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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纪长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逃离世界的蝼蚁


    楚怀夕鼻尖一酸,走到徐以安面前,半蹲在她腿前,盯着面前紧攥着的、轻颤着的指尖。


    外科医生的手怎么会抖呢?


    我的老古板该有多委屈呢。


    思及此,她比她先红了眼眶,泪眼涔涔地看向徐以安,“我在哭,你会嘲笑我吗?”


    徐以安愣了愣,一头雾水,“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哭哪需要理由啊!”楚怀夕眼睛一眨不眨地任由泪滴砸在徐以安手手背上,“徐医生,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眼睫毛很长?”


    徐以安有点跟不上这人的思路,视线从滚烫的手背飘落在浓密卷翘的长睫。


    点头嗯了一声,“很长。”像蝴蝶的翅膀。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哭。”楚怀夕倏地凑上前,长睫使劲扑闪着,“小时候我妈告诉我,眼泪可以让睫毛变长,之后我就经常哭。开心时哭,难过时哭,孤独了哭,身处热闹中哭,随时随地、不分场合的哭,没有理由的哭。”


    “小哭包!”徐以安腹诽,眨了下眼,“你难道不怕别人嘲笑你软弱吗?”


    “我怕个鬼哦!”楚怀夕勾唇一笑,“爱哭并不代表我软弱,只能说明我是个性情中人。”


    顿了顿,她嗤笑出声,语气盈满不羁,“再说人生是我自己的,别人会不会嘲笑我,关我屁事啊!我软不软弱,关她们屁事!大爷的!”


    徐以安痴痴地看着说脏话的楚怀夕,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反感这样的楚怀夕。


    她破天荒的在心底大声跟了句“大爷的”,垂眸喃喃,“人生可以属于自己…真好…”


    楚怀夕闻言心间一皱,伸出手,轻轻覆盖住徐以安的紧攥着的手背,语气和跟余岁安说话时一样,“你要不要试试?眼睫毛真的会变长哦~”


    徐以安下意识想点头,余光瞥了一眼办公室门,凝望着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摇头,“不要。”


    楚怀夕知道这人在顾虑什么,想了想,眸光一转,“你下午没有手术对吧?”


    徐以安点头嗯了一声。


    “徐医生,敢不敢打破一次你循规蹈矩的人生?”她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一丝蛊惑意味。


    “嗯?”徐以安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楚怀夕眉梢一挑,起身快速从包里掏出一把紫色的钥匙,“我带你去找自由啊~”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抚摸着大地,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们步履匆匆的穿梭在街道上,影子被拉得悠长。


    后视镜里的银杏叶被阳光染成金黄,坐在宛如猎豹的银白色重型机车的徐以安,因为恐惧双手像银蛇般紧紧环住楚怀夕的腰肢。


    柑橘香与松木香在黑色头盔里争夺氧气,她素来清醒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


    昏沉到她无法思考,敬业到全年无休的自己为什么会翘班坐上充满危险的机车坐座。


    后视镜倏地浮现出楚怀夕弯弯的眉眼,那双会笑的眼睛似乎在说。


    “徐以安,如果这世界让你感到不快乐,那我就带你走。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蝴蝶引领着猎豹敏捷穿梭在柏油马路上,引擎发出的的轰鸣声引发心口剧烈室颤,徐以安将第三粒纽扣贴紧蝴蝶翅膀,抑制不住牵起唇角。


    为什么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想追随蝴蝶逃离世界的蝼蚁。


    一小时后,猎豹在山顶停下脚步。


    楚怀夕看到徐以安站稳身,潇洒下车,摘下头盔,甩了甩奶茶棕卷发,而后与徐以安比肩而立,一同俯瞰着脚下的渺小楼宇。


    沉默半晌,她嗓音轻柔地说:“徐医生,你看,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在我们脚下哦。所以那些会令你难过的事,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当然如果你还是有一点点想哭,那就在这里哭吧。反正除了我,没人可以看得到你的眼泪。而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嘲笑你,我只会流着泪给你擦眼泪。”


    徐以安一愣,侧眸凝望着楚怀夕的侧脸,摇头,“谢谢,但是我现在不想哭了。”


    “好~不想哭我们就不哭哈。”楚怀夕倏地张开双手,扭头冲徐以安挑了挑眉梢,“那要不要试试被冷风穿透身体的感觉啊?”


    说完她闭上眼,抬起头*,“我给你说哦,风可以肢解我们的灵魂,然后带走我们不想要的那部分魂魄,最后把真正的我们还给我们。”


    徐以安半信半疑地看着楚怀夕,看到她认真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张开双臂,闭上眼,任由山顶的冷风穿透自己麻木的躯壳。


    她闭着眼,声音被风吹的很轻很涩,“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我其实有点羡慕你…”


    你终于愿意对我打开一点点心门了。


    楚怀夕强忍着没看徐以安,插科打诨,“羡慕我什么?千杯不醉的本领还是床上的妩媚?”


