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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讨酒的叫花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哪种,偷情?”


    背对低弱的微光,这人的脸半隐在阴影中,面上的神情晦暗模糊,她的语气很平,几乎没有波动,不带太大的情绪。


    下面的容因深陷柔软的床中,光顾着被反压去了,还未从晃神中脱离出来,心不在焉。


    经历适才那一下,绑得不严实的浴巾算是完全散了,露出更下面的细腻肌肤,以及有致的曲线,可好在散得不是特别开,因为容因平躺的姿势,大部分还是搭在她身上,遮盖住了大部分光景,隐约又有种半露不露的朦胧美感。


    多数注意力都在温如玉的行为上,容因不大在意她的话,听清了,但不深想,整个人还是那样,冷静到不掺杂一丝个人的意志或偏向似的,俨然早已把这些分得十分清楚,一下床就从昨晚的缠.绵中剥离得彻底,不再沉沦其中,沉着反问:“你觉得呢,还是以为我们该是什么关系?”


    反正她们不是恋人。


    连情人都算不上,顶多是暧昧,还是你情我愿既没有责任,也没有名分的那种。


    ——而这样的牵扯,一定程度上的确如温如玉所说。


    当然,并不是指她这个人,而是她们的不清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只能是这种地下关系。


    这个回答过于理智,倒显得温如玉的那一番提问多余了,像没事找事。


    视线经由她锁骨处掠过,往下两寸,再一点点上移,温如玉还是敛着心神,轻语:“还以为你是怕了。”


    容因直白表示:“被发现是你,很难解释清楚。”


    她们明面上的日常交际泾渭分明,夹在中间的是那部分两边都有联系的朋友,现今的社会还不至于开明到能支持这样的没有感情、纯粹只有肉亻本交流的纠葛,至少没那么光彩,或多或少会有一定的影响。


    如果相互是陌生人还好说,可有共同圈子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比正常交往再分手的处境更为尴尬,毕竟往后哪天要是断开了,必然没法儿再维持基本的体面,甚至是造成不小的困扰。


    温如玉对这点认同,接道:“那倒是。”


    容因说:“不好交代。”


    这人分外有自知之明:“兔子不吃窝边草,人也是。”


    容因抬抬眼,对上她。


    “……嗯。”


    温如玉神色愈发耐人寻味:“我算窝边草么?”


    容因只说:“不知道。”


    温如玉想了想:“好像也不是,我们原先就不是一路的,连这个都算不上。”


    不掰扯这些乱七八糟的理论,容因言归正传:“是不是都不重要。”


    眼下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场合不对。


    浑然不觉之中,氛围正在悄然变味。温如玉仅仅问一下,问完,伸手到她左脸,慢慢挨上去。容因仍旧没动,扬了扬纤细好看的脖颈,随对方的触碰不自觉就朝那边侧了点。


    指尖摸摸她的脸,再是耳朵,似有若无的碰挨带着一股子占有的意味,也是对容因那般态度的回答,当移到耳后那里,温如玉停顿了两秒钟,为之拨弄头发,指腹随即沾上湿润。


    容因现在的样子比白天穿着齐整时多了些不同的韵味,湿发凌乱,唇色微红,许是因为不想被发现因而有意压着呼吸,她胸口的起伏有点大,气息略微急,不够平稳。


    再碰一碰她耳后那个地方,温如玉眸里的沉郁加重两分,也让其的呼吸随之变重。


    身下的被单磨着后背,容因转开了脸,陷进软和中更深,同时锁骨因气息的放缓而更为凸显。


    然而温如玉只是碰一下罢了,没有继续越线。


    容因半耷下眼,尽力平复,感知到情况正在逐渐失控,便当机立断,沉声说:“让开了,我要去换衣服,收拾完先找机会出去。”


    温如玉明知故问,佯作不懂:“现在到底是我先出去,还是你,先前不还是让我自行离开。”


    容因改变主意了,当下的困局和她预料的出入太大,这会儿她情愿自己出去引开乔言。


    “我把人支开,晚一点你再走,可以出去了我会上来找你。”


    温如玉没回应,依然从上面直直看她。


    那意思不言而喻:


    这下是温如玉不答应了。


    不能再改,必须就这么待在这里,按照最初的计划来。


    刚洗过澡,指尖是冰凉的,容因还想找说辞,但后一刻凉意抵达心口,她的所有话语又被截停,硬生生堵了回去。


    再然后,温如玉俯身,不给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容因条件反射性挣了挣,可惜没用,她有软肋,忌惮着外边不敢太过火,时刻提防这里面的响动,不似温如玉破罐子破摔。


    隔墙的另一边长久地没动静,她们也不再顾得上了,一会儿,温如玉成心瞎扯淡,凑到容因脖子那里,缓慢呵气:“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哪种,偷情?”


    容因不惯着她,径直说:“真是那样,我就不找你了。”


    “为什么?”


    “你很麻烦。”


    温如玉挺识相,一点就通:“嫌我会黏上你不放,到时甩不掉了,给你添乱。”


    容因嘴硬:“是。”


    “在你这儿,我竟然是那样的。”


    “只是目前还没到这种程度。”


    “那就是迟早会是了。”


    “不清楚。”


    温如玉半是好气半是笑:“看不出来,我风评这么差。”


    容因又别开脸,不和她对着:“我也没说一定是。”


    温如玉没恼,蛮有气度,漫不经心说:“行,那我尽量,争取不这样。”


    “……”


    太阳快升到天空正中央,街上渐渐活络起来,卡法的一二楼不时有客人进出,来来往往,一行接一行。


    没有老板在,店铺照旧正常营业,店里值班的都是有经验的员工,都较为负责,手脚麻利,各自按部就班完成分内职责。


    三楼客厅的乔言中途下去接电话了,哪个时候不在的,屋子里的两个浑然未觉,以至于人早就不在了也不知情,当是还在呢。


    客厅的电视机倒是打开了,音量较低,不会吵到里面。乔言无聊时打开的,那个电话挺要紧,赶着下楼去接了,便忘记把电视关上。


    温如玉咬了容因一口,轻轻的。


    容因低斥,骂她一声。


    之后又给容因留了个独一无二的印记,在不容易被看到的地方,温如玉真挺讨嫌,身体力行证明自己的“麻烦”。


    乔言被那一通来电叫走了,那是她妈徐子卿打来的,徐女士近期忙于工作不在A城,去外地了,被单独留在家里的姥姥今早不小心摔倒了,正好是乔言出门后不久。


    幸亏隔壁房子的周希云休假一天待在那边,及时发现了老太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姥姥被周希云送到医院了,据说没大碍,只有擦伤,没伤到骨头,周希云第一时间就给徐子卿发了消息,徐女士急坏了,人在外地回不来便火急火燎找女儿,乔言一听这更是傻眼了,哪还记得是过来这边拿笔记本的,拔腿飞快就跑,到巷口外拦了辆车迅速朝医院赶。


    ……


    待房间的门打开,晌午都过了。


    最后还是容因先出来,温如玉留在里头,四下环视一周没瞧见乔言在哪儿,以为她早走了。


    窗帘拉开,所有物件复位,地上的垃圾全收捡干净,丢袋子里装上一并带走。温如玉走的后门,避开了前边,她的车子还停在院子里,这么久了都没被认出来。


    迟些时候,车子也被开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因到楼下找乔言,寻不到人,等手机充好电开机,回乔言消息,从容扯谎:「上午出去了,有事不在店里,手机关机了没地方充电,刚回卡法这边。」


    乔言没空回消息,忙着照顾老太太呢,去了医院就马不停蹄接手,带老人家各种排队做检查,抽不开身。


    下午四点多,对面才拨来电话,简短讲明情况。容因这才晓得乔言姥姥摔倒了,上了岁数的老人经不住摔,那不是小事,容因日落前买上水果补品去医院,到那边探望。


    经过一通折腾,乔言哪还有心思管先前那些,不论楼梯口的衣服鞋子,还是敲门,亦或容因出去是做什么了,统统抛之脑后。


    徐女士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即便姥姥身体状态健康,可徐女士为此还是蛮生气,第二次电话可把乔言狠狠骂了一顿。乔言自觉理亏,挨了训不吭声,悻悻摸鼻子,对着帮了大忙的周希云也态度好转了不少。


    检查结果过两天会陆续发到手机上,离开医院,容因开车送她们回西井大院,到了乔家还进去搭把手,怕乔言她俩应付不过来。


    “方便的话,可以在门口装个监控,以防突发状况。”容因说,宽慰两句。


    乔言应声:“行,明天就找个师傅过来装,可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徐女士晚上坐飞机就赶回来了,到家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乔言家的家庭氛围一向和睦温馨,姥姥不乐意徐女士责怪外孙女,相当护犊子,不准徐女士对乔言凶,再骂一个字都不行。


    为了表达感谢,容因和周希云都被留下吃晚饭,姥姥笑呵呵,向来也喜欢跟年轻人待一块儿,拉着她们不让回去.


    茶几抽屉里的裙子终于被取走了,但不是温如玉那天带走的,是容因线上下了个单,微信通知对面一声,甭管温如玉在不在家,利索就送过去了。


    而被借去的套装还没还回来,温如玉那天离开后,忽然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准确来说,是容因与其分开后没找过那人,温如玉也没到这边来,乔言和柔姐等共友不提她,容因便和她失去了全部往来牵扯。


    一如那天讲的,身体上的结束也意味着其他方面都切断牵连,再无别的交际。


    对着镜子,仅有咬痕还在,容因随意瞥了下,最近都不穿V领的上衣和裙子了,换成了相对保守些的圆领,风格偏日常休闲。


    周希云他们的项目合作圆满成功,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这群人合伙搞了个场子庆祝。


    容因不在他们的邀请之列,可乔言在,乔言不想一个人去,找容因作陪,央求:“去吧去吧,可以带朋友的,我们就去看看,蹭个热闹,假如到时候你不喜欢,我们待两分钟就离开,行不?”


    “你不是讨厌吵闹,怎么这回又要去了?”容因疑惑,很不理解。


    乔言蔫头耷脑,坦白:“我妈这几天看我不顺眼,有事没事就拿人开刀,我出去躲躲,清净清净。”


    “你现在是又搬回去住了,不出来独居了?”


    乔言名下有一栋小别墅,位于离天成路不算太远的清河街,她前阵还是住小别墅居多,最近回西井大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小别墅反倒空着,隔段时间才偶尔去一趟。


    面对容因的犀利提问,乔言支支吾吾,讲不出所以然,憋了半天拿姥姥出来当挡箭牌,说是去西井大院是为了照顾姥姥,徐女士工作太忙,她不得不回去。


    这种拙劣的谎话能信才有鬼了,容因斜睨,看她继续胡扯乱编。


    乔言心虚,憋了憋,嘟囔:“反正你闲着没处去,没别的事就这么定了,到时我来接你。”


    所谓的庆祝其实就是撸串喝酒,参加的人挺多,地点就定在她们都熟悉的地儿,尚都酒吧。


    这回不是包场子了,只定了几张摆外边的桌子。有一阵没来了,早先这外边还是停车的地儿,哪个时候改成门口支露营帐篷了,里外的装修还都大改,不复最初的样子。


    一大堆人里熟悉的面孔较少,除了乔言周希云和任江敏几个,剩下的都没啥印象,多数都是头一次见面。


    作为搞项目的同伴,有一个人没来,缺席了。


    容因坐最角落里,四周巡视一圈。乔言端一大盘油滋滋的烤串放她面前,生怕她融不进聚会:“需要啥就叫我拿,多吃点,别客气,今晚的消费已经有人全包了的。”


    没找到预期的身影,容因有点意外,想当然以为对方会在,谁知时间都过半了连一次露面都不曾有。


    等不到某人,后面倒是来了个更加预料之外的。


    吴林语的出现挺突兀,不在受邀的名单中,但看到大家在这里,应该是和其中部分人比较熟悉,她先过来找个照面,招呼众人。


    温柔型的知性美女向来受待见,三言两语寒暄完,大伙儿赶忙拉吴林语过来坐坐,硬是拦着她,热情地让聊聊天再走。吴林语推脱不了,便顺水推舟在隔壁桌坐下。


    吴林语是到这边帮温如玉取东西的,别人一问,她就交代了,温和笑着说:“大晚上事情有点突然,不知道你们都在这里,如玉也没讲。”


    这是今晚第一次听到有关温如玉的话,容因循声望去,瞄向吴林语。


    吴林语巧笑盈盈,没说具体来帮忙拿什么,谈及温如玉仅只那么一句,多的一字不透露。另外的人更没问。


    当侧身见到容因她们,似是原先没看到,这时才发现,吴林语大大方方的,随后脸上的笑意不减,柔声说:“容小姐,你也来了啊,抱歉,刚刚没看到你。”


    容因泰然回了句:“没事。”


    彼此根本不熟悉,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啥聊头。


    形式化招呼完,吴林语转而和其他人更谈得来,真就只待几分钟,不多时就起身要回去。


    “这次还有点事,下回再来,到时我请你们。”吴林语解释,拿的东西放她包里了,由始至终也看不到是什么玩意儿。


    吴林语走了,乔言盯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念叨:“怎么会让吴老师来,温老板不是出国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捕捉到关键线索,温如玉出国了,什么时候的事?


