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纠缠不休
吴林语的现身远远出乎意料,容因彼时穿着店里的白色工装,为了保持食品卫生可谓“全副武装”,戴了帽子口罩还有手套,全身上下基本遮得严严实实基本,只露出眼睛那里的半张脸,难为对方竟然一眼就能认出,准确无误地找到本人。
容因最先一声不响,不慢不紧地,目光扫过吴林语,明着打量,从她画了全妆的脸,到脖间名贵的奢侈项链,定制的衣裤,限量款爱马仕铂金包……比起吴林语自认为算低调但无时不刻透露出贵气的装扮,容因眼下显得“灰头土脸”,不修边幅。
自知来者不善,无事不登三宝殿,多半又是一桩烦心的麻烦,容因坐着,不起身迎接,干完活儿累得慌没心力与其周旋,没劲儿地掀起眼皮子,散漫问:“有事?”
对于她刻意的冷淡和怠慢,吴林语不恼,表面功夫维持到位,面上未有半分愠怒的神色,早清楚她会是这个样子,柔和接道:“算是有,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单独说,行吗?”
“不行。”容因极其不给面子,拒绝得无比果断,“要做生意,没空。”
吴林语说:“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十几分钟就行。”
点开外卖平台,麻利把餐订了,容因应付的同时不忘正事:“那也没有,不方便,店里还有客人,走不开。”
吴林语脸上的表情凝固一秒钟,刚来就被她油盐不进的架势难到,进退维谷,脸上很是挂不住。
憋了许久,明知是被有心刁难,吴林语即使很不舒服,可还是固执,试探讲:“如果实在耽搁,我可以付下这笔损失,你开个价。”
容因点完餐丢开手机,顺便取下手套:“不需要。吴老师如果是想喝咖啡,可以按单价点了付钱就是,一码归一码,要是别的,我想你应该找错人了,我这里敞开门卖东西,今天店里工作人员少,确实忙不过来,不好意思。”
吴林语执拗,听不懂好赖:“容小姐可能是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顺路过来一趟,想找你谈几句。”
“那是你的意愿,我有义务一定要配合?”
“不是,我没说你有。”
“我不想聊,听不懂吗?”
“为什么?”
“没有原因,单纯就是我不乐意。”
“你是不是因为温……”
“停。我没这样讲,不要提这些。”
思维就不在一条线上,更别提别的了,容因慌忙打住她即将说出口的那些,制作台后边还有员工呢,阳阳和一个前阵儿新招的小女生都在,吴林语的到来挺招眼,阳阳他们都好奇地看着这边,自是也将对话全都收于耳中。
不止是俩员工,营业期间店里或多或少都坐了几桌客人,适才的动静不大,但吴林语这身行头就足以吸引周遭的视线,好几个客人都在偷摸望向她们。
吴林语平常多是和文化体面人打交道,所有人甭管私底下有天大的意见,当面相处还是心平气和,少有遇到这种被一再回拒的情况,她头一回和容因这样的正面接触,许是没料到容因会做得如此不留情面,当即脸上都发烫,尤其难堪丢份儿。
然而任凭她干站着不走,容因就是不为所动,心硬如石头,十分强势。
不谈就是不谈,没商量的余地。
吴林语指尖颤了颤,不知是内敛性子使然,还是被这般无情的做法气到了,霎时堵得难受。
从旁边人的视角,像是容因平白无故欺负人似的,挺不讲道理。
局面僵持,气氛非常古怪。
不知情的当是老板和客人起争执了,一个个或暗中,或伸长脖子瞅稀奇。
阳阳上前,护犊子站店里这边,以为吴林语找茬来的,当即要给店里撑腰,容因支开他,让一边去:“忙你们的,不用管。”
阳阳担忧:“咋了这是?”
容因没说,让阳阳到烘焙室看着,安排新招的小女生到收银台,明白一直干坐在这里还会招来更多的好奇,再晚点店里的客人会渐渐增加,吴林语还守着不走,真会影响做生意。
“你该找的人不是我。”容因趁闲着抓起纸巾擦擦杯子,无视周遭异样的眼光,身心坦荡,“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理由或者出发点,觉得必须来找我解决这个问题,但我和你的交情没到那个地步,希望你搞清楚,我和你并不熟悉,该找的人到底是谁。”
吴林语直直定在原地,依然听不进去,嗫嚅两下,红唇艰难张合:“容小姐你好像对我有偏见,敌意很大……”
容因淡然处之:“是我对你这样,还是你对我?”
吴林语解释:“我没有要找事的意思,你误会了。”
说不到一块儿,浪费口舌还心累,容因不与其掰扯,讲再多都没用,观念就合不上,越理论反而越乱。
容因耐性差,做了个请回的动作,明着讲:“我们这里店小,吴老师不想喝咖啡就回学校吧,你们时间宝贵,我这儿也要招待客人,你这挡着也耽误后面的人排队点餐,劳驾,别挡道。”
话音刚落,恰巧门口有新的客人进来,到这边点单。
吴林语再怎么不知趣,还是让开些,不能真的守那里碍事,给人添乱。
终究是有素养的文化人,高级知识分子,知节懂礼,放不下包袱。
眼看实在没法儿了,吴林语还是变通,等那位客人点完咖啡,她紧随其后也点一杯,执意要留下。
这么做就不耽搁了,下单即是客人,必须享受该有的待遇。
当她脸皮薄,会知难而退,结果弄巧成拙,真点上咖啡了。容因皱了皱眉,但此时开门做生意不好赶客,闹起来对卡法反而有负面影响,容因没拦着,点完单照做,端一杯送上去。
吴林语不死心,找到靠窗户的位子坐下,压了压嘴角:“那等你有时间了,店里打烊了再讲,我可以等。”
容因好心,送她一份饼干,不接这句,当成耳旁风听不见,咖啡放桌上:“有需要可以随时找前台的员工,续加东西就扫点餐二维码,盒子里有方糖那些,口味不合适就再加。用餐愉快。”
送完就点到即止,做其他事情了。
一点以后,店里陆续来客人,一楼的桌子一大半都坐满了,二楼也坐了几张桌,快餐也是差不多的时间送达。
店里忙碌起来,容因更加没心神关注吴林语,对方留下或是怎样都随便,她没那心情照顾这位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让两个员工先吃饭,容因点单制作两不误,一个人就能包揽全场,忙得团团转。
干了半下午也没能吃上饭,饿了便随便垫吧两口面包,阳阳想换容因下来,让她赶紧吃了,但一笔大单又来了,三个人加班加点赶在截止时间前完成,摇咖啡摇得手抖都痛。
吴林语坐在窗边,迟迟不走,面前的咖啡和饼干原封未动,她既不吃也不喝,碰都没碰一下。
客人一波换一波,下午的客流量远比上午大,才四点多就快赶上前一周这一天整天的营业额了。
乔言*下午还是没回店里,先前来了电话,说是才到家,还要收拾行李,出去跑了三天太累了,今天就不来了,等周末两天换她值班,到时顶回来。
容因整个下午仅仅瞧了窗户那里三次,前两次吴林语都在,大小姐坐姿端庄,脊背很直,形单影只等在那里,不玩手机也不做什么打发时间,极其耐得住寂寞,自制力出奇地强。
不理解这么死轴的意义,容因眉头继续蹙起,一边拉花一边感到头疼,有生以来还是第一回遇到这样难缠的主儿,非亲非故的,正主不找,找自己,真是……
阳阳中途端了盘甜点过去,经过老板的示意。
不管吴林语接受与否,店里免费送,端她面前放着。
而这盘店里最受欢迎的甜点,最终的下场和咖啡饼干一致,放那儿被浪费掉。
阳阳憋不住话,眼见人家并不领情,高高在上的,悄悄吐槽:“搞半天就占个座,干啥呢,这不糟蹋食物么……”
容因使了个眼色,不让瞎说,叮嘱:“她不吃就算了,等要走了问问要不要打包,别管那么多。”
阳阳悻悻摸鼻头,听话点头。
第三次看那边,已经接近打烊的时间,座位上东西还在,人不见了。
没注意到是离开了,还是怎样,容因利索收拾制作台,视同是哪个时候等不住就走了,懒得费心,犹豫片刻,嘱咐员工把那张桌子清理了。
直到店里打烊,结束今天的营业,座位始终空着,没人回来,没来新的客人。
不免松口气,容因脱下围裙,这才关店出去找地方吃饭。
周围有餐馆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对付一顿,不想自己煮,点外卖还要等,下楼反而方便些。
阳阳和新来的小女生结伴下班,晃晃手示意:“老板,明天见。”
容因应声:“明天见。”
反手关上大门,走出巷口。
容因就近找了个家常菜馆子,坐下,点完菜,正欲摸出手机玩会儿,桌子对面就来了人。
必然不是拼桌的,旁边还有不少空桌——容因抬眼,这下丝毫不意外了。
“容小姐,”吴林语坐下,不晓得咋悄无声息跟上来的,还挺礼貌,“抱歉,打扰你了。”
容因斜她一下,挑挑眉,沉声:“有必要这样?”
吴林语岿然不动,十足的平心静气:“现在有时间了,可以谈了吗?”
第32章“我跟她上了床,就该对她负责一辈子?”