    徐以安:……


    心底的尴尬顿时散去大半,徐以安用余光瞥了一眼楚怀夕,抿了抿唇,如实答:“羡慕你拥有自由,羡慕你身上鲜活的生命力,羡慕你可以随时随地哭,可以放声大笑。”


    羡慕你有爱你的父母。


    楚怀夕心里酸酸的,哦了一声,“就这?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啊。”


    徐以安摇头,叹息道:“我不可以…”


    楚怀夕听出她话里的失落,也察觉出这人并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交流下去,勾唇一笑,“相比之下,我好像更羡慕你呢。”


    徐以安诧异,“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不仅身材好,长得漂亮,而且年纪轻轻的就事业有成啊。”停了一下,她眸底染上一丝悲伤,“最羡慕的是,你可以救死扶伤。”


    徐以安抿了抿唇,嗫嚅,“可我不能自救。”


    楚怀夕转头看向徐以安,思忖几秒,“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个事儿,不知道方便问你吗?”


    徐以安敛起思绪,“什么?”


    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楚怀夕很久。


    上次她们断联之后,她仔细复盘了两人吵架的根音,除了自己装病表白之外,她发现徐以安生气还是因为安安,她对安安的事格外敏感。


    而且她发现徐以安会经常对着安安发呆,而且每次看向安安的那双眸里总是泛起雾气。


    有好几次楚怀夕透过阳光,看到安安在拼命颤动眼睫时,都想给她一个拥抱,想安慰她。


    但她实在不知道她眼里为何会出现潮汐,更不知道从何安慰她。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安安一定和徐以安心底的伤痕有着某种联系。


    季瑾溪曾说,要根除一个人心底的顽疾,就必须先解揭开她的伤疤。


    楚怀夕蜷起指尖,滚了滚喉咙,“你…你为什么会对安安那么好?”


    徐以安闻言愣了一瞬,随后眉头微皱,脊背挺直,眼前闪过一张稚嫩的,苍白的脸。语气生硬,“我对每个患者一视同仁。”


    意料之中的楚怀夕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病人不愿意配合治疗,即使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等病人更信任医生时再治疗了。


    她两手一摊,“好吧。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徐以安暗戳戳地打量着楚怀夕的神情,看到她垂下脖颈,看到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底涌入一阵莫名的恐慌。


    她忍不住地想,如果自己总将对方的关心拒之门外,那会不会有一天对方就会收回关心。


    如果连楚怀夕都不愿意再关心她,那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人会真正的关心她了。


    徐以安眼底的涟漪一圈圈荡开,仿佛蕴含着不能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其实…我…”


    “徐医生…”楚怀夕懊恼地咬了咬舌尖,打断她吞吞吐吐、为难自己的话。


    她向左迈了一步,伸出手轻轻抱住不安的徐以安,“就算你一直不向我分享你的心事,你的感受,你的经历,我也会一直爱你的。当然我的爱也不会就嘴上说说而已,我会耐心去观察你的心事,观察你今天开不开心啊,为什么开心,为什么不开心,观察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然后尽可能的,用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的方式去爱你、陪伴着你。”


    话落,徐以安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不安感化为酸涩涌入鼻尖,扁了扁嘴,“楚怀夕…”


    “嗯?”


    徐以安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暗哑,努力仰起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在我身边。


    “不客气。”楚怀夕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喜欢你的机会。”


    徐以安心念一动,沉默了足足两分钟,神色凝重地说,“其实我是一个虚伪的人…”


    楚怀夕愣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自己…”


    徐以安移开视线,看向山下的高楼,鼻音愈发的重,“起初听季瑾溪说起你的时候,我的确对你印象不怎么好。我当时就觉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着调呢。作为一个女生怎么可以抽烟、喝酒、打架,还成天和不同的女人谈恋爱,而且大冬天好不穿秋裤…我有好几次都想给你发一封匿名邮件,想告诉你这样是不正确的,因为这种混乱的生活方式,对自己的身体和名誉不好,希望你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楚怀夕:……


    好好的谈心局怎么变成我的批斗会了?!


    徐以安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后来看到你在舞台上跳舞,看到你大汗淋漓地拿着喇叭在舞台上高喊“做不被定义的自己”时,看到底下的人都在跟着你摇旗呐喊要做自己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发现自己竟然也想跟着你喊。”


    “等一等…”楚怀夕抬起手打断她,松开徐以安,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老古板说的是前年3.8妇女节,酒吧举行的活动。


    当天她邀请了季瑾溪,但是季瑾溪有事晚上并没有来,所以老古板是怎么知道的?