    容因不了解细情,看向乔言。


    不用她问,乔言小声跟她说:“温老板飞澳大利亚去了,处理家务事,前几天刚过去,计划过两天才回A城。”


    所谓家务事,实际就是温如玉名义上的继母,那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外国女人生孩子了,温爸希望国内这边的家人可以专程过去看看,而温家爷奶属于那种比较传统、看重血脉子嗣的老人,即使温如玉不情愿,可终归还是拗不过两个固执的长辈,便只能妥协了,由着两位老人家的心意来做。


    由于出发得匆忙,连夜去接两位老人,中间还要搞定机票手续等等,温如玉当天谁都没通知,还是这边的朋友找她,才晓得她人已经到澳大利亚了。


    乔言仍是误解吴林语是温如玉的对象,之前的传言没人出来辟谣,假的也都当真的了。乔言不知从哪儿又听到的八卦,据说温如玉和吴林语是一起去的国外,把人带去见家长呢。


    这个事情只有容因没听说,除开乔言,周希云等人全都知情。


    吴林语真的去了澳大利亚,好友朋友圈可以作证,并且就是与温如玉同路,还是一趟飞机。


    ——容因只加了温如玉的好友,没加吴林语,吴林语的朋友圈是公开状态,好友们都有目共睹。


    容因从未关注温如玉的朋友圈,加上好友后就没管了,消息都不咋回,更别说点进去翻这人的动态。


    捧着装汽水的玻璃杯,容因眨了下眼,了然了,说:“这样。”


    乔言咬着吸管猛吸了两口,由衷说:“她俩挺配的,很登对,对吧?”


    容因回:“嗯,是不错。”


    今晚全场的消费是温如玉买单,人没来,行事怪周到。乔言直女直肠子,拍了个现场的视频发给温如玉:「温老板人美大方,感谢款待。」


    温如玉那边很快回了条消息,乔言手指麻利点动,又发了几条。


    容因抵着背后的椅子,没注意乔言在跟谁聊,直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解锁点开。


    一张风景照,温如玉发的。


    澳大利亚夏季比国内北京时间快两个小时,这边还是夜生活最活跃的时候,那边快凌晨了,照片里灯火稀疏,一切似乎都静谧安宁。


    容因看了下,对这类照片不感兴趣,刚要把手机丢开,对面随后弹出一条消息:「在外面?」


    依照以往的惯例是继续不回复,当作没收到,但今天实在闲得慌,找不到熟人唠嗑,坐着消磨时间显得有些难熬,容因还是回复:「在酒吧这边。」


    温如玉秒接:「喝酒了?」


    容因:「没有。」


    温如玉:「不知道你会去。」


    容因:「被乔言拉过来的。」


    温如玉:「应该快散场了。」


    容因:「差不多。」


    温如玉:「我再过去肯定来不及了。」


    容因:「应该。」


    顿了顿,再添了一条:「你不是在国外,能来?」


    温如玉问:「乔言告诉你的?」


    容因:「都听说了。」


    温如玉:「几个小时后的飞机,要回去了。」


    抵着眼,容因面上淡淡的,打字:「去做什么?」


    温如玉的回答与其他人知道的一样:「家里有点事,过来处理一下。」


    一排字删改了几遍,容因还是发了那条:「你一个人。」


    对面很是实诚:「还有家人,和一个朋友。」


    朋友,明摆着就是吴林语。


    上次温如玉解释清楚了的,和吴林语不是情侣,这趟两个人都去澳大利亚,可能是顺路一趟飞机偏就那么凑巧都要出国,去的还是同一个地方,也可能是吴林语陪温如玉去的,不过绝对不是去见家长就是了。


    到这儿就不回了,容因兴致缺缺,没了聊下去的心情。


    温如玉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一条日常动态都没有,不知是从没发过这些,还是被屏蔽了看不到。


    容因试着刷新屏幕界面,重新点进去,不是网络的问题,是真没有。


    点其他好友的基本都能看到,都是正常的。


    庆祝持续到凌晨,容因提前离场,乔言要和她一起走,被她拦下:“你就在这边,晚点跟周希云一路回家,注意安全。我还有点事情,有人找,要去一趟。”


    乔言问:“谁呀,大半夜还找你。”


    “后面跟你讲。”


    “好吧,那你也注意安全,回去了记得报平安。”


    有人找纯粹是借口,不想再待下去了而已。


    微信上还有温如玉的消息,后面都没回了,等到老洋房了,径自才回了声:「很晚了,再次再说。」


    温如玉也有事,后面忙去了.


    再有两天就是端午,卡法所有国家节假日都正常放假,这回根据规定得放三天。


    冲着连续的小长假,店里所有员工连同乔言都早早准备,阳阳他们要回乡下老家,还有要去异地找对象约会的,乔言则计划带姥姥和徐女士自驾游,考虑到老人家坐久了车子头晕,预计只在A城周边打转,不去太远的地方。


    唯独容因形单影只,好像没去处。


    乔言好心发出邀约:“端午节晚上到我家吃饭成不,我们出去玩两天,第三天都在西井大院那边,反正我们人少也冷清,多个人热闹些。”


    容因婉拒了,心知徐女士今年总是出差,乔言她们一家三口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聚一回,外人去硬凑热闹属实没必要。


    “不了,高宜多半要过来,我还得顾着她。”容因摇摇头,“如果时间充裕,可能还要去北京探望我爷爷他们几个。”


    这话自然不是真的。


    高宜倒是端午节三天都赖这边跟容因一块儿过,可大姑提早勒令小孩儿必须去上海团聚,高宜为此还闹脾气,但无济于事,只能老实听话。


    去北京探望长辈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了,上海那边,小姑一家早在一周前就带着爷奶去意大利旅游了,最早预计节后才会回来。


    容因还真没有去处,走哪儿都不合适。


    乔言不起疑,又当真了。


    店里每逢节假日最后一天生意都尤为萧条凄惨,干完上半天的活儿,容因当了回好老板,提前半天给员工们放假,让乔言也早些回去,店她会守着,下半天目测不会有几个单子了,只留一个人在这儿也忙得过来。


    员工们一听当场欢呼,二话不说提起店里给的端午节礼品就先后撤了,乔言紧随其后,她着急明儿出去玩呢,想着今天去把油加了,将东西准备好,还有一堆要忙的琐事。


    下半天客人骤减,不要太清闲,一楼全空,二楼有一桌客人。


    容因待在二楼看手机,她不爱刷视频,手机里的软件大多数都是出厂自带的,为数不多能社交的就是微信了。


    朋友圈全是放假相关的,偶尔掺杂一两条广告。


    有没备注的好友发消息,找她聊天,她都不记得对面是哪位了,消息界面停在刚加好友那会儿,一点印象都没有。


    回了个:「?」


    对面提醒,是周希云他们庆祝那天在酒吧加上的。


    容因还是没记起来,索性不回,点开详细信息就要删除,犹豫后又改成消息免打扰。


    温如玉这时早回国了,可迟迟没有更新的动向,大概也忙于节日的筹备,没空出来。


    她俩上次倒数最后那条消息是容因发的那条,温如玉在这方面倒过分有分寸感,绝不僭越雷池半步。


    放假前一天,到端午的前两天,容因哪儿都没去,宅老洋房里,白天为下个月去云南找豆子找资料做准备,试着先从讯息发达的网上扒拉渠道,规划行程,晚上就窝沙发上看电视。


    头一天容因给远隔重洋的小姑打了电话,慰问关心爷奶,小姑不是很待见她这个大侄女,特别不能接受她与家中其余人格格不入的性取向,因而十分冷淡,不领情,更不让她和爷奶他们讲太多,担心她讲出大逆不道的言论会气到老人家,没多久就把电话挂断。


    夜里,容因那位名义上的亲生父亲也勉为其难找上她,先是质问她的教养,为何不问候长辈,也就是他的现任老婆,而后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些言论,同性恋是病,是变态,容因喜欢女人是不是为了报复他,有意毁坏家族名声,等等。


    相比起前两位的发神经,大姑一家显得就正常多了,催婚、介绍对象听着都算好话,起码言语平和。


    高宜最后拿着手机到外面,单独和这边说了会儿。


    容因这次温和些了,耐心接听。


    “你还好吗?”高宜问,猜到容因经历了什么,“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骂你了?”


    容因轻飘飘回:“没,你别乱想。”


    高宜比她本人还来火,忿忿不平,帮着骂了几句。


    不愿让小孩儿掺和这些有的没的,容因说:“行了,不要管他们了,你自己在上海安心过节,没你的事。”


    “我担心你还不行啊。”


    “用不着,回去了就好好听大姑的,别惹事。”


    “我可没有,不信你问姨。”


    “没有就好。”


    难得有一次跟高宜讲话不冲,听着高宜在手机那头叨叨,容因多少还是心头一软,之前那种重话讲不出口。


    高宜轻声说:“姐,端午安康。”


    容因不痛不痒应道:“你们也是。”


    “照顾好自己。”


    “晓得。”


    高宜啰里吧嗦:“他们要是再对你不好,你跟我讲。”


    容因这边先挂断电话,讲太久了,不像平时的相处,太不习惯。


    某人的消息卡在端午当天姗姗来迟,仅有四个字,同高宜一样。


    「端午安康。」


    容因照样看完就退出界面,不知道回什么,更没啥能讲的。


    交际圈子离今年脱单的成堆,相应的,往年端午节还能有人约着出去聚聚,今年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有来约的。


    最先找来的是柔姐,让去两公里外的一家娱乐会所,容因刚要拒绝,柔姐预判她的回答,赶忙讲:“别告诉我你出不来,骗别人可以,骗我不行,出来透透气,成天待房子里都要长霉了,我给你们带了好东西,过来有惊喜。”


    不去不行,话到这份儿上了,再拒绝就是不给面子。心知柔姐也是好意,所有朋友中谁都知道她孤家寡人一个,逢年过节时常落单,叫她去玩都是出于关心。


    到会所那边已经有人提前在门口等着接容因了,柔姐他们在打牌,已经凑齐一桌,第二桌正好三缺一,就差容因了。


    柔姐口中的好东西就是她亲手包的粽子,煮熟了的还热乎,专门给容因留的蛋黄肉粽。


    “尝一下我今年的手艺有进步没,她们都说好吃,阿因你试试,这次特地给你包的咸口的,应该还行。”柔姐一边摸牌,一边唠嗑,等打完这一圈,还招呼容因去她那一桌,跟任江敏调换。


    任江敏起来让容因,强行把人按椅子上:“得嘞,你和柔姐一桌,我到你们那边,柔姐今晚手气太好了,我一直输,换个位子看能不能时来运转,让我回回血。”


    容因不是唯一一个被叫来打牌的,更不是最后一个到,大包间里总共四张麻将桌,还有一张台球桌,半个小时之内,第三张麻将桌也被凑齐。


    柔姐直率爽朗,每来一个就照应一下,同时跟容因随便拉拉家常。


    问到对象方面,柔姐大大方方表示:“最近有合眼的没,上回那个分多久了,还没有合适的?”


    容因模棱两可回答:“没多久,两个多月。”


    “还是有一段时间了。”


    “凑合。”


    “新的呢,有在接触的吗?”


    “暂时不着急。”


    柔姐明着说:“那就是还没有找到下一个。”


    容因承认:“嗯是。”


    柔姐问这话肯定不是随便问问,试探完口风,见容因并不排斥,开玩笑地提出:“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单着多没意思,干啥都孤零零的。”


    容因一向不拂人面子,当柔姐顺口一说,介绍都是后面的事了,砌好牌,走个过场,嘴上同意:“行啊,那就辛苦柔姐你了。”


    “哪儿的话,讲这些就见外了。”


    一圈牌打下来,柔姐确实也就说说,讲完没下文了,似乎没真的要介绍的意思。


    容因第一把就赢了,没将这个放心上,接下来投入摸牌,开门就接连赢了三局,运势比任江敏坐这儿时好了不知多少倍。


    剩下那一桌久久没来人,像是不会再有人了,只能凑齐三桌。


    打牌挺能磨时间,几圈下来就是一个小时,柔姐手机响了一次,接完电话才说:“后面这几个可算是要来了,还以为不来了呢,路上堵车了,等会儿就到。你们有啥想吃的宵夜没,我来点,要吃直接报名儿,让底下送上来。”


    剩下的几个两分钟后到了,一车来的,拢共五个人,两男三女。


    容因坐的位子背对门口,没能先瞧见他们,柔姐看到了招招手:“这儿这儿,快进来,都找地方坐。”


    “齐齐,来。”容因还没回头看一下,柔姐再先一步开口,指向其中一位:“阿因,她就是我先前说的,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咱们齐颂小美女。”


    容因有点愣,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个人,转头看去,更是一怔。


    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那位叫齐颂的,而是旁边的另外两位:温如玉,还有结伴同行的吴林语。


    温如玉走在后边,比齐颂晚一步进门,不知道会有那么一出,也是还未看清包间里的全貌就循声看去,最先望见她,彼此对视,目光相接。


    一定神,紧接着见到的才是吴林语,以及像那次在A大后门撞见的那一回,还有温如玉被挽着的胳膊。


    大抵也不知道容因在这里,吴林语皱了皱眉,挽住温如玉的手暗自用力,不着痕迹地筑起防备。


    第22章修罗场


    过节出门打个牌都能碰到,这缘分属实太到位,一次还来仨,直接凑齐了。


    撞见的一霎时,她们的面色各异,但转瞬就都压下登时的愣神,恢复成该有的模样,表面都自然平静。


    招呼完齐颂,柔姐紧接着牌都不打了,站起来,笑呵呵再对上另外的四个,热情依次喊人:“温总,吴老师,你俩真是稀客,好不容易才能约出来,小陈,万万,你们别光站门口啊,杵那里不动干啥,快快快,坐着歇歇先。我们这刚点了吃的,你们也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这家的餐食做得蛮不错,咱们边打牌边垫垫肚子先,待会儿打完牌了我再请客,必须我做东,大家伙儿来都来了,不要拘谨,*相互都是朋友,平时应该都见过了的,今天随便出来聚一聚打个堆,放开点,千万不要客套。”