来都来了,哪有商量的意思,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必定没得选,拒绝无用。
靠着椅子,容因心里有数,沉稳应对,静默瞅了对面片刻,放下手机,提起桌上免费的苦荞茶倒上两杯,放下茶壶,轻慢将其中一杯推到吴林语手边,稍稍抬了抬下巴,示意喝两口润润嗓子:“你也真不嫌累,死守一天了,歇会儿先,待会儿再说。”
讲着,随后招来服务员大姐,让加菜和干净的碗筷,不管吴林语愿意与否,待客之道还是有的。
吴林语矜持:“不用,你吃你的,我聊完就走。”
对其置若罔闻,容因爱吃辣,后加的这道菜偏清淡,不了解吴林语的口味,也没问,容因特意叮嘱后厨,把其中一套碗筷烫一遍再拿上来,顺便再要一瓶饮料,也是给对方点的。
“苦荞茶的味道你不一定能接受,还是换一个,饮料要是不喜欢就再换一个,不换就这个了。”容因说,权当耳朵聋了,把菜单递过去,“这家馆子还可以,环境一般,但菜不错,你将就一下。要吃什么就加,自己看着点。”
“我不吃,没事。”
“那就免谈,慢走不送。”
这家店的环境何止一般,比起普通的酒楼都差远了,狭小的店面,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旧木质桌椅,地面上好几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垃圾,隔壁上一桌客人离开了剩一堆残羹冷炙乱糟糟摆放,看起来就油腻,连装苦荞茶的壶都是那种透明的劣质塑料产品,壶身由于长期被茶浸泡而被染成淡黄的颜色,看起来就脏兮兮的样子。
吴林语养尊处优惯了,打小鲜少出入这种街边老店,她有洁癖,即使这家菜馆的卫生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检查合格,比起很多店铺都算得上是相当可以了,但她光是挨在椅子上就挺难受,浑身不适。
人是坐着了,那支昂贵的限量版皮包还搁在腿上,不愿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对这里排斥得很,潜意识的嫌弃行为简直不要太明显。
“你吃饭,我说事,应该相互不影响,两者之间又没什么关系。”极力忍着,吴林语好脾气回道,自觉刚才表现得太直接,脸上几近快凝滞的表情还是收敛些,把所有的不适压下去,十分克制。
容因没闲心帮这位大小姐融入普通平民的生活方式,端起杯子抿了小口,明着说:“接受不了就别跟自己过不去,犯不着为难。”
“容小姐对我似乎敌意很大。”
“我可不是,你别乱讲。”
吴林语坐姿端正:“是么,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容因自顾自拆开自个儿的碗筷,没辩解,仅说:“不吃就算了,不强求,扣帽子还是省了。”
“确实是我误会了。”
“坐着干看不动,我怕别人认为我欺负你。”
“不会,这也没什么。”
“你不介意就行,无所谓。”
“谢谢理解。”
“客气。”
双方都蛮讲理,容因一向直来直往,讲话更直白,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干不出来,人家不乐意就不上赶着了。
吴林语后背打得很直,整个人都紧绷着,一副如临大敌的阵仗,戒备心十足。明明是她先追上来,从始至终容因反而较为被动,但这才正面碰上,还没交锋呢,却搞得像是容因太强势不饶人,各自角色互换了似的,仿佛是容因在找她的麻烦。
晚上这个点馆子早过了饭店高峰期了,店内除了门口有一桌客人,只剩她们这桌了,场内清净沉寂,后厨灶台的响动传来,反倒显得格外刺耳。
容因喝完苦荞茶,不痛不痒的,直视她,等着发话。
可能是第一次经历这般场景,吴林语缺乏经验,没想到她气场这么足,甚至是反过来压制,情不自禁捏了捏包带,吴林语面色凝重,不由得愈发重视起这场“硬仗”。
容因和温如玉历任女友都不一样,差别极大。
还没正式开口,吴林语脑海里先一步冒出来想法,随即相应地改变策略,缓了缓,温声说:“容小姐经常来这家吃饭?”
当她会问什么,憋了半天就这,容因有问就答:“偶尔来,平均至少一周一次,不知道算不算经常。”
“难怪你对这里那么熟悉,跟老板都认识。”
“还行。”
吴林语点点头,先切入,拉近距离,以半是朋友的口吻交谈:“容小姐今天一直挺忙,平时也这么累?”
容因不着急,不去纠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目的为何,迂回还是直接,管她打的哪样主意,继续回道:“今天不算忙,只是另一个合伙人没回来,所以腾不出空。”
“是乔言吗?”
“嗯。”
“乔小姐出去旅游了竟然还没回来。”
“回了,只是没到店里帮忙。”
“原来是这样。”吴林语了然,有心无心的,似是真一点不知情,无视她们的年龄差,“容小姐和乔言,是大学同学,还是?”
容因反问:“你觉得我们像同学吗?”
吴林语对这些不够了解,张口就来:“乔言不是A大的么,我还以为你们是在学校就认识了的。”
容因纠正:“乔言不是A大学生,她读的理工大学,你搞错了。”
吴林语愣了愣,固有的印象使然,她顿了下,笑笑:“抱歉,是我记岔了。”
容因立时抓住了关键点,反问:“怎么,吴老师对我们这么清楚,是已经私下调查过了?”
再次一滞,吴林语否认:“不是,只不过平常老是听其他人说起你们,有了点印象,结果还弄混了。”
馆子上菜很快,几分钟,谈着谈着就上了一道小炒莲白,服务员顺道把饭一并端上来,分别给她们盛上。
容因真饿了,干了一天肚里空空,没劲儿东扯西扯,饭菜上桌接过碗就夹菜。吴林语眼看着服务员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没阻止,依然没有动筷子的打算,看着就毫无食欲。
“谁说的?”容因不会找重点,模棱两可,但还算顺着话讲,勉强给两分面子。
吴林语含糊:“一些朋友。”
容因丁点儿不委婉,直截了当:“比如温如玉?”
听到这个名字,吴林语倒掩饰得不错,脸上淡定:“不全是她。”
容因“哦”了下,不该问的偏要问:“所以,因为这个,才找上我?”
吴林语假意:“不是,跟那些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难不成无聊了,没事找我叙叙旧,但是我们好像也不熟,没到那个份上。”
“只是想过来看看,容小姐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一直都想来拜访一下,可惜之前没有机会,怕太唐突了,这次有时间才能过来一趟,找你聊聊。”
“拜访……吴老师是不是对这个有误解,我和你,目前应该还没见过两次,不至于到这样的程度。”
“可能我措辞不准确,是我单方面,想来见见你。”
“是么……”
吴林语话锋转得飞快,继而提到齐颂,把别的人拉进来,又说:“齐老师也总是提起你,容小姐人脉关系广,很受大家欢迎。”
容因接道:“我和齐颂也是才认识不久。”
趁机彻底拉其他人下水,有意对容因的明指听而不闻,吴林语一连围绕齐颂讲了好几句,譬如昨天牌局散场后,车上齐颂对容因的印象很好,还有齐颂找吴林语问了关于容因的。
容因听着,夹了一小筷子饭进嘴,心头明镜似的,没挑明。
总共点了三菜一汤,后面的菜和汤陆续端上来,其它东西上齐了,服务员才记起饮料没上,回头撬开一瓶果汁送过来,见到桌上两个人只有一个动筷子,另一个碗里一点没动,服务员难免多看了吴林语两下。
服务员大姐与容因相熟,从没见过吴林语,上来还同容因打了个招呼,打断她们的对话,笑着看看一身金贵行头的吴林语,试着问容因:“容老板,带朋友来吃饭啊?”
容因点头,再度无视吴林语上一句,其实根本没咋用心听,对服务员大姐的爽朗照面反而较受用,应道:“算是。”
服务员大姐热情,旋即笑呵呵找吴林语攀谈,真信了她们是朋友,转头还说:“没见你带出来过,还是头一次遇到,你这朋友不像咱们这儿的。”
容因说:“是,第一次过来。”
酝酿这么久,说的全是废话,还没讲到最主要的,乍然被服务员打断,吴林语面上的神情凝固了一瞬,尤其看到容因宁肯多搭理大姐,都不接自己的话茬,便又抓着皮包揉捏,暗自用力。
然而内心再不舒坦,明面上还是不会表现得太过,吴林语惯来的教养和脾性就注定她的行事作风必然十分体面,哪怕对方不给台阶下。
扯完有的没的了,等服务员大姐唠嗑完走开,饭都吃到一大半了,再不讲晚点容因就该回去了,吴林语思忖须臾,莫名其妙来了句:“你和如玉……有的方面真的很像。”
容因抬头:“比如说?”
“性格,做事,”吴林语讲,“你们都干脆,很果断。”
“没觉得。”
“可能是你和她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
“那确实,我和她不熟。”
这话吴林语反倒不信了,面上耐人寻味地看着容因,较为意味深长,好一会儿,仿佛是感慨,没头没尾表示:“你和以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按你说的特性,全世界估计能有上亿跟我差不多的,也没啥特别。”容因慢慢回,全然不着道。
随后,吴林语突然谈及温如玉小时候,问容因:“她有没有告诉你?”
容因知道一部分,但相当多都不知晓。
“不清楚。”
“她不是很喜欢跟别人说这些。”
“嗯。”
温如玉不讲的部分,吴林语开始向容因这个外人透露:
包括温如玉的母亲。
温如玉只说过,她亲妈很久不与之联系了,父母从她小时候就离婚了,可这其中还有诸多隐情。
当年温家父母离婚的根源不在于温爸,过错方是温如玉亲妈,原因是当妈的出轨,长期定居国外有了情夫并生下了一个男孩,更为致命的是,温妈和情夫好上是在与温爸结婚后不久,男孩的出生是后来的事,在此之前,温如玉的降临则成了一个谜团,准确点,应该说是一个耻辱。
温如玉究竟是温爸亲生的,还是那位从未露面的情夫的种,谁也无从得知——当年温妈骗过了所有人,后来东窗事发,温家为了捂住家丑,温家爷奶硬是强行逼着温妈离开了A城,此生再不相见,至于温如玉,甭管温爸数次叫嚣要把这个孽种弄死,可最终她还是留在了温家,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丑事逐渐被掩埋,一家人虽然还未真正和解,但还是以家人的名义过到了现今。
温如玉是在吴林语她家的庇护下长大,然而很多事从不同人的口中说出来,则是不同的角度和意味。
吴林语的嘴里,她和温如玉知根知底,是这个世界上有着独一无二羁绊的两个人,有着胜过家人的感情。
以及,温如玉这些年里的经历,情感方面,吴林语全都了如指掌,乃至于温如玉历任女友,怎么认识,交往多久,分手的原因。吴林语一一细数,低低说:“她玩心有些重,总是定不下来,但这样也好……温爷爷他们都反对她,定不下来,至少家里没那么大的矛盾,她也不用太过难做。”
容因没插嘴,当是听八卦,那些话里的深意,更是不去深究。
吴林语还提到了一位温如玉的前任,那人的初恋,当初温如玉因为要把人带回去,差点和家里断绝关系,为此还挨了打。
但那都是陈年老黄历了,温如玉当时刚成年,那时候小女生一个,曾经爱情冲昏头脑任性妄为,不懂社会和人性的险恶,等到跟头栽狠了,才头破血流地往回走,等这些年过去,那份熠熠生光的所谓爱情也就那么回事,不值一提,成了往事不堪回首。
容因皱了皱眉,不明白吴林语把别人的隐私搬到明面上大谈特谈是怎么回事,径直说:“你讲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吴林语停了半晌,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轻轻道:“你和以前那个人,很像……我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是她。”
“所以呢,有问题?”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把你们搞混了,一时分不清楚,还是凑巧。”
容因好笑:“非得混为一谈,就不能偏好这种类型。再者,我和温如玉是哪样的关系,似乎并不关你的事,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吴林语说:“的确,和我无关,但我不会让她重蹈覆辙,再倒下去一次。”
盯着她,容因一针见血:“你喜欢她。”
吴林语不承认,更不否认,沉默了。
“这是来找我宣示主权?”
“没有。”
容因无奈扯了下嘴角:“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吴林语唇线紧抿,都快压成一条薄薄的线。
容因说:“我和她没有在交往,现在还没到那个阶段,这么快就来搞这一套,还是太早了。”
吴林语回道:“我知道你们不是。”
“那你更不应该找我。”
“……”
“为什么不去找她,不敢?”
