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夏油杰已经不在我怀里了,我迷迷糊糊爬下床,走到门口时他刚好打开门,我顺势软倒在他身上,被他拖进洗手间洗脸。
这是诅咒的最后一天,我问他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他说我们就在家里休息一下吧。
我点点头瘫倒在沙发里,双胞胎挨在我的左右两边,依偎着我的手臂看动画片,等到夏油杰走进厨房,两姐妹缠着我要我讲一下夏油杰以前的事情。
我沉吟着,夏油杰的糗事当然不方便讲,免得破坏了他在孩子心里的高大勇武的形象,就挑了几件他在任务里帮我兜底的几件往事,不说不知道,他救我的次数够我以身相许九生九世了。
说到兴头上,谁也没注意到厨房的门打开了,他撑在我身后,幽幽说了句在讲什么,这么高兴,吓得我们三个原地起飞。
饭后我拿着手机和五条悟就育儿问题上对喷,我说他总是欺负小孩小心老了被拔氧气管,他嘲我自己不生眼馋别人的小孩,最后战况升级到人身攻击,夏油杰坐在我身后抱住我,我立刻把手机怼到他眼前控诉道:“杰!可恶的六眼猫威胁我等我回去就捶通我的脑壳!”
要是以前,夏油杰会和我说等他回去帮我揍五条悟,现在他瞥了几眼聊天记录,说没关系,你可以在他的甜品里面加芥末。
我哈哈笑着收回手,说我要送他全彩,保管一口就能吃到小料。
晚上七点,夏油杰拿出一个盒子,拍了拍腿示意我躺过去,我格外珍惜和他的肢体接触,躺好后抱住他的腰,他还是消瘦,一只手臂就能环抱住他。
我深深藏进他的腹部,又被他轻揪着头发拽回大腿上,想要反抗,今天任何人都不能让我离开夏油杰的腹肌,我这样大叫着伸手探进衣摆对他上下其手,夏油杰闪躲着夹住我的手,并反手给了我一巴掌,打完他僵了一瞬,但显然为时已晚。
我趴在他腿上,黑发因为刚刚的乱动全糊在了脸上,我歪着头从缝隙中盯着他,幽幽开口:“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打过我的屁、股。”
他一张脸红透了,一手窘迫的遮住眼睛,我继续施法,拉着他手不让他躲:“杰,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
我们两个摔在地毯上缠做一团,我硬是把他的手拉了下来,只见白净的小狐狸变成了红狐狸,眼尾窝湿红一片,眼睫沾湿了软软的低垂着,他快速向下方轻瞟一眼,硬邦邦开口:“你能别乱动了吗?”
我愣住,翻身端坐在一旁,回味了一遍后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哇哦。”
他狼狈抱着头蜷缩在我脚边,闻言瞪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爬起来抓着我的脚踝拽回他腿上,反手拉着我的胳膊单手固定在背后,:“哇哦什么,你很熟悉不是吗。”
“别闹了,我只是想给你换下耳钉耳钉而已。”
“我们时间有限,你最好乖乖别动。”
“你也不想才愈合的耳洞二次受伤吧?”
我睁大眼睛双颊爆红,忍不住想要躲闪,但动一次就被他打一下,最后闭着眼任由他翻看我的耳朵,消毒,取针,清理,穿进新的耳钉,叩上耳堵。
他松开手,我听到他的闷笑,手穿过我的发丝又离去,搞得我浑身战栗,才满意夸奖一句:“乖孩子。”
我闷着头装死。
10
晚上八点半,夏油杰和我说有事要出去,我要他早去早回,他笑笑没有回答。
晚上十点,双胞胎抱出几条裙子让我选,我选择了一条白色针织裙,站在镜子前时目光却定在了耳畔。
右耳耳扣着一枚银质贝壳耳钉,而左耳则是坠着一枚价值不菲的星芒状宝石耳钉,橙黄犹如一团烈焰燃烧在耳畔,转动时星光切面似熔金中淬炼的星线,在柔光下晕染出如雾如烟的光纱。
这太贵重了,我抬手想要摘下,菜菜子扑过来阻止我说:“不可以摘下来!夏油大人嘱咐我们一定要确保你带着这枚耳钉。”
“是的,稚川大人,这是夏油大人寻找了很久才得到了,他说只有这样的宝石才值得送给您,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请您一定不要拒绝夏油大人的心意。”
两个女孩大有一种摘下耳钉就不让我出门的架势,我只好作罢。
我穿好外套,把木芥子娃娃、折扇、放着两对耳钉另一半的丝绒盒一一放到包里收好,呆坐片刻,我折返回卧室,再出来的时候备好包坐在了沙发上。
12月24日晚十点半,别墅外传来汽车刹车的声响,两姐妹跑过来一左一右牵住我的手送我出门,车前站着的却不是夏油杰,而是陌生的一男一女,两人都穿着正装,要不是认出那个男人就是酒后见过的那个,我还以为辅助监督来抓我了呢。
“什么情况?夏油杰呢?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惊喜哦,走吧,夏油杰在等着你。”粉发女人说着对我眨眨眼。
“去吧,稚川大人,夏油大人在等着您。”两姐妹齐声说着松开了手。
我云里雾里坐上车,车子越行驶越偏僻,最终停在了海边。
夜晚的沙滩空无一人,我下了车,眼前黑漆漆一时辨不清楚方向,忽然一队蝇虫向我飞来,一只只咒灵飞到我的腿边,残秽在夜色中亮起只有咒术师能看见的幽蓝路标,指引我走向某个方向。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咒灵口中依次取过爪中的鲜花,22枝深紫色鸢尾花,我忽然了悟,这是夏油杰送给我的,独具咒术师风格的花路。
那年盛夏,我们说过的傻话再次回响在耳边,眼泪崩塌一样倾泻。
——杰,我们要在多大的时候结婚?
