉他们求助呢,单单是俩妈妈就十分给力,她们带来的订单导致店里直接爆单,几个员工和容因她俩一起死命干都差点做不出来。
卡法连夜贴招聘,加急又招了三名兼职,其中一位兼职员工更是专门只用来送货,另外啥也不用干,送公司的大单都能跑半天。
累起来了,想法就少了。PO18海棠废文尽在:群738994111
容因没再揪着出行云南的经历,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温如玉比她晚了三四天才回A城,到了这边后,一天都没待上,隔天马不停蹄又出差去了。
据说是下乡捐助帮扶去了,这位自从赚钱后一直有在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读书,暑假来临之际,受资助的学校特意邀请她过去看看学生们。
不知道温如玉还有这一面,看不出来。
容因听乔言讲起,思忖了会儿,轻声说:“那挺好的。”
乔言笑笑:“温老板实际蛮不错的,可能看起来不着调,不是很接地气,但她是个极其真诚的人,不是表面那个样。”
容因问:“她一个人去的?”
乔言被问到了,摇摇头,不知情,琢磨道:“应该不是吧,一个人多半忙不过来,那么远的地方,也不安全。我没问,她可能是跟熟人一块儿去的?多半是哪个朋友。”
朋友,自然不是周希云或柔姐、任江敏她们,这些人还要上班,都在城里,估计是其他人。
Carlotta和索菲亚他们就更不现实了,那群外国人早回国了,不可能下乡。
还剩下的……难不成是吴林语?
吴林语还要上课,应该不是。
然而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大学老师不是天天都要上课,请假离开两天也行的。
容因一向不爱管闲事,揣测到这一点,没说出来,站制作台后面捣鼓咖啡机,她并未多问,只有一句:“做好事,是还可以。”
等乔言联系上温如玉,已是半个月后,没成想隔了那么久才能找到对方,温如玉多半真忙事去了,没空管这边。
乔言将人约到卡法,请温如玉喝咖啡,让其尝尝新豆子。
温如玉姗姗来迟,空手到店里。当乔言问起她这半个月做什么了,温如玉的回答与她们预料的截然不同。
没忙,除了下乡那天,还有回老家一趟,别的也没做啥事。
乔言不解:“你老家不是北河大院那里吗,还有哪儿?”
温如玉说:“我爷奶他们的老家,以前不是城里的,在镇上还有房子。”
“真的啊,那得多少年前了,建国那时候了都?”
“还要更早。”
“那是很久远了。”
温如玉这次是回去祭祖,顺便和家族里其他亲戚团聚。见面过程不是十分顺心,准确些,是非常糟糕,温如玉没提具体的经过,但能从她表现中看出来,总之万分糟心。
“是不是给安排相亲了?”乔言问,表示同情。
温如玉含糊说:“差不多的程度。”
“那是很惨了。”
“凑合,活着回来就行。”
乔言嘴比脑子快,顺口就提了一嘴:“你和阿因还真是同病相怜。”
温如玉不动声色望向容因,瞧了下,问乔言:“最近容老板去相亲了?”
乔言赶忙解释:“不是,没那回事,最近店里都顾不过来了,哪还有空应付那些。”
温如玉了然,嗯了声。
她们聊天,容因不插话,全程当局外人。
温如玉是被乔言请来的,不是为了别的谁才到这儿,商量完相应的,温如玉就走了,不耽搁她们开门做生意。
店里客人多,甜点不够卖,容因进烘焙室埋头干了两三个小时,进去前她们还刚在谈,等她出来,温如玉已经走一个多小时了,早没了身影。
望着空座位,容因轻扯围裙,面上的情绪不显,低了低眼眸,默然垂下目光。
第43章
好久不见
七月末了,气温持续往上攀升,全国各地基本都高温不断,A城今年这个时段的天儿竟然比往年温和一些,前两年这时的最高温度能冲到快接近四十度,今年一反常态,最高才36℃。
暑假正式来临,店里的学生顾客渐渐多了。
附近三公里外有三所大学,每到放假期间,都会有一批留校的学生到这边转悠,卡法由于环境相对偏僻清净,地方大,周围交通还方便,因而挺受部分小年轻的欢迎,每年这段时间甚至会有那几所大学的学生专门过来包座位——卡法二楼北侧有一排带屏风遮挡的靠窗座位,因为处于边角里,光线充足,适合看书学习,加之这边没有消费要求,买一杯十几块钱的饮品甚至几块钱的面包就能占座一整天,可以充电等等,整体合计下来可比周边包月就要三五百自习室划算得多,所以暑假成了卡法二楼人最多的时候,也是一年中的旺季时段。
旺季天天订单量大,两眼一睁就是干,磨豆子、摇杯、拉花,干下来手都快废了。
容因和乔言各司其职,店里其他活儿是容因在顾着,和尚都酒吧的合作一直是乔言经手。
乔言三天两头就往那边跑,打传单,送样品,不知道具体怎么捣鼓的,到后面竟还是招来了一些客人。
起先容因并没有对这个抱以期待,想着泡酒吧的人群跟那种整天待写字楼的应该重合度不大,目测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来喝咖啡,结果出乎意料,宣传效果还挺好。
酒吧那边来的客人不乏温如玉的熟人,包括几个温如玉的朋友,大家都乐意卖面子,很是捧场。
乔言说:“多亏了温老板帮我们,她可出了大力气,原本发传单的确不管用,不吸引人,但是她到处给咱们介绍,没想到还是有挺多支持的。”
温如玉才是真的大忙人,前阵儿还没歇口气,转头又出差去了,到北京见某个有合作关系的旧识,谈生意呢。
容因从未真正了解对方,印象中,温如玉只是个酒吧老板,高学历,家境优渥本身还有点小钱,寻思这人单单只是那样的,孰知对方还蛮……实干有能耐,并非是只会靠家里。
“那可不,温老板是很踏实认真的,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她是个非常靠谱的人,出色,有远见,而且仗义重情谊。”乔言对温如玉评价极高,都快夸上天了,还悄悄咪咪凑近了讲,挤眉弄眼的,“你知道的吧,好多人都喜欢她,就那种,你们那样的,她好受欢迎的。”
容因愣了愣,压根没想过这方面,自是从没发现。
“是吗?”
乔言点头如捣蒜:“肯定啊,你看不出来么,就我们之前吃饭,我跟你讲,你别往外说,那个谁,也喜欢温老板,还追过她来着。”
“哪个?”
“杨宁。”
“不认识。”
“咋会,你就是没记住人家的名字,江敏生日那回,坐你旁边的那个,穿喇叭裤打扮特别复古风的美女,记起来了吧?”
“哦。”
“还有还有,周希云的朋友,那个叫舟舟,粉色大波浪,有印象没,早先狂追温老板,那阵仗简直了,可惜你没看到。”
容因真丝毫不清楚,这些有的没的,她平常全都一律忽略,漠不关心,现在听乔言说起来,恍然才知觉,对方貌似是比较受人待见。
但是也正常,温如玉长得好看,光是这一条就足够招眼了,更何况她各方面都优秀,用大众的眼光来看,可以说得上没有短板了,属于是现在流行说法中不折不扣的六边形战士。
这种类型放哪儿都不差,势必受到身边许多人的青。
容因没想过这些,乔言说出来了,她才注意到这方面。乔言讲了些别的,容因不接话了,擦了擦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乔言讲着讲着,忽然停下,脑回路发散极快,转而问:“诶,你说,周希云会不会也像温老板一样,被很多人倒追?”
“不知道。”容因回,摇摇头,“对她们不是很清楚。”
“你觉得会不会?”