    楚怀夕愕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徐以安愣了愣,耳尖染上薄红,犹豫几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看了那天的直播…”


    直播?!


    楚怀夕眯了眯眼,“所以你在偷窥我?”


    “我没有。”徐以安吓得连连摇头,一板一眼地解释:“我是在正规平台,通过实名认证注册的账号,而后通过爵色酒吧的官方视频号观看的直播,并且那晚的演出我也进行了打赏,既没有偷窥也没有…白嫖。”


    楚怀夕愣了一下,俨然没想到老古板居然还会网络打赏,拔高声音,“你赏了多少?”


    徐以安皱起眉,努力回忆了大半晌,“那天晚上好像是三辆跑车…”


    “这么多?!”楚怀夕想了想,酒吧视频号的粉丝并不多,按理来说,这人赏了这么多她会注意到。


    她秀眉紧蹙,“我怎么对你没印象吗呢?你的网名叫什么啊?真奇怪…”


    徐以安瞥了一眼楚怀夕时尚的穿着打扮,耳尖的绯红越发红。


    她垂下脖颈,声如蚊蝇,“守护心的人。”


    楚怀夕:……


    这个网名她有点深刻,记得有一段时间这个粉丝经常看她的直播,偶尔还会送礼物。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个油腻大叔,加上这人动不动就发个弹幕,要求她早点睡觉,不要喝酒。


    很烦!!


    后来,她就把这人拉入黑名单了,她从来没敢想过网线那头的油腻大叔会是清冷的徐医生。


    守护心的人…好老土的名字啊?!


    但心外科医生的确是守护心脏的人。


    楚怀夕在心底忍不住笑了两声,而后看向徐以安,揶揄出声:“感谢徐老板的打赏。”


    “不用谢。”徐以安垂下眼帘,“后来你把我拉黑了,我本来想注册个新号,但我猜你肯定很烦我,所以也就没再去看你的直播了…”


    楚怀夕一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拉黑你呢!肯定是黎落手抖拉黑的。等我今晚回去收拾她,她手一抖,耽误了多少事。”


    徐以安摇头,“不要怪黎落。就算她没有拉黑给我,我也不会靠近你,你也不会喜欢我。”


    楚怀夕脸一黑,“为什么?”


    “因为我很虚伪。我不愿意褪下自己光鲜亮丽的外壳,你也不会喜欢我血肉模糊的灵魂。”


    楚怀夕站直身子,看着她,语气认真,“徐医生,我曾经对你说过无数次我喜欢你,可能都不太郑重。现在我对着三尺神明,再说一次,徐医生,我喜欢你,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喜欢你。”


    “楚怀夕…”徐以安发现风真的可以带走不部分自己不喜欢的魂魄,她似乎找回了一点自己。


    她发现她对楚怀夕的喜欢,越来越不可控。


    因为她竟然想亲她。


    “怎么了?你是不是爱惨我了?”楚怀夕舍不得看到徐以安因为自己而难过,勾起一抹混不吝的笑,“如果你爱惨我了,你也可以对着头顶的三尺神明大喊,‘我爱楚怀夕,死生不变’。”


    “我不要…”徐以安忍不住想翻白眼。


    “讨厌鬼~”楚怀夕晃着她的胳膊赌气,“你要是不说你爱我,我以后也不说了。”


    徐以安笃定,“你会说的!”


    “我不说!”楚怀夕罕见地硬气,对上徐以安似笑非笑地挑衅眼神,牙一咬,“行,那咱们打个赌,谁先说这三个字,谁就输了。”


    “可以。”


    楚怀夕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你输定了。”


    徐以安恢复了往日的矜傲,手抄进口袋,语气淡漠,但不令人讨厌,“从小到大,我参加的所有比赛,从来没输过。”


    楚怀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当看到她松懈下来的肩线时,当看到她身上洋溢着的自信,一瞬在心里缴械投降。


    只要能让她开心,输一辈子我也愿意。


    楚怀夕笑着配合着斗志昂昂的徐以安,啧了一声,“您这是吓唬谁呢?我也没输过哦。”


    徐以安点了点下巴,“嗯,我们拭目以待。”


    第32章 刮骨疗伤不是唯一疗法


    五星红旗与朝阳一同在金秋十月的第一缕曙光里升起。菊花的香气与消毒水的清冽氤氲在空气中,楚怀夕懒洋洋地靠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眯着眸子望向五楼。


    自从那天和徐以安谈完心,楚怀夕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不是梦到对方被一片白雾吞噬,就是对方血淋淋地站在医院走廊里。


    在又一次梦到对方敞着心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楚怀夕决定带徐以安和自己的脑子去去邪气,于是约了徐以安今天去郊区爬山。


    不料车子才刚上高架,徐以安便接到护士长的电话,称其负责的一位病患状况不太稳定。自觉的医生家属楚怀夕二话不说,便载着敬业的徐以安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医院。


    此刻,距离徐医生走进门诊大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楚怀夕揉了揉发硬的脖颈,怎么还没好啊!都休假了还找我们徐医生烦不烦啊…


    小声抱怨了两句,想到待会儿就要去跟徐以安爬山,她又忍不住扬起唇角,晃着二郎腿哼起曲儿,“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离,我和我的老古板,更是一刻也不能分离…我热爱我的祖国,更热爱我的老古板…”


    “这类歌曲最好不要改编。”


    头顶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楚怀夕一跳,脱口而出,“我靠,吓死老娘了!”