——这件事稚川说了才算啊,我听你的。
——那……我们在22岁买下我们的新家,然后订婚,25岁结婚……28岁生小孩!
夏油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狐狸一样,我红着脸强调只生一个小孩,怀上夏油杰就要去结扎才行。他拖长声音可怜兮兮说孕期就去是不是不信任他,我捏着他的丸子头大声反驳如果不信任他怎么可能愿意怀他的孩子啊。
——那稚川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我皱着眉冥思苦想,他就抱着我,我们在夏日蝉鸣里,脚步晃动着踏着细碎的光,一步步踩出独属于我们的节拍。
——我希望杰能在海边向我求婚,要穿白西装。
夜晚的海边,潮水汹涌地拍打着沙滩,吞走残留的积雪,月色如银,倾泻一地清辉,但不及月下的那抹身影半分。
花路尽头,穿过缀满桔梗花的拱门,夏油杰一身白西装,缓步向我走来。
——那到时候,我就拿出红丝绒盒,不过我该说什么求婚词呢……
夏油杰停下脚步,唇角漾开笑意,接着,他缓缓抬起手,掌心里托着一个红丝绒盒,盒子轻轻打开,月光划过盒中那枚银白素圈,照亮内侧那一行纤细的字母,他抬眼注视着我。
记忆里夏油杰清了清嗓子,认真地看着我,在我期待的目光中轻柔开口。
——藤野稚川小姐。
“稚川同学。”
——我进入咒术界,接触到的第一个知识就是名字是最短的咒。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他的指尖托起戒指,声音低缓伴着潮水一起沉入我的心底。
“此刻,我将此身最初的咒——这承担我此生所有罪业与荣光的姓名,交予你手。”
海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笑着,不复少年时的意气与青涩,单膝跪地,执起我的一只手,用近乎虔诚的语气向我请求许可。
“以我之姓氏为咒,成为我的永恒、归途、灵魂唯一的终点,你愿意让它缚住你吗?”
——你愿意和我订立终生之约吗?
回忆与现实重叠,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地扑进他的怀里,呜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会胡乱点头又摇头。
我曾经捧着这支白昙沾沾自喜,欣喜于他在我怀里,为我舒展那近乎圣洁的纯白花瓣,却忘了我们共同生长在越陷越深的剧毒沼泽,我忽视他被恶意刺伤的花萼,任由他在每一个深夜独自在理想的漩涡里苦苦挣扎又再次陷落,最后一滴名为苦夏的致命露水滴落,我只能旁观他承受着撕裂血肉般的剧痛,挣断最后的连接,决然从枝头飘落。
而如今,我这样恶劣的恋人,竟然在他笑容前,感受到一丝自我欺骗式的宽恕。
我这样恶劣的捧花人,竟然借着诅咒,得以再次目睹那朵白昙花,花期正盛。
何其有幸,在我暴露恶行之后,他依然愿意跪在我面前,许给我余生,哪怕他作为诅咒师,我作为咒术师,只能止步于今夜零点。
“我是不是对你太坏了,杰。”
夏油杰轻抚着我的背脊的手僵住,最终他叹了口气,恍然大悟,明白了重逢以来我所有的别扭和闪躲。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算是耳孔这样的小伤口,杰也要每次出门前提醒我带帽子,在一起的时候每天亲自给我清洁,就连这样的小伤口,你都要照顾。可我却对你的痛苦挣扎视而不见,我对你太坏了,杰。”
“如果我对你再好一点,再细致一点,如果我那时候就是一级而不是拖油瓶二级,如果我再强一点,你是不是就会想对我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就能少痛苦一点,是不是就不会一个人孤零零走掉了?”
“杰,我爱你的时候,你有感到轻松快乐吗?我的爱带给过你幸福吗?”
夏油杰的眼神就像今晚的月光一样温柔,他捧着我的脸,一点一点吻干泪水,温热流连在眼角,所有的亏欠和遗憾最后都化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