“应该会。”
乔言立马坐直身子,显然在意得很,憋不住话,嘴巴一张就是:“周希云那个臭脾气,谁能受得了她啊,感觉不会,她就是空有皮囊,长得漂亮了一丢丢,个儿高,唔……身材还行,也不是,就、就……一般吧,她还出国留过学,工作有前途,家境也可以,反正我觉得不是,从小到大,没见过几个追她的,她那么高冷不近人情,整天跟一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谁敢追她。”
容因公正说:“周小姐年轻有为,虽然不爱讲话,但能力出众,已经是佼佼者了。”
乔言不认同,下意识就要吐槽周希云,可讲出来的话却跟以前不大一样,极其言不由心。
“那是他们不知道她小时候啥样,周希云好几岁大了还爱哭鼻子,小气吧啦的,整天都烦人得很。”
店里生意好起来了,俩店主却未太高兴,乔言蔫不拉几的,偶尔还暗暗叹气,为别的事苦恼。
容因本就是内敛的性格,没有乔言这个活宝带着闹腾,她愈发沉默寡言,总是安安静静的,除了会跟顾客交流,其余时候都不咋吭声。
店里的员工或多或少都觉察出了端倪,阳阳私下问乔言:“容老板咋了,这几天真严肃。”
乔言浑然未觉,烦着呢,满不在乎接道;“没有吧,阿因不一直都这样,习惯就好。”
阳阳持怀疑态度,不信。
乔言打包票:“别操心,没事,也可能是太忙了,给累的,正常。”
一周后,温如玉出差完毕,可没立马回A城,转头又去澳大利亚,一走就是十来天。
随后的半个月,盛夏的炎热蔓延至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晒得巷子里的青石板都发烫,院子里的树木枝叶都泛出油光,大白天外面的室温慢慢上升,离开空调一会儿保准大汗淋漓。
微信上接连有新的消息。
大姑他们发的,高宜依旧时不时就找过来,还有齐颂。
上次端午节分别后,齐颂有时会联系这边,找容因聊聊天,这回也一样。齐颂没来店里喝咖啡,大抵是看出了容因不喜欢被打扰,因而从不逾矩越线,只当是普通朋友,不像祝双她们,老是步步紧逼。
A大放假了,齐颂趁假期去了国外,带着家里的长辈四处旅游。
看着对方分享的旅游照片,容因不会处理,她本身的原生家庭就一团乱,像这般的温情时刻更是没体验过,因此一开始还会回齐颂两句,敷衍一下,久而久之,就当作没看见了。
谁都找容因,只有温如玉不是。
这也在意料之中。
P友么,不就是这样。
各自不打搅,不需要交代,随时都可以断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
容因最近抽烟都变少了,隐隐有要戒烟的架势。
——她本来就没烟瘾,好像也不存在戒不戒的必要,之前就是俩月都抽不了一包烟,现在只要不抽,自然就戒了。
一个寻常的订单也是这时候来的。
那天,阳阳一边整理预订单,一边给兼职工分配任务,让把店里能送的附近都送了。
容因接了其中一单。
不是大单,仅仅只有两杯咖啡,点的分别是美式和拿铁,地址就在这条街。
老板要亲自去送单子,阳阳讶然,但没多问,三两下做好咖啡就递给容因,动作麻利,说:“只有这么点,待会儿让他们顺路捎一下也行的,要不再等等?”
容因讲:“不用。”
“那你开车,还是?”
“走路。”
瞧瞧外面的红火大太阳,明显晒得要命,阳阳皱了皱眉,想劝她要不打把伞或者还是开车,可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知趣随便她了,没拦着。
咖啡加了冰,没用保温袋装,由卡法步行到目的地,冰块已经融化大半了。
到了那边。
不用敲门,直接进去。
容因对这边不算特别熟悉,然而到了地方还是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进来时,大门没关,似是专门给留的。到里面了,容因反手关上门,反锁。
后台最大的休息室中,单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只有对方一个人在,那里是专门的老板办公室,只给老板一个人用的。
走近了,才用手指在门上扣两下。
“进。”
把咖啡放桌上,容因靠近,直至对上那人。
温如玉看着她,没动,一见面,对上她看了看,坦荡荡的,轻轻说:“容老板,好久不见。”
第44章拉扯
外出送一趟咖啡费了很长时间,一点多出门,到四点半了都还没回去,大白天正值热意最盛的时段,炎热似酷刑,地板都烫得可以煎鸡蛋了。彼时的街道上清净空荡,不时有车开过,但逗留的行人却一个都没有。
尚都酒吧周边的商铺多是同样晚上才营业的店,与一条街上另一方广场大楼中的繁华热闹相反,这附近的下午一般都死寂,沉闷闷的。
酒吧的员工们惯常五点多上班,卫生是上午就有保洁来全方位打扫过了,离做准备工作都还有个把小时,谁都不会提前过来,期间无人踏足这里。
老板办公室里配备齐全,五十多平的空间充足,沙发、床等等,还有单独的浴室,该有的都有。
两杯咖啡被放在了办公桌上,随着冰块的融化,纸杯所在地方凝集出一滩冷凝水渍,湿漉漉的。
白光刺眼的光线经由玻璃窗照射进屋里,投落在新铺的羊毛地毯上,将休息室里的一切都全部显现出来。玻璃是单向的,可以不拉窗帘,白天从外面看不到里边分毫。而且休息室是正对酒吧的后院,那里只能经由这个办公室才能进去,没别的通道,属于是老板独有的私人空间,除了此时正在屋内的两个,没人能进去。
三十几度的天儿,办公室里没开空调,灼热蔓延开来,裹挟了所有的事物,包括原有的、波澜不惊的理智。
容因周身被汗水浸湿,双手撑在桌角,颈侧的发丝一缕缕黏在白瓷似的肌肤上,打卷儿的尾端蜷曲地顺着锁骨往下延伸,经由锁骨,再轻轻起伏。
羊毛地毯一样的柔软,白净,闷燥束缚着呼吸,使得每一次换气都像是劫后余生,被无形遏制着,不再自由。
高墙之外,汽车行驶开过的声音偶尔传到这边,但被隔音玻璃挡在外面,耳畔剩下的仅有自己和对方的气息。
一下,再一下。
没完没了。
卡法。
乔言上午不在店里,宅家里画稿了,三点多才慢悠悠过来,闲下来没事干,本来今天可以不来的,轮到她休假,但到底不是周末,小别墅里没别的人,只身一个孤零零的,又不想回西井大院听长辈唠叨,怕再被催相亲,乔言回店里找容因,寻思在这边待到晚上,正好也来打打下手。
楼上楼下找了两圈,还是阳阳主动问起,乔言才万分不解,嘀咕:“阿因呢,她今天不是值守吗,中午跟她发消息她还说在这儿呢,现在到哪儿去了?”
阳阳如实告知:“到街上送单子了,可能还有点什么事,还没回来呢。”
“啥事?”
“我没问。”
“她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行吧。”乔言这回倒是放宽心,不像上两次来找容因总是火急火燎,不是打电话就是发短信使劲问,估计是老是扑空都习惯了,想当然就觉得容因多半是忙要紧事去了,因而一点不着急,竟然淡定得很,根本不想着要找对方了。
来都来了,顺带就帮着干活儿。容因不在,乔言就接替她的位置,打打单子,指挥员工做饮品、烤蛋糕,无聊了还拿一本架子上的书,优哉游哉找张视野绝佳的舒服阳台躺椅瘫着,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点开手机微信里某个聊天框,给那个头像是美术作品的人发两条微信。
不多时,百忙之中勉强抽出空的周希云回复:「?」
乔言理直气壮:「提醒你早日还清欠账,别忘记了。」
聊天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迟迟没有具体的回应送达,良久,仅有俩字:「放心。」
乔言不放心:「可别赖账。」
周希云:「不会。」
乔言:「啥时候能还完,给个准信。」
周希云:「不清楚。」
删删改改老半天,乔言端起饮料猛地喝了一大口,一边琢磨该怎么回复,脑子转得飞快,她没事找事,非要挑衅人家,发几张阴阳怪气的表情包过去,加以嘲讽:「几百块钱到现在都还不清,你可真穷,都落魄到这种地步了。」
周希云:「……」
乔言欠得要死:「要不你求我两句,说不定我心情好,把这笔账给你免了。」
接着再配图一连串贱兮兮的表情包,鄙视对方。
周希云极其有骨气,一点不恼:「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你。」
乔言:「你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
周希云:「嗯,这回是真的。」
乔言:「大骗子。」
乔言小心眼子,记仇,没忘周希云上回说她穷的事,这次逮到对方的尾巴了,恨不得极尽“羞辱”,不蒸馒头争口气,势必一血前耻。
等到傍晚也没等到容因回来,乔言白来一趟,光顾着嘲笑死对头周希云了,到了后面全然忘了自己是来店里干什么的了。
乔言心思都在屏幕上,到点了要回去,早把其它的抛诸脑后,哪还记得容因,一面玩手机一面抬脚就要走。还是阳阳喊住她,好意问:“乔老板,你不是要等容老板吗,人还没回来呢,现在就走了?”