    清冽的木质调倾入感官,她眉眼含笑的扭头看着来人,嗓音娇柔,“你忙完啦~”


    徐以安嗯了一声,“久等了。”


    楚怀夕娇嗔了恪守礼仪的老古板一眼,缓缓起身,“问题都解决了?”


    “嗯。”徐以安应了一声。


    楚怀夕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不确定徐以安还有没有爬山的兴致,小声试探地问:“那我们是按原计划进行还是?”


    “按原计划进行。”徐以安朝她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来开车。”


    “为什么?”


    徐以安隔着老远便看到这人在揉脖颈,想到她昨晚三点还守在酒吧里,路上眯一会儿也能恢复些许能量。


    她掀了掀眼皮,“你开的太慢了。”


    “what?!”楚怀夕双手叉腰,满脸都写着老娘十分不爽,“你居然嫌我慢!简直绝了!”


    徐以安在心底叹了口气,发现跟人交流还是得直来直往,“抱歉,刚才是我撒谎了。其实我是想让你在路上休息会儿。”


    楚怀夕闻言脸色一瞬缓和下来,拖着尾音哦了一声,眨眨眼,“你心疼我啊?”


    徐以安点头,“人与人的情感是相通的。”你心疼我的同时,我也会心疼你。


    楚怀夕没拒绝老古板好不容易给的心疼,将手里的车钥匙扔给她,丢下一句,“开快点,别像床上似的,磨磨唧唧的影响人的快乐。”


    不明所以地徐以安愣在原地,想到什么,脸唰地一下红透,像昨晚她们吃的清蒸螃蟹似的。


    她看着前面高马尾,穿着黑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踩着咖色登山鞋,却依旧走得摇曳生姿的楚怀夕。


    要是不这么浪就好了!


    下一秒,又摇头。


    不浪就不是花蝴蝶了。


    十月的第一天,祝她照旧肆意展翅高飞。


    十分钟后,两人坐上了楚怀夕为了此次爬山特意买的银灰色坦克300上。


    徐以安系好安全带,偏眸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神色恹恹的楚怀夕,轻声说:“困了就睡会儿。”


    “我一点都不困啊。”说话间楚怀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咬牙强打起精神,“徐医生能不能给咱放首劲爆的歌,让我们嗨起来~”


    徐以安看着这人逞强的模样,无奈叹息,连上车载蓝牙,点开音乐软件,指尖径直越过页面上的摇滚歌单,按下纯音乐歌单的播放键。


    她一边打转向,一边面色平静地说,“我手机里只有这种类型的歌曲,你将就听吧。”


    楚怀夕身子往椅背里靠了靠,“有歌听就不错了,我哪敢挑三拣四的~”


    钢琴的音符如同枝叶上滑落的露珠,舒缓而平静的滴落进耳蜗,松木香混着消毒水味与柑橘香交融在空气里,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整个世界都陷入静谧而美好的氛围。


    楚怀夕努力强撑着的眼皮逐渐放松,缓缓陷入纯白色的梦境。不一会儿,轻轻的呼噜声便回荡在整个车厢。


    徐以安瞥了眼靠着车窗酣睡的楚怀夕,抑制不住地笑了笑。她轻轻踩下刹车,脱下自己身上楚怀夕买的同款外套,盖在对方身上,而后调小音量,听着可爱的呼噜声,驶离城市喧嚣。


    一小时后,银灰色车子稳稳抵达山脚下。


    徐以安犹豫几秒,伸手轻轻推了下仍在酣睡的楚怀夕,“醒醒,到了。”


    楚怀夕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扭头朝车窗外望去,下一秒,瞬间清醒。


    只见偌大的停车场密密麻麻的全是车,找不到一丝空隙。四周乌压压的人头攒动,男女老少都背着登山包,朝着登山入口缓慢涌动,像一条流动的彩色河流。


    “我的妈呀!出师不利啊!看来今天我们要被挤成肉饼了。”楚怀夕无奈地耸耸肩。


    “不,你会变成蝴蝶标本。”徐以安腹诽,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从后座拿起两人的登山装备。


