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断刃藏情
落燕山余波未平,前线兵力空虚。
祁青裴身为先锋指挥,一向不肯留守,主动请缨巡查断谷南道。
姒无双只道:“不许单独行动。”
他偏偏不应,等她转身便一人潜入密林。
他不是不服从,而是心中有气。
沈执昭守她身侧,江舟眠护她毒阵,唯独他,永远像只用完就丢的打火石。
可她是姒无双啊。
那人说出“不许”的语气,连他都想听。
所以他才更烦躁——烦自己。
密林深处,祁青裴查出伏兵。
他未退,反倒挑眉笑了笑:“正好,爷这几日手痒。”
三十余敌兵围攻,一战三刻。
他杀得眼红,身负七创,右臂中斧,当场断筋脱骨,血流如注。
他咬牙仍提刀,护住自己最后一口气。
可终究力竭。
他倒在一棵老槐树下,头发贴着泥土,血染半肩,竟还想骂人:
“……她若来晚,我就真死给她看。”
半个时辰后。
姒无双驰马赶至断谷南口,衣袍未解,鞭未收。
第一眼便看到那棵树下,红得惊心。
她翻身下马,一脚踢开最后一名偷袭者,拎起祁青裴的衣襟:
“你是不是疯了。”
祁青裴却睁眼看她,笑了。
血沿嘴角渗出,他却仍吊着最后一口气笑着,像个浑身是伤的疯狗:
“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不语,咬牙撕开自己袖子为他止血,封穴,灌药,连说话都快了:
“你若死了,我叫谁冲锋?你以为我有闲心哭你?”
他忽然低声:
“不是……不是这个。”
她一怔:“那你图什么?”
他望着她,终于第一次,没嬉皮笑脸、没拽词找事。
只红着眼,轻声道:
“我怕你死。”
他低头,像是怕她听见似的重复一遍:
“我怕你死,姒无双。”
风过林叶。
她手一抖。
这世上太多人想活下来,他却是那个怕她死的疯子。
他不是江舟眠那种滴水不漏的温柔毒药,也不是沈执昭那样从头至尾都懂她的清醒克制。
他是乱,是火,是一身野路子的守门犬。
但他红着眼时的那句“我怕你死”,比谁都真。
姒无双看着他,声音一时间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我不会死。”
“你也不准。”
祁青裴笑了,像个孩子。
她背着他回军。
那一夜,断谷风雷皆息。
帐中三人齐聚,一人沉默煎药,一人缝剑穗,另一人昏睡不醒。
姒无双脱下外袍,环顾三人,忽然有一瞬极短的失神。
她不是没想过,一人独战。
可世人不许她亲近、不许她动情、不许她松懈——
——而他们都在。
所以她才会愿意说一句:
“我不死。你们也不准。”
可这平静只维持了一夜。
翌日,朝中飞鸽急书抵达前线。
——皇帝下旨:为摄政王姒无双赐婚,迎娶第四夫——靖安侯世子,顾行衍。
三夫皆在帐中听旨。
无人言语。
姒无双冷笑,捻碎圣旨。
她开口时语气不重:
“很好。”
“那我们该,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