乔言埋头打字,不假思索就说:“算了,明天再来,也没啥事,阿因肯定也没空,我懒得找她了,店里你们看着吧,到时间她还没回来的话,准点打烊就行。”
两个老板的行为一个比一个怪异,莫名其妙的。阳阳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摸了摸鼻头,应下:“成,没问题。”
天空被灿烂的晚霞染成浓重的红黄,地面的所有也逐渐蒙上氤氲的光晕,残阳坠到高楼底下,外面的车子变多,路上的人慢慢聚集起来。
容因坐在办公桌上,被温如玉抱着,右手搭上对上的腰,左手抚着她的侧脸,指腹在这人下巴那里磨了磨,忽轻忽重的。温如玉任由她怎样,还配合地偏偏头,主动落进她的手心中,甘愿被她掌控。
金灿灿的暖阳泄进这一片地方,把她们都拉进绚烂中,双方都挣脱不了,完全沉溺其中。
温如玉的双唇泛红,抵在容因面前,挨上去,碰碰她的鼻尖。
“容因……”温如玉唤她。
她没回应,只是颤了颤眼皮子。
温如玉压着嗓音,低低的,再是:“容因——”
不受控制的,容因抖了一下。
……
酒吧的员工回来上班了,外面变得忙碌,周围别家店铺差不多时间营业,纷纷亮起各自五光十色的招牌,夜幕的即将降临意味着这边的喧嚣快要迎来开始。
大伙儿各司其职,过道里有时传来脚步声,但没人会到这儿找老板,今晚是无数个普通夜晚中的一个,一切照旧,表面上没有什么特殊。
当黑沉压下来,夜晚吞噬四周,原本在办公室的两个人转到了隔间里,换到更为昏暗的地方。
直挺挺躺着,很久都没缓过来,夜里的余热持续,仍是汹涌翻腾。
到处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沉寂。
一会儿,温如玉摸索着翻身朝向容因那边,撑坐起来,将床头的低瓦数台灯打开,昏暗的暖色光不足以把整个隔间都照亮,映衬着此时冲动退去的后劲儿,沉重,又模糊朦胧,不清不楚的。
为容因拨开颈侧黏腻的头发,*温如玉由上往下注视,台灯照出双方的身影,重叠于浅色的墙布上。
弄完了,拉开抽屉,在里面取出一盒烟,全新没拆封的,是容因原先抽的那个牌子。
晃一晃,冲容因示意,温如玉声音略微喑哑:“要吗?”
容因问:“你什么时候也要抽烟了?”
温如玉交代:“我不抽,给你准备的。”
不问为何要给自己准备这个,容因动了动,也坐起来:“戒了。”
温如玉挺意外。不知道这一点:“哪个时候的事。”
容因平静说:“前天。”
“这样。”
还是取一支出来,夹在指间,温如玉没多说什么,把烟含嘴里,咔嗒,点火。
火星子明灭,闪了两下。
缓缓吸一口,薄唇很慢吐出白气,待火确认点上了,温如玉再拿开,烟嘴上随之留下她淡淡的口红印子。
“最后一支。”她说,把烟递上去。
容因没拒绝,瞧了眼,还是接过,叼进口中,咬住刚刚那个印子那里。
挪挪身子,她们挨一块儿,隔间里到处凌乱,床边丢了不少东西。
抽一半,容因靠着温如玉的肩膀,有气无力的,整个人颓废,有点丧。温如玉自然地顺手拿柜子上的小纸盒帮她接烟灰,低声说:“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第45章
来真的
薄薄的烟气缭绕,清冽薄荷味在口中弥漫,容因没立马接话,半晌,细长的手指夹着烟,慢腾腾点了两下,烟灰掉落,才回道:“还好,今天店里不是很忙,比前几天清闲些。”
温如玉问:“乔言在守店?”
“不是,她休假,有其他员工。”
“那还行。”
有一搭没一搭讲着,聊些无关紧要的,顺势再讲起各自的近况。
容因没啥好讲的,主要是温如玉在说,谈到最近的出差,还有到澳大利亚。出差是真为了事业,还是在搞原先的项目,到处拉投资找合伙,这方面一直是温如玉负责;到澳大利亚则是跟上回一样,天远地远到另一个洲代替年事已高的温家爷奶处理家务事,温爸和他那位美貌小娇妻前脚生完孩子,后脚就开始闹离婚了,温家爷奶岁数大了管不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只能让孙女帮着解决烂摊子,温如玉起先不愿掺和进去,无奈爷奶再三请求,便临时又赶着去了趟澳大利亚。
感觉挺累,一边听着,容因一边又疲惫往这人那边靠了些,寡言少语的,被彻底抽空了,乏劲儿逐渐上来,便不是很想说话。
听对方讲也行,她少有的耐着性子,没发表太多见解,末了,语调里透露出浓重的倦懒,接道:“还要再出去吗?”
温如玉说:“这个月应该不了。”
“歇一个月?”
“可能还会更久些。”
“没事做了?”
“差不多。”
“你呢?”
“还是那样,没区别。”
隔间里的床不如家中的舒适,温如玉平时几乎不在这里休息或是过夜,她们坐在软和的被子上,都没精力收拾了,动都不乐意动一下。
一会儿,温如玉把人拢进怀中,让更加凑近,倚自个儿面前,容因随着了,将就挨上去,即便温如玉怀里更热烘,黏腻腻的不舒服。
温如玉侧脸贴着她的鬓角那里,若有若无蹭了蹭:“睡会儿,还是先洗澡?”
容因轻轻说:“等等再洗。”
“行。”
“你要洗就自己先去。”
“我等你。”
“嗯。”
一支烟抽完,火星子被捻灭,没再有下一支。
真就最后一支了。
小纸盒随意扔一边,温如玉抽了张湿纸巾,继续找别的话题,谈到自己在天成路新买了房子,把原来的那处平层给卖了,换成了离卡法不远的一栋房子。
容因知道地方在哪儿,那边是附近最热门的楼盘,单价八万朝上,专做不超过6层的洋房和别墅,环境清幽,交通方便,特供有钱人。虽然两个地方隔得不远,地段相差不大,但容因就算把老房子卖了,外加全部身家,也买不起那里的新房。
“原先那套有点远,这边堵车严重,出行不方便。”温如玉说,随即连地址都给报了,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最先就告知了容因。
房子已经装修好了,预计这个月就能搬进去,届时会办乔迁宴,温如玉第一个也是邀请容因,别的人似乎都还在考虑中,要不要请再看。
容因说了句“恭喜”,没答应去不去,目前同样不确定,不清楚当天有空没。
后面把灯关了,屋里重新陷入黑沉,她们抱一起,转到隔壁浴室收拾,等到收拾完出来,又回床上接着歇息。
容因倒床上睡了一觉,顾不得其它的了,温如玉守在旁边,将柜子上还有床下的狼藉清理干净。
办公室隔音效果相当到位,外边的吵闹传到这里已经很小声了,不会打扰到床上的人,一觉到大半夜,中途醒了一回。
容因没离开,累过头了,加之连日来守店积攒的疲劳,昏昏噩噩的,凌晨半夜懒得再折腾,干脆就留这儿了。
温如玉也不走,待这里,期间出去了一次,但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她们一并在这边过夜,空调在洗完澡后就打开了,26℃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容因中间醒的时候,温如玉还没睡,转动间,被子与身体摩挲,窸窸窣窣的,细微的响动于夜晚中放大,连同彼此安稳匀称的呼吸,显得格外宁静。
温如玉后面在说了些什么,容因没注意听,隐约中,只记得一句。
“去了澳大利亚,有时候总想起这边。”
夜色中,她们又接了吻,这回是温如玉先一步行动,容因被她压在下面,温如玉亲她的脸、鼻尖、下巴、脖子……每一处都不放过,从上到下,再由下及上,最后才是唇瓣。
容因下意识仰了仰头,环住温如玉的背,被慢慢带动……
浓墨淹没了周围的全部,连带着她们也在其中起伏,月华被帘子挡在玻璃窗外,始终照不出屋中的光景,两个人从而越陷越深,直至再也无法挣动。
同一时刻的街道上,通宵营业的店铺明亮,年轻的男女们来来往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透出些许温情,为寻常的夜晚持续增添色调。
不同于以往,今晚容因的手机清净,直到离开了都无人打扰,乔言或是别的朋友各有各的事情,大家出奇的一致,竟然到了隔天中午都没人发消息找她。
倒是温如玉,这人的手机不停有消息,屏幕时不时就亮起。温如玉没管,看都不看一眼,重要的工作早忙了,这时还来找的,基本就是闲的,转头直接关机,看都不看一眼。
后一日的炎热不减,气温持续攀升。办公室的大门一点多才打开,那时酒吧外面早恢复了前一天来时的样子,员工都下班了,外面人影都没一个。
昨天那两杯咖啡仍原封未动,已经不能喝了,原本凝结的那滩水渍也都蒸发消失。
容因回去了,温如玉待酒吧没走。
三点多,几个朋友过来,到这边谈事,其中就有周希云。
白天的酒吧是聊事的好去处,离办公大楼近,附近安静,地方比较容易找到,还能顺道到这儿喝两杯。
温如玉边调酒边候着他们上门,来一个,递一杯酒,周希云最后一个到,事儿聊完了,她们单独唠嗑几分钟。
周希云问:“今早给你发消息,没收到?”
温如玉晃晃手机,示意关机了:“还没开机,怎么了?”
