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等到意识真正清醒的时候,夏油杰一手支撑着头笑眯眯地躺着我身边:“清醒了吗?”
我缩着脖子弱弱点头。
“还记得自己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吧?”
哈?我只记得后来他抱着我见了什么人,那家伙大冬天还光着膀子,咪咪上还贴了两张很恶俗的粉红爱心贴纸,好怪,瞅一眼。
我正盯得起劲,夏油杰一只手盖住我的脸,像教训不听话的小猫那样左右摇晃,我只能任其施为,最后被按进了他怀里。
断片前听到那个男人吐槽夏油大人恶趣味,天杀的,恶趣味的是你吧老兄,大雪天搞什么行为艺术啊?
所以我也没干什么吧?但是,夏油杰身上的浴衣衣领大开,头发凌乱成鸡窝,阴沉的脸上暗藏杀气,如果忽略下巴上的牙印和通红的嘴角的话,这幅表情很邪道反派。
眼睛顺着衣领的遮挡,心口的肌肉上还残存着一个很嚣张的牙印。
我心虚的闭眼,想躲开但是脖子以下被被子包裹得严丝合缝,肚子上还镇压着特级的一条腿,吾命休矣!
“欸——这是打算不认账吗?”
那条腿晃了晃,连带着我也左右摇摆着。
讲真,如果他压着的是个胆大包天的狂徒,现在立刻就会被抱住,在那练得很够劲儿,肌肉喷张线条流畅一看就很有能力的蜜色长腿上啃啃啃,而我只是个柔弱可怜且失去所以抵抗手段的小一级而已,在我眼里那是腿吗?分明是夺命的长刀啊。
而且咒术界有规定,一级咒术师不能亲反派特级的嘴……的腿。
为了保命,我立刻硬如石板哼哼着嚷嚷我的脑袋疼得要裂开了。
夏油杰无奈叹息,坐起来把我揽进怀里,杯子抵在我的唇边,我嗅到了蜂蜜的甜味,老老实实就着他的手喝完,他也没放开我,边抽开被子包上的床单,边告诫我以后喝酒不能超过六杯,也不要和除了硝子和歌姬学姐之外的人一起喝,很危险。
我顺着被子松动的角度滚到房间角落,趴着一动不动,我知道他在关心我,可是我就是想要呛他。
“你是不是还要说,喝醉了要给你打电话,你来接我回家?”
我知道话出口他会难过,可我还是没忍住说了:“两天后诅咒解除,你还会接我回家吗夏油杰?”
“你不是不要我吗?”我转头看他,重逢后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你不会接我回家,杰,你说这些话,是提前告诫我不要醉到忘记这个事实,到时候不要打电话吵你对吗?”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静寂,夏油杰就坐在那里,手还维持着抱我的姿势,这样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要人抓不住,触不到,曾经掌心的温热也只能依靠数据汇集而成的照片来缅怀。
他之于我,就像是心肌上深埋的玫瑰刺。
曾经他在烟花下向我告白,向我走了一百步证明他真的爱我,我欣喜将玫瑰种进了最好的地方,一年半后,他离开我,只剩下残存的香气和唯一的尖刺,五年间每一个深夜蛮横游荡在这具躯壳。
但他对我真的太好了,好到我想起他,连那一点对于他的未来对我永久关门的生气,都在尖刺的作乱中轻易消散了。
咒术界真的是一个踏足就无法逃离的毒沼,唯有死亡是唯一的生门,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事实,所以我们都能够理解他的离去。
硝子只问有没有误会,悟消沉过之后就开始着手改良咒术界,而我,乖乖听他的话,一次都没有去叩他的门。
我只能坐在门外,固执地把那短暂的过去搓成细绳揪住不放,可越是紧握,越觉得手中越来越空,父亲满是嘲讽的脸越来越清晰,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反复撕扯着我。
“杰,你当时是爱我的,对吗?”
夏油杰慢慢红了眼眶,他跨过近在咫尺的距离,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积雪而弯下腰的翠竹,额头靠着我的后背,湿热很快烫穿我的皮肉流进河床,我听到他说:“我一直很爱你,我不是要像那个人一样抛弃你,我只是不想你被我牵连,诅咒师的路不好走,我害怕保护不好你。”
心间终于涨潮,我翻身抱住了他。
那扇门终于轰然倒塌,我曾设想过的风景展现在我眼前,原来我被他藏在一个隐秘角落。
“杰也在想念我吗?”
“嗯,每天都会想你。”
“……你恨我吗?”
“没有啊,一点也没有恨杰。”
“……为什么?”
我正忙着梳理他那坨鸡窝发,闻言有些疑惑:“嗯?”