    柔姐一发话,任江敏她们随后跟着起身,搭话,把人全邀进门。


    容因转开目光,若无其事地侧侧身,是少部分没起来的那一撮。


    为首的温如玉被柔姐拉了一把,下一瞬温如玉抽出手,眼神挪到别处,十分镇定。吴林语随在她旁边,走哪儿到哪儿,并行到牌桌前,两个人的行为举止无不透露出熟稔亲近,一看就和在场的其他人不同。


    她们两个都是场内的焦点,仅是那两张精致完美的脸就极其惹眼,加之双方穿着打扮都较为正式,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饰品,一看就是才从哪个正儿八经的重要聚会场合下来,简单收拾一番便将就过来了。


    吴林语这回很会处事,交际这一块面面俱到,一改原先陪在旁边只可远观的清高做派,肯多讲话了,温言细语,不再拿架子。


    “谢谢柔姐,劳烦您了,辛苦大家久等,今晚过节回城的人太多,车子堵得出不来,迟到这么久还请见谅,对不住你们。”


    这番致歉真心实意,反而搞得一行人挺不好意思,任江敏笑着调侃:“没等多久,都在玩牌呢,吴老师你别有负担,别那么客气。”


    一行人你一言我一语,立马就把场子重新热起来了。


    引他们到剩下的那张桌子坐下,柔姐负责安排位子,让温如玉吴林语和两个小男生坐一桌,隔壁有个人出去抽烟了,正好空一个座位,再从这边换一个到隔壁,把齐颂硬是安插在容因左手边。


    任江敏他们心领神会,见此连连又撮合这儿,为齐颂打圆场。


    齐颂是和大部分朋友都不熟的,为数不多的生面孔,第一次加入这个团体,她其实是吴林语的同事,一样任职A大,与吴林语二人师出同门,严格意义上来讲,算是吴林语的师妹。


    柔姐没说自己究竟是怎么认识齐颂的,而齐颂为什么会同温如玉他们一路过来,更没人提及,把人拉到边上坐着,柔姐体贴问齐颂:“差点忘了问你了,齐齐,你会打麻将不,我默认你会玩了,如果不会,我们先教教你?”


    齐颂点点头:“会一些,但是玩得不精,牌技肯定不如你们好。”


    柔姐笑笑:“没事,会就行,打一圈试试,哪里不懂我们现场教学。”


    齐颂不慢不紧,应下。


    邀约的全部人到齐了,寒暄一阵,之后就是继续玩牌、唠嗑,好友约局不讲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形式,又不是谈生意,一般咋随意咋来。


    容因是唯一没找刚来的那几个聊天的,她话少,不闹腾没啥存在感,虽然柔姐说是要给双方牵桥搭线,为她介绍对象,可这种事急不得,口头上讲两句就行了,更多的还是她们处,并不会强硬摁头她和对方一定见面就得成,或者被揶揄之类的。


    柔姐懂分寸,除了开场的介绍,其他的基本就是帮她们搭话,当个活跃气氛的中间人。


    “你们好像是见过了的,对吧,阿因你还有印象不。前两天齐齐找我问你,我还挺惊讶,真不知道你俩已经认识了。”柔姐说,转头忽然提出。


    容因一头雾水,记不得有这回事,被这么一问,脑海里快速回忆,有点子发懵。


    不过显然柔姐不是真的要她回忆起这事,只是为了避免尴尬,变相提个醒,而后添道:“希云他们这次搞项目也多亏了齐齐在中间帮忙,那天你们到温总那里庆祝,我原本要去的,可当天有工作要处理出不来,可惜错过了。”


    被这么一提示,容因抬眼望望齐颂,隐约是有了点眼熟,思索半晌,乍然想起好像是在尚都酒吧那里见过。


    但是那天由于与其他人不咋熟,容因全程都和乔言待一起,极少跟外人交流,她模糊记得齐颂当时似乎也是从头到尾都单独坐斜对面的酒桌,寡言少语的,没记错的话,她们直到结束都没搭过一句话,难怪会对她毫无印象。


    当着本尊的面,容因不会说她们实际上一个字都没讲过这事,打出一张牌,坦然自若:“是你啊,不好意思,先前没太注意。”


    齐颂是个温柔性子,说事做人蛮有水平,不会教人难堪,轻声回:“是我冒昧了才是,擅自找柔姐打听,打扰你了。”


    容因说:“没有,不至于到那程度。”


    齐颂细心,帮她摸了张牌,不多聊这个,转开话题讲别的:“容小姐是本地人?”


    容因接:“是,你呢?”


    齐颂说:“我也是。”


    柔姐乐呵插话:“都是本地的,那我以后多找你俩出来聚聚,打牌可就不愁人少了。”


    齐颂长得好看,浓颜系,大眼高鼻轮廓分明,五官立体深邃,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美女一个,她比容因小一年,才28岁,绝对算得上年轻有为,学历高家境殷实,最重要的是,她也公开出柜了的,且家庭环境相当开明。


    先前只顾着别人去了,容因此时才正眼打量起她,平心而论,的确是有颜又出色,放人堆里都是拔尖儿的佼佼者。


    柔姐这次可不是乱牵线,换成别的人,柔姐可不管这个,也是琢磨着既然齐颂都开口找上来了,容因目前还单身,同性恋是性少数群体,一个圈子里能凑一对各方面都般配的更是少之又少,帮一把何乐而不为。


    容因和齐颂还算聊得来,进展比柔姐想的更顺遂。


    另外桌的人方才都听见了柔姐讲的那些,这会儿大家不打搅这边,要么打自己的牌,要么吃东西,刻意不多关注她们,以免尴尬。


    隔了一张桌子的温如玉慢慢摸牌,面上的神情不显,输两把赢一把,眼看现在这圈还要继续输。


    吴林语故意给她喂牌,打了张二条,她像是看不见,没要,反手打一张四筒出去。恰好吴林语糊四筒,但不愿让她再输,吴林语选择拆牌乱打,摸一张随便丢张幺鸡出去。


    小陈和万万胜负心重,俩男生粗枝大叶,感知不到她们的拧巴与场内别样的流动暗涌,万万歪头偷瞄温如玉的牌,悄咪咪瞅清了,发现温如玉刚刚竟然不要吴林语的牌,立时一惊一乍,好似撞破了了不得的秘密,憋都憋不住。


    “如玉姐你们干啥呢,这不该赢了吗,你咋还给林语姐放水,上一把我打的牌你就吃,这一把林语姐你就放过了,不带这么明目张胆偏心的,太过分了啊。”


    万万嗓门儿大,张嘴跟嚷嚷似的,搞得全场都能听见。


    温如玉不辩解,更不好说什么,头也不抬再次摸牌:“你打你的,别管我。”


    万万半边身子都凑上去:“咋就不给我喂一张呢,我看看。”一个不小心余光再瞥见一旁的吴林语,他更加瞪大眼,不可置信,“老天,林语姐你干嘛也这样,你俩相互喂牌帮忙,等于你俩加起来打我们,不行不行,这不公平!”


    经过万万的闹腾,但凡长了耳朵都听得一清二楚,想不注意这儿的动向都难。


    容因不由自主望了下斜后边,温如玉坐的位置不偏不倚和她背对,瞧不见对方的样子,一回头只能看到吴林语抿了抿唇,尤其拘束,有些脸热内向。


    任江敏帮温如玉解围:“你小子行了,吵啥吵,心里没点数,你和吴老师能比吗,都不是一个量级的,少自取其辱,小心待会儿温总找你算账,差不多得了。”


    万万直男,听不出任江敏话里的含义,他眼神有毛病,脑子更不会往那方面琢磨,没觉着吴林语哪儿不同了,认定她们是作弊。


    旁观的大家好笑,榆木脑袋不开窍没办法,跟小屁孩讲不通,任江敏提出让他们换桌,别没眼色当傻子瞎搅和。


    万万摸摸鼻头,硬气说:“换换换,如玉姐她们联手,再这样我们得输一整晚,我才不干。”


    一众大姐姐愿意跟他们换,打牌就是图个放松,她们都不较真。


    这时其它两桌正在打,只有容因她们这桌刚结束,柔姐有度量,眼瞅着容因和齐颂已经熟络起来,寻思着两两组队简直合适,因而主动起身拉着另外那个朋友,开口拦住万万,她们过去,然后做主把温如玉和吴林语换到这边。


    不多时,甭管她们四个当事的愿意与否,周围人生生把她们凑成一桌。


    吴林语坐在了容因对面,而温如玉,柔姐果断把她推到容因右手边的位子,还叮嘱容因:“阿因,后面你照顾大家一点,吴老师和温总就交给你了啊。”


    容因淡然,眼神都未曾匀一个给面前的两位,应道:“行。”


    第23章


    暗涌流动


    牌局继续。


    又换了一次人,可不耽误砌牌的功夫,容因无所谓,齐颂更是没意见,侍应生麻利帮着那两位把东西也换过来,包,还有手机,吴林语亲和,平易近人,对侍应生道谢:“谢谢,我们自己来就行。”


    打牌必定伴随着喝茶,趁着她们前脚落座,先到这一桌的齐颂顺手就给容因的杯子把水满上,期间侍应生来帮忙,她还拦了下,说;“等一下。”


    给容因倒好了,再把壶还给侍应生,侍应生再去给另外两个倒满。


    吴林语先打破僵局,问了一嘴:“那现在是怎么打,按照哪一种来?”


    不同地方的麻将规则有所差别,她们各自会的规则不一定相同,齐颂这个牌场新人只懂一种,肯定是打本地麻将。


    今晚的麻将打得小,这边是正规会所,不允许赌大的,牌桌上不能摆现金,都是用会所提供的点纸卡片,等打完了一并清算再手机转账就行。


    一共是两百张点纸卡片,每家五十张,对应的数额分别是1、5、10、50、100各十张,吴林语整理分堆摞齐,第一个发给温如玉,再是自己、齐颂,最后是容因。


    接过点纸卡片,容因收着搁面前,骰子一扔,扔到自己头一个拿牌,不啰嗦直接就拿。


    第一圈四个人都尤为安静,除了吴林语和齐颂开始讲的那些话,之后就没啥声儿了。


    温如玉打了张五条,齐颂推到两张:“碰。”


    吴林语接着打,齐颂还是:“碰。”


    轮到容因,一出牌就被吴林语截断:“我也碰。”


    今晚的好运似乎变得差了,开局就水逆,容因这一圈打得挺不咋样,牌很烂,要啥没啥,出哪张牌啊就给人家送哪张牌。


    吴林语运气极佳,原先在另外那桌就是赢多输少,到了这边第一圈是她最先赢牌,容因随意打了张牌出去,吴林语当场就胡了,赢得相当轻松简单。


    胡完各家推倒剩下的牌面,齐颂侧身看看容因的,她的确牌技不精,瞅见容因这幅烂牌还问了两句,有些好奇。


    “这样是几番?”齐颂挨近容因那边,看向吴林语的牌,“两番,还是一番,没有杠牌,是一番对不?”


    齐颂算得不完全正确,但是是对的,容因颔首:“嗯,一番。”


    “等于一个点。”


    “对。”


    “有杠翻一番?”


    容因蛮耐心,原先柔姐其实已经大概教过齐颂一次了,可牌面变化不单是那些,眼下齐颂哪儿不懂,便全都问她,容因就着现在这局例举演示,告诉齐颂这种该怎么算。齐颂大致明了,极其自然地帮容因把输掉的卡片递给旁边的吴林语。


    吴林语顺势问齐颂:“你以前不是不会打牌,什么时候学会的,齐老校长教的吗?”


    齐颂说:“差不多,爷爷他们现在退休了,每天待家里闲得慌,有时候没事就打打牌,找不到人我就陪他们打。”


    齐院长,齐颂的爷爷,A城科大曾经的校长,已经退休好些年了,出于种种缘故,吴林语偶尔会去齐家拜访这位老前辈,因而对齐家的一些情况还是挺了解。


    因着有能聊的,她们讲了些家常的,多是吴林语在搭话,齐颂有问必答,她们的聊天多是围绕着双方的家庭,有时会提到温如玉,把那人也拉进去,少数时候才是齐颂捎带问容因一两句。


    柔姐的担忧显然多虑了,三个熟人相聚,哪里还需要容因照顾,相比之下容因反而才是不合群的那个,显得怪多余的。


    吴林语对齐颂说:“所以你这几年是不准备再出去了,留在A城要长期定下来了。”


    齐颂含糊回:“目前来看多半是,还不确定,等一两年再看了,先不急。”


    “你回来了,最高兴的肯定是齐老校长他们,老听他们念起你,天天都想。”


    “那你呢,已经全定了。”


    “是,后面就待这边了,不出去了。A城挺好的,这边有我想要的一切,国外的生活不适合我,总有种距离感,还是亲切些。”


    “原先我爷爷他们还说,你不回来了。”


    吴林语莞尔,摸牌,看了下温如玉,一眼又收起视线,意有所指:“三年前是这么打算,但还是放不下这里,身边的……所有人都在A城,走不了。”


    齐颂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不懂,顺着讲了些别的——容因所不知道的,譬如吴林语在国外的成就,那边开出极好的条件挽留她,若是吴林语能留在外面,绝对比回A城当老师强多了,但吴林语为了回国都放弃了,毅然决然选择前景显然更差一截的A城,而且还是回来进A大当老师。


    讲这些倒不是有意透露吴林语的隐私,而是事实,当然,齐颂没明着说,仅仅问了下。齐颂和吴林语实际上不是特别熟悉,她们更多的交际来自于长辈,以上都是从齐老校长那里得知的,吴林语的优秀有目共睹,当初是吴林语自己说过不回来了,如今她回国发展也在其他人的意料之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们只是讲讲日常,对面的容因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隐密,吴林语口中的放不下指的什么,不言而喻,回国是为了谁显而易见。


    就差把名字报出来了,眼睛不瞎都看到了。


    不是温如玉还能有哪个?