听到这儿感到厌烦了,容因搁下碗筷,耐心有限,没心情再啰嗦争执下去,及时掐断还没讲完的那部分,接连的问话锐利且过分直白,三两下就堵得吴林语哑口。
“还以为你会讲什么,结果就这些,真挺无聊的。”容因慢吞吞,找老板过来结账,“打住吧,如果没有别的,就先这样,我和你们充其量见过几次,冤有头债有主,看上她了,有那个心你找正主去,我不是本人,左右不了任何事情,找我真的没用。行了,你也回去了,别没事找事,下次别再来找这边来了,我没空陪你或者她搞这些,希望你分清楚一点。”
言讫,结完账让老板打包剩下的,真要走。
吴林语愕然,定格住了,本是冲着让容因知难而退来的,原先的准备还没发挥出一半,以为容因中途不吭声就会一直听下去,孰知对方不按正常的步子走,几下又把话给抛回来,还反将一军。
她们坐下来半个小时多点,容因就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从没融进这段三角关系中。
当着老板的面,吴林语偃旗息鼓,喉咙中卡着,待老板走开,她缓过劲儿,拦在前边:“我找你不是想说这个。”
付了钱收起手机,容因拎起打包袋子,长腿一跨,绕出去:“是不是,很重要?不好意思,我真的没兴趣。”
吴林语跟上来:“那你怎么想的,你对她,是什么打算?”
容因提醒:“我没那个义务要告诉你,吴老师,你越界了。还有,别挡道。”
一前一后出去,街上这时行人稀少,四处空荡荡。
容因个儿高,步子大,很快就把吴林语甩在后边。吴林语跟了一段,到路口的时候停住。
红灯亮,她们都被堵在斑马线的这一边。
吴林语执着:“你如果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打发时间,大可以早点结束,不要一直拖着她。”
容因左耳进右耳出,等变灯了,回头问:
“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个?”
吴林语答不上来。
容因拧眉,失去了耐性,讲话难听且直白:“还是,我跟她上了床,就该对她负责一辈子,你希望是这样?”
第33章
烦人
听到这一句,吴林语刹那间脸都白了,难堪,惊讶,以及夹杂着些微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愠怒。
吴林语平时当惯了体面人,所处的圈子基本都是素养层次较高的那一类,大家总是做事留一线,表面功夫相当到位,容因的做法和话语无异于响亮的一耳光,直击脆弱的自尊心,瞬间将表面的平和稀碎打烂。
“你……你乱说什么?!”她面上发烫,猝不及防容因会是这样,嘴皮子都颤了颤,自认为先前再怎么也该压制住了对方,起码会让其知难而退,可容因比喝水还简单就轻易说出了上床两个字,顷刻一股热意直冲头顶,人都傻了。
容因沉静,从容不迫面对:“虽然我现在对温如玉感觉一般,但好像也并不讨厌,各方面来看,她的确是个合格的人选,要是你真这么觉得,我其实不介意,尝试接触下去也可以,毕竟各自都还是单身,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一番说辞风轻云淡,落下来更是堪比重磅炸.弹。
吴林语还沉浸在上一句的惊愕中,脑子都一片空白,乍然再被刺激,登时血色全无,不会应付这种局面,全然脱离了她的预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反而弄巧成拙。
“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让你、让你……”吴林语有点无语轮次,慌了神,分不出她是真的还是假的,阵脚立马就乱了,“可以离她远一点,你既然没这个打算,那就应该尽快跟她撇清关系,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是对所有人,还是仅仅对你,或者说,温如玉本人是不是这个想法。”容因看向她,洞悉问题的最本质,“你来找我,她知不知道?”
吴林语强撑,有样学样:“那是我们的事,也跟你没关系。”
“你来找我,肯定跟我有关系。”容因眼尾稍扬,“所以你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被戳穿了,吴林语身子一僵,下意识要找借口掩饰,可张张嘴,却一个字都还击不了。
她的软肋被容因一下子就攥住了,承认也不是,反驳更不是——承认就是认怂,认同这些,而否认,又怕容因真的会那样做,必定进退两难。
将她的细微变化收于眼底,容因不爱唠叨,啰里八嗦没意义,长话短说:“你和温如玉有什么,那是你们的事,不该来找我,你今天的行为,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别再有下次。”
还有:“从明天起,除非是正常消费,吴老师你再到我店里守着,我会考虑同样的做法,有时间也去A大等你,我最近比较闲,咱们换个地方聊聊也行。”
吴林语愈发哑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愣愣的。
她从未了解容因,理所当然觉得容因和那些女人差不多,不会太难就能搞定。但今晚的容因和前两次遇到的时候大为不同,寡言少语、重情谊,那是容因往常的样子,与眼前这个有着天壤之别。
人得有自知之明,到这份上算是言尽于此了。
容因不多费心神,无论她有没有听进去。
街边的晚风轻拂,这里仅有她们两个,街道上彼时没车,放眼看去对面那一边的街角黑压压的,有灯照着,可瞧不清巷子深处的景象。
吴林语额前的碎发被吹乱,原先精致的装扮早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略显狼狈,她气势低了一头,惯用的办法碰了壁,暂时没有更好的应对方式,反被拿捏住了,眸中的意味很是复杂。
一轮绿灯都过了,容因错过了过斑马线的机会,又耽搁了时间,余光扫视完,不看她了。
不到一分钟的等待显得格外漫长难捱,深远的街道无尽向前延伸,仿若没有尽头。
僵持过后,吴林语抖了抖浓密的眼睫,最后趁机问:“讲了那么多,你还是不会和她断开,是吗?”
容因置之不理,不回,把她当空气,等绿灯再次亮起,不假思索迈步上前,待走出两步了,才缓缓丢下一声:“各人都有自由,是不是,轮不到你做主。”
绿灯仅有三十秒,从这边走到那头,差不多就到时间了。
吴林语缄默站在后方,与容因的背影越拉越远,斜长的光线在她全身打上一圈模糊的轮廓,周遭朦胧,暗沉逐渐将其吞噬,直至容因的身形再也看不见,消失在夜晚中.
谈话到最终没个结果,刚开始就结束了,这事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离开斑马线,谁都不会对外透露半句,没将不相干的人搅和进来。
后一天乔言终于回店里,早上九点就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全是旅游路上买的特产、纪念品之类的玩意儿,专程不辞辛苦带回来给容因和几个员工的。
一趟旅程相当于充电,乔言比放假前还聒噪,一上三楼就把容因由床上拖起来,嘴里放鞭炮似的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分享她外出的经历,还有就是,十分口嫌体正直地“吐槽”周希云。
带来的礼品中有一小半都是周希云花钱买的,乔言心安理得占据所有功劳,叹气:“下次再也不跟姓周的一块儿去了,真心累。”
容因漱口刷牙,含着沫子问:“咋了,她又有什么事?”
乔言忽然支支吾吾,不肯讲,心虚得很,显然有意瞒着,不着调地左顾而言他,很快转开话锋,古怪地不多聊这个。
得知端午节容因被喊出去打牌了,乔言蛮好奇,她消息灵通,当时人都不在A城,却一早听说了柔姐给容因介绍对象的事。
“咋样,还行不,满不满意?”乔言凑过来,挤眉弄眼的。
容因喝一口水清清嘴巴:“八字都没一撇,远着呢。”
“据说你俩还处得挺好的,人家对你很满意来着。”
“才怪,没这回事。”
“别啊,到底行不行,给个准话,我提前做个心里准备。阿因,我可跟你讲,这次的齐老师,真的,我打包票,三好对象,绝对完美,哪哪儿都符合你的标准。”
伸手抵住乔言挨上来的脑袋,容因一脸“全都勿近”的高冷姿态:“好了,少贫嘴,回来了快好好干活去,我今天收银,当是歇口气,其他的就交给你们了。”
乔言八卦欲爆棚,不肯罢休:“还没营业,不着急,先说说要紧的。”
容因赶忙出去,装作听不到,躲厨房关上门清净几分钟。
节后第二天反倒比前一天订单量高,上午太阳升起,容因的手机冒出两条消息。
一条任江敏发的,是转账,那天打牌后来是她俩赢得最多,其余人把钱都发给任江敏了,任江敏代收后今儿才记起转过来。
容因点了收款,回头分一半给任江敏,再转回去。
任江敏完全不客气,收下后回复:「谢谢老板,下次再合作。」
另一条是温如玉发的,一样是转账。
温如玉只把输的那部分转给任江敏了,找容因借的那一笔还没给的。这人大清早醒后就发了两千块过来,远比当时借的筹码多,附言:「多的算利息。」
容因不回她,即便消息发过来的当时就瞧见了,可还是无视了,选择冷处理。
温如玉没一丝自觉性,收不到答复,晌午再发一条:「上次借你的。」
怕容因不收,特意提醒是什么钱。
下午还有几条,没内容,只有标点。
对方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发一个句号,似乎在试探自己是否被拉黑了。
容因点进去,退出。
再点进去,却不是搭理这人。
依稀记得端午那次给齐颂开了免打扰,这下记起了,顺手就把人给放了出来。
有消息看了又不管,异常的举动招来乔言的注意,用胳膊肘顶顶她:“你手机上有人找,咋不回,是不是有事?”
容因敷衍:“没,微商广告,不用理。”
乔言将信将疑,不太确定,这年头微商都这么契而不舍了,快一个白天了,从早发到晚,可真不嫌累。
傍晚黄昏日落时分,乔言优哉游哉玩了会儿手机,不多时,躺在椅子上冲容因嘀咕:“咦,温老板咋给我发微信?”
收银台前的容因停住,掀起眼,不自觉就瞄向她。
乔言埋头回消息,手指点动屏幕都快打出残影,再有两三分钟,又是:
“她好像到我们附近了,顺路要来喝咖啡。”
不等细问,车子已经开进巷子里了,朝着这儿,一路到卡法的大门,停进前院的空位。
下车,上楼梯,推门—
高挑的身形出现。
乔言应声看去,讶然,瞪大眼瞅瞅:“不是,这么快就来了……”
第34章逗弄心思
正值店里人少的时段,一楼厅里仅有几个敲电脑的顾客,某人的到来稀松平常,相当自然低调。
对方今天的打扮挺知性,一身卡其色的修身针织鱼尾裙,外边套了同色系的宽松开衫,一头乌发随意挽起,用一根通体细长光溜的木簪子斜插固定,从正面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簪子的下半端,以及些许散落的碎发。
这般打扮风格与以往大相径庭,素面朝天,没有多余物品的累赘修饰,干净清爽,乍然有种随性自在的美感,别具一番风情。
温如玉提着东西进门,一份黑色包装的礼盒,外表挺高档,外加一只公文包,看起来比较沉,里边应该是装了电脑什么的。
礼盒是给乔言的,代为帮忙就捎过来了。
“希云让你转交给徐阿姨,说是托国外的朋友转寄的补品。”走到乔言跟前,温如玉不着痕迹巡视场内一周,目光经由制作台后掠过,可不做停留,一如往常当半个陌生人。
乔言仍在懵圈,起身:“你去她那儿了?”