    一下车,秋日干爽的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没等楚怀夕多享受一秒,人群的嘈杂声便将这份惬意冲散。


    楚怀夕瞥了眼身侧清清冷冷、明显对这种热闹环境不适的徐以安,故作忧愁,“哎呀,这么多人,我们会被挤散吧…”


    徐以安认可点头,伸出手,“我拉着你走。”


    楚怀夕愣了愣,老古板很上套嘛。将手塞进她掌心,“你可要牵好我哦,丢了没人还你的。”


    徐以安看她一眼,没说话,紧了紧手心


    楚怀夕在心底嘁了一声,“闷骚的老古板。”


    两人手牵着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登山步道入口。


    入口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维持秩序,旁边竖着的指示牌上,写着当天登山人数统计,四位数的数字还在不停跳动。


    楚怀夕看着眼前涌动的人潮,皱起眉,暗道不好,“我的天,这么多人跑来求神拜佛,也不知道神仙能不能记住我的祈愿啊。”


    待会儿我一定要多捐点香火钱!!


    捐多少钱才能守护老古板的健康呢?


    徐以安发现这人黑漆漆的眼珠子在滴溜滴溜乱转,皱了下眉,“在想什么?”


    “没什么…”楚怀夕右手握成拳,举在胸口立志,“我今天一定要拼死爬到山顶。”


    徐以安曾听季瑾溪说过,楚怀夕非常不喜欢锻炼,属于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车绝不走路。


    她扭头看了一眼左边同样人头攒动的缆车登记口,提议道:“我们可以坐缆车。”


    来之前楚怀夕仔细的做过攻略,网友们说一定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到寺庙,这样祈愿时神明才可以听得到。


    “不行!”楚怀夕语气认真的拒绝,“只要有信念,人一定是可以到达山顶的。”


    徐以安牵起唇角,“行,那快爬吧,天黑下山不太安全。”


    “对对对。”楚怀夕不由瑟抖了一下,“天黑待在这深山老林里还怪吓人的。”说完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徐以安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快步追上去,时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的石头。


    一路上,游客们的欢声笑语、交谈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有人在拍照留念,有人坐在石阶上休息,还有一群小孩在人群中嬉笑打闹。


    随着海拔升高,人群愈发拥挤。


    楚怀夕被挤得有些喘不过气,停下脚步,徐以安递给她保温杯,“要不休息会儿?”


    楚怀夕接过保温杯,拧开猛灌一口,热热的姜茶下肚感觉更热了。


    这老古板怎么想的,爬山还喝姜茶!!


    她飞快扇动左手给自己散热,“不要。我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山顶。”


    徐以安皱眉,“爬得太快,明天会腿疼。”


    “疼就疼呗。”楚怀夕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我有私人医生,我怕什么~”


    徐以安认真道:“我不是骨科医生。”


    楚怀夕哦了一声,反问:“你不会按腿吗?”


    徐以安:……


    楚怀夕将保温杯塞进杵在一旁,无言以对的徐以安怀里,而后又一头扎进人群中。徐以安叹了口气,将杯子装进背包,紧跟其后。


    爬到半山腰,楚怀夕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挂满汗珠,发丝也被汗水浸湿。她环顾四周想坐下休息,却发现周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徐以安盯着她脸颊的汗珠,侧身从包里拿出湿纸巾,犹豫半秒,抬起指尖,轻柔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楚怀夕僵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咦,你的洁癖呢?”


    徐以安一噎,将纸巾递给她,“自己擦。”


    “我不要。”楚怀夕摇着她的胳膊撒娇,“我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你帮我擦擦嘛~”


    徐以安嗔她一眼,垂眸给这人擦汗。


    擦干汗,两人继续前行。倏地,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小路旁一棵柳树上的一根尖锐的枝桠像失控的标枪,朝着徐以安头顶横扫过来。


    楚怀夕见状瞳孔骤缩,迅速抬起手臂,用自己的小臂挡住那根枯枝。树枝硬生生戳进楚怀夕的手臂,楚怀夕疼得嘶了一声。


    徐以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头顶晃动的树枝。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急忙抓住楚怀夕的胳膊查看伤势,“你没事吧?”声线在发颤。


    楚怀夕摇头,“我没事。你没受伤吧?”


    徐以安蹭的一下捋起楚怀夕的衣袖,只见她的小臂上泛起一道紫红色的淤痕。


    她秀眉紧蹙,冰冷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心疼和自责,“有危险你推开我不可以吗?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手臂去挡!”


