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突雪中途
回程途中,临时转路。原本三刻脚程的小山道忽然起雪。
雪不像是自然降下的,风是急风,林里隐有动静。
姒无双勒马止步,看向前方山道尽头那座无名小庙:
“歇脚。”
她没说是为什么。
但四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不是避雪,是防埋伏。
于是他们跟着进庙,关门,烧香,围炉,像是寻常旅人。
但空气不对。
江舟眠先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跟?”
她坐在供桌边,没回话,拿着一串旧檀珠在转。
祁青裴把门闩得极紧:“要杀人你就说,别整这种吊着不放的法子。”
沈执昭坐在一角,把一把热水倒进小铜壶里,说:“她不急,你急什么。”
顾行衍站得最远,却始终看着窗。
他说:“他们还没打算动手。可能还没接到命。”
她终于开口了:
“不是他们没动。”
“是我还没让你们动。”
话音未落,庙外风雪一拐,有人敲门。
只敲一下。
没有第二下。
江舟眠站起来,轻声笑了:“谁去开?”
她看了四人一眼,说了句:
“谁先开,我今天就陪谁吃饭。”
片刻后,门开了。
是祁青裴先去的。
门外站着一个穿深青衣袍的老者,手拄木杖,神色沉静。
他开口第一句是:“摄政王是否在此?”
祁青裴眉一挑:“你说呢?”
她走出炉前站起,迎着风看他:“你是皇城内东偏使的人。”
那人点头。
“奉谁命?”
那人垂首:“圣上。”
她转头回去坐下,只抬手挥了挥:
“雪大,你回不去了。让你的人别藏了,都出来取暖吧。”
她语气太平静。
但四人已经各自按兵。
顾行衍解开了腰带,露出短匕,放在身前。
沈执昭悄然起身,在炉火下折了一支木枝,随手点燃。
江舟眠轻轻把她杯边那颗蜜饯替换成干山楂。
他知道,她怕腻味。
而祁青裴坐到门边,把门往里反锁。
雪停不下。
但这间破庙里,不再冷了。
她喝了一口热茶,笑了一声。
庙门没开。祁青裴第一个越墙而出。
他的刀法是野的,狠、快、完全不守章法。像他这人一样,眼中从不藏火。
有人抬弓,他用刀背格断。有人持枪,他掀雪踢腿后再补一记脊椎。
沈执昭走得稳,是第二个出去的。
他是剑修出身,动作规整、不留血花,一剑穿喉一人倒下,步伐甚至不快。
但十步之后,没有人再敢接近他。
江舟眠站在外廊阶上,慢慢解开袖口暗带,从内里取出一缕线香。
那线香点着的一刻,风变了味道。
雪还是雪,但带了涩味。毒雾掠过雪地,十几人瞬间止步不前,面色青紫。
江舟眠轻声道:
“你们太吵了。”
顾行衍到最后才动。
他不是为了杀人动的,而是为了确认她的身边有没有死角。
他没有带刀,也没抽匕,只贴身上前,瞬间封喉、封腕、卸臂,不留血,只留倒地声。
四十一人中,有一半没看清是谁杀的他们。
因为他们根本没看到她。
她没动过半步。
只是坐在庙门后的青石凳上,披着斗篷,看着外面下雪,看着他们出手,看着敌人倒下。
杀局结束时,林中只有风声。
祁青裴回来时身上带雪,问她:“下一步?”
她看了他一眼,没答。
沈执昭帮她把炉火拨了拨,把她落下的那块披肩轻轻搭上。
江舟眠把她茶盏中的渣倒掉,重新温了一壶水,不动声色地调了比例。
顾行衍站在她正前方,看她一眼,低声问:
“这一次,您还要退吗?”
她看着雪地上断刃、裂甲、血痕交错,平静地开口:
“回京。”
“去请皇帝交椅让人。”
她没有提高声音,却比任何一句喊杀都冷。
她说的“请”,没有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