“没,问问你,有个表需要你看看,但是不着急,现在还不需要,你有时间再弄也可以。”
“成,等有时间了再看。”
周希云眼睛不瞎,抬抬眸子,一下就能瞧见她颈侧的痕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如玉这是干啥了,没回消息的原因显而易见。当作没发现,周希云端着杯子转了转,手指把着壁沿,摸了摸,说:“吴老师好像昨晚给你打电话了,不过联系不上你,所以找我问了问,我当时没时间,有点事,她后面还找你没?”
手机都关机了,自是想找也找不到。
温如玉回道:“没,不是很清楚。”
“那你自己跟她联系,你俩的事,你自己解决。”
“嗯行。”
边上的朋友旁听,似是察觉到了端倪,嗅到了不同往常的味道,心直口快,嘴上没门把,张口就说:“温总最近跟吴老师闹掰了,咋都没看到你们一起出来了,以前不是挺好的么,跟一家人似的,最近是有什么事,吵架了,闹分手?”
温如玉睨他一眼:“我们什么时候好过,谁说的?”
朋友脑子慢半拍,没感觉出她的不对劲,还笑呢,乐呵呵说:“这不明摆着的事。”
温如玉问:“我怎么不知道?”
朋友说:“啊,不是吗,大家都以为……”不过脑子的话讲到一半,后知后觉温如玉脸色冷冷的,开不起玩笑,朋友这才讪讪住嘴,突然反应过来了。
温如玉正经,与平时很不一样。
“不是,我没那意思,别多想。”朋友赶紧改口,自觉越线了,不该乱叨叨,“下次不会了。”
另外一个朋友适时打圆场,给那位一个巴掌,重重拍他后背:“你小子瞎讲什么,没有的事,别乱传了,还嫌不够麻烦是不是,一天天的……行了,注意点,不要听风就是雨,咱们温总本来就清清白白,给你们乱传成啥样了。”
周希云站着看热闹,不加入其中,等他们走开了,吧台这儿只剩她俩,周希云洞悉了真相,忽而问:“你前些天总往乔言那里跑,去做什么?”
温如玉轻描淡写:“喝咖啡,还能是做什么。”
拆穿她,周希云掀起眼皮子,直截了当:“看上人家了?”
人家,指的肯定不是乔言。
温如玉坦荡:“不可以?”
周希云说:“看你这样,好像是来真的了。”
淡定从容的,温如玉一脸正经,自在地轻和应声:“嗯……”
第46章光明正大的引诱
温如玉和容因差不多,曾有过几段中规中矩的正常恋爱经历,青春期阶段就早早找对象了,但这些情感都出奇一致,相对较短,长一点的四五个月,普遍也就个把月左右,这些年里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一个能长期稳定下来的都没有,尤其是近三四年,孑然一身到了现在,身边别说遇到合适的了,连稍微能对眼的都没有。
可能是岁数到了,31岁的年纪,比容因还大两岁,早过了年少时冲动的阶段,以前的感情谈得一塌糊涂还不自知,等到了二十六七,逐渐就心如磐石了,再过了三十这道坎,便愈发像是没长心似的,感情就更加显得可有可无了。
温如玉不是那种滥情花心的人,随便找个伴儿凑合过这样的事儿她干不出来,思想稍微成熟点了,于是臭毛病奇多,理所当然就挑剔起来了,这几年单到现在简直理所当然,眼下好不容易遇到中意的,于是大大方方承认,一点不瞒着。
周希云对容因的所有了解全来自于乔言,对此很有分寸地不多加掺和,温声说:“难怪总拿我当借口,搞得乔言以为是我故意派你去的。”
偏头,温如玉挑眉:“我可没拿你当挡箭牌,那是你俩认为,别误会,没有的事。”
周希云神色平静:“是吗?”
温如玉说:“不然呢,又不是见不得人,用不着拿你当借口。”
周希云毫不客气拆台:“上次的咖啡,我们已经有人买了,那你为什么多订一堆?”
温如玉理直气壮:“当然是为了照顾乔乔的生意,反正你们加班熬夜,一杯应该不够喝,所以好心给大家多来一杯,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觉得。”
“不信你问乔乔。”
“……”
提到乔言,周希云就偃旗息鼓了,哑巴了,对不上话,说不过温如玉。很快转开话题聊别的,温如玉心里有数,调笑得适度,该打住就打住。
过后喝两杯,来都来了,没多久再叫几个玩得好的出来聚聚,顺便凑齐摆一桌。
周希云朝温如玉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脖子上的印记,温如玉门儿清,知道的,没打算藏着掖着,多大点事,被看到了就看到了,无所谓。
小聚结束,得空了才点进微信和查看未接来电提示,除开少数几条好友发来的信息,其余的基本都是无用的打扰,吴林语总共打了二十三个电话,从昨晚到今早,还有一连串微信通话。
往上翻翻,吴林语没说具体有何事,只有一条:「有空没?」
接着就是来电了,最后打不通,没人接,也不说究竟是要做什么。
温如玉不由得皱眉,翻完所有的记录,仍是不回复对面,当作没看到,全都无视,并且点了删除和免打扰。
温如玉往常从未在酒吧过夜,多数时候都是回原先的大平层,或者北河大院的老宅,吴林语对此了如指掌,因而找人就最先去那两个地方找,还在大平层那边等了大半晚上,下午才记起到尚都酒吧找人,且迫于白天要上班,时间安排冲突,因此还是没空过来,待晚上有时间了,寻到这里,聚会已经散场,温如玉早不在这儿了。
再度回到大平层,直至遇上新房主,吴林语迟来的得知,温如玉竟一声不吭,谁也不通知就把房卖了,早换到别处去了。
浑然不知温如玉的新房位于何处,事实上,连温如玉哪个时候买了新房都完全蒙在鼓里,吴林语第一反应是误解成温如玉要搬回北河大院了,当时还有些转不过弯儿,随即想到这种可能性,吴林语还挺高兴,很激动。
要知道,当初温如玉搬出北河大院到外面另买房子住,吴林语是最反对的那个,坚决不同意,可惜温如玉不是小孩儿了,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不顾劝阻毅然决然就搬走了,吴林语为此失落了很久,不能隔三差五就上门看看,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寻不到对方,照旧只能继续发微信,消息也石沉大海,一句回应都没有。
还是通过吴董事联系上的温如玉,找亲爸帮忙,温如玉才接了电话。
那一边,温如玉在接电话前不知情,真当是吴伯有事找自己,当听到对面只寒暄,不讲正事,心头就明了了,知晓是怎么回事.