    楚怀夕呼吸一滞,陡然说不出话了。


    半晌,颤了颤唇角,“我…”


    周围的游客听到动静纷纷投来目光,有人递来创可贴,有人建议她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楚怀夕含笑一一道谢后,拽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徐以安坐在角落里的石凳上。


    四周寂静无声,楚怀夕滚了滚喉咙,笑嘻嘻地,“我真没事,一点擦伤而已,别担心哈。”


    见这人不说话,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中指内侧淡淡的月牙疤,“别生气了嘛。上次我喝醉酒不小心打碎了红酒杯,你不也为了保护我受伤了吗?你的手可比我的珍贵多了。而且你前不久才说过感情是互相的。如果刚才我冷眼旁观着你受伤,那我也太没良心了,对不对?”


    徐以安没回应,垂着眼角照旧沉默不语。许久后,哑声开口,“对不起。我刚不该凶你。”


    楚怀夕摇头,笑笑:“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疼吗?”


    “只有一点点。”楚怀夕想到什么,敏锐觉得徐以安刚才的反应有问题,插科打诨地问:“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树枝发呆啊?你该不会是想把树砍了为我报仇吧?”


    徐以安闻言眸底翻涌起晦涩的情绪,“楚怀夕,如果我说我的头顶悬着把檀木量角器。你会觉得我脑子有病吗?”


    楚怀夕愣了愣,往徐以安头顶看了几眼,除了洒在乌黑秀发上的阳光,什么都没有啊。


    虽然不知道这人大白天在说什么胡话。但楚怀夕依旧认真摇摇头,语气温柔,“不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你有病。”


    徐以安眸光微颤,点了点下巴,依旧垂着眼帘,又问:“你知道第七劲椎吗?”


    话落,楚怀夕再次愣住。


    第七颈椎是什么鬼?!


    人不是只有一个颈椎吗?


    楚怀夕直勾勾地盯着徐以安的后脖颈,想临时抄抄答案,但发现人好像真的只有一个劲椎!


    她茫然又懊恼地揉了揉头发。


    /:.


    为了跟徐以安有共同话题,过去的一年里楚怀夕恶补了有关于心脏方面的所有知识,她知道二尖瓣、三尖瓣、主动脉瓣和肺动脉瓣是什么东西,知道心肌层、心内膜在哪里。但她实在是不知道徐以安会问她第七颈椎…


    早知道,就该把人体结构图背下来的!!


    烦死了!今晚回去老娘就背!


    轻微的叹息声入耳,徐以安抬眸看向身侧丧眉搭眼的花蝴蝶,解释道:“第七颈椎位于颈部和胸部的交界处,是颈椎中最下方的一节。”


    说话间,她抬起手臂,轻轻按了按楚怀夕颈部后方的骨性隆起,补充道:“这个隆起的位置就是第七颈椎的棘突。它是颈椎棘突中最突出的一个,比较容易触摸到…”


    楚怀夕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我第七颈椎,是我第七颈椎坏了吗?”


    徐以安收回手,翕动唇瓣,视线发直,将自己的隐疾分享给信任的、最关心她的人。


    “我妈对我的管教一直很严格,从小到大我写作业时,一旦头与书桌的角度没有保持在一尺的距离,我妈就会拿起桌边的檀木量角器,敲击我的第七节颈椎。可能是被敲击习惯了,哪怕办公室里只有我自己,哪怕我累的挺不直脊背,哪怕此刻坐在你身边,我依旧不敢让自己的头与水平面的角度低于一尺,因为我知道头顶始终悬着一把檀木量角器,因为我害怕第七颈椎又痛…”


    楚怀夕看着徐以安颤动的长睫,看着她破碎又脆弱的神色,心中涌起一股疼惜。


    用力咬了咬舌尖,夸张地啊了一声,随口胡诌,“我去,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呀!”


    “什么意思?”徐以安嗓音低低的。


    楚怀夕撅起红唇,“我妈也这样。但你妈比我妈要有涵养一些,我妈是拿着粗粗的擀面杖戳我的小蛮腰,边戳边吓唬我,‘楚怀夕,眼睛不想要了是不是?不想要了抠下来,捐给隔壁家的旺财。‘旺财是一只得了青光眼的小柴犬。”


    她顿了顿,含笑的声线里带着认真,“虽然小时候我非常烦我妈拿擀面棍戳我,但现在看着亭亭玉立的自己,我还是很感谢她耐心纠正我的坐姿。不然我现在可能是个小驼背,或者成为像你一样的小四眼…”


    徐以安推了推眼镜,“我不是小四眼!”