温如玉解释:“刚从上边下来,过去谈了事情,十点多就到了的,搞得差不多就提前走了,后面的他们在收尾。”
还真是顺路,不是说谎。
补品的事乔言不清楚,徐女士哪个时候找的周希云,当女儿的蒙在鼓里,一听到周希云的名字,乔言的神情就拧巴起来,不是很情愿。
“她自己拿回西井大院不就行了,找我干嘛,我这几天住清河街,又不在那边,这下还得专程回去,跑来跑去的,真是,整那么多幺蛾子。”乔言对周希云的擅自作主感到不满,小声嘟囔,不过埋怨的同时还是收下礼盒,“那我晚点下班了去送,我妈她们应该都在家,麻烦温老板你了,辛苦过来一趟。”
“小问题,举手之劳。”温如玉柔声细语,倒不嫌累,转手再将公文包一块儿递给乔言。
公文包也是周希云的,但里面装的平板电脑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绘图工具都另属其人,乔言打开包看到是啥后,瞬间就没声了,不嘀咕对方了。
平板等都是乔言上回忘了带走的,她去了周希云的住处,可走的时候太匆忙全落下了,到今天还没想起这事,当收到公文包才慢半拍回忆起来。
温如玉说:“希云讲你把这些忘家里了,怕你画图需要用到,她还要加班,没时间到这儿来,就先让我送给你了。”
乔言理亏气短,没好意思澄清这些玩意儿可不是她家里带来的,欲言又止片刻,强装就是那么回事,脸不红心不跳地接道:“嗯是,今早确实走得急,忘记拿了。”
见面唠嗑两下,心思都各异。
容因旁听她们的对话,没事人似的站制作台后方擦杯子,听到温如玉真是顺路到卡法,且最主要的是为了帮好友送东西,细白的指尖不自觉收曲,轻轻摩挲杯沿口,眸光随之垂了垂。
温如玉方才发消息告知喝咖啡也是真的,不掺杂半分虚假。
不止自己喝,还多点十来杯要打包带走,晚点得折回去,把咖啡给周希云他们——工作还未告终,收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周希云等人今晚得加班加点赶计划,她也不例外。
乔言疑惑:“周希云不是在益丰集团上*班,她在公司还能做你们之前那个项目吗,不会被领导抓包?”
温如玉摇头:“不是上回那个了,是其他的,另外的合作。”
“啥合作?”
“能算她业绩的那种。”
乔言缺乏工作经历,职场上很多方面她整不明白,温如玉不做过多的专业解释,大致意思到位就行,不提及专业领域,在外面也不适合讲这些。
乔言明了,转头问:“咖啡有什么想喝的不,口味呢,糖和奶怎么加?”
“随便,都行,但是等半个小时再做,我先喝一杯,现在不着急。”温如玉要在这里歇会儿,坐一坐。
乔言为之找了离制作台最近的桌子,依然赠送甜点一份,边干活儿边闲聊。
十来杯的单子算小单,很快就能做完,虽是口头上不急,但乔言靠谱地先将单子打了,温如玉没点名要什么咖啡,那就美式和拿铁各一半,店里这两样卖得最好,兼顾大众口味。
“阿因,这单我们自己线下送还是?”乔言一面操作,一面问。
容因从头到尾都隐形人一样站边上,冷不丁被喊到,脸上还算沉稳,全程和面前桌上的那位一点不熟的架势,连点头打个照面都不主动,手上的活儿丝毫不耽搁,仿佛那才更要紧。
“都行,看你们。”容因说,安安静静的。
“我待会儿要去送天和的单子,这个只能你去了。”乔言回答,可不想到益丰集团碰到周希云,唯恐避之不及,分明说好了天和是阳阳和另一个员工去送,结果她临时改变主意。
当面不拆好友的台,容因顺着说:“可以,到时候我有空就去。”
乔言松了一口气,转头就拍板定案,告诉温如玉:“那这样,温老板,到时阿因送你们这单,她可能一个人拿不完,劳烦你搭把手,成不?我们店里还得留看店的,不然就没人了。”
温如玉答应:“好,你们要是不方便,全部我自己拿都可以。”
一共十八杯咖啡,还有一部分甜品糕点,一个人送哪能行,太费劲了,何况人家是顾客。
乔言打包票:“那不成,你来照顾我们生意,不能你自己拿,放心,我们家送货上门,一定会有人送,保准到位。”
容因杵一边没插话,无所表示。
温如玉自己喝的冰美式,拿到饮品后,与别的客人大差不差的,到座位上靠着,不耽误乔言做事了,摸出手机解锁屏幕,自顾自搁那儿划拉。
看看消息,刷动态,上网冲浪。
乔言将礼盒和公文包拿到三楼,东西随便放底下不保险,怕弄丢,准备下班了再上去取。
乔言中途离开了,这里便只剩下容因和温如玉两个,没人讲话,四周忽而静下来。
偏巧没新的客人进来,其他员工彼时全在烘焙室忙活,杯子能擦的都擦完了,制作台上一尘不染,干净到发光。
容因没事干,守在收银台前,拉了个高脚凳坐着。
偌大的咖啡厅此时空落落,时间莫名就变慢了,墙上的钟一分一秒转动,嗒、嗒……
余光能轻易瞥见对方的身影,谁都没行动,稳如泰山。
容因耷下眼皮,也抓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新屏幕。
微信上的消息弹出。
一条两条,三条……接连不断。
想当然以为是哪一位,容因不看,等分针跳动两次,划开——却不是。
群消息而已。
乔言新建了个咖啡线上客户群,将店里的员工和老顾客全拉进去了,趁快下班的点了,赶紧进群吆喝两声,发布近来店里的团购套餐还有活动,有要预定明早单子的也可以直接在群里下单。
温如玉全身心专注手机,绿色的屏幕显示是在跟谁聊天,消息一条接一条,隔得远瞧不清内容,大致只能看到双方都聊得挺投机,很合得来。
对面还发了语音消息,这人不点开听,蛮有公德心,转成文字了,远远看着很长一条。
将近十分钟过去,那一杯点的咖啡全程只喝了一小口,甜点更是动都不动,只有手机屏幕不停往上划动,新消息不断。
乔言迟迟不下来,按道理早该放好东西了,但应该是有事,还在外面。
等不来点单的客人,容因干坐着,群里线上点预订单的客人很少,阳阳他们会处理,不用她管。她看了会儿群,觉得乏味,退出去,不受控制地向下一拉屏幕,刷新一下聊天界面。
店里的网络非常流畅,除此之外没更多的消息,与某人的对话框停留在两个小时多以前。
反复往下拉一拉,闲着也是闲着,容因无意识这么做,自己都没觉察到端倪。
一会儿还是丢开手机,径自找事做。
再擦一遍锃亮的台面,整理豆子,清点材料。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突兀,自觉好像会影响到别的客人,便停下。
干脆还是坐着算了,一转身,迎面就看见不知何时走到制作台前的温如玉,猝然怔住。
“要怎样?”
稳着心神,容因双唇翕动,表面无所用心。
对上她,温如玉佯作不明就里:“老是看我做什么?”
容因平淡如水:“谁看你了。”
“你。”
“没有。”
温如玉眉眼流转,再走近些:“是吗?”
第35章
不受控制
两人间虽隔着一张台子,但可能是此时这一处没别的人,静悄悄的,氛围沉寂怪异,跟前的压迫感无端端变得沉重,夹杂着不清明的深长。
温如玉挨着台面,身子微微向前倾,好看的长眼上挑,直白审视着。
无形有种别样的束缚感漫上来,即使这人未有更多的行为,容因不由自主直起腰身,暗自往后仰一点,以此拉开距离,抓着白毛巾的手骨节收紧,轻扯其中一角。
“不然呢?”
捱了几秒钟,容因生硬反问,底气听着就挺足,可浑身都透露出不自在,本能的回应远比干巴巴的语调显得诚实。
温如玉一眼洞穿,可不拆台,胳膊撑在制作台上,指尖轻轻点了两下,柔声说:“感觉不太像。”
容因拧巴,不习惯被盯着,转开脸:“你感觉错了。”
温如玉不置可否,勾勾嘴角:“指不定是,有可能。你挺忙的,今天事情好像很多。”
容因放下毛巾,又把先前清理过的量杯拿起来再洗一遍,侧身转至洗手台那一方,趁机背对这里,应声:“还行,是有点。”
“店里没啥客人,是线上单子多?”
“差不多。”
“没看到你们接单了。”
“预订单,你来之前就接了。”
温如玉故意刨根问底,像是真信了:“这都快下班了,还不送,来得及吗?”
被敏锐逮到漏洞,说谎简直破绽百出,容因拧开水龙头的动作僵滞,停顿须臾,接着面不改色圆上:“单子都是上夜班的订的,现在还早,要再晚一些了。”
温如玉好笑,低嗤了一声,没憋住,被逗乐了都。
容因清楚听见了,自知这人就是成心的,愣了愣,随后装作无所察觉,该干嘛就干嘛,利索干活,一刻不耽搁。
温如玉是过来拿糖包的,桌上没有了,店里的员工各忙各的,俩店主更无暇顾及这个细节,眼下还得顾客自己来找。
“劳烦,给两包,谢了。”
关水,擦干手,容因把糖包递上去。
一伸一接,免不了相互碰到。
对方的指腹温热,容因刚洗了东西,被冷水刺激后皮肤冰凉光滑,与之全然相反,触感转瞬即逝,同时也一激灵。
不过都是无心之举,并非有意而为之。
温如玉先收回手,解释:“刚不小心的……”
不解释还好,说出来反而就更不对味儿了,容因对其忽视,仿若没知觉,一概感受不到。
“嗯。”
温如玉收起糖包,又来了句:“下回一定注意。”
容因说:“喝不惯苦的,可以点其他饮品,美式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还没从适才的有意远离中挣脱出来,讲这话时,不可避免的就更加生疏了,拒人于千里之外,貌似很排斥这样的行径。
温如玉看在眼里,误解这是排斥的意思,挺有分寸地不再招惹,极其自觉,识趣退开半步。晃晃糖包,示意马上回去,不打扰了。
“行,那你先忙。”
刚刚那句话一出口,容因自个儿都感知到了有点过火,反应过度了,知道温如玉这是误会了,她不解释,浓睫颤动两下,到底还是站定放任不管,没更多的表示。
温如玉过于有眼力见了,走出两步,后知后觉想起另外的,停下,回头,特意告知:“今天真是碰巧路过,你别多想。”
容因定在原地,掀起眼对视,听出这是为了澄清,随即回答:“不会,我没那样觉得。”
温如玉还说:“周希云担心乔言需要这些东西,怕耽搁她画画,她俩的关系你也清楚,不是很合得来,乔言多半不太能接受周希云本人到这儿,才让我来的。”
容因面上的神色自若,并未因此有太大的波动,仿若更能接受这个理由,了然点点头,没所谓出声:“先前听你说了的,知道了。”
“好。”
讲完,温如玉这才走开,折回去,不守这里碍眼了。
容因还没有下一步的回应,手上端着装糖包的盒子,怔了怔,嘴唇稍微张合。
相近的时刻,不早不晚,乔言从三楼下来,步子迈得大,三两下冲到制作台这边,唯恐晚下来一步就赶不上时候了。
“刚社里编辑找,临时有事,回消息去了。”乔言说,解释为啥会上去那么长时间,浑然没感觉出异常的气氛,很是心大,“是不是该做温老板的单子了,她估计要上去了,咱们现在是先把这个弄了,还是再等等?”