吴董事笑呵呵的,很关心小辈,在电话那头亲切表示:“不忙的时候,有空常过来坐坐,别总拿自己当外人。”
温如玉回道:“好,过阵子就回去看看您,最近确实抽不出空,抱歉。”
“改天要回来了提前打个电话,回家陪我这个老头子喝喝茶,正好老爷子他们经常念叨你,林语今年回国也不是很适应这边的环境,你要是方便,多带带她。”
温如玉含糊答应:“行,劳烦吴伯您操心了。”
吴董事明着说:“我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姐妹两个能好生相处,还像以前一样,别老是闹架,让我们担心。”
温如玉没接这一句,当作没听见。
从始至终,电话那边的吴林语没开口讲一个字,可温如玉清楚,人肯定就在旁边——吴林语打小就常用这一招,自己在温如玉那里讨不到好,或是哪里不满意,必定让亲妈出来当和事佬,现今亲妈不在了,于是吴伯就充当起了调和矛盾的角色。
然而吴伯终归不似伯母那般温柔和蔼,伯母从来都是中立者,即便偏向吴林语,但说话做事一贯以温如玉的意愿为主,吴伯则相反,更多的是用半命令式的压制,要求该怎么做,这种做派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必然就招人烦了。
吴家曾经的恩情难以回报,这么多年了,跟大山般压在身上,偶尔好不容易脱离出来喘口气,过不了多久又会被拉回去。
挂断电话,温如玉蹙眉,薄唇抿了抿。
以往当着外人,她向来都是顾及双方的脸面,维持该有的平和表象,但久而久之,那边似乎越来越得寸进尺,一再试探底线……
一通电话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客套话不代表必须实现,转头给那边送些礼品过去,再亲自找时间又线上问候一番,告知等搞定手里的工作就立马回,可究竟哪一天能过去,没法儿确定。
吴伯其实并不在意她会不会真的回去,年轻人那点把戏哪能瞒得过老狐狸,只是自家女儿的小心思当爹的如何不懂,早已一清二楚——吴董事爱女儿,可不会真的由着女儿胡来,老一辈的观念到底还是保守,接受不了过于新潮的思想,温如玉的做法他可谓相当满意,小年轻不懂事玩一玩无妨,别大张旗鼓宣扬,搞到明面上大家都过不去就行了。
吴林语在外成熟干练,可内里的任性多年不改,饶是平时的脾气再温柔,这会儿也知道温如玉是故意的——这还是第一次,温如玉以前再怎么样,多少会给台阶下,可唯独遇到某个人以后,越来越不复当初了,不再有曾经的半点影子。
苦等两天,依然见不到温如玉上门,看着成摞的礼品,吴林语暗自紧咬牙关,捏了捏手心,双眼不自禁就泛红,连日以来的委屈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
温如玉一概不管,正常生活,轨迹依旧。
那天办公室分开后,连着两天,她们各自按部就班,中间没见面。
容因回到卡法,谁也没问她出去那么久的原因,乔言正烦恼别的事呢,哪有心情顾及别的,每天都愁得不行。
比起容因消失了将近一天,反倒是乔言奇怪的状态引人注意,自从下午离开店里后,估计是遇上了啥烦心的,她今天有些焦躁,快坐立不安了都。
容因问她咋了,她扭扭捏捏不肯讲,憋了半天,明摆着搪塞容因,含糊其辞说:“真没啥,都是小事。”
说着,此地无银三百两,脸蹭地就红了。
容因疑惑,瞅她。
乔言飞快转开脸,问啥都死不承认,嘴硬得很。
好在有客人到前台点咖啡,及时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乔言逃似的慌忙去做咖啡,赶紧跑了。
怕什么来什么,前头正心虚呢,后面就来人了。
一转身,以周希云为首一行人进到店里,乔言瞅见了,登时跟鹌鹑一般,马上侧身当没发现。
温如玉也在队伍里,容因抬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没躲,直直望着。
上前点咖啡。
打完单,容因把小票递上去,触碰间,温如玉在她手心里划了一道,有意而为之。
容因还是没多躲,十分镇定,脸上的神情自若。
第47章夏日闷燥
这回真是单纯喝咖啡,恰逢周末,一群人上半天打堆忙完事,吃了午饭没去处,任江敏提议找个歇凉的地方,离得较近的地方就是这儿了,于是顺路就结伴过来。
无人发现她们的端倪,细微的举动只有双方才能感受到,乍一看就是正常的交际,并未有半点异常。
温如玉刚点完单,同行的任江敏紧随其后,笑着凑到制作台前,先后同她们打招呼:“两位美女,要是还有别的单子,可以先做其他人的,我们不着急,可别耽搁你们开门营业了。”
任江敏是店里的常客,虽然线下不咋来,但隔三差五就线上点单照顾她们的生意,平均每周能有四五天都买这儿的咖啡。容因端了几份新品推过去,外加一些卖得比较好的甜点饼干之类的,全都白送,咖啡也不收钱,请大家喝。
“不耽搁,你们来捧场都欢迎,这单弄完就做你们的了,还要等几分钟。”容因说,尤为坦荡淡定,好似适才什么都没发生,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未曾掀起半点波澜,“尝一下,刚出不久的新品,给点意见。”
任江敏丝毫不见外,接过东西,回身递给朋友们,然后摸出手机扫码,顺带扫800块到店里的账上。
给得比正常结账还要多,绰绰有余。
“肯定都好吃,能有啥意见,你们店里的我都喜欢,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就光顾。”任江敏很会说话,嘴皮子利索,哄人有一套。
见面难免寒暄一番,都是熟人,多少能搭两句话。
一位穿蓝色上衣的朋友发现了乔言的怪异,这么故意背过身装成在做事,显然是在搞假动作,朋友忍俊不禁,乐呵张口问:“乔乔,你干啥呢,咋的了,我们要吃人啊,你躲起来做什么?”
乔言头也不回,强撑着佯作镇静,干巴巴说:“谁躲了,我打扫卫生,收拾收拾。”
朋友被逗乐:“你面前那一块有什么可打扫的,擦三四遍了都,你再用力点,待会儿这张台子都要被你压垮了。”
周围人纷纷看起来,大伙儿都跟着笑,乔言做贼心虚,腰杆都挺不直了,若是往常被这么逗耍,她保准两句话就呛回去,可今天跟撞了鬼一样,她非但不回嘴,还更加不好意思了,死活不肯过来跟大家一起聊天,非得搁那儿做自己的事。
容因瞧了瞧她,找机会帮乔言解围,让其到后面的烘焙室看看,乔言仿若逮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二话不说赶紧就去了。
“咋了这是,乔乔中邪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朋友问。
任江敏说:“不知道。”转头便找容因问,也蛮好奇。
容因哪里清楚这个,而且就算知道,必然也不会到处讲。摇摇头,容因将刚刚任江敏转的800块退回去,坚持不收。
“这次就算了,下回再说,别那么客气。”容因说,拦住又要将钱再次转回来的任江敏,让坐着去。
任江敏他们也不假客套,不收就不收吧,后面多关照这边的生意就成。
“那谢了,破费了啊,容老板你们大气。”
后边还有新的客人排队,任江敏几个就不过多打扰了,自觉把点单的地方让出来,找了张靠窗户的桌子坐。
温如玉从头到尾都守在边上,存在感不强,任江敏他们换到那边的桌子了,她没跟着一块儿,杵在原地不动,一点都不合群。
现在店里的员工仅剩一个小女生,阳阳他们都被派出去送单了,制作台这里只有容因守着,又要做咖啡,又要兼顾点单。
等面前这个客人走开了,温如玉才说:“下周天有空没?”
容因手上的活儿不停,为了食品卫生还戴着透明口罩,忙里偷闲回道:“做什么?”
温如玉开门见山:“吃饭。”
一下子就猜到是上回说的乔迁宴那事,不然也没别的由头了,容因当时还没确定要不要去的,现在温如玉再问,这周末轮到乔言值班,她可以休息两天,温如玉估计是问过乔言了,知道她们的安排所以才又提这个,否则不会再不识趣地讲第二次。既然有空闲,那就没一再拒绝的道理,容因同样直接,边舀冰块边回答:“中午还是晚上?”
温如玉说:“晚上六点,白天其他人有的要加班,不一定能到。”
容因干脆:“行。”
温如玉柔声细语,告诉哪些人也会去,包括乔言。
乔迁宴请的人远比容因预想的少,一桌都没凑齐,出乎意料地没有邀请柔姐她们,只有几个共同的好友。这些人里除了乔言她们俩,其余的都和吴林语交际不多,甚至是根本没见过,相反,跟容因倒是挺熟悉,都较为低调。
原本以为温如玉会请一大帮人暖房来着,毕竟这人交友圈子广,简单办一下就能请到几大桌朋友过去,结果与容因猜想的大相径庭,差远了。
——明摆着的事实,这是怕容因嫌麻烦不去,不愿意在那边遇到不愿见到的人,或是被打扰,所以只请了几个跟容因比较熟的,避免被拒绝.
容因哪能不懂,看了看对方,心头跟明镜似的,但嘴上什么都没讲,不咸不淡嗯了声,对此没啥想法。
总之答应要去,没想法就是认同。
“那就等你了,要到的时候可以提前打个电话,我出来接你。”围绕乔迁宴聊了会儿,温如玉面面俱到,细心到过分。
那么近的距离,走一段几分钟就到了,又不是找不到地方,哪里用得着接……容因红唇张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本是要回拒,可一出声还是应下了:“嗯,知道了。”
店里这会儿缺人手,温如玉正好能顶上,这人挺会来事,接替了乔言的位置,聊着聊着,很快就进到制作台后面,戴上卡法的专用围裙,守收银台那里帮着点单。
容因起先都没发觉哪里有问题,一连几次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用得还挺顺手,等到一位常来的老顾客见到温如玉,不由得眼前一亮,问了一嘴:“容老板,你们又招新员工了呀,哎呀,真标致好看,你们店里净是美女,一个比一个漂亮。”
容因这才慢知慢觉,恍然反应过来。
当老板的没接话,温如玉对着客人笑笑,极其平易近人,没解释自己不是员工,反倒顺着客人,轻柔到了声谢。客人更加高兴,说:“以后更得常来了,到你们这里多养养眼。”
杂活儿几乎都是温如玉在做,这人挺能适应环境,上手也快,三两下就能搞定,动作还麻利。
容因犹豫要不要让她出去呢,可最终还是没吭声,默然允许了。
另一边的任江敏她们倒见怪不怪,即使看到了温如玉在帮忙,也不会多想,朋友之间搭把手多正常,温如玉跟周希云、乔言她们关系铁着呢,这没什么奇怪的。
而周希云之后借口上厕所,却很久都没回来,乔言进了烘焙室迟迟不再出现,所有人也没太关注,任江敏他们闲聊上头,正谈论得起劲儿,哪有空管这些。
等到几个送单子的员工陆续回来,温如玉才被换下来,容因也把制作台交给阳阳接手,自己趁空歇会儿,手都快累得抽筋了,不能长时间一直干活不休息。
制作台在一楼,坐两分钟,再上到二楼转转。
温如玉没跟着一起,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也上楼了。
靠窗桌子的那一边,任江敏他们浑然未觉,轻声谈笑,聊工作,近况,还有家庭等等。
大姐姐们难得相聚,好不容易放松一天,哪有心情注意有的没的。还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有人忽而四下张望,最先问:“希云她们呢,哪儿去了,怎么一直都没见到人?”