    吴林语少有地同容因搭话,没头没尾问:“容小姐一直都待在A城,没出去过?”


    容因兀自理牌,闻言,抬抬头,脸上波澜不惊:“差不多,基本上都在这边,很少出国。”


    “这样。”吴林语了然,“还以为容小姐你也是在外面读上的学。”


    容因坦然回答:“我学历比较低,只上了本科,成绩一般,不如你们拔尖,只在A大读了个没啥用的专业,没出过国。”


    一番话全是实话,但讲出来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容因绝对没有半点那意思,然而结合前后的场景,莫名针对性很强,像是在回击先前吴林语和齐颂的那些对答,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阴阳怪气。


    吴林语面上一僵,没料到她这么直白,甚至是很不礼貌,本就不达眼底的笑意更加浮于表面,怔了怔,下不来台。


    容因心直口快,感受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了,看见她这个样子,旋即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吴林语勉强压着情绪,维持体面:“没有没有,哪里会,是我话太多,可能越线了。”


    还是给人两分面子,容因又说:“当时条件不太行,因为很多原因就没继续读了,我真不是那块料,跟你们不一样。”


    越解释越奇怪,多说的这句听着更不对味,非但没给成面子,反倒像在内涵人家装阔。


    赶忙打住,容因住嘴了,省得越抹越黑,搞得愈发怪异。


    吴林语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愣是隐忍着,片刻,依然强行扯起嘴角:“容小姐真会开玩笑,你都开店了,事业有成,哪里还是没条件,太谦虚了。”


    没再解释,容因心思都放回牌面上,专注玩牌。


    自始至终都不咋吭声的温如玉往这边瞥了下,破天荒插话,轻声说:“该谁打了,你们都不出牌,齐颂,是不是到你了?”


    齐颂说:“是该我了,马上。三筒。”


    几圈下来,容因一局都没赢,尽是输,吴林语赢得最多,其次是齐颂,温如玉则不输不赢,面前的那堆点纸卡片一张都没动过,整整齐齐码在那里,仿佛牌局中只有她们三个在打,她没参与一样。


    打了二十分钟,温如玉终于输了第一把,还是齐颂赢走的。


    围观的一位朋友笑了笑,揶揄:“哎哟,温总可算是输了一把了,吴老师你这下护不住了吧,你老是赢阿因的,这回齐颂帮阿因出口恶气了。”


    温如玉还未辩解,吴林语先回道:“我们又不是一直赢容小姐的,齐颂赢我好多次了。”


    朋友没轻没重,还是讲玩笑话:“行行行,知道了,说不得温总,吴老师你就护着,牌要让她,说都不能说了。”


    一众人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这儿,好几位跟着笑,被逗乐。


    容因扫视了半圈,没啥感触,等洗完牌玩下一把。


    “六条。”


    “圆饼。”


    ……


    容因这把终于时来运转,牌面好起来了,摸起一张牌砌上时,桌子底下,右边突然踢了她一下,力道很轻,似是无意碰到。


    手上一滞,容因捏住牌,还没找牌打出去,又被轻轻一踢。


    第24章牌桌上下的较劲


    容因今晚穿的一字领针织上衣搭配同套的阔腿裤,踩了双杏色的尖头软皮单鞋,细跟只有三四厘米,不高,是前半部分包头的款式,后半部分只靠窄窄的细绑带维系,对方第一次踢到了她的小腿,第二次则是脚背侧面。


    某人穿的也是单鞋,可不是尖头的,款式不同,碰上来一点不痛,反而有点痒。


    第二次挨到后,对方就抵着她的脚了,没收回去,好似感受不到这边的身体变化,心安理得就那么往这边挤。


    容因眸光低垂,桌子挡住了下方的光景,什么都看不见。


    此时周围其他人要么专注自己面前的牌局,要么围观台面上,没人注意到这里桌子底下的异常。


    僵了一瞬,容因面不改色,没表现出任何端倪,眼神放回牌面上,整个人风轻云淡,沉着朝左边挪了点,尽量不弄出动静,离旁边的触碰远一些。


    同时找到要打的牌,丢一张出去,游刃有余地应对。


    温如玉是下家,轮到她出牌了,接得倒挺快,立即跟上一张,一丝犹豫都没有,正常到好似她什么都没做,都是容因的错觉。


    容因唇角下压稍许,目光顺带经由这人脸上掠过,不做半秒钟停留,仅仅瞄一下,当没能从对面看出丁点不对劲,仿若真是无心之举,随后便专心打牌,没多在意。


    接下来还是正常打牌,适才那一下仅是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对面的吴林语打了二条,容因推倒两张牌:“碰。”


    这一局轮到吴林语的牌变差了,远不如先前的好,连着两次都被容因吃牌,吴林语明眸抬起,看着容因收走她刚打出去的那张,眼中的惬意不知不觉就减少了两分。


    连续赢惯了,现在不大适应反被吃牌,还是被容因压着。


    容因这会儿顾及不了别人的情绪,她的点纸卡片都输得不剩几张了,薄薄的一小部分与其他人的对比明显,这一局好不容易有要赢的趋势,她自是分毫不让,该吃牌就吃,硬是不手软。


    当再一次被她吃牌,吴林语扫了眼自己的牌,笑了笑:“容小姐这一把打得很不错,应该能赢了。”


    容因实诚,装作听不懂好赖,心大地回答:“那就借吴老师吉言了,希望吧。”


    “挺好的。”


    “嗯是。”


    一来一往没两句,真就印证了这份“吉言”,不多时容因还真赢了,胡的就是吴林语的牌。


    少有的赢了常胜的吴林语一把,难免引得周围的朋友侧身观看,几个中场换下来吃东西的围堵上来,凑过来瞅瞅这一把究竟怎么打的。


    中途下去接了个电话,这时正好闲着的任江敏挨上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说:“阿因你可以啊,竟然打得这么好,还以为你会输光,我刚还寻思你要输完了我来给你投注来着,看来这下是不用了。吴老师你这次输得有点多,我算算,十几番了这个?怕是后面好几把都不一定能赢回来咯。”


    齐颂紧随其后说:“好像十六番,我算错没有?”


    “阿因你自己算算。”


    邻桌最近的一姐姐转身,伸长脖子乐道:“哎哟,十六番,阿因你打的呀,看不出来你还能有这运气。”


    其余人跟瞅啥稀奇一般。


    “我看看,真的吗?”


    “诶,还真是。”


    “逆风翻盘这是,好难得。”


    大家七嘴八舌,本意是调侃容因今天运气不行,放眼全场目前来看输得最多的还是容因,赢一把可不就是翻身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容因吸引走,作为输家的吴林语自是就被晾在一边,莫名有种被架起来的尴尬。


    容因拦住任江敏,不让瞎咧咧了:“才赢一把,淡定点,其实没多少。”


    朋友们都是外向性子,没察觉到吴林语的细腻心思,反倒继续拿任江敏开玩笑:


    “就是就是,江敏你悠着点,你别把咱阿因的好运吓跑了,待会儿要是再输你脱不了责任啊。”


    “江敏你还说人家,你自己都没好到哪儿去,阿因的位子就是你让给她的,保不准是你的霉运传给阿因了。”


    “有道理呀,阿因,快找她赔钱,弥补损失。”


    任江敏不服气,把那些起哄打胡乱说的都堵回去:“去去去,你们别挑拨离间,跟我有啥关系,别破坏我和阿因的交情,少来,快打你们自己的牌,不要乱掺合。”


    如此拌嘴又招来一片欢声。


    吴林语将点纸卡片递给容因,愿赌服输,期间没啥话,默默把牌推倒,等着重新发牌。


    再一局,还是容因赢,自摸清一色,一下子吃三家。


    接着下一把,继续,容因平胡。


    首次赢后的第三把,温如玉输给容因。


    ……


    像是真逆风翻盘了,容因渐渐赢多输少,不到一个小时下来,输得最多的变成了温如玉,那人的卡点纸片以飞快的速度减少,直至输光最后一张。容因的筹码变多,成了厚厚的一小叠,虽比不上吴林语的多,可好歹比原先强多了。


    温如玉输成光杆司令了,吴林语第一个就要把自己的卡片分一大半给她,温如玉没要,反而找容因借,状似随口一说:“真拿了,待会儿容老板和齐齐真以为我们合伙打她俩,可就有理说不清了。卡片只是记个点数,不碍事,容老板这几轮手气好,估计还要再赢我不少,正好打完了也要清算转账,容老板借我点,到时候干脆一起转给你。”


    当着全场,容因不能不接,拒绝反倒显得心虚,让彼此都下不来台。


    知晓这人就是故意的,容因不动声色斜她一眼,和牌推下去,应下:“要多少你自己拿。”


    温如玉一点不客气,让拿就真拿,径直捎走大部分,仅给容因留了少许。


    “谢了。”


    “嗯。”


    “赢了到时候双倍还你。”


    “不用,是多少就多少。”


    “没关系,当给你分红,不然真误会我们给你俩做局了。”


    “……”


    “不过林语手气好是她的事,我手气也烂,能不能赢不一定,容老板你也看到了,别抱太大期望,不要混为一谈。”


    这话乍一听是在讲打牌,仔细一琢磨却别有深意,不单单是在撇清打牌的事。


    当她脑子进水,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容因将她的啰嗦视作耳旁风,吹吹就过了。


    另一方的吴林语则不然,旁观了全程,听到温如玉讲的脸色霎时就变了变,略微难看起来。


    好在这番说辞的含义只有当事的才能听明白,周围人没当回事,连齐颂也没上心。


    之后的几圈牌相对公平,各家都有输有赢,不再是容因一个人赢牌。


    温如玉自打过来坐下后,基本就是寡言少语的状态,但或许是输多了话也多起来了,竟有一搭没一搭跟齐颂开始聊起来了。


    从她们的谈话中,容因得知,原来今晚三人都是从齐颂家过来的,齐老院长正值端午节生日,老人家不爱兴排场,便只喊了一些老友以及与齐家关系亲近的客人前去喝喝茶,吃顿便饭。饭局八点前就结束了,多数人拜访完那边还要回去和家人团聚,于是早早就散场了,齐颂闲着没事干才跟着她们一共过来。


    一起出现纯属偶然,今年也是齐老院长头一回请客,温如玉等人不能不去。至于到这边来,实际上柔姐最开始只邀请了温如玉和两个小男生,齐颂和吴林语都是自己跟着来的,她们打电话那时柔姐才知道五个人都在。


    聊到齐老院长,自然会讲到一些别的,先前一直都是吴林语和齐颂在唠嗑,温如玉没咋吭声,这会儿温如玉反过来问齐颂一些有的没的,包括齐颂为何也回国了,做了和吴林语相同的选择,还谈到齐老院长的健康状况。


    齐颂坦诚相告:“爷爷年岁大了,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他时常念着我们,我在外面待着不能经常回来,有事不一定赶得及,我想着回A城这边也能好好发展,所以先回来试试,争取多在这边待久一些,陪老人家安享晚年。”


    温如玉颔首:“齐老院长的确放心不下你们,每次过去他都念叨,老是提你。”


    齐颂点点头:“他总是爱操心,对谁都放心不下。”


    讲到一半,无端端的,温如玉顺势谈到另一位老人,即吴董事,吴林语的亲爸。


    吴董事老来得女,对吴林语的关怀同样如此。


    温如玉像是犯抽了,提到她们聊过的,突然说:“嗯,你和林语一样,都放心不下家里。”


    话一出口,一块儿聊的齐颂还没觉得这讲得哪里不对,一旁的吴林语身形顿住,停下动作,明显被揭穿了谎言,原本粉饰好的太平砰地破碎,她对温如玉的做法感到不可置信,瞳孔都微微紧缩,定格在那里。


    温如玉还说:“吴伯前两年生了场大病,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林语一直都担心,干脆就转回来了。”


    一再的解释很是刻意,为了澄清别人的误会。


    齐颂他们听第一句时还没啥感觉,未深想,等到她说完第二句,必然都领会了。齐颂愣住,不自觉看向吴林语,随后像是顿悟明白了,明着没表现出来,打圆场模棱两可回了声:“原来如此,那也是,为了家人蛮好的,机会以后还会有的。”


    夹在中间位置的容因将全部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更是懂得个中深意,心知肚明温如玉究竟是在解释给谁听。


    望见脸色发白的吴林语,容因浓睫半垂,打断她们,沉声对温如玉说:“快点拿牌,该你了,别耽搁时间。”


    第25章


    正儿八经的情敌


    过后的局面相当诡异,话语戛然而止,空气中都透露出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古怪。


    围观的朋友们这会儿早已四散开,少了任江敏他们的调侃解围,场面逐渐僵持不下。


    吴林语有意无意看了温如玉好一会儿,明眸中的错愕久久压不下去,不相信温如玉方才的行径,不大能接受这样的难堪,她摸牌时手指的骨节都紧曲着,力道不自觉变重,动作也相对较慢,每一轮拿牌都缓半拍。


