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断裂的声音像是骨骼被碾碎。
第一根锁链崩开的瞬间,沈夜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挤出压抑的闷哼。暗红色的血从肋间涌出,却没有落地——它们在空气中凝结成诡异的符文,悬浮着,旋转着,像某种古老仪式的残片。
林鸦的表情终于变了。
“不…不对……”他的万花筒瞳孔疯狂转动,“系统不可能允许锁链断——”
第二根锁链应声而裂。
这一次,沈夜没有发出声音。他只是抬起头,看向林鸦。
那眼神让墨红虞后颈的刺青骤然刺痛。
“跑”沈夜说。
整个地牢开始崩塌。
齿轮天空崩裂成金属暴雨,祁白夜拽着墨红虞急速后撤,合金丝在头顶交织成防护网。一块锋利的齿轮碎片擦过他的脸颊,带出一线蓝血
“那是什么?!”墨红虞指向沈夜的方向。
锁链断裂处,沈夜的伤口里伸出了—触须。
不是血肉构成的物质,而是由无数细小符文缠绕而成的暗金色触须,它们蠕动着,贪婪地吞噬着坠落的齿轮。每吞噬一枚,符文的亮度就增加一分,逐渐在地牢中央汇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
林鸦站在风暴中心,银发被无形的力量掀起。他的左手已经完全能量化,此刻正不受控制地伸向那个轮廓:“沈夜……你他妈早就……”
沈夜没有回答。他的身体正在瓦解,皮肤像干燥的纸片一样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契约文字——那些根本不是锁链,而是封印。
“叙事之主的碎片。”祁白夜的机械义眼疯狂报警,“他在用自己禁锢它”。
墨红虞的刺青突然暴起发烫,荆棘纹路像活物般爬上她的下颌。她痛得单膝跪地,毒针从袖口滑落:“呃……祁白夜……”
她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双重回声,仿佛另一个存在正借她的喉咙说话:
【VII号容器,确认共鸣。】
祁白夜猛地回头。
墨红虞的瞳孔消失了,只剩一片暗金色的光。
林鸦先动了。
他的幻象能力全开,数百个镜像幽灵同时扑向沈夜——不是为了攻击,而是试图用身体填补锁链断裂后的空缺。
“坚持住!”他咆哮着,透明化的左手直接插入自己胸膛,扯出一团跳动的彩色能量,“用这个当临时封印!”
祁白夜的反应更快。他的合金丝刺入地面,机械心脏过载运转,强行解析符文规律:“墨红虞,听我说——你的刺青是控制接口!”
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暗金色的光从她七窍中溢出,在空中凝成一只巨大的眼球虚影。眼球转动着,视线所及之处,齿轮纷纷重组为陌生的机械生命体。
【IX号容器,状态异常。】
眼球“看”向祁白夜。
【启动强制校准。】
剧痛炸裂。
祁白夜的机械义眼突然反向侵入他的神经,父亲的声音直接在大脑中炸响:
“协议第IX条:当主体认知被污染时,启动格式化程序”。
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合金丝瞄准了墨红虞的眉心——
却在最后一秒偏转,刺穿了那只眼球。
暗金光芒爆散。
墨红虞咳出一大口血,瞳孔恢复清明:“你……?”
祁白夜的机械眼渗出蓝色冷却液,像在流泪:“我删除了协议”。
地牢彻底崩塌。
在坠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们看到林鸦抱住了沈夜瓦解中的身体,而那个由符文构成的轮廓——
睁开了眼睛。
祁白夜在血泊中醒来。
他的机械义眼短暂失焦,视野里满是噪点。黑色黏液从天花板滴落,在地面形成细小的、齿轮状的菌斑——和他在现实世界公寓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三米外,墨红虞蜷缩在墙角,脖颈处的刺青仍在泛着暗金余晖。她的指尖死死抠进地面,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在接触菌斑时,竟发出微弱的嘶鸣,像被灼烧的活物。
“你的血……”祁白夜撑起身体,合金丝从袖口滑出,“在排斥雾巷”。
墨红虞没有抬头,声音沙哑得可怕:“我知道,闭嘴”。
她的脊椎不正常地弓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蠕动。祁白夜的扫描界面弹出警告:【检测到旧神基因序列激活,建议立即隔离】。但他关闭了提示,转而将合金丝插入最近的墙壁——
黑墙震颤着裂开,露出后面错综复杂的齿轮管道。其中一根管道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记忆碎片:十五岁的墨红虞被绑在手术台上,而拿着注射器的人……
是年轻二十岁的祁教授。
“父亲”祁白夜下意识上前一步。
画面突然扭曲。另一个碎片闪现:同样的手术台,但这次躺着的是个银发少年——林鸦的左眼还没有戴单片眼镜,正疯狂挣扎着喊某个名字。
“沈……夜……”
墨红虞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刺青的荆棘纹路像活蛇般缠上她的咽喉。祁白夜一把扯过她,机械手指直接刺入刺青中心:“忍住!”
蓝血与毒血混合的瞬间,刺青迸发出刺目强光——
他们被拉入了VII号的记忆。
记忆里的实验室雪白得刺眼。
年幼的墨红虞被固定在一台环形机器中央,七根导管插入她的脊椎。祁教授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冷静得像在汇报天气:
“VII号容器,第三次基因嫁接开始。”
剧痛。
墨红虞在记忆里尖叫,但现实中她只是死死咬住祁白夜的手腕,直到蓝血浸透他的袖口。荆棘刺青从她后背撕裂皮肤生长出来,而实验室的观察窗外——
站着十五岁的祁白夜。
机械义眼尚未安装,他的左眼是完好的、人类的、充满恐惧的。
“不…”现实中的祁白夜呼吸一滞,“我不可能在那里……”
记忆突然跳转。
手术台变成了祭坛,林鸦被铁链捆在上面,胸口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沈夜——比现在稚嫩许多的沈夜——跪在旁边,双手死死握着镰刀柄。
“动手。”林鸦咧嘴笑着,嘴角淌血,“不然我们都会死”。
沈夜的手在发抖。
下一秒,记忆被暴力切断。
他们跌回现实。
墨红虞的刺青已经平息,但菌斑蔓延到了她的锁骨。祁白夜的机械义眼显示:【污染指数57%,已经到达临界值】。
远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
“林鸦的‘戏弄者’神格苏醒了。”墨红虞撑起身子,声音虚弱却清醒,“他当年……是第一个自愿成为容器的”。
祁白夜沉默地拆卸自己左臂的受损部件。冷却液混合着蓝血在菌斑上画出诡异的符号——那居然是沈夜镰刀上的契约文字。
“父亲用我的机械心脏做过什么?”他突然问。
墨红虞的瞳孔微微收缩。
“IX型不是容器。”她擦掉嘴角的血,“是‘锁’。”
墙壁上的菌斑突然全部立起,像无数细小的齿轮开始自主旋转。黑墙深处传来林鸦的大笑,夹杂着沈夜痛苦的闷哼。
系统提示在此刻突兀地弹出:
【检测到叙事之主碎片苏醒】
【最终副本《深红之井》强制开启】
【存活条件:杀死所有“钥匙”】
墨红虞和祁白夜的对视一眼。
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