然而大伙儿不是很在意,全然不关心。
“好像接电话吧,可能有人找。”
“先前还在呢,应该都还在,是不是在楼上?”
“没事,别管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
同一时刻的三楼,门合拢,从里面被关上。
灼热的太阳光直射此处,容因背后是冰凉的硬墙壁,刺眼的光线使得她闭上了双眼,直到嘴唇上轻微的痛感传来,她才得以回神,慢慢睁开眼。
温如玉轻轻咬了她一口,故意的,让她吃痛。
她闷哼一声,压着嗓音,忍不住回抱住面前这人。
温如玉抓住她的手,往下拉了些,搭在自己腰后。
窗户敞开,楼下的响动都能传到上面,这里的一切都悄然进行,隐秘地发生。夏日的燥意放肆蔓延,压抑而又沉闷。
第48章那个人
日渐西斜,后面是乔言最先回一楼前台,烘焙室的活儿已经做完了,开始转到前边打包装袋,还要继续派送线上订单。
容因晚一会儿下来,一楼还是那个样,顺道收拾两张客人用完餐的桌子,把杯子碗盘端到后厨,过后也到前台一块儿打包。
一切有条不紊,员工们老老实实做手头的工作,全都各司其职。
“老板,这几个X团的单子是直接派到平台,还是我们店里送?”新来的小女生至今不熟悉流程,搞不明白该怎么派单。
乔言没空搭理,容因上前看了看,再教一遍:“外卖软件的个人单给平台,预订大单和群里的客人才是店里送,这几单都是个人单,会自动派给平台,不用管,直接出单快点做好等骑手来取餐。”
小女生手脚慢头脑也不是很灵光,才几单就有点分不清先后了,拿不定主意,为难地瞅瞅单子,不知道究竟该先做哪一个。
容因说:“按照出单的先后顺序做,你弄两单,剩下的分给其他人。”
小女生这才不迭点头,应道:“好的,马上就做。”
比起大大咧咧的乔言,店里的员工都有些怕容因,也不能说是怕,就是在她面前会比较拘束,畏手畏脚的。容因虽然温柔随和,但很多时候都较为高要求,甚至严肃起来就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新员工们最怵的就是她了,胆儿的新员工见到她老是一紧张就糊里糊涂的,该做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容因皱了皱眉,不明所以,这么躲瘟神似的躲自己,有那么吓人?
她光注意新员工去了,以至于没发现乔言的心虚劲儿,还是乔言定了定心神,跟没事人一般,问她:“咋从楼上下来,刚去哪儿了你?”
容因扯谎不眨眼,气定神闲地回:“在二楼,到后院转了下,又到上面看了看。”
乔言信了,深以为然:“就说呢,我出来的时候你咋不在,还以为你又出去了。”
“没,只是到处晃了一圈。你呢,都弄好了?”
“嗯呢,喏,都在这儿了。”
没问乔言咋那么久才出来,容因也没记起那茬,卡法还在营业,前边有客人排队取餐,线上还有单子,哪有空闲心思关注有的没的,她们习惯性一进制作台就上手开干,聊了没几句就各自分工,轮到容因进后边,乔言守收银台了。
温如玉和周希云也是一前一后出现,温如玉回到任江敏她们那儿,很快融入进去,像是没离开过,周希云则安安静静,少言少语,慢慢喝早已*冰块融化的咖啡。
任江敏笑了笑,问大伙儿晚上的安排,要不要再一起吃个饭。
有清闲时间的自是答应,但有两个晚上还要回家,待不了多久,所以就不去了。
一行人聊得投机,隔得远,听不见她们讲了些什么,容因进烘焙室前朝那边看了眼,目光落下的一瞬间,温如玉仿若敏锐感知到了她的视线,转头往这儿瞥了下,双方对上眼神,后一秒,再状若无事地收回目光。
三点多到,五点半收场,咖啡足足喝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算着时间,任江敏邀请容因和乔言一起出去吃饭,她俩都婉拒了,以店里脱不开身为由,乔言暗自瞄了人群后方的周希云一下,干巴巴对任江敏说:“江敏姐你们去吧,我下次有机会再一起,今天实在是事儿有点多,忙不完,等改明儿我请你们。”
任江敏爽快说:“也是我们打扰你俩了,好了,那就再次再约,你们先忙,这次你们都请我们几个喝咖啡了,下回可不许这样了啊,咱们该咋样还是咋样,别每回都不收钱,再这样以后我们就不来了。”
寒暄一番,临走前,任江敏再跟容因打了个招呼,示意有时间再来光顾生意。容因出来,将几人送到大门口,目送他们上车为止。
人走了,晚一点,店里还是收到了下午的买单。
温如玉拍下了店里的收款码,转了两千过来,并在微信上单独知会容因一声。乔言是打烊前清点营收才发现这一笔进账,还挺惊讶,错愕说:“温老板真是……转那么多做什么,这也太多了。”讲着,转向容因问,“阿因,这咋整,还是退回去?”
容因放下手机,摇摇头:“算了,收着吧,转来转去也麻烦。”
乔言思索片刻,认同:“也是,算了,等她乔迁宴那天,咱们多加点钱买东西送回去就成,省得两边都为难。”
容因嗯声:“可以。”
夜里准点打样,难得有一天俩老板都在,店里的收入比往常平均下来还高一截。关店前,容因似乎心情不错,自掏腰包请几个员工吃宵夜,但自己不去,让员工们选一天时间吃完再回来报销。
几个员工激动得欢呼,纷纷表示:
“谢谢老板!”
“老板万岁!”
“撸串儿撸串儿,必须吃串儿。”
“不行,我要吃火锅。”
随便他们自行决定了,容因懒得管,等人都走完了,关上大门,上三楼休息。
趁睡觉前泡个澡,放松放松。
手机屏幕亮起,有消息弹出来。温如玉发的,啥事没有,闲得发慌问这边:「在做什么?」
依照往常的惯例,容因一般都无视不回,置之不理,可今晚是例外。手上湿答答的,沾了水,擦干,解锁屏幕,打出一排字,再删掉,重新打,改成简短的四个字:「没做什么。」
温如玉:「店里打烊了?」
容因:「打烊半个多小时了。」
温如玉:「我也刚回家不久。」
容因:「嗯。」
温如玉:「好好休息。」
相较于白天的从容大方,隔着屏幕聊天,双方却都一板一眼的,挺循规蹈矩,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拧巴,不大自然。
仅仅聊了几分钟,对话很短,最后还是容因先不回了,温如玉那边也没再发消息。
夜里格外漫长,尤其后半夜,难捱得很。容因睡不着,之后半梦半醒的,等到一晃神再睁眼,已然天亮了。
后一天是浓雾天,清早的晨露爬上窗台,远处的街道白茫茫,高楼大厦悉数被厚重的水雾遮挡,隐隐只露出半截。
今天得去一趟A大,处理跟高宜有关的情况,大姑临时打电话来,让容因找高宜谈谈,关于出国留学的事宜。
大姑有心培养高宜,希望小孩儿能听话到国外深造几年,学有所成后回国帮家里打理公司,然而高宜叛逆,不能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死活不愿意出国,说什么都不同意.
容因找到人,将其约到学校的奶茶店,面对面与之长谈,试着劝服高宜。年纪小一时任性没问题,但在这种大事上不听长辈的话,损失上升的机会,这绝对是过于冲动妄为了,简直分不清好赖。
不过显然容因出面也没用,高宜死倔,硬气说:“反正我不去,谁爱出国谁去。”
容因敲打她,接道:“不听大姑的,以后还有什么人会这么尽心尽力还不求回报地帮你,想自己无依无靠,出来单干吗?还是打算跟大姑断绝关系,追求你所谓的将来?”
高宜气冲冲:“我又没说,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我不喜欢,不行吗?”
容因坚决:“不行。”
高宜吸了吸鼻子,情绪低落:“凭什么”
“你还小,不能由着你胡来,很多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么简单,大姑他们不可能放任你想怎么样就怎样,之前报考志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退步了,你当时答应了他们会去留学,现在出尔反尔,算怎么回事?”
“我说的毕业以后去,可是今年才大三。”
“再过一个月就大四了,还不提前做准备,是打算等到拖过这段时间,正好就不去了?”
被戳穿了小心思,高宜扭开脸,心里憋着气,隐忍地缄默许久,突然说:“我现在做这些就不行,那当年你也这么做了,你也是任性不懂事吗?你为了那个人,跟家里断绝关系,抛下家里都不管了,书都不读了,又算是什么,跟我做的有多大区别?”