容因敛起心神,定定游离的思绪,快刀斩乱麻:“做单子,你先做着,我把甜品装了,清一下桌子。”
乔言比了个“OK”的手势,戴上围裙就开干,利索勤快,靠谱地登时就上手,还将烘焙室里的员工喊出来,让快点干事,不然晚点来不及了。
这点任务量不到半小时就能完成,迟些时候,该去送天和的单子了,因为社里的工作还没完成,乔言现下可不能出去送单,只能另行找人,转而换成容因和阳阳去天和。
至于益丰集团,肯定是剩下那位员工去送了。乔言挠挠头,歉然说:“阿因,辛苦你们了啊,我这实在走不开,对不住了,等下回我再去,今天就拜托你们三个了啊。”
容因不介意:“没事,谁去都一样,你把你的事搞定再说,其它的不用管。实在腾不出手的话,益丰集团的单子找个线上跑腿,别晚点店里还有客人,你光顾着这里了,出版社那边找不到你。”
乔言笑笑,打包票:“放心,我一边守着一边等消息,两边都能顾上。”
天和的单子必须七点前送达,已经六点半了,再不走铁定迟到,得眼下就出发。
乔言帮着把饮品搬到外边,容因开车过来,不多时就连人带车远离巷子。再回店里,乔言冲温如玉再知会一次,要换人送她的单子。
温如玉低声说:“不碍事,看你们安排,不行还是我自己提上去吧。”
乔言笑着担保:“我们有人送的,你稍微等两分钟,马上就去。”
惯来冒失拖沓的乔言一改老毛病,这回比哪一次都稳妥,尤其靠得住,没一会儿真找另一位员工去送单子,顺带再次附赠一份手工饼干给温如玉,乐呵呵圆满完成工作。
温如玉想多待会儿都不行,都到这地步了,不走不行。
摆摆手,乔言挺会做生意,破天荒还温温柔柔讲了声:“记得下次再来,感谢温老板你的光临。”
待容因和阳阳送完天和的单子回卡法,制作台碰边桌子上还有人,但不是温如玉了,而是换成了一位新来的顾客。
乔言埋头忙着跟编辑交谈接洽出版相关事宜呢,容因扫视一圈,闷不吭声,进门默然接手剩下的活。
直到打烊为止,店里的客人一直都少,线上没单子了,整晚都比较轻松。
少了乔言的聒噪,无论喝咖啡的客人还是员工,周围非常安静,除了偶尔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响动。
不大适应这样的死寂,分明平常多数时候也是大差不差的,咖啡厅哪可能喧闹得起来,可容因鬼使神差就是感到压抑,太沉闷,她到外边透了口气,趁机抽一支烟。
火星子随风燎燃,极轻的噗一下—
倚着走廊栏杆,独自站了两分钟,不受控制地,容因回身,瞄向巷子外繁华的办公大楼.
六月末的气候急转直上,到七月初,夏天真正降临。
往年A城的夏季一向炎热,早早就闷燥起来了,今年也不例外,前阵儿还能穿薄外套,转眼骤然就是三十度以上的天气,骄阳似火,得穿短袖了。
自从咖啡厅的碰面后,几近两周,温如玉再没出现一次,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人这次倒是分外有数,发觉了容因的反常,自知靠得太近惹人嫌,总是隔三差五就露面迟早适得其反,于是干脆趁着这些天忙自己的事去了,“失踪”得很彻底。
七月十号那天,按照计划,容因只身开车前往云南,去外面碰运气找豆子。
到了当地是朋友来接应,回头给乔言打电话报平安。
聊了会儿,当乔言无意又开始提及周希云,容因扔开行李箱,进到民宿房间,应该是长途开车稀里糊涂的,脑子有点浆糊了,她张口就说:“问你个事。”
乔言爽快回道:“你说。”
“温……”刚念出口,容因自己都顿住了,自认为是没过脑子,突然白痴了,掐断没说完的名字,憋住了,她反手关上门,四下看了看,强行改成,“算了,没什么。”
第36章该死的缘分
简短的交谈中,最终只有顺口的问候关切,以及简单交流卡法后续的营业事宜。
容因不在,接下来店里就乔言一个人守店,担心乔言同时还要准备画册出版工作,难以兼顾两边,难免要多嘱咐两下,必要时候就让阳阳他们顶着,给算加班费,这边搞定了就立马回去,目测不会离开太久。
乔言信心满满保证:“多大点事,你一个人在外面到处跑我还担心呢,唠唠叨叨的,都快变成我老妈了,安啦,你放一万个心,我发誓,绝对照看好咱们的大本营,若是有半点差错,等你回来唯我是问。”
容因回:“有事随时联系。”
“你也是,遇到啥麻烦,或者不能解决的,可别硬撑。”
“知道。”
挂断电话,拍了两张民宿的照片发过去,还有相应的地址位置链接。
出门在外安全为重,这是朋友两个合伙开店后一直以来的约定,出行时得进行必要的报备,特别是容因,她在A城没日常生活在一起的亲人,远在外地的亲爸爷奶他们老早就不管她了的,如果不这么做,一旦有个什么意外,估计谁都发现不了。
前来接应的朋友叫杨叶锦,云南普洱本地人,比容因小三届的大学学妹,一位性格外向开朗的女生。
几年前在A大读书时,容因曾帮过杨叶锦不少,双方交情过硬,毕业后虽然大家相隔两地,但她们时不时还是保持线上联系,偶尔去到对方的城市,基本都会约出来见面吃饭,聚一聚,依旧不影响当初的友情。
这次到普洱找咖啡豆其实是杨叶锦的提议,一来她得知卡法目前的困境有心想要帮一把,二来杨叶锦毕业回乡后也在搞种植,她家有专门的种植园,对这些还算有所了解,不过她家主要种茶叶,不涉及咖啡豆,这次是她在中间费力帮忙,对这边知根知底,早就帮容因踩好点,找了几处集种植加工售卖等为一体的庄园,只等容因一一到实地考察了。
打电话时杨叶锦下楼去了,到自己的车里将提早准备好的东西带上来,大包小包的茶叶、其它特产,还有自家种的水果。这姑娘心思纯粹,极其实在,她认识乔言,推门进来边放包边问:“乔乔还好吗,有一阵子没跟她联系了,听说她买房子了,好像还在相亲?”
容因说:“是,房子买在了清河街,挺大的,有机会可以去看看。相亲还没准儿,她现在没那打算,还早。”
杨叶锦笑了笑:“时间过得可真快,上次见她,还是刚毕业没多久那会儿。”
久别重逢,免不了要寒暄唠嗑一番,容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杨叶锦手脚麻利地帮她收拾行李,顺道一面介绍这边的风土人情,还有计划晚一点带她去自家庄园转转。
容因答应,道谢:“行,那就麻烦你了。”
“讲这些可就见外了,咱俩啥关系,犯不着啊。”
闲谈之余不可避免地,也会问起彼此的近况,外加回忆往昔。
事业、感情、家庭生活……无非就是围绕这三方面。
如今容因的事业勉强起步,不温不火,没啥大的成就,比起很多人都差远了,至于另外两个,更是一塌糊涂,堪比废墟。
相较于大学期间的腼腆内向,杨叶锦的变化有够大的,她继承了家里的庄园,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与青梅竹马的男友订婚了,和所有亲人都和睦,十分幸福。
容因的人生轨迹与大众本就背道而驰,注定交不出世俗意义上圆满的答卷,三言两语将这些话题翻篇。
到普洱的第一天肯定是先歇歇脚,领略一下这里的风俗饮食等,咖啡豆庄园已经找好了,不着急赶着上去立马就得办成,最早也得明天才能上第一家,每个地方都约定了相应的时间点,到底是谈合作,再怎么也是一桩买卖,不能急于求成。
再者,对于本地的这些咖啡庄园来说,卡法只能算是小客户,别人的时间安排肯定是紧着大客户优先,其他的都得靠后排队。
饭点,杨叶锦先带容因吃东西,下午再开车到自家的地盘。
一路上,俩忙人的手机时不时就有消息弹出,尤其是杨叶锦,一连好几个电话,吃饭都不消停。
容因点进微信,绝大部分消息都是顾客群里发的,没别的人找。
一连串群聊之下,往上拉一页,高宜是第二个夹在一堆群聊当中的好友,对方早上留言十来条,全是询问。
到云南的事只有乔言和店里的员工知晓,高宜全然不清楚,小孩儿今天碰巧到老洋房找她,结果扑了个空,白走一遭。
杨叶锦出去接电话的空档,容因慢悠悠回复:「又跑到那边,今天不上课?」
高宜几秒就冒头,似是早就在等她的消息:「今天周六。」
容因:「学校没别的事,作业呢,快期末考试了,有空多去图书馆看书复习,小心到时候考砸。」
高宜:「我最近都在学习好吧,难得抽一天去看你,竟然人不在,也不提前跟我讲。」
容因:「忘了。」
高宜:「你是故意的。」
容因:「哦。」
高宜:「到那边住的地方没,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小心点,万事留个心眼儿,别傻不愣登的。」
容因:「……」
高宜:「照顾好自己。」
容因:「嗯。」
小女生老气横秋的,真把自己当大人了,容因话少,应付不来这种小孩儿,退出聊天对话框,再向下拉一截。
和其他好友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些天,好像近来所有人都没啥动静,不知道忙啥去了。
无意识的,容因自己有点晃神,不小心点进与某人的聊天框中。
双方最后的记录还是温如玉发的标点,当时容因一条都没回,因而手机界面上只能看到一竖排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点进去。
退出来。
再点进去。
……
不由自主重复行为,待杨叶锦打完电话近来,容因才摁灭手机屏幕,收起注意力。
高宜发完消息后,再没有别的人找容因了,下半天到杨叶锦的茶园转悠一圈,晚上同杨家的亲朋好友一块儿聚会。
当晚,杨叶锦还给乔言打了视频,乐呵呵隔着手机屏幕叙旧。
网络的对面,彼时店里打烊了,乔言正在外头和其他人撸串呢,那边很是吵嚷,听不清周围人究竟在讲些什么,中途忽而谁扯着嗓门大喊了声“温总”。
乔言和杨叶锦都不是很在乎那声吆喝,她俩眉开眼笑,乔言说:“叶锦你啥时候有空来A城,一定早点通知我,到时我做东,给你行程全包。”
容因坐杨叶锦旁边,闻言,一会儿才望向屏幕。
但屏幕那一边只有乔言贴近镜头的脸,老大一只,都快占据整个屏幕,压根看不见其他的。
很晚才回民宿,过去都十一点了。
许是他乡异土不熟悉,加之正事还没搞定,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做,躺在床上,容因轻微失眠,辗转反侧,凌晨以后才勉强入睡。
翌日大晴天,普洱的天气比A城明媚许多,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澄明。
好在后一天的行程一切顺遂,由于有熟人带路照顾,所有事情都相当容易。
云南是国内最主要的咖啡豆种植地区,普洱更是云南最大的咖啡豆产区,属于是集种植产出于一体的重要集散地,在这边找到质量过硬且价格适合的长期供货商简直不要太容易,比喝水都轻松。