    下家的温如玉脸上平稳,更多的是无动于衷。


    吴林语轻咬了下唇角,眼里的情绪颇为复杂。


    新的一局吴林语输得尤为惨烈,心不在牌面上了,齐颂连着碰了她三次,还杠了两次,明明前脚被别人吃了牌,结果后脚就跟忘了似的,又白送一张,原本蛮不错的底牌被打得稀烂,可谓不忍直视。


    察觉出她的走神,齐颂都没好追着她吃牌了,可惜吴林语着实是慌乱了阵脚,再也没有起先的气势,兵败如山倒,放她一马她都不领情,转头还是再送一张牌。


    这样打牌怪没劲儿的,搞得不相干的人都蛮别扭,齐颂让了两次就不再继续让了,最终胡她一把。


    这一把比输给容因那局都惨多了,没得比,齐颂收下点纸卡片了,虽无心掺和进她们的事端中,可念在同门的份儿上仍迂回关心:“师姐,你脸色不太好,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问这话的本意是帮忙给个台阶,让吴林语停下来缓口气,调整好情绪,别在这里搞得大家都收不了场,即使周围柔姐他们并未听出这边的端倪,可到底是在外边,事情的起因在于她本身,牌桌上还有容因呢,多多少少还是应该控制一下。


    但齐颂的好心再度不受待见,吴林语听不进去,坚持守这儿。


    “没,不用休息,继续打吧。”


    然而心神不宁的状态下哪可能打好牌,底牌再厉害,玩到终局依旧是烂尾收场。


    吴林语今晚该赢的,起码打到最后她理应是四个人里最大的赢家,但一番转折下来,心态波动过大,全程光顾着与牌局无关的方面去了,因此稳赢的局势飞快逆转,渐渐地,输的多,赢的少,一个小时不到,她那一摞厚厚的卡片输得精光,一张都没剩下。


    容因不知不觉就完全回本了,还多赚了一部分,见此情形匀一叠卡片要借给她,但手上还没行动,吴林语像是先一步清楚了她的想法,当即找齐颂借。


    放在卡片上的手收回去,容因不擅长热脸贴冷屁股,人家不情愿就算了,不强求。


    齐颂爽快借给吴林语,给了一大半,宽慰说:“师姐你随便拿就是,玩个牌而已,别较真儿。”


    吴林语说:“钱我转你微信上。”


    “不着急,打完再看。”


    吴林语当面一手借卡片,一手转账,全然不拖泥带水,与容因和*温如玉先前的行为对比鲜明。


    容因她们瞧着,齐颂反倒是最不自在的那个,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拧巴得很。


    借了卡片后也未能翻盘,结果仍一样,不会有丝毫改变。


    ——只是先下桌的却不是吴林语,输家最后留在了这边,最先退出的是容因。


    早都回本了,容因不想再打了,没意思,无聊。


    “我去抽根烟,你们打着,待会儿再回来。”容因假借要出去,拿起包里的烟盒子晃了晃,抓起打火机抄兜里一起,以此冲她们示意是真的去抽烟,并把到处晃荡观牌的任江敏喊回来,把位子最先的主人叫来坐镇,“江敏,你要不陪吴老师她们打两把,或者有其他人想到这里不,我到楼下去一趟,烟味儿重,里边不透气,怕熏着你们。”


    任江敏闻言兴冲冲就来了,蒙在鼓里浑然不知,正手痒得不行,找不到空的位子,这边三缺一简直就是天降机会。


    “马上,我来我来,都别跟我抢,我来帮阿因打。”任江敏笑呵呵,端着暖乎的茶杯赶紧占座位,对容因保证,“你去吧,别赶时间,抽完了再回来,卡片留给我,赢了输了都算你的啊。”


    容因无所谓,本来就完全不在乎这点钱的,输赢都随便,她应了声,拿着烟就出去了。


    桌上的温如玉动也不动,向后靠着座椅,手中捏着一张麻将,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


    吴林语一语不发,待任江敏都坐下了,施施然望向门口。这时容因已经出去,背影都看不见了。


    齐颂心眼儿最少,因为对所有人都不是特别了解,其实也没搞懂温如玉和吴林语之间的问题,她就是单纯当和事佬,顺路打个牌罢了。容因下去了,齐颂仅是多看了眼,真以为她是下去抽烟的,更多的是有点子讶然,不清楚容因还会这个。


    女人们的聚会总是一团和气,干净清新,很少有人会在封闭的包间里吞云吐雾,使得不抽烟的朋友难受。在场的没一个在屋里面抽烟的,下楼单独去抽的也没有,容因是第一个,也是独一份的那一个。


    牌局上少一个人影响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牌桌上很快热起来,任江敏大剌剌,让侍应生送点吃的放她们这张桌子。


    “大半夜打牌都给整饿了,柔姐还说晚点去吃夜宵,我看这都几点了,还吃啥,没得吃了。打牌打牌,吃点这边的东西垫巴两口,夜宵有没有着落还不一定呢。”


    那边的柔姐听到了任江敏的吐槽,好笑:“就数你能叭叭,还能少得了你吃的,肯定要去,今晚我全包,你现在吃多了要是到时候撑不下,那就是不给我面子,小心我跟你算账。”


    “哎哟,这么凶呀?”


    “你说呢?”


    “我说笑的,柔姐你别当真。”


    “那不成,必须吃,到时你们都得吃,谁都不准提前走。”


    “别啊,放过我们打工党,明儿还上班的。”


    楼上的打闹欢愉传不到楼下,端午夜里的风阴冷,会所大门口的路边凉飕飕,容因到会所旁的拐角处站着,风一吹,她掖了掖衣角,今晚稍微降温了几度,穿得有点少了。


    打火机没汽了,点不着,摁好几下都徒劳,火星子都点不着。


    真是有够倒霉的。


    烟都拿出来了,没火只能放回去,她无可奈何,只能不抽了。


    本身就没烟瘾,不抽也行的,并非一定得抽两口,下来不过是厌烦上面的氛围,没心情陪那两位上演你进我退的戏码,死皮赖脸坐旁边当npc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无论她们是真是假,有什么内情或误会之类,她实际上不感兴趣,没闲心管那么多。


    她和温如玉还没到那个程度,差远了。


    两人目前的关系进展顶多是床友,不涉及其他的,上次温如玉解释清楚自己是单身就行了,多的委实没必要,尤其是今晚这一出。


    毕竟如果哪一方有新的接触人选了,或是要中途退出,两方即刻就能断开,不会再有过多的纠缠,容因没兴致去探究温如玉的全部生活,尤其是这部分理不清的乱麻,那不在她们的往来范围内。


    揉捏两下烟盒,容因瞧着远处的店铺,抽不了烟,于是改成玩手机,划拉几下看一看。


    在下边待着总比上去当“坏人”强,好歹落个清净,处境自在一些。


    独自站拐角处十来分钟,楼上的朋友们忙着打牌,谁都不下来找,容因迟疑要不要找个理由先撤了,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看样子聚会一时半会儿不会散场,吴林语她们多半要待到临结束了才走,与其留这边碍事不痛快,不如早些回去,明早店里还要开门营业,节假日后一般咖啡店的订单量会上涨,得早起干活儿的。


    琢磨一番,把手机丢回兜里,转头毅然决定上去知会一声就回去。


    而转身,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迎面撞见,容因顿住,对方随后出声,唤了下:“容小姐。”


    齐颂下来了,离她两三米远。


    容因抬眼,对上这位,半晌,才回:“齐老师。”


    齐颂走近,挺亲和:“叫名字就行。”


    下意识收起烟盒,藏在身后,容因问:“不打牌了吗,怎么到底下来了?”


    齐颂柔声说:“跟你一样,到路边透口气,歇一会儿。”


    “还以为你也要走了。”容因顺口接道。


    听到“也”字,齐颂心里了然,不接这句,看向她背后,表示:“你抽你的,我不介意,没事。”


    容因将手顺回来,不藏了。


    “不抽了,没火,算了。”


    齐颂说:“我不抽这个,不然可以借你。”


    “没关系。”


    “早知道在上边找人拿一个了。”


    她们今天是第二次见面,到现在还是一点不熟,加上柔姐提的介绍对象那事,此时双方都较为内敛含蓄,不大放得开。


    碰上了就随意聊会儿,当是新的朋友,其实双方各自都还没那样的心思。


    齐颂向容因道歉,因着私下向柔姐打听她了:“当时认识的人少,周希云讲柔姐跟你比较熟,所以就找她问你了。”


    容因不是很在乎这个,坦荡说:“又不是大事,犯不着,没什么的。”


    “怕你介意,太冒昧了。”


    “还好。”


    “没给你添麻烦就行。”


    “不至于。”


    她们站角落里,容因步子还未迈出去,齐颂主动到她身边,有风度地拉开约莫小臂远的距离,不教她反感。


    ——同时的会所二楼,包间里。


    温如玉靠在窗边,从这里能看清下方大门口周边的部分地方,她的余光落到了并肩站着的两个人身上,由上往下看,视角差的缘故,这边瞧见的场景是她俩离得近,相谈甚欢,彼此貌似十分合拍。


    第26章“看上了?”


    会所大门里泄出的光将这一边都蒙上氤氲薄色,浅黄爬满后方的矮墙,容因和齐颂顺势漫无目的地闲谈,难得今晚有个能说上两句的了,便慢慢消磨时间。


    齐颂远看着街对面,轻缓向她吐露一句:“里面太闷了,不是很习惯。”


    额前的发丝被风吹起,容因说:“你和她们才认识,以后相处久了就不会了。”


    “倒也是,确实。”


    “柔姐和江敏喜欢开玩笑,她们有时候会乱讲话,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她俩蛮好的。”


    “你第一次来,大家是会热情些。”


    “嗯,我只是觉得……”齐颂欲言又止,话未出口自觉当面讲出来不合适,咽回去,改口,“你下来了,吴老师她们后面也没玩了,没有熟人,有点子怪怪的。”


    容因对自己出来后上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听到另外两人也不打牌了,略感意外,但也仅此为止,没别的感受。


    “最后谁赢了,江敏还在不?”


    以为她至少会问两句有关吴林语她们的,孰知没有,结果是真的一点不在意,齐颂早已看出来她们三个哪里不对劲,当时没好直接问,现下讲得更是委婉。容因的回话倒显得她的猜测是误解,想多了。


    齐颂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性格,实际上与温如玉、吴林语的交情也就那么回事,没到非常要好的程度,眼下容因都这么讲了,她索性就当是什么都未发觉,顺着说:“任小姐还在,就剩她一个了,也是她赢得多些,温总连输了几次。”


    相互都知趣,尽可能不提牌桌上的那一出,佯作若无其事,转而聊起轻松的、有共通点的方面。


    齐颂极有沟通交流的能力,三言两句就消散掉二人间的疏离,自然而然地说:“我也是A大出来的,原先也在那边读书。”


    容因讲:“你不是出国留学的吗?”


    “那是后来了,大学第一年是在国内读的。”


    “还以为你从小就出去了。”


    齐颂喊吴林语师姐,容因还寻思她和吴林语一样,高中毕业就出国深造了。


    “没有,差远了,我小时候自制力不太行,家里担心,不让太小就到外面去了。”


    “老一辈都有这样的顾虑,难免的。”


    “是,我出去了都还是经常念叨,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有空就飞过去监督,怕我不学好。”齐颂自揭老底,以说笑的口吻,“那会儿还比较叛逆,总嫌他们烦,的确很不听话。”


    容因瞅她一眼:“看不出来,你不太像那样的人。”


    “那不是现在改邪归正了,回头是岸,这个岁数也不允许叛逆了。”


    “28岁其实还年轻,不大。”


    “但没那么自在了,很多时候不能再随心所欲。”


    “是有点。”


    齐颂又说:“你是不是比我小一届?”


    容因摇头:“不清楚。”


    齐颂自报家门,从哪一届,到具体的专业学院,还有哪一届的校长是哪位,统统都告知。容因年龄比她大一岁,可果真比她小一届,算下来齐颂反而是同校的前辈。


    “我上学年龄晚其他人一年左右,你比我小,还比我大一届,那你就是早一年入学了。”


    “应该是同一年入学可,但是我后面跳了一级。”


    “嗯。”


    “你呢,哪个专业的?”


    “机械。”


    “这才是真的看不出来。”


    “看起来不像是那块料?”


