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休议。
她本只想去后山望雪,谁知转过石阶,就看到那个坐在泉边捧着丝帕数星星的小人儿。
她站住,没吭声。
对方便偏过头,眼睛一亮。
“女君——”
他立刻起身,踩着雪跑过来,嘴角沾着一点果酱,耳尖冻得微红。
“你要来看星星吗?我刚好数到第九颗,还差一颗就可以许愿了。”
她看他一眼,淡声:“哪有这种**。”
他眨眨眼:“那你许一个我就信。”
“……”
“可以许我每天都住你身边吗?”
她没理他,转身走了。
他却乖乖跟上来,小声又欢快地说:
“你没说不行,我就当你答应了。”
春前最后一场雪落得迟。
她披了一身湖蓝鹤纹长裘,掸去肩上的雪,推开一间街角小酒肆的门。
掌柜一看清她,立刻要跪。她一抬手,挡住。
“今日不为朝事。”她淡声道,“只陪人出门。”
话音未落,门帘一掀,一道纤细身影钻了进来。
“女君,这里好香!”
那人身穿细呢暗纹外衣,雪白小靴踩得一串水印,脸冻得红扑扑,却笑得像新雪融水。
是言遥。
?
他今天一早就拽她非要出城,理由极其不经问:
“我梦到你在街上吃汤饼,笑得比早朝还甜。”
她当时没说什么,只看他一眼,转身叫了马。
他傻笑着跟上,坐车时缩在她肩旁,一路都在小声叨叨:
“……我上次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的山楂糕最好吃,可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
她闭眼靠着内壁:“闭嘴。”
他闭了嘴,过了一息,又凑过来:“那你要不要尝一口?”
?
酒肆人少。她选了角落位坐下。
掌柜颤着声音问:“几位?”
她看也不看:“两位,一壶酒,两碟菜。”
言遥悄悄问她:“我可以喝吗?”
她斜睨他一眼:“你能醉?”
他摇头,又笑:“但我可以装醉,被你抱回去。”
她放下杯:“别太得寸进尺。”
他歪着头,小声:“可我只对你寸进……”
她看着他那点软模样,心里一动,终是没再说话。
酒快过半,店外忽然喧闹起来。
她没抬头,只轻声:
“进来。”
门帘被掀开,是沈执昭。
“主君,西坊今日传歌市消息,有人唱‘摄政王帐夺位’,并未指名,但局势极近。”
她倒酒不止:“查。”
“已擒住两人,是市井散人,但传言来源仍未断。”
言遥那时正咬着一串糖薯,听得脸色一变。
她转头看他一眼,语气温了点:
“你怕?”
他却摇头,认真道:
“我怕他们污你清白。”
她顿了顿,笑了一下。
“清白?”她似笑非笑,“你若真信我清白,就不会要黏我这许久。”
言遥低下头,忽然伸手抓住她衣角:
“那我更不能走了。”
沈执昭默然。
她起身,酒未喝尽,却像已酣。
她道:“传言由人起,亦由人熄。”
“这次,我亲自回一句。”
她回头看言遥:“你既入我王帐,就得懂一事——”
“不是你怕我不稳,是他们该怕我真坐稳。”
门外雪已歇,春未至。
而她脚下的这座京城,已开始轻轻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