杨叶锦的发小就是其中之一,大概是看在杨叶锦的面子,对方无论是给的产品,还是价格等等,都是几个园区中最好的,不出意外,合作当场就口头敲下了。
不过这还只是第一步,后续其他方面还需要再详细探讨,卡法的需求量比起别的收购商或者连锁品牌都不具有优势,两边的合同细节肯定还需要另外拟定,得缓两天。
容因对此无异议,当是多待两天,正好在本地散散心。
因为庄园里还有事情,杨叶锦没空陪同,便为订了温泉馆和旅社,让她跟队玩两天。
当是散心了,容因没拒绝,接受这份好意。
泡温泉是下午,没跟团,容因一个人去的,到了那边基本就是全程看风景,抹好防晒霜,躺椅子上吹吹风。
A城常年阴天居多,像这样的好天气少见,披着纱巾躺在户外还挺惬意。
将帽子盖在脑袋上,躺了十几分钟。
当耳畔出现不合时宜的声音,有人喊:“如玉。”
容因侧躺睡着,听到了,一瞬间以为是重名,直至下一刻熟悉的回应响起,不由得愣住了。
——云南像是比A城还小,竟能在这里也遇到那人。
第37章不自在
前一天和乔言通视频,对方还在A城,隔了不到24小时,不约而同出现在一家温泉馆中……温如玉和一伙男女组队来的普洱,全是些平常在A城没见过的生面孔,队伍里甚至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佬,还不止一个。
他们多半是刚到这儿,一行人站在斜前方的位置,假山底下,基本用英语交流,从对话中大致能听明白,是一下飞机就往普洱来了,到这边的第一站就是温泉馆。
宽大的帽檐严实遮住了容因的脸,视线受阻,她看不见具体的场景,只能隐约听见些许谈话。
温如玉此时被一堆人簇拥在中间,所在的地方离容因仅有几步远,要不是有帽子的遮挡,两人估计立马就能撞个正着。
他们正在往这一处走,越来越近。
容因没动,缓过神后,确认真的是她,保持原先的姿势仍是躺着,思忖片刻,还是装作没发现,不打算打个招呼或是怎样。
刹那间的念头来得毫无缘由,其实打个照面也没啥,在外面碰巧遇到又不是第一次了,可身体的反应先占据上风,有些怕麻烦,本来是为了正事才来普洱,不想行程中出现多余的岔子,因而选择回避。
从帽沿的窄缝中,能看到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停在面前,很快又走开了,朝更里边去。他们订了包间,不在外面的公共池子泡。
队伍经过旁边,逐渐远离,直至彻底安全,容因才拿开帽子,慢慢直起身,慢知慢觉顺着队伍的尾端瞅了下。
温如玉随在那些人的最后方,被一位身材火辣、穿露脐装短裙的红发外国女人挽着胳膊,两人相处得蛮融洽,一面走,红发女人还一面笑着往温如玉的肩上靠,姿态显得尤为亲昵。
不知道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反正乍一看,不像是普通朋友。
目送他们进包间,转进拐角处再也瞧不见,容因低垂下眸光,光脚踩在地板上,神情略微深沉。
下半天无处可去,除了温泉馆没另外的安排,即使意外碰见了温如玉几个,过后容因还是继续留下,换一处更为隐蔽的角落,享受闲暇的独处时光。
包间在场馆里边,与外边露天的池子隔开了,两边互不干扰,各自一边地方。
温泉馆处于半山腰,泡在露天池子中可以俯瞰山下的秀丽风光,碧海一望无垠,层层叠叠,清新宜人。
容因趴在池边,心不在焉。
同一个池子里还有别的游客,其中一个女生发现这里的观光视野不错,不多时还叫来一群小年轻,下饺子似的朝这儿凑,闹腾得很,不得安宁。
在外孤身一个比成群结队更引人注意,尤其她还长着一张出众的脸,便愈加惹眼了,想忽视都难。
同类相吸,年轻人里一位狼尾发型的高个女生打量她一会儿,主动上前,挨到旁边,找机会搭讪。
“一个人来的?”
容因对烂桃花敬谢不敏,已经谈过小的了,应付不来这种类型,压根不来电,看都没看一眼,顺口就说:“不是。”
狼尾女生巡视一周,不信:“你同伴呢,怎么不一起?”
容因回道:“上去休息了,不在这边。”
这个答案显然不具有说服力,太假了,拒绝得也不够直白。狼尾女生笑了笑,又问:“你也是来旅游的,还是?”
明白这是看上自己了,容因不想与之纠缠,干脆利索断掉对方的念头,淡淡说:“我有对象了。”
然而狼尾女生并不在乎,笑了笑:“那也没关系,可以交个朋友。”
类似的情况见怪不怪了,容因没少经历,面不改色接道:“你年纪小,不适合当朋友,差距太大了。”
“我二十了,应该没比你小多少。”
“差了一轮多了。”
“看不出来,不像吧,你顶多比我大四五岁的样子,不会更大了。”
容因一脸镇定,扯谎张口就来:“前阵子刚满三十七,快是你的两倍。”
狼尾女生怔了怔,被她唬住,迟疑须臾,却还是不死心,差这么大一截都挡不住,依旧跃跃欲试,真就看上她了,挺执着。
容因没精力应付这个女生,看对方跟看高宜没啥区别,换成以前还可能凑合两下,当是消磨时间打发无聊了,但今天实在是没心情,还有正儿八经的工作,再三拒绝无果,渐渐没了耐心。
好在狼尾女生识相,懂得适可而止,见她始终不松口,于是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酒店地址写纸条上塞给她,末了,留下一句:“我们要在这边待三天,后面随时都有空,要是你哪个时候改变主意了,可以打这个电话。”
避免纠缠不清,容因当面收下纸条,起身,不泡这个池子了,换到较远的一个空池子,等到了看不见的角落,径直把纸条扔进垃圾桶。
温泉不能久泡,时候差不多了,容因披上干毛巾,到亭子里的商铺买一杯喝的,顺道到最里边的伞篷底下坐着休息。
下半天的时光漫长,难捱得很。
才四点多,晚上没其它安排,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摸出手机划拉屏幕,漫无目的翻看。
连群消息都没有,空落落的。
喝一小口饮料,容因拉起毛巾的一角擦擦细白的脖颈,被水打湿的头发湿漉漉,尾端黏锁骨上,很是不舒服。
低低头,揉擦两下。
当放下毛巾,左手边已经坐下了一个人。
容因光顾着翻手机了,没发觉边上的异常,余光瞄到了旁边的身影,但始终没上心,好半晌都未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直至那位自个儿开口,打破沉寂,说了声:“看样子,容老板走哪儿都挺受欢迎……”
容因顿住,这才发现不对劲。
温如玉笑得妖孽,神出鬼没的,不晓得从哪儿出来,又是怎么准确找到亭子,她的眉眼稍扬,欠得没边了,唇角的弧度轻轻勾起:“挺巧,又遇到了。”
躲也躲不掉,转一圈还是会撞上。
容因偏头,处变不惊,仿若先前并未瞧见她,假意不知情,满脸从容坦然:“什么时候到的,不知道你也来了。”
温如玉不客气拆台:“应该是一个小时前,你躺椅子上晒太阳那会儿。”
容因:“……”
当时就认出了是她,只不过没揭穿而已。
温如玉明知故问:“到这边玩,还是出差?”
容因说:“有点事。”
不用她自己表示,温如玉先如实交代:“我也差不多,接待几个朋友,顺便谈个单子。”
锁屏收起手机,容因嗯声,身上还湿着,她里面穿的连体衣,深v领款式,此时全身都被浸湿,发尾的水珠顺着锁骨往胸口滴落,愈发显出内里有致的曲线。
把毛巾重新披肩上,围住。
同时目光落向远处,尽量不看旁边。
温如玉说:“事情已经搞定了?”
容因回:“快了。”
“哪天过来的?”
“前两天。”
“一个人?”
“嗯。”
“什么时候回去?”
“还不确定。”
“今晚打算怎么过?”跟查户口一般,温如玉话多,一来就问一大堆有的没的。
容因往里拢了拢毛巾,本不想搭理,可后一刻言不由心,却应答:“不知道。”
温如玉趁机说:“那一起吃个饭,正好有个照应,我也没别的事。”
“再看。”
“几点有*空,我随时都行,现在就能走。”
“不是在谈单子,不管了?”
“大体谈完了,后面没啥事了。”
温如玉嘴皮子一如往常利索,问不出话,也不心急,把自己入住的酒店地址先给容因,地方离民宿很近,就在街对面。
“目前来看,还会在这里多待两天。”温如玉一五一十说。
容因应下,语调不咸不淡。
有一句没一句搭话,正聊着,原先挽着温如玉胳膊的外国美女找了过来,端着两杯喝的,环视一周看到她们了,乐呵赶忙朝这儿走。
生怕她们没发现一样,外国美女还笑着招招手,极其开朗外向,上来就又搂了温如玉一把。
招架不住外国美女的热情,温如玉想婉拒都没用,只能放任抱着。
睨向她俩,容因心里门儿清,但没表现出来。
外国美女叽里呱啦讲了些什么,不是英文,容因全听不懂。
温如玉解释:“她是意大利人。”
容因看着,不吭声。
外国美女抱完温如玉才打量起容因,盯着她仔细瞅了两下,忽而一副顿悟的样子,眼神一下子就亮了,用蹩脚的普通话问:“我听过你,你就是温的女朋友,对吗?”
第38章“别动。”
那句话并非疑惑,更多的是确认之余的惊讶,仿佛认定了事实就是如此,外国美女满脸好奇,发现了大秘密一样,难掩激动情绪。
来不及否认,容因没机会插上话,刚要辩解,但话还未出口就听她再次惊呼,大大咧咧的,叭叭个没完。
“你也到这边玩,是吗,所以温带我们找你!温不告诉我们,对不起,大家都不知道。你要不要去里面,我们都在,可以一起。我叫Carlotta,我是温的……我不会说,不好意思。”
Carlotta是温如玉的远房堂亲,按辈分算小妹的那种,Carlotta的祖奶奶和温家祖爷爷是亲兄妹,两家的亲属关系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至今还时常保持往来。一定程度上,Carlotta是有着中国人基因的混血,但毕竟隔了好几代了,家里除祖奶奶外全是纯正的外国人,因而她的长相与传统亚洲样貌毫不沾边,中文水平着实不咋样,日常交流的水准都够呛。
Carlotta讲了一大通,抑扬顿挫的腔调让人不太能搞懂她想表达的真正意思,容因听了大概,只听明白了其中最关键的两句:认为她是温如玉的女朋友,还有对方的名字。
说都说不明白,解释也白搭,就算容因能澄清误会,Carlotta多半也不理解她讲的啥。
兴奋叨叨完,Carlotta十分友好,一面向容因伸手。容因其实会英语,可以用英语同她交谈,可似乎没那个必要,犹豫半秒钟,容因还是起来,回以握手,柔声说:“你好。”
“你好你好。”Carlotta点头如捣蒜,高兴得很,磕磕巴巴地再次邀请,指着内馆的方向,“去里面,那边,在那里……你还有温,能、能见面……”
不等容因答应或婉拒,Carlotta拉着她就往内馆走,担心容因不能领会,还手脚并用地比划。
容因拗不过,被迫跟着。
温如玉站一边旁观,对此束手无策,有的事不好解释,她理亏,无奈说:“要不就进去坐坐,当是帮个忙?”