    “没,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现在从事的方面,跟机械不太沾边,很有……文艺情怀。”


    容因今晚难得笑一次,被所谓的文艺情怀逗乐:“可别了,我更不是那块料。”


    端午当晚的街道到处都是年轻人,马路对面不知何时支起了几个卖小吃的流动推车摊,好些人围上去买东西,充满烟火气的一幕与这边灯光璀璨却颇为冷清的场面对比鲜明。


    柔和的暖色在她们周身都镀上一层光晕,聊完有的没的了,齐颂才说:“今晚微信上找你的那个人,是我,你多半记不得了,我们是加了微信的。”


    容因晃神间还没回过味儿,脑海里俨然一丝印记都没留下,半晌,温吞转过弯儿了——今晚给她发微信消息的不止一个,包括柔姐、乔言她们有一大帮子,唯一没备注的陌生人只有一位,还被她屏蔽消息开免打扰了。


    毫无记忆自己何时加的人家,容因怔了怔,着实想不起来。


    齐颂帮她回忆:“我手机没电了,借你的用了一下,乔言让我们加的好友。”


    被稍微提醒,容因忽然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事。


    其实乔言和齐颂也不认识,当时之所以会让加好友,是周希云向齐颂介绍了她们,大家客套一番,齐颂说有机会要照顾卡法的生意,乔言那妮子当了真,自个儿手机不知丢哪儿了摸不到,于是赶紧趁着齐颂借用容因的手机后撮合两人加了好友,让齐颂一定别忘了有空就去她们店里坐坐,哪天要去了可以提前联系她们。


    容因压根没把那次相遇记在心里,老是走神,心不在场合上,离开酒吧后更是将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差点把人给删了。


    “原来是你,在楼上没认出来,不好意思。”容因一愣,后知后觉,“那天晚上外面的灯光太暗了,没看清楚……”


    齐颂插话:“别有负担,不需要解释那么多,还好了,本来咱们也没说上话,你不记得了很正常。”


    容因歉然,又笑了下:“哪天你来喝咖啡,给你免单,当我赔罪了。”


    齐颂应下:“好啊,那就谢谢你了,我可就真不客气了,有时间一定去。”


    这一处正对风口,原地干站着,久了还挺冷的,她们边聊天,边走到有树挡着的地方,身形双双被暗沉的树影笼罩。


    可能是对齐颂印象还不错,容因暂时压住了要中途离场的念头,来都来了,有个能说说话的也还行,再多待会儿都可以。


    时间过得很快,本是一支烟的功夫,理应不超过十分钟,可聊着聊着就半个多小时了,还是楼上的朋友打电话来问,让上去了。


    牌局提早结束,要换地方了,柔姐找她们呢,坚持大伙儿都去吃夜宵,没有天大的要紧事都不准离场。


    这大过节的,能约出来的多数都是自己独自在A城打拼,身边都没个亲人或伴的,柔姐是好心,管它什么节日,重要的是开心畅快,玩够了才准走。


    接完电话,容因侧身:“你还要上去不?”


    齐颂回:“去,还早,不着急回家。”


    她们一起返回,先后进门。


    走近楼梯间,到转角口,齐颂走在后面,前边的容因没注意路,迎头险些撞到人。


    “对不……”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可到一半便止住,容因望着对方,忽而没了下文。


    被撞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此时本该在包间里的温如玉。


    这人候在那里,杵在墙边,明显不是刚刚才下来,而是明显等了很久了。


    视线瞥过容因的脸,没看其他的,温如玉的眼神深沉,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容因心里有数,一下子就明了,这是故意在这里等着的,对上她的目光,下一瞬又别开脸,当是不懂。


    齐颂没想太多,真当碰巧遇到了,当即招呼一声:“温总。”


    温如玉应了声,不咸不淡。


    “怎么下来了,师姐她们呢,没跟你一块儿?”


    “还在上面。”


    “你要走了?”


    “不是。”


    齐颂表示要换场子了,一起去不。


    全程看都没看齐颂一眼,温如玉只关注一个人,继续漫不经心说:“要去。”


    话音刚落,楼上陆陆续续下来人了,柔姐和任江敏他们鱼贯而出,说笑着结伴下楼,到这里见到她们了,柔姐招招手:“刚还说你们来着,既然都在,省得再找了,正好就别上去了,走吧,开车吃宵夜去。”


    柔姐最先拉住容因,其次照应另外两个,到路边车子已经等着了,容因和她们分开坐车,早两分钟到约定的地点。


    吃夜宵的地儿是一处大排档,环境勉强,就是一露天苍蝇馆子,到那儿直接开餐,柔姐提前打电话预定了部分菜品,过去了大家爱吃啥再多点就是了。


    二十来个人一张大圆桌必然坐不下,到了是分成两张桌子,容因被安排到与齐颂挨着,吴林语她们是在另外那桌。


    任江敏他们一下车就直奔菜品区加餐,真不和柔姐见外,酒是容因只身去找老板现点,准备要两框啤酒和几瓶汽水果汁,刚走两步,身后响起声音。


    “看上了?”


    温如玉随在后边,开门见山问,语调淡淡的。


    第27章隐蔽角落里的不为人知


    大排档的菜品区安置在店铺屋里,烧烤架的炉子则处在街旁的树后,隔了二十几米,门口还有帘子挡着,她们此时位于光线昏沉的阴暗位置,这儿的动静很难被后边注意到。


    夹在两个地方中间,温如玉倒是挺会挑时机,找准了空档才跟上来。


    闻声,容因驻足,回头望向这人。


    “有事?”


    对她的莫名其妙听而不闻,容因在外面碰到温如玉的反应始终一如既往,以绝对点头之交且不沾边的态度,真就交情甚浅,当半个陌生人对待。


    温如玉跟了上来,直说:“看起来,你对她很满意。”


    容因斜她一下:“不关你的事。”


    温如玉接道:“我也没这么说,确实没关系,但问问还不行么。”


    “别在这里没事找事,闲得慌就去帮忙。”


    “所以是,还是不是?”


    容因懒得与之掰扯,默不作声往前,原本今晚心情就不咋样,这会儿更无心谈这些乱七八糟的。


    温如玉继续跟着:“问你话,又当作听不见了。”


    容因说:“我耳朵还没聋。”


    温如玉讲:“那就回答。”


    “你废话太多,很烦。”


    “有吗,我今晚好像也没说什么。”


    “不要老是阴魂不散。”


    “嗯,耽误你做事了。”


    “是有点。”


    “真是介绍对象?”


    “……”


    “讲话。”


    “神经。”


    “别老是骂人,说正经的。”


    完全不想搭理她,打了几个小时麻将,容因精力疲乏,没空纠缠这些,三两步找到老板,点完喝的再说。


    老板忙得热火朝天呢,面对一排烤串两只手不够用,这家店是夫妻档,员工就两个,都在后厨干活儿,现在点了喝的老板都顾不上,指着最边上的陈列柜,吆喝:“两位美女你们能自己拿一下不,或者我晚点空了再给你们上过去,我这腾不出手,麻烦你们担待点,小店今晚生意太好了,人手不够,真是对不住。”


    等老板忙完再拿得哪个时候了,容因干脆自己去搬,她个子高,卡法那边经常也是她搬东西上上下下,搬一小筐啤酒还凑合,两趟就搬完了。


    弯身要上手,还没摸到装酒的筐,温如玉将她拦下,不慢不紧:“她们点完菜还有一会儿,等等再过去。”


    容因的小臂被抓住,温如玉的指腹微凉,她不自觉往后缩,躲了躲。


    可惜没用,温如玉的力气不大,然而动作挺快,早有预判,拉着人朝更后方一拉,直接将她拽到陈列柜侧面,隐蔽角落的暗影中,同时避开店铺里边和前面老板的视角。


    这儿的前方正好有一块支起塑料布做掩护,不容易被注意到,处于光照之外的地界。


    容因防备不及,一不留神收不住向前栽倒的惯性,差点直直倒温如玉怀中,好在及时扯住了对方的衣角,稳住步子,扶住她的胳膊借力撑着。温如玉顺势接着她,稳当当站定。


    定住身形了,容因脑子都一片空白,分明也没啥,也不瞎担心会被发现端倪之类的,可这个举动太突兀,加之所处的角落黑沉沉的,难免被这冷不丁的明目张胆搞得心头一紧,人都慢了半拍。


    “你又要做什么?”


    容因压低声音,收紧手心,习惯性扫视一眼周边。


    幸亏这时候所有人都在专注别的事,谁都没瞧见这一幕。


    温如玉理所应当,挺心大:“她们还在拿菜,应该还有一会儿才出来,用不着这么紧张。”


    “放开。”


    “等一下。”


    “……”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两人此刻的姿势过于暧昧,身子贴合,容因的手夹在两人中,快碰到温如玉的胸口,温如玉用力搂着她的腰后,故意用力将她拉到跟前,不给远离的机会。


    因着突如其来的岔子,容因的气息都稍稍一滞,明显加重一点。


    眼下的场合着实“危险”,放在平时还能应对,但早先在会所容因可是被介绍对象的那个,即使那根本就是几句没准儿的话,可这回不一样,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容因心里忍不住跳了两下,力道随之加重些。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讲,声音压得更低。


    温如玉问:“还是怕被发现?”


    “能不能正常点。”


    “我也没怎么样。”


    “离远些,有事晚点再讲。”


    “晚点就该回去了。”


    这时只要有人从前边过来,往这儿走一截,立马就能发现她们的存在,更何况大排档存放酒水的地方就这一个,随时还会有其他客人同样来拿喝的,稍不留心,迟早被逮到。


    若是其他客人瞧见了还好,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如若是她们的哪个朋友,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容因推了下温如玉,但忌惮弄出声响,沉闷的四周宛如无形的桎梏,使得她不能像往常那样果决利落,束手束脚的,很是放不开。


    偏生温如玉成心招惹,非要在这种时候谈论不该说的,她不吭声,这人就不松手,隐隐有故意唱反调试探的意思,触及默认约定的那根线,不再恪守原先的界限。


    容因一时间忘了该有的回应,比如保持冷静,沉声呵斥一下,而温如玉实际并未做出太出格的行径,仅仅把手搭她身上了而已,光影外浅淡的白色因电流不足闪烁了两次,由明亮到黯淡,再增强一点。


    须臾,回过神了,要再开口,却真的来人了。


    登时赶忙停住。


    有人从后边走出来,脚步声渐近。


    容因一动不动,下意识扯住温如玉的衣服领口,等到隐约瞅见地下的影子了,才转开脸,侧侧身子,彻底融进黑暗中。


    相比之下,温如玉倒坦然,没有要闪躲的打算,一面护着她,一面偏头看。


    人确实是朝这边来的,但还没走近就改道了,不是朋友中的哪个,是另外的客人,一男的,吃完找老板买单去了。


    老板大声喊自己老婆来算账,边洒烧烤调料边冲客人说:“麻烦稍等,这就来。”


    老板娘不多时出来,麻利儿把账算清,还给抹了个零。客人最终没到饮品陈列柜这边,离开时走的相反的路,往另一边去了。


    响动远了,容因僵直的后背松懈下来,抓住温如玉的指节打开些,几乎快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落下。


    多大点场面,平常的气势不知丢哪儿了,怪没“出息”的。


    “你……”她再度轻推了把,想要赶快撇开这人,然而刚张嘴,不到半秒钟就遭到打断。


    “咦,阿因呢,人哪儿去了?”


    后面,一朋友好奇问,四下东瞅西看,到处找人。


    大家拿完菜了,先后回到桌边,桌子这里只有小陈和万万他们,人少,稀稀拉拉分开坐着,容因的消失因此尤为显眼,没一会儿就被最先发觉了。


    后两步出来的任江敏顺声瞧了瞧,也疑惑,立马接道:“她不是拿酒去了吗,还没回来?”


    那个朋友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了,对这边熟悉:“没看到啊,酒就在前边柜子里,几分钟了都,还没拿过来,是不是接电话或者干啥去了?”


    任江敏是行动派,当即就往那边走,去看看。


    相近的时刻,小陈万万俩小男生晚一点发现温如玉不在,他们适才没大上心,全神贯注打游戏来着,这下便也四处张望,找温如玉的踪影。


    吴林语是最后觉察到两人同时不在的,别的人不会因此起疑,她直觉最准,知晓她们多半是一起走开了,面上的神色刹那间就凝固了似的,比在会所的包间中更为难看。


    第28章真当是在偷情了……


    现在这个点儿正是大排档顾客最多的时段,所有桌子全满了,边侧空地上还有排队的客人,柔姐订的两张桌处于露天这一边相对靠里的位置,从那里穿过熙攘人群挤出来,还是蛮费劲。


    任江敏一面朝前,一面喊了两声,叫容因的名字,另外朋友紧随其后,跟着一块儿到外边。


    到陈列柜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任江敏找老板问了一嘴,有没有看到人,老板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闲工夫关注客人去哪儿了,先前容因到他面前拿酒时他都没空多看一下,这时也是忙着翻串,头也不抬地张口就说:“往回去了可能是,要么到别家店买东西了。”


    这回答没毛病,往常的客人中途离场基本就是这两件事,临时有事离开了,到周边的便利店或者奶茶店买饮料。


    “您自己打个电话问问,也可能是我记岔了,应该是,错不了。”老板还说,刷拉拉抓起一把小料洒开,抹油,炉子上滋啦明火猛地蹿起,吓得任江敏连忙后退两步,接着回头瞥见陈列柜那里,向那里走。


    由于角度的差异,火炉子附近没法儿瞧清塑料布后的情形,陈列柜薄弱的微光照着,乍一看后边隐约还是能显现出些微轮廓。


    任江敏起初并未在意,扫视过后继续找了找别的地方,譬如马路边,院墙的树后,再往前的路灯底下,以为容因也许真是做什么事去了,像打电话之类的,没找到再折回来,重新注意起塑料布后方。


    疑惑打量两眼,任江敏暗自寻思,慢慢走上前。


    一步,两步……越来越接近,塑料布后边的轮廓逐渐清晰,显现出内里藏起的隐秘。


    朋友跟上来,一并上去。


    到塑料布前,拂开,哗啦—


    却是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远处看到的轮廓不过是塑料布投下的阴影,视觉错差罢了。不仅是这儿,放眼四下,除了旁边堆起来比人还高的空啤酒瓶和筐,其余啥都没有。