    楚怀夕露齿一笑,“你也一样啊。现在我面前耀眼的徐医生,是由悬在头顶的量角器、痛了又痛的第七颈椎、晕开在作业本上的眼泪、和面对严厉母亲时压抑又渴望爱的你的总和啊。少了其中的哪一部分,都不会是现在的你了。”


    “当然,如果头顶的檀木量角器会让你感到害怕,你也可以把它换个地方藏起来嘛。”


    她用指尖戳了戳徐以安心口,“我们把它放在这儿怎么样?你看哈,你可是超牛逼的心外科医生,最不害怕的地方应该就是心脏了吧~”


    徐以安垂眸盯着自己心口,陷入沉思。


    刮骨疗伤并不一定是治疗死骨的唯一方法。


    她缓缓闭上眼睛,拿起手术刀,剥开横亘在自己胸口的伤疤,轻轻将檀木量角器放进去,细细地缝合起来。随后用意念按了按第七劲椎,发现还是有点痛意。


    楚怀夕一瞬不瞬地盯着晃神的徐以安,想到什么,举起双手,悬在她头顶,“你看,你的头顶现在是不是只有在为你遮挡刺眼阳光的手?”


    徐以安闻言愣了愣,仰起头,发现头顶的檀木量角果然变成了一双闪耀着金光的翅膀,她不露声色地活动了一下脖颈,颈椎似乎也不疼了。


    徐以安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心口升起一种久违的冲动,眼眶蒙上一层氤氲雾气。


    “楚怀夕…”


    楚怀夕嗯了一声,往她身边挪了挪,“我在呢。”


    徐以安眼尾潋滟,鼻头也染上一层晕粉,侧头楚楚可怜地看着楚怀夕,语气软的像是一个向父母索取怀抱的小女孩,“能不能抱一下我?”


    第33章 爱是如你所是


    淡漠一直是徐以安的盔甲,渐渐地,成了她的第二层皮肤。而现在,她让她丢盔弃甲、蜕皮重生。


    楚怀夕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伸出手,紧紧抱住徐以安,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第七劲椎,红着眼眶,“徐医生辛苦了。”


    过去落在徐以安心底的雪她看不见,但从今往后,她会用自己心中的小小炉火,融化所有落在她肩头的雪。


    她越抱越紧。


    徐以安把额头抵在她肩上,尘封24年的心灵墓志铭顺着眼角滑下来,一颗一颗坠落在楚怀夕瘦削又温暖的肩头。


    她颤着肩,无声喃喃,“徐以乐,辛苦了。”


    片刻后,徐以安整理好情绪,难为情地咬了下唇,拍了拍楚怀夕的胳膊,嗓音带着涩,“再抱下去我们就赶不及在天黑前下山了…”


    楚怀夕松开徐以安,忍住没看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余光瞥了眼肩膀的位置,状作随意地抬手抹去水痕。


    她蜷起指尖,压下心头的苦涩,意气风发地喊:“gogogo!”说完便径直朝前跑。


    徐以安迅速抹了把脸,跟在楚怀夕身后。


    两小时后,两人爬到山顶,来到慈恩寺前。


    金色的阳光洒在寺庙四周的琉璃瓦上,慈恩寺仿佛从岁月长梦中苏醒,褪去夏日的葱茏,换上了一身斑斓的秋装。跨过寺庙门,浓郁醇厚的桂香扑面而来,瞬间将两人包裹其中。


    庙宇前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楚怀夕看向面色淡漠的徐以安,提议,“我们也去拜拜吧。”


    徐以安眉头一皱,“我不去了,你去吧。”


    “你为什么不去?”楚怀夕不解眨眼。


    徐以安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


    楚怀夕啊了一声,将徐以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哎呀,来都来了,拜拜呗。听说这个寺里的神仙很灵的,一定能实现我们的心愿。”


    徐以安闻言唇角泄出一抹轻蔑地笑。


    从小到大,她跟随父母去遍了全世界所有的寺庙,跪完了各路神灵,而且她并不贪婪,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


    但祈求的不但没有如愿,反而让她小小的身躯上背负起层层叠叠的死亡。


    所以,要神明有何用。


    七岁以后便再也没跪拜过任何神明的徐以安勾唇一笑,“我没有想实现的心愿。”


    楚怀夕怔怔看着她,“你有点奇怪欸~”


    “嗯?”


    “总感觉你现在的神情是在蔑视神灵。”


    徐以安避而不答,冲香台抬了抬下巴,“你快去拜吧,万一待会儿没香了…”


    楚怀夕倏地想到那句“爱是如你所是,而非如我所愿。”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好放弃说服徐以安,独自前去拜佛。


    大雄宝殿内,烛火摇曳,大雄宝殿内,檀香袅袅升腾。众多信徒双手合十,虔诚祈愿,神情专注而虔诚,默默许下心愿。


    楚怀夕缓慢而庄重地迈进殿内,双手捧着三炷香,在香炉前停下,微微弯腰,将香点燃。


    随后,她后退半步,双手举香至额头,双目紧闭,神情专注而虔诚,“释迦牟尼佛,请您务必保佑徐以安此生平安、健康、顺遂。”