容因缄默,直到进包间了,只用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晚点你自己跟他们讲清楚,你的事别拖我下水。”
依照吴林语上次说的,某人在找对象这方面的品味高度相似,审美专一,很大可能性是Carlotta认错了人,把容因当成温如玉曾经的哪一任女友或暧昧对象了,误会够大的,实际情况简直差出十万八千里。
——容因想当然这么猜测,换做平常,她今天应该没心情配合,但现下处境不同,孤零零闲着也是闲着,远在他乡无处可去,没别的熟人,找不到事做,反正谁都不认识,回A城了多半不会再遇到这些人,跟着转悠一圈,勉强也算是变相的消遣了。
温如玉点点头,顺着说:“不会,放宽心。”
容因抿抿唇,嗫嚅须臾,暗自再理理披在肩头的毛巾,不适应突如而来的转变,或多或少感到拧巴。
进到包间,多出来的容因一出现就引得众人的观看,柔美的东方面容在一群异域外国人中格外显眼,前脚进门,后脚Carlotta就用意大利语冲其他人介绍,挑开容因的身份。
容因对意大利语一窍不通,完全不懂,挨向温如玉,悄声说:“讲的什么?”
温如玉模棱两可,明显没照实翻译,敷衍回答:“说你是我的朋友,希望所有人对你多加照顾,友好相处。”
眼瞅着Carlotta说了老长的一大串,三两句不太能概括完,容因持怀疑态度,微微蹙眉:“你确定?”
温如玉理直气壮:“主要就是这个,骗你干什么。”
“刚才那两句呢,也是?”
“那倒不是。”
“翻译一下。”
“没啥。”
容因坚持:“说说。”
温如玉略感为难,一会儿,大致转述:“夸你好看,很漂亮。”
容因:“……”
真假无从考证,温如玉面上诚恳,好像是真的,不似在说谎。容因姑且相信,不去深究。
Carlotta领着另一个金发的外国女人到容因面前,看出容因一点不会意大利语,Carlotta切换成英语交流。
金发女人是Carlotta的妻子,意大利同性恋婚姻合法,她们才是真正的一对,法律意义上都被承认的那种。
陆续其余人挨个儿上前同容因打招呼,大多数都换回英语交流模式,容因能听懂了,他们的谈话内容跟温如玉说的大差不差,夸她,对她表达欢迎和友善。
另外,Carlotta的妻子邀请容因晚上参加他们的派对,比起Carlotta稀烂的中文水平,金发女人的普通话可谓字正腔圆,非常标准,连口音都没有。
过来包间这边就已经是极限了,容因不大愿意继续掺和,找借口要婉拒,金发女人提前预判了她的想法,先一步开口:“派对不会太晚,只是一块儿吃东西,别有负担。”
容因终归还是答应了,同意参加。
金发女人名为索菲亚,擅长交际,不知道是不是温如玉对那一位曾经的前任太过“情根深种”,以至于索菲亚像Carlotta一样感慨:“经常听温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你比想象中更完美。”
避开众人,温如玉辩解:“我没那么讲过,可能是他们搞错了。”
容因挑挑眉。
“嗯。”
这群外国人很喜欢泡温泉,三三两两打堆挤,等全部泡完上岸,离天黑都不远了。
容因先去冲水洗澡,换回日常的衣服。
由于包间有专门的洗澡换衣间,她便将就在这边的隔间里收拾,衣服是温泉馆的工作人员帮忙从普通区的公共租用柜子里代取过来,再由温如玉顺手帮忙送进去。
中间有门和帘子挡着,容因不晓得送衣服的那个是温如玉,当工作人员来着,结果等出来后才发现是温如玉候在外边。
察觉对方是在借机帮自己守门,以防别的人闯进来,容因顿了顿,状若没所谓地弄两下头发:“可以了,你进去吧。”
温如玉拉开抽屉,找出吹风机:“湿头发吹了风容易感冒,弄干再出去。”
容因应下:“知道。”
站外面吹头发的间隙,温如玉自然而然进隔间,五六分钟就弄好出来,这时容因的头发吹干一大半了,正正好。
放下吹风机,留给温如玉,容因兀自捣鼓别的。
隔间里只有她俩。
温如玉没有先吹头发,不着急,她衣服没穿好,抹胸款式的连体阔腿装背后的拉链难搞,她头发凌乱披散,手伸不到后面,有点够不着。
没办法只能找容因搭把手,帮忙拉一下拉链。
“会有点不好整,只要能拉上来就行,谢了。”
刚刚才承受对方一份情,眼下哪有拒绝的余地,举手之劳,容因过去,走到背后,顺带就帮一把。
……拉链比看起来的还难弄,链子是向内的隐藏式,链头又短又小就算了,连体衣的尺寸还极其贴合身材曲线,要想把拉链整个拉上,必须得把手指抵进去往上拉才行。
容因垂垂视线,两人站在盥洗台前,从镜子的倒影中,她们一前一后相对,甫一低头,扫视,都能瞥见对方领口不整之下的些微起伏的风光。
缄默半晌,莫名无从下手。
温如玉站定,等着,一动不动。
仿若没感觉出来哪里不对劲。
空气都凝滞了一刹那,容因思忖,直至温如玉要转回身看过来,她才有所行动,慢腾腾的。
指节碰到光滑的肌肤,贴合着匀称纤瘦的背部中间那条性感分明的曲线,挨上去,触及温热。
“别动。”
摁住这人,容因低语,嗓音很轻。
第39章试探
隔间不到二十平米,里面的淋浴区占了一半,外面干区地方就更小了,关了门,将外边的一切全都抵在墙壁的那一边,内里周遭的环境便更显逼仄狭窄,空气中充斥着热水残存的余温,沉闷潮湿。
温如玉又瘦了些,上回北河大院老房子看着还行,体型适中,最近她们的联系少了,兴许跟忙项目出差和跑澳大利亚有关,肉眼可见的,她本就窄窄一截的腰变成愈发纤细,肩胛骨更为凸显,身材的弧度由上往下,从肩头到后背,再下移一节……容因薄唇压得平直,目光随之游动。
瘦了那么多,再这样下去迟早成骨架子,照这个辛苦程度,到云南谈单子合情合理了。
刚洗过澡,身上的水基本擦干净了,但双方都还带着水汽,泛出潮润。
温如玉的发尾也是湿的,时不时掉落一滴水,她头发一大半被拂到胸前了,但也有几缕散落,歪扭沾黏在背后。
乌黑与白皙对比鲜明,于柔和的灯光下分外惹眼。
容因无意拖沓,做个这么简单的事都磨磨蹭蹭的,拉链刚拉上了一些,链条卡住了。
原本连体衣就挺紧的,内合的拉链扣俩手指进去都费劲,这下更不行了,用力向上扯了扯,还是拉不动,又不能太暴力,毕竟这玩意儿就米粒那么大一个,要是不小心扯断,这身衣服铁定得报废。
背对着看不见后方的具体场景,温如玉大致能感觉到是拉链坏了,小声问:“有什么问题,哪儿坏了?”
皱眉望着,容因试着往回退,重新再来:“等一下,应该没有,我再看看。”
“这个拉链设计不太行,抱歉,下次不穿这个了。”温如玉说,尽量收着腰腹,打直背部,配合容因的动作,“刚买的衣服,今天第一次穿,不知道是这种款式。”
容因随口一问:“那你原先怎么穿上去的?”
“家里阿姨帮的忙,当时能穿,就没发现它的毛病。”温如玉诚恳说,“今天也没带多的行头过来,就这一身,如果坏了,待会儿就没衣服穿了。”
容因哑然,再试了试,不得不将拉上去的那部分全部回归原位,上下划拉几下,一点点往上逐渐挪。
过程中,为了使上力,指节必须按在对方光裸的背上,她的指腹有点凉,前边的温如玉能清晰感受到,身体本能的反应就紧绷起来,整个人变得僵直。
同样也能感觉出对方的异样变化,容因动作微顿,但也只是停了不到半秒钟,等恢复如常,当作什么都没发现,照旧做事。
“我好像给你找了很多麻烦。”温如玉倏尔说,倒挺有数的。
容因大度,缓缓回道:“还好。”
不过温如玉口中所说的却并非只有现在,还有之前再A城,二人前两次的相处,还有一些有的没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指吴林语,唯一让人为难的就是她了。
容因明白人,就算温如玉没明讲,思索片刻,终究还是能领会深层的含义,听得懂她的意有所指。
不是很乐意谈及吴林语,容因不冷不热,态度隐晦,思忖一会儿,添道:“也没什么。”
温如玉说:“不要往心里去,千万别介。”
容因嗯声:“不至于。”
温如玉挺端正:“主要问题我得担责,是我没处理好。”
不知道咋接这句,正面回应,或是避开,都有些怪怪的,只要开口应了,显得自多在意一样,容因寡言少语,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尤其是和跟前这位无亲无故,真论关系,算起来,她俩还不如吴林语和温如玉的要好程度呢。
将这番话视作逢场作戏,容因绝对清醒,又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情况,以前那些个前任,没少有人信誓旦旦做这样的保证,更有甚者把她当成独一无二的首选,比天底下任何人都重要,但激情退潮,当时的满口保证也不过是场面话。
容因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了,心里掀不起丝毫波澜,听听就完事,当真就不必了。
温如玉能从镜子中看到她的面庞,以及此时脸上的神情。
低着眸光,容因的情绪平淡,教人琢磨不透。
不由自主的,温如玉稍稍侧身,转头,动了动。
应当是提前料到她的举动,容因手抵在她腰后,把人拦住。
“等等,还没好。”
温如玉又站定,张张嘴,怕她误解更深还想再说两句,可还没酝酿好就算了。
空口白说的确不作数,充其量就是花言巧语,讲多了反而轻浮,不稳当。
“嗯行,实在弄不好,我可以找人到街上买身新的送过来。”
隔间不通风,一直关门闭窗,前后才一两分钟,这里更闷燥了,整个空间湿漉漉,黏腻不舒服。
过后双方都不吭声,非常安静。
温如玉不着痕迹通过镜中打量,神色微动。
良久。
“可以了。”
拉链终于拉上,容因温声说,退开半步。
各自分开,恰巧此时响起敲门声,索菲亚和Carlotta要进来收拾,试探喊她们:“温,是你们在里面吗,开开门,我们要进来。”
听到一墙之隔的动静,双方迅速回神,收敛起任何不该有的表样或是心绪,变成进来前的模样。
当门打开,温如玉穿戴整齐,边拨弄头发边捣鼓吹风机,容因则对着镜子擦脸,若无其事地理理衣服领口,顺带把刚泡温泉穿的那一套收起来,放进专门的收纳袋。
在隔间里碰到又打一次招呼,Carlotta笑眯眯,习惯性张口就讲意大利语,噼里啪啦,一面打手势一面说了几句。
索菲亚给自家妻子充当翻译,转述:“她的意思是想请你喝东西,如果你有空,晚点可以跟我们一块儿走。”
容因和她们聊了会儿,即便语言不通,可相对还算投机。
Carlotta天生自来熟,行事作风与远在A城的乔言,各方面都相像,这次依然是问话当过场,不给容因拒绝的可能性,容因还没想好,Carlotta就把喝东西的地方定了。索菲亚打圆场,随即跟着邀请容因。
应该是怕晚上的派对她不来,离开温泉馆了不好找人,所以干脆出去也一路了,省得晚点再折腾。
容因道谢:“那就打扰你们了。”
她们四个先后出隔间,剩下的人陆陆续续倒饬完,后面是两辆保姆车开过来接应。
温如玉为这趟旅程订了专业的向导和当地的车队,办派对的地方离温泉馆比较远,位于另一座山上,有好几公里。一行人准备先回下榻的酒店,之后再过去。
车上,听索菲亚他们唠嗑,容因得知温如玉这次的行程主要是为了上回与周希云合作的网络项目,谈单子反而是其次,更多的是冲着拉资助。
Carlotta是超级大富婆,前来的队伍中有两个男的是互联网领域的资深大佬,他们都是Carlotta给温如玉拉来的人脉。
大家都随和好相与,外形上其实看不出来各人的能耐,容因一概不了解,回头望了眼正在和别人交流的某人,安安静静的。
到了入住的酒店,容因住在斜对面民宿的事自然瞒不住,也用不着隐瞒,大大方方回民宿放东西、收拾行李。
Carlotta一惊一乍,觉着这可太凑巧了,硬是跟着容因到那边的民宿转悠,晃一圈四下瞅瞅,跟瞧什么稀奇似的。
比起Carlotta的惊讶,温如玉就淡定多了,并不是很奇怪两边挨得如此近。
车队五点半带大家到山上,举行派对的地儿是一处欧式别墅,山上开发了旅游景点,别墅周围十分热闹,基础设施齐全,还有美食街和非遗文化体验馆,以及各式各样的纪念品店铺。
别墅宽阔,外表看着就壮观,进去后里面的装潢风格尤为奢华,一群外国人对那里相当满意,下车就开始闹腾。
十几个人凑成的小型派对肯定远远比不了平时城里一大群朋友的聚会,流程综合下来无非就两样,吃东西,还有聊天。
容因两种活动都不喜欢,干坐了大半晚上,同集体格格不入。
温如玉迟些时候比邻她边上的位子,递一瓶酒过来,喝得微醺后,双方找了处凉爽的偏僻角落吹风,边喝边醒酒。
再接着—
酒没醒,反而喝得更醉。
无人发现的墙下,她们挨近,温如玉伸手碰碰容因的侧脸,容因靠着墙壁,没让开,任由了。
为之拨开发丝,别到耳后,温如玉轻声问:“白天温泉馆的时候,为什么拒绝那个人?”