    任江敏霎时松了口气,吓了一跳。


    “还好不是,吓得我,还以为人倒这儿了。”任江敏惯会脑补,一颗心险些提到嗓子眼儿。


    朋友好笑:“当你看啥呢,真是,瞎想什么,行了,多半是走哪儿去了,还是打个电话得了,咱俩这胡乱转悠忙活,自己吓自己,整得我都紧张死了。这大马路边上,人又多,哪能出事,走吧,我回去拿手机,刚着急过来给忘了拿上了。”


    任江敏说:“我也没带手机,走走走,赶紧打电话。”


    讲完,俩胆儿小的急性子原路返回,行动倒是飞快。


    而同一时间,由三四排成筐堆摞的空酒瓶墙后,站在那里的两个人稍微放松,拉直的神经勉强没那么紧绷了。


    应该说是,容因缓了口气,压在她跟前的某人面不改色,全程不见分毫担心,老神在在的,甚至刚刚还有心情把手摸到她肩胛骨上,顺着她中间的那截骨头轻轻向下游移,此时脚步声渐远,容因怕弄出响动导致任江敏她们返回,掀起眼皮子对上这位散漫悠闲的脸,反手捉住她故作妄为的手腕,用力捏着。


    温如玉挺能忍疼,面色都未曾变一下,还有心情勾勾嘴角,笑了笑。


    “别得寸进尺。”容因说,压着嗓音。


    温如玉抵在她身前,双方的唇又快碰到一起,只要她稍稍再往前一点就能随时触及,可又堪堪不越过最后的阻隔,始终老实停在界线里边。


    “这么绝情……”温如玉小声说,呵气如兰,“刚才要不是我拉你过来,早被发现了,那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不跟着也不会有这些事。”容因说,拍她胳膊一下,没太使劲。


    温如玉厚脸皮:“嗯是,都怪我。”


    愈发不想理她,容因扭开脸,再望向任江敏她们离开的方向,确认人都回去了,把对方推开,


    “回去了,菜应该拿好了。”


    言讫,转身就走,终是冷静下来了,恢复原有的理智。


    温如玉杵着不动如山,看着她,脚都没抬一下。


    察觉到这人石头似的定在那儿,容因懒得管,随便她,两人一起回去也不太行,分开走正好,更加不会引起怀疑。


    只是仅走出两步远,温如玉喊住她,悠悠的。


    “所以现在是,真当和我在偷情了……”.


    桌上。


    任江敏她们回去了,找到手机,第一时间就要给容因打电话。


    招呼完大家的柔姐问:“还没找到,嗐,菜都上来了,人哪儿去了,也不吱个声儿。”


    任江敏找出容因的号码,拨通,开始铃响。柔姐操心,等不及电话接通,立马就要自个儿也去转一圈。


    “怎么没人接?”任江敏前脚拧眉嘀咕,后一秒抬头就看见了烧烤炉旁的身影,定睛看清了,招招手,并拉住柔姐:“阿因!那儿呢,柔姐你坐着,那里不就是吗,哎哟真是,可算回来了。”


    容因先出现,搬了一箱啤酒,任江敏立即上去迎接,帮着抬箱子,见面就问:“哪儿去了你,给我们一通好找,打电话也不接,急死人了都。”


    “手机静音了,没听到。”容因解释,面上不起半点波澜,讲得跟真的一样,对大家致歉,“不好意思,刚拿酒去了,顺便找个地方抽烟,没太注意。”


    柔姐大姐头热心肠,指挥两个小男生去搬剩下的酒水,往她后面瞅瞅,不解:“咋就你一个人,温总呢,不是跟你一起?”


    “没,我自己去的,她不和我一块儿,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不在这边,做什么去了吗?”


    容因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硬是没磕巴半个字,不露任何破绽。


    柔姐和任江敏等人都信了,对此当真,唯独还干坐着的吴林语定定看着,视线落在容因脸上,唇角的弧度更平直了,强压着情绪,似是看穿了真相。


    “不晓得,也给温总打个电话吧。”任江敏接道,“应该也是有点啥事。”


    小陈万万他们这才惊觉要打电话找人,纷纷抓起手机。


    温如玉的电话能打通,铃响两秒就接了。


    手机没开扩音,听不见对面说的话,万万挂断电话了,对众人讲:“买东西去了,马上回来。”


    “买啥东西?”


    “不清楚。”


    “估计是饮料吧。”


    “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跑那么远做什么。”


    几分钟后,温如玉姗姗出现,拎着几袋子卤味,还有些大排档买不到的东西。她比容因还轻飘飘,仿若真是去买东西了,回来了把东西分给大家,率先问:“怎么都坐着不动筷子,人都齐了,还光坐着干什么。”


    柔姐上去接袋子:“正找你呢,你倒是回来得凑巧,正合适。”


    “我看街对面有卖这个的,过去转了下。”


    其余人都喜欢卤味,见到袋子里的东西,挨个儿*凑上来拿。既然两个人都没事,那就顺利放下心,可以开动了。


    因着加菜离桌,以及她们的短暂“消失”,原本安排好的座位早乱了,大伙儿没那么多讲究,到哪个位子就坐哪个,方便就成。


    搬完酒回来的俩男生坐到了吴林语旁边,把原本属于温如玉的位子挤到外头来了,而任江敏趁着递东西的间隙一时没想起来座位的事,顺势就挑最近的位子坐下,从隔壁桌换到这边。


    这一张桌坐满了,温如玉只能坐隔壁去,隔壁桌还剩容因身边有位子,还是右手边。


    看到温如玉要换桌,任江敏起来让座:“我这记性,竟然坐错了,怎么到这儿来了,温总你来你来,我们换一个。”


    温如玉挺周到,已经到隔壁了,让任江敏坐就是了,没必要,在哪边吃都一样。


    任江敏自觉当电灯泡了,坚持要换回来,还是柔姐打住她们:“算了,随便坐吧,都差不多的。”


    隔壁容因身边,齐颂仍是坐在原定的位子,容因的左边,温如玉径直到右边坐下,简直不要太自然。


    容因平静,自持克制,即使明白某人就是故意的,脸上仍旧风轻云淡,似是感觉不出来。


    大排档的菜色偏重口,油多鲜香,海鲜都是现杀的,做了许多种口味,还有几样江湖菜,烤串晚些时候上来,用树枝串起来的肉块烤出来更有滋味,带着股清香气。


    打了半晚上麻将,半夜吃点烧烤着实是享受,今儿少了乔言带动气氛,任江敏担起了热场子的主要责任,两杯黄汤下肚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在那一桌吃几口就跑来这边敬酒。


    容因没咋吃东西,不饿,对这些油腻的食物一向不是很感兴趣,倒是被任江敏忽悠一番,跟着多喝了些。


    “齐齐,还有温总,你俩也得喝,齐齐你可是头一次来,咱要是不想喝酒那就用果汁代替,反正碰一个。”


    齐颂不喝酒,杯里装的汽水。


    温如玉喝了点,但没多喝,只抿了一小口啤酒。


    宵夜到一半场子就乱起来了,一行人挺放飞自我,不拘一格,朋友相聚没必要讲究,少了弯弯绕绕,一直挺闹腾。


    容因看着她们折腾,没加入,夹了一颗虾球吃。


    嚼了两口,右边惯有的伎俩又重现,有意无意踢她。这回不用想都清楚,边上那位就是成心作弄,借着桌布的遮挡搞小动作。


    照旧不予理会,权当腿断了,没知觉,容因面上古井无波,眼中都未掀起涟漪。


    齐颂也就和柔姐熟悉,这会儿柔姐到旁边那桌了,这边不认识别的人,齐颂于是找容因讲话:“你之前也经常到这里吃?”


    容因摇摇头:“没,第一次来。”


    “还蛮有意思的。”


    “是还可以。”


    再度聊到A大,齐颂提及A大即将迎来的周年校庆,据说今年会比较隆重,齐颂问她去不去,表示可以帮忙留位子。


    变相地邀请她一共前往,去A大转转。


    容因浑然不知道这个,毕业后除了送单和照顾高宜,基本无事绝不踏足学校,面对齐颂的主动开口,她不假思索就要拒绝,可一张嘴,话就变成了:“如果有空就去,再看了。”


    齐颂笑着说:“那行,到时候提前联系,随时想来都没问题。”


    “嗯,谢了。”


    “客气,你也是我们学校的一份子,这也没什么。”


    谈话间,右边再度僭越界限,明知故犯,这回是挨了上来——温如玉叠起二郎腿,向后靠着椅子,状若无所谓地低头玩手机。


    清楚感知到抵在小腿上的鞋跟,似有若无地划过,容因哑然,本是要接齐颂的话,这会儿如同生锈的机器,登时卡住不动弹。


    第29章放肆的、不被发现的


    大排档的桌子罩了厚实的白色桌布,上面用玻璃转盘压着,桌布垂落的尾端基本能将桌底的光景遮盖,且这里的椅子也是用全包式同色布套着,正好可以挡住后方的视线,因而此时正在进行的隐密被完全掩饰,不漏半分。


    触感由上往下,先是挨到腿肚,轻轻碰了两下,接着向下缓慢移动,落到脚踝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搭上去。


    极其有耐心,行云流水的,仿佛无意又理所应当,很是不安分。


    偏生某人脸上的神情无比安然,一副置身事外、与之无关的样子,一边搞动作,一边点开手机上的游戏界面,修长的手指灵活点动,心神都在变动的屏幕上,似乎那些行径不是她做的。


    这里的一张桌子是十人位,他们二十几个人分成两桌势必要加座,隔壁桌加了两个座,容因她们所在的这桌前后共加了三个位子,现下每个座位间的距离很近,稍微有点大幅度的动作都会被旁边人察觉。


    容因和齐颂还没聊完呢,她现在只要表现出一点异常,边上的齐颂当场就能发现,或是被哪个眼尖的逮到。


    当着一众朋友的面,容因极快收住一瞬间的僵滞,看都不看右边一眼,佯作感受不到,面色依旧。


    齐颂又说些关于A大校庆的方面,诸如有哪些活动,会邀请历届杰出校友,包括容因那一届的优秀同学,以及学校晚上还会举行庆典节目。总之,这一届校庆A大费了不少心思筹备,会比往届更热闹有趣,有空真的可以去转转。


    容因起先还能和她正常对话,不受干扰,有条不紊地聊着,甚至谈及高宜。


    “小学妹是哪个专业的?”齐颂同样没咋吃东西,今晚头一次听到她主动讲到自己个人生活方面,不免多问一句。


    容因说:“计算机。”


    “那挺优秀了,咱们学校的王牌专业之一。”


    “她从小到大成绩还行,是还不错。”


    齐颂目前在A大任职高数老师,但不教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她本人是金融学出身,对高宜亦或容因的专业都不是特别了解,便顺着这两个未曾涉及的领域展开后续的话题。


    容因处变不惊应对,有问必答,不过她自己实际没咋做过本专业相关的工作,对其也是一知半解,至于计算机方面,那就更不了解了。


    她们的聊天不多时还吸引来周围其他朋友的注意,一蓝衣服女士转头,笑着插话:“诶?真的吗,阿因你竟然是机械专业的,以前没听你讲过,那咱们可有缘了,我也是机械专业,但是我大学是在C城读的。”


    蓝衣服女士是一位相当有阅历的大姐姐,四十好几了,妥妥的高知女强人,当年那个时期就是博士后了,她是工程师,容因自认为可比不了。


    “嗐,我们那是吃到了时代的红利,赶上了时候而已,没那么夸张啊,你这就谦虚了,A大的机械专业再怎么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你可不差,少来。”蓝衣服女士直爽脾气,大咧咧的,“你要是好好读下来,指不定比我们都强,哪儿的话。”


    桌上的聊天正常进行,桌子底下的“逾矩”也是一刻不消停,容因尽量面上平静,像十足的没事人,语气平和。


    脚踝上的痒意沿着肌肤向上攀爬,轻轻地摩挲,擦过,一会儿再下来,再次暧昧地挨了挨……手中的力道收紧,容因极力忽视掉异样的感觉,可发觉酥麻的触碰到了她较为敏感的脚踝时,还是忍不住整个人顿住,脊背发僵,仿如顷刻间被遏制住脆弱仿若喉咙,致命的弱点暴露出来,死死被对方钳制。


    温如玉的游戏才开局,一路赢势,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手杀了个大半,她挺悠闲,乍一看就是在认真游戏的架势,脸上硬是看不出分毫端倪。


    桌上还有找她搭话的人,她游刃有余地应答,简直从容不迫,语气都不会变丁点儿。


    人家凑近问:“玩什么呢,这么上心?”


