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杀局过后,他们在山中又停了一夜。
雪地已被清理干净,血水掩埋于枯叶之下。庙前只剩炭火、炉灰与一壶茶。
她坐在矮案后,左手覆在瓷盏上,指尖一动不动。像是茶未温透,亦像有人未说话。
四人围着她——各有一段距离。
她没让他们靠近。
沈执昭站在她左前,执剑而立,冷静不言。
祁青裴在右侧半步外,坐在栏杆上,抖着雪泥。
江舟眠跪在远一点的石阶上,把茶炉拆了洗干净。
顾行衍靠在最后一根石柱,抱臂不语。
四人,一言不发。
她喝了一口茶,抬眼望向顾行衍。
“顾行衍。”
“你那封信,还打算送吗?”
场中一静。
沈执昭握剑的指节微紧,江舟眠停了手。
祁青裴“哐”地扔了茶盏残片,笑了:
“哈?我说怎么打得那样‘克己’呢,原来不是咱的人?”
顾行衍没动,没说话。
她也不催。
只是放下瓷盏,语气平稳:
“从入冬那日就在我身侧。”
“送的是圣意,看的是兵权,打的算盘也不小。”
火光映着他眼底,像亮着一点极微的红。
顾行衍缓缓低头,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是他派来的。”
“但从你让我杀第一个人开始,他就收不回我了。”
她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很轻,也很淡。
淡到顾行衍几乎以为,她已经准备说“你走吧”。
可她没有。
她只是慢慢起身,走过他身侧,路过沈执昭、祁青裴、江舟眠三人之间。
轻声道:
“你四个。”
“从今日起,跟着我的人,各自立一纸誓书。”
“不写忠诚,不写生死。”
“只写一条——”
“若我死,不许替我殉。”
祁青裴一拍大腿:“那我能不能逃?你一死我就跑。”
她看了他一眼:“你敢,我就托梦拉你下去。”
沈执昭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已经抽出袖中纸笔。
江舟眠把最后一口茶倒入雪中,轻轻笑了:“好,我写。可你要先活着看我写完。”
顾行衍看着三人,最后低声说:
“你信我?”
她停下步子:
“我不信你。”
“但我信你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那一刻,他终于抬起头来,嘴角像笑了一下。
她却已经转身:“明日启程,回京。”
“让皇帝知道——我没死,没怕。”
“只是准备,接他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