话一出口,短短的几句,犹如迎面的一棒子,打得很重,容因脸色登时变了变,没料到高宜会把早就被所有人都烂在心里的陈年往事拉到明面上,整个人瞬间僵住,一股气血直冲头顶,定在那里哑口无言。
高宜不管不顾,非常委屈,还说:“凭啥你可以,我就不行,你这么多年不就是自己单干吗,为了她,你还一直留在A城不肯跟姨他们离开,你也自由了,怎么我就不行?”
第49蔁
藏起来的秘密
此时她们所在的这家奶茶店位于A大图书馆对面的第三食堂门口,这里只有支起遮阳篷的露天座位,太阳还没出来,外面不热,加之是周一,学生们都上课去了,周围人很少,奶茶店这会儿也仅只零星三桌客人。
除了她们坐在最靠外的位置,其余两桌都离收银台很近,隔着一定的距离。
容因抓着杯子,神情极其难看,半晌,沉声制止对方:“高宜!”
她的语调冷冷的,与先前完全就是两个样子,眸中的深沉翻涌,异常严厉。
高宜不服气,还犟:“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重重放下装奶茶的玻璃杯,容因极力压着情绪,唇线近乎平直,面无表情:“你最好适可而止……”
“你就是双标,你做什么都行,偏偏我就不可以!”
啪—
一下打在桌子上,声音不大,不足以惊动旁边的客人,却能让面前的人清楚听见。
高宜一点不怕,这点架势唬不了她,跟耳旁风似的。
“你们都强迫我,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就是想赶我走而已,还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你早就打算摆脱我了,觉得我是拖累,总是麻烦你,想甩开我,还讲得那么堂而皇之。”
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峙堪比导火索,本来还能勉强压制住火气,不跟小孩儿计较,可到底还是没控制住,容因紧了紧手,脾气腾地上来了,平时一贯的温和态度没能再维持下去,很是失态,压低嗓音,从齿关里挤出两个字:“够了!”
高宜是脑子一热才口不择言,没讲完呢,还要再说什么,可一回头看见她冷冰冰的这个样,霎时被打断,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张了张嘴,讲不出来了。
容因抬眸直直盯着她,任其油盐不进,一字一顿说:“别再讲了……”
容因的模样很吓人,似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看高宜的双眼里不带一点温度,陌生疏离的样子是高宜从未见过的,第一次经历。
“那个人”,从来都是不可触及的禁忌,这么多年来早就成了结不开的症结,提都不能提。
高宜后知后觉,清楚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就是火上浇油,宛若鼓胀胀的皮球一样立马泄气了,当场就瘪了下去,双唇翕动:“我……”
知道做错了,不该不过脑子就张口乱说,再怎么生气,可反应倒是挺快,然而无措之下,却不晓得该继续强撑,还是道歉服软。
可惜容因不给想明白的机会,真被惹怒了,低低表示:“你要是不想听就早点滚回去,我没那个义务伺候你,觉得不公平那就自己承担后果,没人会非得上赶着把你当中心,一天到晚围着你转……”
二人的动静到底还是招来了其他客人的打量,有一桌的年轻学生像是发现了她们在吵架,暗暗将余光探向这边,并用胳膊肘顶两下旁边的朋友,示意朝她俩那里看。
另一桌没多久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跟着窥视。
高宜不争气,双眼立马就红了一圈,鼻头酸涩,眼里也酸,在此之前从没被容因骂过,别说这种狠心的斥责了,连重话都少有,可这一次,容因竟然能狠心到让她滚,讲得那么难听……高宜不可置信,本来还心有愧疚,觉得不该乱讲,自知理亏,但当听到容因后面这句,当即更加下不来台,原先就已经感到非常伤心了,眼下愈发难堪,不敢相信容因会这么绝情。
木讷地望着容因,像石头一般,不多时眸中模糊,眼泪珠子就掉下来了。高宜承受能力不行,可依旧硬气,嘴皮子抖了抖,气得要死,猛地站起身,带着哭腔回道:“滚就滚,谁要你管我了,你又不是我亲姐,我们本来就没关系,用不着你伺候,我自己的人生我做主不行吗,你们就是强权主义,从来不考虑我想要什么,只会说为我好,我也没好过,我爸死的那天起就好不了了,你们一直就是可怜我,把我当没人要的拖油瓶,做什么都不问我的意向,你早就打算妥了的,生怕我再拖着你,现在巴不得我有多远滚多远!放心好了,以后我死都不会再找你,你解脱了,不会有麻烦了,咱俩各走各的……”
小孩儿脾气比容因还大,撂下东西就走,头也不回,走到远处还停了两秒钟,抬手抹了抹。
有骨气得很,真不回头,走得挺决绝果断。
容因坐在那里,没追上去,渐渐沉静下来了,还在外面公共场合呢,不至于像高宜那样年轻气盛,撒起火来就啥也不顾了,终究是尚有一丝理智在,沉住气,稳定心神,还是压下所有不应该的冲动,强行恢复清明。
点的奶茶一口没喝,相互都没心情,哪里还喝得进去。
东西到她走的时候还是动都没动过,端上来哪个样,收的时候还是哪个样。
围观的两桌客人和店员面面相觑,被迫旁观了一场火药味十足的吵架,在场的人一声不吭,纷纷停下了手上的事和正在说的话,直到她们先后离开,大家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持续发懵,没搞清楚状况。
停车的地方依旧是在A大后门,白天上午到校车辆少,容因的车子停在了露天停车场靠里的一侧,最近A大改了规定,停车或者开走前都得到保安亭登记。
容因缓了缓心神,等脸上看不出任何问题了才去签字,而后进去取车,当快走到车门口,身后响起意料之外的、过分熟悉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到的?”
温如玉不知何时到的后方,站在两三米远的树下。容因愣了愣,侧身,撞见这人。温如玉上前,三两步走近,不用她问,自个儿先解释:“来找龚主任办点事,九点多就到了,刚刚从计算机学院的实验大楼那边出来,经过食堂附近看到你了,但是你好像有点事,就没进去打扰你们。”
你们,潜台词是至少容因和高宜谈话期间就下来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们谈的内容,或是发现了别的什么。
容因怔神,下意识以为她全听见了,但温如玉似是先一步洞悉她的想法,紧接着澄清:“当时我在对面的图书馆,离你们还有些距离。”
摸不准这人的话是真是假,容因姑且信了,顿了下,还算沉稳镇静,一点没乱阵脚,挺坦然自若的,应道:“没到多久,应该是一个小时左右。”
似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情,温如玉面上不紧不迫,甚至还问:“先前那个女生是?”
温如玉还没和高宜正式碰过面,自是不知道高宜的身份。
容因坦白告知:“算是我堂妹,我大姑前任的女儿。”
温如玉秉承绝不刨根问底的原则,既不关心她们剑拔弩张地在争执什么,也不多问有关高宜的方面,点点头,以示明了了,看着容因搭在门把上的手,出声:“要回去了?”
容因颔首:“嗯,还要回店里,时间有点赶。”
“能捎我一段路不?”温如玉问,“我今天没开车出来,到这边也是顺路坐的周希云的车,她还不回去,我得先走了,也要回店里。”
顺势也表明是跟别人一块儿来的A大办事,不是单独到这里。毕竟吴林语还在A大任教呢,前两次误会都有够大了,这回最好还是讲明白,省得再被误解。
问都问了,真就是顺路,哪能拒绝.
容因答应了,示意可以上车,温如玉勾勾唇,不客气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弯身进去:“谢了。”
容因随即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打方向盘开出去。
到了车上,即便容因有意压着情绪,貌似若无其事的轻松样,可温如玉还是看出了不对劲,能感觉出她的反常。
容因比往常更为沉默,用心开车,期间好几次都没接温如玉的话,或者说是,没注意听。
温如玉不挑明,早已敏锐感知到了,可愣是全程都沉住气了,甭管容因搭腔与否,她还是和平常没啥两样,该如何就如何。
快到目的地了,温如玉才问了一次:“你……有事没?”