    她也不怕被发现,泰山压到跟前了都还能保持沉稳,淡声说:“手游,你要不试试,可以发一个给你。”


    别人不打游戏:“算了,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我不喜欢这个。”


    容因喉间紧涩,无端端干干的,低下视线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菜,她握着杯子揉捏了下,不着痕迹地悄悄往旁边挪了点,躲开那种触挨。


    可惜距离受限,加之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只能是稍稍避一些,前一刻才让开,还没解脱出来,立时又被缠上。


    对方今晚同样穿的单鞋,再度碰到时,鞋子不知何时已经甩掉了,温热挨上皮肤,这人愈发过火,肆无忌惮地,像是攀上来了,缠住就不放开。


    容因能清晰感受到,每一个细微的举动,还有越来越无法收敛的意念,温如玉明摆着不让她好过,心里门儿清她的不能触及的禁忌,一再在上面反复横跳,试探,明知不能偏就无视规则,任意而为。


    招架不了,却无可奈何,只得又躲了躲。


    然而无处可藏,仍是没作用。


    不能拿这人怎么样,除了忍着没别的法子。


    容因尽可能不去在意,好似没知觉了,什么都不知道,继而还是找桌上的人继续唠嗑,以此分散心神。


    谁都没发现这一隅的秘密,荒唐的、暗中的……真就见不得光。


    期间,有朋友从后面经过,椅子能挡住的范围到底局限,从某些特定角度多半也能看到这底下的出格,容因下意识转头,看了看,那位朋友以为她是在跟自己打招呼,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本来就是要转到另一边找人的,便先同她寒暄一番,走开了。


    容因慢知慢觉,应付得了桌上,不能顾及下面,尤其是温如玉趁着她分神,轻轻踩她一下,在她脚背上磨了磨,她的余光终是憋不住落在右方,望了眼始作俑者。


    温如玉一把游戏还没结束,眼皮子半耷拉,面上坦然,那模样着实人畜无害。


    胸口一哽,容因有种上不去下不来的无力,没多久,找准时机反过来抵开对方,不给再造次的机会。


    然而还是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任何。


    非但没用,反而紧随其后的,温如玉倏尔朝这边倒来,身子一歪,近乎快压到容因。


    容因始料未及,没回过神,条件反射性就一样地往后靠着,紧紧贴着椅子,瞬时间后背打直。


    一秒钟的愣神——温如玉却不是要对她做什么,而是越过她,胳膊险些擦过她的身前,到她的左手边拿一件东西。


    纸巾。


    显然容因多虑了,躲避多此一举,反倒有点过度了。


    温如玉的举动十分顺手,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相较她的镇定,容因的忽然后退就有点招眼了,齐颂望过来,不明所以。


    “怎么了?”齐颂疑惑,不大理解她躲什么。


    眼看着某人仅仅只是拿走纸巾,容因稳住表面,摇摇头,含糊道:“没,手有些酸了,活动一两下。”


    齐颂笑了笑:“打牌打的啊?”


    她顺势回道:“有可能。”


    齐颂说:“头一回见你这样的,也没打多久,竟然手酸。”


    她睁眼说假话:“我不是经常打牌,不太习惯。”


    “那倒是。”


    温如玉收走纸巾,转手就递给边上的人,她手机里的游戏终于结束了一把,歇了会儿。


    另一桌,吴林语食不知味,面对一大桌子香气扑鼻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动都没动一筷子。


    由这边的角度看向温如玉和容因,那两位处在她的斜上方,有人和桌子的遮挡,她望不见一点桌下的场景,只能瞧见桌上的一切。


    她们的交流极少,全程几乎没说过几句话,无论有心避嫌还是没话说,吴林语看在眼里,心中稍稍好受了些,不再那么堵得难受。


    好几回目光都掉在容因身上,直勾勾瞧着,吴林语眸中的意味隐晦,不清不明,在想着什么,教人看不懂。


    同桌的任江敏叫她,喊了两次都没得到回应,任江敏好奇,刚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才克制着收回,愣了愣:“什么?”


    觉着她奇怪得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反正就是莫名其妙,任江敏思忖须臾,摆摆手:“没啥,只是看吴老师你走神了,帮你回回神。咋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吗,你老是心不在焉的。”


    吴林语辩解,谎称是喝了酒有点晕乎。


    狐疑瞧着她滴酒未沾的杯子,任江敏更为不解,一头雾水。


    夜宵持续将近两个小时,凌晨一点左右告终,柔姐大方买单,谁都不能抢。买完单一起到路边,开车来的就喊代驾,没开车的就打的。


    容因属于后者,天成路那一边与其他朋友都不顺路,别人要送她都拒绝了。


    至于吴林语和齐颂几个,当然是找代驾,咋来的就咋回去。


    一辆轿车五个座,他们来时五个人不多不少,回程多了个代驾,变成六个人,多了一个。


    齐颂首先就要让位置,准备打电话让自家司机来接,可还没开口就被拦住。


    有一个人不回去了。


    温如玉要回尚都酒吧,与他们不同路,有事得过去一趟。


    吴林语不认同,拧眉:“什么事那么重要,很晚了,明天再去不行吗?”


    温如玉坚持,叮嘱小陈他们路上注意安全,转而侧身转向正在打车的容因,当面直接定下。


    “容老板,正巧顺路,要不麻烦你捎我一段?”


    第30章主权


    附近多是营业至凌晨以后的夜宵店,晚上十点过后人多难打车,容因连续拦了三辆车都没成功,都打算往前走一段找个人少的路口碰碰运气了,笔直修长的双腿都没踏出一步,冷不丁听到那话,下意识就要拒绝.


    五四.武义玖.亿酒.气柒


    可还没张口,一起候在路边打车的任江敏发话,过于热心地打圆场,周到地为两人考虑:“那行啊,我还寻思阿因一个人打车回去不安全,这样也成,你们一车能有个照应,相互看着点,都喝了酒,千万小心些。”


    边上的另外几个朋友纷纷附和,还乐呵上前帮着打车,拦下一辆空车,招手示意:“有车了,阿因,你们先走吧,我们再等下一辆。”


    容因从头到尾连吭声的余地都没有,朋友三两下把车子喊到她跟前了,不能不上去,只能瞥向不客气弯身往车里坐的温如玉,等人上去了,自己跟着坐里面。


    任江敏笑了笑,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温总,有时间改天再约,咱们阿因就劳烦你照顾点了。阿因,到家了还是老规矩,群里冒头,有事直接call一个。”


    “知道,今晚辛苦你们了。”容因颔首,同朋友们作别。


    吴林语眼睁睁望着这一切,脚底生根扎地下了一般,瞧见她们一前一后进去,脸上愈发挂不住。万万拍拍她肩膀,告知他们的代驾来了,该上车了,她一动不动,全然置若罔闻。


    “林语姐,走了,代驾师傅已经等着了。”万万说,嗓门儿有点子大。


    吴林语回神,可目光依然落在那边,久久不收回。


    “等一下。”


    “你看如玉姐干啥,咋了这是?”万万直男一根筋,百思不得其解,有啥好看的。


    恍然发觉自己失态了,表现得太直白,吴林语这才转身看看这边的人,侧头撞见旁边瞧着她,仿佛洞悉了什么,若有所思的齐颂,吴林语暗中紧了紧手,即使不甘心,可脸上恢复如常,压下不该表现出来的情绪,解释:“我确认一下,怕不安全。”


    万万大咧咧,再次催促:“如玉姐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儿,她们两个人结伴呢,你别瞎想,市中心繁华地段能有啥事。”


    说着,拉吴林语上车,就等她了。


    拗不过万万,吴林语坐进车里,低身再抬头的功夫,出租车已经启动开出去了,远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三岔路口,什么都看不到了。


    抿抿唇,习惯性咬了下唇内侧,阴暗的光影中,吴林语侧开脑袋,转向车窗外,接下来的行程中一语不发,一个字都没再说,异常缄默。


    远去的出租车内。


    俩高个儿手长腿长,后排理论上坐三个人没问题,但此时温如玉朝中间挪了些,有意不靠边,容因被迫夹在车门和这个不长眼的中间,但凡动一下,稍不注意可能都会碰到她。


    出租车司机开车的速度挺快,加上路况勉强,车身在行驶过程中难免摇晃,不大平稳。


    一个急转弯,容因由于惯性随之身子一甩,一时没稳住,差点就栽倒进对方的怀中。


    得亏最后时刻稳住了,但手撑在座椅上的同时,附带的摸到了本就先占据在下边的温如玉,掌心触及这人手背的瞬间,一股子微凉袭来,容因不由自主要拿开,可脑子还没发挥指令,出租车再是一个大拐弯,又是躲闪不及……温如玉稳稳扶住她,俨然脱离了物理规律似的,始终稳如泰山安生坐着,不受影响,还有空闲顾及她。


    感受到抚在腰上的掌心,容因自行退开,倒回去。


    分开了才发现温如玉其实是一只脚抵在前边的座椅底下,难怪能不受颠簸摇晃。


    起初的两分钟基本没交流,双方都哑巴了,前边的司机也不似往常那种话唠的师傅,车内安静得不行。


    车子驶下高架桥后,没来由的,温如玉忽而提到自己去澳大利亚的事。


    容因对此兴致泛泛,于是不搭话。


    “走的时候比较匆忙,不知道会去那么久,以为能赶上庆功宴,但还是错过了。”温如玉慢腾腾,说着,故意把话题朝她身上扯,“乔言讲,你也去了,还待了很久。我不知道你会去,以为你们忙店里没空。”


    瞧着窗外逐渐化作虚线的街景,容因一开始当作听不到,直至提到乔言了,神情微动,状若不经意回答:“最近还行,将就,没忙到那种程度。”


    温如玉直截了当切主题,一点弯都不带拐的:“林语那天是不是也在,过去正正撞上了你们。”


    容因说:“不是去给你拿东西,你不清楚?”


    温如玉否认:“不知道。”


    睨她一下,容因转回视线,外边路灯投落的光照着,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泛黄的轮廓。


    “没帮我拿东西,我不知情。”温如玉说,迟来的给出变相的解释,“需要做什么,我会让助理去办,也不会把重要的东西丢在酒吧,那边鱼龙混杂,容易搞丢。”


    特意的解释无足轻重,容因那天遇到吴林语了也仅是感到疑惑,不明白吴林语大晚上紧赶着帮什么忙,现在得知了另一方的视角,这其中明显存在偏差误解——可那一样可有可无,无她无关。


    别人的私事,容因不八卦,更不闲心发作横加干涉,顶多听听就过。


    嗯了声,当是听到了,容因话不多说,喝了酒还熬夜,有些乏了,对这些一律不想沾边。


    温如玉无所谓她的态度,只是为了讲清楚,有的事心照不宣,还是摆在明面上好一点。


    还有飞澳大利亚带了吴林语的原因,准确讲来,不是温如玉把人给带去那边了,而是温家爷奶自作主张把吴林语喊上的,一来吴林语算是家里的半个晚辈,吴父和温爸关系要好,两个长辈年轻时是过命的兄弟交情,吴林语过去也是去探望长辈;二来温爸这两年与吴家有生意合作,吴林语一同前去更多的是帮自家吴父处理生意上的业务往来。


    吴林语去澳大利亚温如玉完全没插手,她回国倒是想喊上温如玉,可二人行程错开了,温如玉临时改了机票,让俩老人同吴林语先回国,自己则单独一路。


    全都如实交代,温如玉一五一十,无所隐瞒,她靠着座椅,现下只有容因在这里,讲话方便,可以随意些,讲什么都行。


    以及,顺口问一下:“你端午一个人过的?”


    容因回道:“不可以?”


    “我以为你会跟家……”话到一半,温如玉停住,自觉多嘴,硬生生改成,“以为你会去旅游,乔言周希云她们都出去了,你咋不去,三天都待在这边,怪无聊的。”


    容因说:“还行,外边堵车,不想去。”


    “也是,是很堵。”


    今晚是返程高峰期,回程两三公里堵了足足半个多小时,道路水泄不通,越接近天成路越水泄不通。


    她们上车时是温如玉先报的地址,只说了大致的方向,没有具体的地址。


    司机师傅进路口了才想起来问地址,温如玉讲了卡法:“先去那里,谢谢了。”


    误解这人是要玩上次那套,又在耍心思,容因随后也要酒吧的地址,准备让师傅送这人过去,自己不急。


    不过或许是看出她的想法,温如玉阻止了,有些好笑:“把我当什么人了,至于吗,我心思有那么深,让你防备成这样。”


    容因不承认:“我也没说,是你自己想的。”


    “反正你对我有偏见,没办法,就当是了。”温如玉无可奈何,“我说真的是要去酒吧,有事,你信不?”


    容因不是瞎子,明摆着的事。


    温如玉又笑了笑:“放心,今晚不去你那里。”


    “哦。”


    “我就送送你。”


    “……”


    “绝对保真。”


    温如玉没扯谎,的确就是来送送,等出租车到巷子外,容因下去了,温如玉还坐在车里,没跟着。


    起先当她胡咧咧,忽悠来着,容因手搭在没关的车门上,转身瞧见她还坐着,不由得顿了顿。


    温如玉说:“行了,进去吧,送你到这儿,我不跟着了,省得你提防。”


    略感意外,容因望着她,半晌,将门关上,不咸不淡回道:“嗯,早些回去。”


    车子重新发动,温如玉摁下车窗,摆了下手,示意真走了。


    目送连人带车开远的背影,渐渐融进黑夜中直至彻底不见,容因杵马路上站了会儿才往卡法走。


    假期最后的半晚上稍纵即逝,仍是难眠,但比前两晚温和些。


    翌日是大雾天,原定忙碌的第一天工作日与预想的出入较大,上午的订单量并不多,生意直到晨雾退去才逐渐好转。


    乔言上午没能赶回来,人还在外面,昨晚就发消息提前请假,还有两个员工也是迟到,赶不回来,快中午了才火急火燎到店里。


    念在节假日后遗症的份上,容因对此不计较,没扣员工工资,口头说了几句就算了。


    而因着上午仅有她一个人守店,虽然店里顾客少,但是备小料什么的就足够忙许久了,所以半天下来没时间去搞别的,连外卖都忘了点。


    等到歇口气,抓起手机打算随便点几份快餐,一位不速之客趁这时偏巧就来了。


    吴林语上班期间没去A大上课,倒是不嫌麻烦找到这里,一副姣好的面孔看着就不食人间烟火,打扮精致,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她径自到收银台,见到人就说:“容小姐,现在能抽空聊聊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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