“……为什么不恨我?”他仰起头,用一只湿红的狐狸眼瞅我,我忍不住亲亲他,回答说:“因为你爱我啊。”
遗弃怎么能和爱之则为之计深远相提并论呢,老头子滚远一点吧,我要坐在分界线上给杰种满一万朵玫瑰。
09
第六天我们返回了东京,由于临近圣诞节的缘故,全国都开始了预热活动,我拉着他去观看灯光秀,灯光亮起的那刻拖着他在镜头前亲吻,但是,这货虽然脱下了和尚服,却还带着口罩坚持着最后的倔强,而我头上扣着幼稚的毛线帽,是夏油杰强迫我带的,理由是保护我的耳朵免得耳孔冻伤,所以那枚亲吻遗憾落在了他的眼角。
照片呢,我敢说流出去只会被说成看不清面目的非主流臭情侣当街秀恩爱。
那吻也只能落在他的眼角,东京算是咒术的摇篮,咒术师大概是不管的,他们只会觉得我疯出新花样跑去强迫前男友玩刺、激,但要是被窗什么的报告给高层,我只能许愿五条悟登基才能全身而退了。
这夜我们没去住酒店,他带我来到一处偏僻的独栋小别墅,看着我进门就说要去处理些事情,让我先休息,我由他去,他能在我身边完整呆满五天没离开过一次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房子里生活气息很重,沙发上的抱枕上夹着几个彩色小夹子,散落的玩偶,墙上夏油杰和别人的合照……
我驻足在那面照片墙前许久,眼泪不知不觉再次盈满眼眶,夏油杰穿着那身袈裟,站在诅咒师中笑得很轻松,一点找不到三年级时眼角眉梢里暗藏的苦涩,曾经我束手无策,如今在他的照片前,却感到一点庆幸,还好他离开了,至少他是感到幸福的。
脚步声响起,我的腿边忽然撞上了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金短发的小女孩。
难怪夏油杰带我来之前问我讨不讨厌小孩子,这就是他救出来的那两个孩子吧。
小女孩揉着眼睛抓住我的衣角,二楼转角探出另一个黑发脑袋,正一脸紧张地小声喊着姐妹的名字:“菜菜子。”
我蹲下身,菜菜子眼眶也有点红,她仔细看了看我,小手试探着碰碰我的脸颊,问道:“您在难过吗?稚川大人。”
我惊讶地看着她,小孩子柔软的身体挤进我的怀里,“夏油大人曾经说过,您难过的时候抱抱您的话,您会开心一些。”
“您有感到好一些吗?”
“夏油杰经常和你们提到我吗?”
另一个黑发女孩鼓起勇气走了过来,犹豫着把手搭在了我的手臂上:“是的,家里有您的照片,夏油大人只给我们看过一次就藏了起来,他说您是他很重要的人。”
说完忍不住拽了几下贴着我的女孩,小声告诫她:“菜菜子,太失礼了,我们第一次见稚川大人,要有礼貌一些,你太莽撞了。”
“没关系的,美美子,夏油大人说过稚川大人是比他还要好的人。”
我笑起来,没想到我这种仗着夏油杰的喜欢作威作福的人,在苦主那里居然是满分的存在。
夏油杰养的这两个孩子和他一点也不一样,坦诚得可爱。
我一手捞起一个送回二楼,两个女孩的房间布置的十分温馨,一眼就能看出夏油杰是真的在用心养孩子,不像五条悟一样,闲下来才会想起自己也养了两个娃。
两个女孩很乖巧的爬上床躺好,我坐在床边给她们拉好被子,菜菜子拉住我的手,悄悄问我:“稚川大人,您和夏油大人是情侣吗?”
我摇头:“现在不是了。”
我们依然相爱,但不能再以爱人互称,过了明天,我们就要回到咒术师和诅咒师的位置上,将对方埋进心底,成为彼此无法宣之于口的旧情人。
双胞胎睡着后,夏油杰还没有回来,我回到一楼,推开照片墙旁边的卧室门,鼻尖灌满了白檀香味,屋子里的布置和高专时的寝室大差不差,只不过用具都放大了。
我拉开他的衣柜,里面除了几件常服和那种和尚服之外空空荡荡,深灰家居服旁边挨着一套眼熟的女士睡衣,我拿出来仔细看了半天,猛然意识到这是二年级时和他搭档出任务不得已留宿在乡下一户人家时,他买来给我的那一套。
白色纯棉布料,左胸口的位置绣着一朵黄褐色的小花,我当时笑他真的没有夹带私货吗?和你眼睛的颜色好像哦。
夏油杰笑着,夕阳把他的脸一同染上赤红色。
——欸,被发现了呢。
可爱的夏油杰,我即将失去的夏油杰。
睡衣有些发黄了,花朵也脱了线,但有人用同色的线仔细修补过,新线和旧线纠缠在一起,理不清楚补了几针,一如我们两个,理不清谁的亏欠更多。
从浴室换好衣服躺进他的被子,被他的气息全方位包围着,我恍惚觉得我像是个哄睡了孩子,等待晚归丈夫的普通妻子。
我们好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掀开他的枕头,果然,双胞胎说的照片就被他藏在枕头下。
那是我们两个的双人合照,背景是东京某个如今已被废弃的公园,我们站在银杏树下,我捧着热饮笑得很傻,夏油杰站在我身前,挎着两个人的背包,一手摘下我头上的落叶,凑过来贴我的脸。
我记得是硝子在不远处拍下的,她发在我们四个人的小群里,附言记录笨蛋情侣的幸福时刻。
除了照片,还有一些零散的小物件,神寺求来的平安符、两张电影票、褪色的发绳、还有一张陈旧的,已经泛起毛边的纸。
纸张被仔细折成四方块,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唯恐力气稍大一点就损坏了。首先映入眼帘的表头上写着婚姻届,末尾的落款分别是我们两个的签名。
我想起来这是二年级时我们四个人聚会,夏油杰输了比赛,五条悟拿出来整蛊他的,当然最后我也遭了殃,最后一栏我的名字那里,在五条悟科普婚后要夫妻同姓,我就能抛掉讨厌的藤野姓氏了之后,写成了夏油稚川。
我笑了半天,然后解下了脖子上的项链——一条银链穿着樱桃样的吊坠。
吊坠其实是高**服上的纽扣,事件发生后,我曾经跑到那个村庄亲眼看过现场,离开的时候踩到了一个硬物,捡起来就发现是他丢下的那枚纽扣。
毕业之后,我也摘下了我的那枚,一起送去饰品店订制成了银质的樱桃。
我把它和那张婚姻届放在了一起。
夏油杰是在黎明时回来的,我被他窝进怀里的动静惊醒,下意识摸了几下他的头发,接着一起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