容因低声说:“还行。”
随后没再有更多的。
一路上畅通无阻,过了早高峰了,又是经由学校附近的道路开回去,二十几分钟就能将温如玉送到尚都酒吧门口,等到卡法也没超过半个小时。
温如玉站在路边目送她远去,到彻底看不见车子了,内敛的神色这才收不住,薄唇紧抿,眉头深深蹙起。
第50章红色长裙
不是第一次撕破脸吵架了,容因和高宜近几年不合的次数越来越多,小孩儿不服管教,太叛逆,老是不听话非得跟大人对着干,只是以往每一次吵完该过就过,很快就能翻篇,不会因此而产生芥蒂隔阂,闹到无法收场的程度。
这次不同,容因动真格了,说到做到,表示完没那个义务就彻底不管高宜了,任凭对方咋控诉她,无论有啥别的行为以示反对,或是另外的种种抗议,全都到此为止。
自从去了一趟A大,到八月底,容因收起了多管闲事的心思,给大姑他们打了个电话讲明情况,更多的就再也不插手了。
大姑在手机另一头尤其为难,奔波于工作实在分.身乏术,日常生活都快顾不上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管孩子,何况高宜又不是亲生的。
大姑倍感心累,前几年本就是上下嘴皮子一张,变相就把小孩儿甩给容因负责了,她对高宜顶多是出出钱,放假了接高宜过去住一阵子,所谓的希望高宜毕业后进公司做事,纯粹也是看在对已逝前任的感情上,以及高宜她爸当年注资了大姑公司的原始股,只不过高爸去世前立了遗嘱并做好公证,这些东西得等到高宜以后能扛事了,有能力了,等小孩儿满了三十岁具备较为全面的社会认知了才会转给她。
容因与大姑他们的关系至今仍然不咋样,既然她开口明确表明不管高宜了,不愿意掺和,大姑虽心有不悦,但最后还是不强求了,轻飘飘说:“成,改明儿我回A城一趟,亲自找她谈谈,你没时间就算了,本来也没想着你能劝服她,那孩子打小就死心眼儿,固执,平常也只跟你谈得来,我们说干口水都抵不上你讲两句,你都劝不了,那就再看吧,如果她还是死活不愿意出去也没办法,自己选的命,我对她爸的交代只能是这样了。”
大姑可不是那种老好人,几下给了最圆滑的解决方式,省得再啰嗦,没啥还要对容因多说的,挂断通话前仅仅说:“你有时间还是多来上海看看老人家,别总是折腾你那个没用的奶茶店,卖喝的能挣几个钱,辛辛苦苦那么久,赚的还不够老人家给你房子的首付多,有那工夫不如多哄哄你爷爷奶奶他俩,他们老了,经常挂念你,前两天还问我来着。”
亲戚这东西就是远香近臭,不常联系相互都能维持基本的体面,一旦接触多了,压根还是合不来。
容因懒得辩解,更不纠正自己开的是咖啡店,不是奶茶店,争辩也是徒劳。大姑有钱人,妥妥的社会上层精英,看不上这点也正常,大家不在一个世界,自然聊不到一处。
再者,家里亲戚们对容因不满的可多了,一个一个算,大姑还排不上号。
容因当年与这些人断绝关系后,到今天都还没跟他们正式和好的,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上次过去探望爷奶,两个老人家即便不理解容因的性取向,可在计划身后事上,仍准备留一笔不菲的遗产给容因,并将这个写在了已经具有法律效益的遗嘱上。为此,家里绝大多数亲戚对容因的不满更甚,大姑就是其中之一,可能以前还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隔了那么远,不在一个城市,尽量不与容因沾边就是了,谁能料到老两口会留那么多资产给容因,比给他们那一辈的亲儿女还多,大姑的冷淡刻薄便缘由于此,哪怕心知老两口是为了补偿容因,可对比起自己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付出,容因什么都不做就能坐享其成,肯定会招到他们的嫌弃、怨恨。
不为无关人等费心神,容因习以为常了,几代人之间的隔阂不是争论就能分出输赢的,和他们争这些更是浪费口舌。
摁灭屏幕,安静思忖了会儿,进到房子里,当着乔言和一众员工的面,容因一切如常,继续店里的工作。
乔言问了一嘴她出去干啥,她搪塞:“没什么,有点私事。”
“搞定没?”
“差不多了。”
乔言神经大条,看不出问题所在,一脸笑嘻嘻,又开始叨叨一些乱七八糟的,比如拐来拐去地问容因关于同性恋方面的话,什么感觉、怎么确定性向,还有诸多不着边际的。
有一句没一句回答完,容因敏锐,一头雾水望着乔言,知道这么问保准有鬼,容因盯瞧打量乔言,似是要从她心虚不已的脸上扒出线索。
“别看我,别看我,哎呀,真是,你这样子怪吓人的,搞得我心里发怵。”乔言底气弱弱的,自个儿说着说着就怪羞,“我就好奇,单纯好奇,你别多想。”
容因说:“你最近很不对劲。”
乔言急得都快跳起来,转开身,欲盖弥彰地看向门口:“少来,你就是诈我,我有啥不对劲的,平时不都这样吗,你想多了,没那回事。”
“哦。”
“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容因原本没多想,闻声,不得不多想了。
日子还是照旧,四平八稳,现世安生。
之后高宜和大姑他们怎么谈的,容因真完全不管了,大姑没再打电话来讲后续,容因也没心情问,待有空只给爷奶打了个视频。
俩老人家对孙女还是老做派,先是关心,再是拉家常,接着聊起容因的长辈和同辈们。
比之大姑的阴阳怪气,爷奶可谓是温和中立派,他们现在再也不过问容因的性取向了,避开这个方面,只关心容因在A城过得好不好,开店是否顺利。
通过爷奶的转述,容因才知道,其实大姑后面也没咋管高宜,根本不上心小孩儿未来的决定。
两个老人家对高宜就更不上心了,自家的儿孙辈都顾不过来呢,哪有闲心管教别人家的。挂断视频,容因神情愈发复杂,内心的感受难以言喻。
倒是身边的朋友们更加在意高宜,知道她俩是名义上的姐妹,有年纪大的朋友孩子也快大学毕业了,马上大四,一聊起她家的小朋友,难免会问两句高宜这个同龄人。
“你们家小高是打算毕业就找工作,还是继续读研?”朋友问。
容因答不上来,说:“看她自己,我们不干涉,她想好就行。”
朋友笑着说:“你们小高成绩优异,应该是读研,那挺好的,比我们家这个强多了,能读还是读下去,现在的社会不像我们那个时候了,以前我们是想读,但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得尽早出来挣钱养家,现在不一样了,年轻人可以不肩负那么重的担子了,多点选择也是不错的,就算读出来可能碰上学历贬值,但好歹有个经历,当是扩展人生体验了。”
容因没接话茬,少言少语的。
开学季了,新的学期来临,容因这边不管高宜了,但另一边,高宜气消了,冲动退潮,剩下的现实残忍可谓赤.裸裸,正儿八经愿意费神用心来劝的只有容因,仅她一个,其他人全是嘴上说说罢了。
终究是年少气盛不懂事,等转过弯儿了,又感到无比后悔,想要找容因道歉,可这次容因咋都不理她了,不给机会。
电话打不通,发的消息石沉大海,掀不起一丝涟漪。高宜没脸到店里找人,背地里联系上乔言,乔言这才知道姐妹俩间闹了架。
不过乔言这时拎得清,该怎么做自有定数,她不帮这个忙。
“小高宜,这是你和你姐的事情,得你俩自己解决,你姐的脾气你也了解,我可不好瞎掺和,不然帮倒忙就麻烦了。”
高宜精气神很差,小姑娘可怜兮兮的,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乔言破天荒收起自己的烂好心,等回店里见到容因了,提了一句这事,但不说具体的。容因没多问,似乎并不在乎。
大家都怪怪的。
唯一正常点的就是温如玉了,温总信守承诺,两家店合作宣传的事宜她目前还在不遗余力地帮衬,除开发动朋友圈子照顾这边的生意,她还做了几张显眼的海报放酒吧门前,卡法的线上顾客群里每天都有不少酒吧的顾客进来点单,逐渐也变成了这边的常客。
清楚容因近来心烦,温如玉不去找事,偶尔打着周希云的旗号到店里转一下,有时则是借合作的名义找乔言,捎带看看容因。
A大的校庆定在这个月,五号那天,之前端午节容因答应过齐颂有时间就去参加,但那次打麻将分别后,她和齐颂仅有几段微信聊天,线下再没碰到过。
介绍对象必然不了了之了,最初都没当真,现在一样不会有人在意,超过一周不联系就是没戏,默认不对眼,她们已经失联n周,彻头彻尾没可能了。
容因自始至终都对校庆没想法,被邀请的时候就模棱两可,如今更不会主动前往。
一堆糟心的破事都没搞定呢,哪有闲心关注这些。
朋友圈子里,A大曾经的毕业生只有温如玉和周希云一共前往。
到了A大是龚主任亲自迎接她们,所有活动举行完毕,龚主任还带她们到金融系的学院大楼参观,目睹近几年校园的重大变化.
由于校庆,金融系学院大楼的一楼大厅新铺设了许多本院历任优秀学生的重大奖项展示柜和集体照,最中间有一张单独的合影特别显眼。
当看清照片上有和金融系八杆子打不着的容因入镜,温如玉下意识看向那张合影,一个恍惚,第二眼才注意到容因旁边那个,穿着惹眼红色长裙的女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