容因长眼半合,不正面回答,漫不经意把话抛回去:“带我过来,就为了问这个?”
第40章情动
“随便聊聊。”温如玉说,讲的跟真的一样,“找点话题,不然没说的得冷场,你就不和我待这儿了。”
容因接道:“大半夜在山上,跟其他人不熟,我也没别的去处。”
“Carlotta她们先前都在找你,挺喜欢你的。”
“有吗?”
“你人缘蛮好的。”
“凑合吧。”
面对面近在咫尺,稍稍再上前一点,各自的唇瓣都快要碰到了。
彼此能清晰感受到另一方的呼吸,温暖的、灼热的,仿佛会顺着咽喉直达心口,融入骨血流经四肢百骸……有些痒,像是轻柔缓慢地挠。
她们都不躲避,径直相对,温如玉站在前面,暗沉的四周光线不明,天上星月隐匿进了云层,高墙将后边别墅那一方投来的亮堂全挡在界限之外,因而相互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更多的是依靠若即若离的触碰感受。
即便只是近距离站着,什么都没做,可暧昧的气息缱绻交织,放肆蔓延开,酒精的味道在唇齿之间传渡,伴随着胸口起伏的弧度,侵略性越来越强,紧紧地缠了上来,将她们密不可分地绑在一块儿。
容因仰仰上半身,温如玉的紧逼让她呼吸又重了两分,腰后逐渐往上的手掌控了她接下来的行径,对方每当快要摸到她了,偏生及时打住,停在那里,还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可就是不挨上来。
有意磨着她敏感的神经,半是挑.逗,半是试探,于禁忌的边界线上徘徊,看似循规蹈矩,并未跨越那条线半步,但实际欲擒故纵,过不过线已经不重要了。
容因今晚穿的半身包臀裙,搭配一字领修身纯白上衣,两条笔直修长的腿露在外边,惹眼且性感,整体的穿搭偏休闲风格,同时也没啥束缚。
温如玉更随意,换成了短袖长裤,简单自在。
两个人的行头风格相近,与此时正在持续的氛围挺贴合。温如玉的手往下走了走,当重新落到容因腰后,毫无征兆地往前一勾,把人往自己怀中用力带进,容因没反抗,依旧允许了这样的行为,一只手自然搭在温如玉胸前,另一只手习惯性抓住这人的衣角。
温如玉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容因低声讲:“那很重要?”
温如玉直截了当表示:“重要。”
容因眉眼微微抬起,直视。定定看了几秒钟她,似是思索了一番,默不作声望了好一会儿,好像能看穿温如玉的心思。
温如玉镇定,眼神都未曾闪躲一下,让她慢慢看,全然没有一点心虚或是别的反应。
“看不上,不想,可以了么?”须臾,容因开口,嘴皮子张合,也是相当平静,理所应当的架势,“难不成凡事都需要有个必须合解的理由,一定要解释?”
“没有,就是问问。”温如玉说,“觉得有点奇怪而已,毕竟她好像很符合你的口味。”
“符合口味就要同意,天底下那么多人,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不止一个两个,如果每一个都这样,我就都得答应?”容因再度反问,语调稍向上扬,眸光里的意味愈发难以琢磨,“而且……你怎么就知道我的偏好,一定非得是那种?”
温如玉呵气如兰,回道:“我猜的。”
容因说:“可是猜得不准。”
“嗯是。”
一问一答的来回有些生硬,容因气势很足,直白得很,温如玉却不气馁,受虐似的,反而挺受用她这种劲劲儿的样子,反倒笑了笑。
紧随而来的,是手再下移了些。
许久。
贴近她的耳畔,温如玉低低说:“你喝多了。”
容因没反驳,靠着她,什么都不说了。
她们做了点只有彼此才知道的事,但不是特别过火,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黑暗将旁边的全部干扰都吞食殆尽,远处的山头轮廓在黑夜中相连,一座接一座,组成起起落落的纹路。
呼呼—
晚风刮过,一阵阵的。
里边的派对还在持续,一群外国人乐翻天了,强劲有节奏的音乐声砰砰响,Carlotta带头领着大伙儿唱歌,一面打拍子,一面拉着索菲亚跳来蹿去,邀请索菲亚跳舞。
一伙人玩上头了,仿佛都没注意到迟迟不回来的两个人,谁都不问,压根不关注,全抛诸脑后了.
晚些时候,派对快结束了,所有人才聚齐。
容因和温如玉又分开了,各自回归群体,融入该有的角色中。温如玉被Carlotta拉走,容因默默端起一杯喝的,她的唇角破了皮,有点子疼。
散场都下半夜了,凌晨两点多陆续有熬不住的先去休息,别墅里有住的地方,房间很多,每人住一间都完全够用。
Carlotta她们比容因和温如玉更先上去睡觉,不胜酒力的索菲亚喝半杯都东倒西歪了,Carlotta抱起妻子,对她们说了句“明天见”,随即就带着人上楼了。
容因和温如玉是分开住,原本以为办完派对夜里会回住宿的地方来着,结果还要留宿,不过容因挺能顺应变化,半夜三更确实下山不安全,不管是出行还是自身都不稳当,天亮以后再下山也不迟。
不急在这一时,容因坦然,选了温如玉对面的房间住下。
后半夜的时光相对前半夜更难捱,许是酒精作祟,一直到四点多,容因都没睡着,脑海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想,可翻来覆去,精神头却始终很好,比不喝酒还清醒。
窗外深远的景色无尽蔓延,容因盯着瞧了十来分钟,出神了,久久都保持一个姿势,等到翻身,转回朝向门口的那边,不自觉的,容因条件反射性望着那道门,好似要穿透那道阻隔,从而窥见对面某处的场景。
待意识到自己奇怪的想法,容因怔了怔,动了两下,她收紧被子捂在身前,恍然的,人往被子里缩了些,退了一截。
后夜里哪个点彻底睡着的,反正丝毫没觉察,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没睡多久,可再一睁眼已然大天亮,早就日上三竿,中午十一二点了。
起床后随之而来的是由内而外的疲惫,尤为乏累,嘴角的破皮已经合上了,结成一道毫不起眼的痂,更加不会引人注意。
晕乎乎起床,收拾,下去。
Carlotta她们这时都还没醒,一个个都睡着,晚上折腾累得够呛,白天根本起不来。
唯一同样先起床的是温如玉,这位比容因还早下来,已经吃过早饭了都,看样子比容因早起了不止一两个小时。
作息有够规律的,分明出来旅游的,又不上班又不忙别的正经事,不知道起那么早做什么。
容因到底下,餐桌上摆着饭菜,还是热乎的。
不知道是别墅管家准备的食物,亦或谁点的餐。见到她下来,温如玉一本正经,完全不复昨夜醉酒后的失态,眼下一丝不苟,游刃有余,余光瞥到她走近的身影,顺口就招呼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先将就吃点,待会儿下去,到了酒店再点别的。”温如玉说,周到且细心。
容因坐下,捡了两样吃的装进盘子,不会每一份都动,剩下的给其他人留着。
双方心照不宣,只字不提墙后的事,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还能正常搭话。
温如玉倒了杯热茶放容因手边,说:“漱漱口,喝不惯就放着,可以换咖啡。”
容因接过茶杯:“没事,能喝。”
朋友们陆续先后跟着下来,一会儿来一个,大家一眼就看到桌上的东西,纷纷凑过来拿吃的,分别占位子坐下。
Carlotta和索菲亚是最后起床的,她俩错过了早午两顿饭,要不是一位好友前去敲门喊起床,她们估计能睡到晚上才起来。
一伙人上山时精神十足,下山就蔫巴了,瞌睡连天,霜打的茄子一般。
回程容因和温如玉一辆车,而且还是一排座位。
山路陡峭,坡度大,弯多,车子行驶途中难免摇晃,她们便跟着晃动,有一次容因一个没稳住,直接就栽温如玉肩上了。
稳稳被对方托住,容因坐正,倒回去。
温如玉轻声说:“小心。”
容因没回应,心不在焉,转头望着外面。
车窗外,山间风光秀丽清新,一望无垠的碧海荡向天边,在尽头处交融,别墅等建筑很快就被远远甩在后方,直至再也望不见。
思绪无端端乱了,安宁了一夜,记忆里的一幕开始清晰起来,渐渐显现。
醉后的真实感恢复,容因慢知慢觉……当时冲昏头脑,陷入了一片混沌,情动中,她和温如玉忍不住接吻了,还是她先主动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