    祈愿完毕,她小心翼翼地将香插入香炉,而后缓缓走到蒲团前,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俯身叩拜。


    每一个动作都轻柔且规范,重复三次后,她缓缓起身,再次向佛像鞠躬。


    之后,楚怀夕缓步走到功德箱前,从包里翻出厚厚一沓红钞,双手恭敬地放入功德箱,念念有词:“愿这点心意能为寺庙添份香火,也望众神佛能庇佑徐以安此生平安顺遂。”


    做完这一切,她眸中盈满安宁与慰藉,随后转身,步伐轻盈地离开大殿。


    徐以安见楚怀夕上完香出来喜笑颜开,忍不住问出声,“求什么了?这么开心。”


    “你想知道啊?我就不告诉你。”楚怀夕语气轻快,“今晚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徐以安扫兴地说:“求神不如靠己。”


    楚怀夕给了她一记白眼,“佛门圣地你能不能别乱说话啊!这个寺庙真的很灵的!!”


    徐以安冷笑一声,冷不丁问:“你知道这个寺庙最灵的是什么吗?”


    “什么?”


    “来这里的情侣必定分手。”


    楚怀夕嘁了一声,眯了眯眼,“别的灵不灵验我不敢打包票,不*过是图个心安。但你说的这个一定不灵,因为我和你绝对不可能分手。”


    徐以安愣了愣,脸色一沉,绷起声线,“因为我们不是情侣?”


    “屁啊!”楚怀夕抱臂而立,瞪着她,“因为我很爱你啊,怎么可能舍得和你分手!!”


    话落,徐以安神色舒展起来,“佛门圣地你说脏话不太好吧。”


    楚怀夕一愣,双手合十,虔诚地说:“罪过罪过,诸神千万别和我计较。”


    徐以安忍俊不禁,含笑道:“风景看了,神明也拜了,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


    楚怀夕嗯嗯两声,挽上徐以安的胳膊,嗓音娇柔,“饿死宝宝了~”


    徐以安瞥了一眼宝宝,又轻轻笑了一声。


    片刻后,两人来到寺庙旁边的素面馆,徐以安架不住楚怀夕撒娇耍赖,硬着头皮在藏有陈年油污的红木餐桌上迅速吃了碗观音赐福面,而后逃也似的起身离开面馆。


    片刻后,填饱肚子的楚怀夕惬意地从素面馆走出来,站到面色寡淡的徐以安身边。从包里翻出化妆镜,补上豆沙色口红,转动镜子方向。


    从镜子里偷窥到徐以安好看的侧颜,撅起红唇,凑过去,“徐医生,要不要也补个口红啊?”


    徐以安摇头拒绝。


    楚怀夕将镜子递到她面前,啧了一声,“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涂点口红就更美了。”


    措不及防的徐以安避无可避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瞳孔骤然收缩两下,嗓音冰冷,“拿开!”


    楚怀夕被吓得手猛地抖了一下,发现徐以安脸色有点苍白,担忧道:“你怎么了?”


    徐以安唇抿得发白,厌恶和痛楚被咬碎在唇齿间,“我不喜欢照镜子!”


    “为什么?”


    三五秒的沉默后,徐以安眸中染上忧伤,轻轻地说,“因为不太想看到我这张脸…”


    楚怀夕一怔,她想不明白徐以安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的脸。


    想到自己自作主张地逼徐以安照镜子,自责地咬了咬舌尖,“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我错了,不难过了,好不好…”


    徐以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应激,垂下眼角,问:“你为什么不骂我?”却关心我。


    楚怀夕看着她黯淡的神情,心间一皱。


    因为这世上没有比你更不快乐的人了。


    她滚了滚喉咙,笑着哼一声,“我为什么要骂你?我看起来像是喜欢骂人的人吗?拜托,人家很温柔的好不好~”


    徐以安愈发自责,小声道歉,“对不起。”


    “不许道歉。”楚怀夕呼吸倍感抽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看到自己的脸吗?”


    “因为这张脸不太像我…”见楚怀夕满脑门问号,徐以安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低的仿佛自言自语,“你也觉得我莫名其妙,对不对?”


    她的口气越平静,她就越是苦涩。


    人内心有裂痕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很小很小一部分人能够发现蛛丝马迹。


    而恰好她看到了她心中的裂缝。


    楚怀夕倏地将镜子扔在地上,用力抬脚将其踩碎,而后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仰头满眼疼惜地看着无措的徐以安。


    “你看,我把装有你假面的镜子踩碎了,现在你就能看到你自己了。”


    徐以安用余光撇向躺在地上的碎镜。人生总是用大把时间迷茫,在几个瞬间成长。


    她咽一口气,决定下山后努力去尝试着像楚怀夕一样,做个照照镜子就会开心的人。


    徐以安敛起思绪,朝楚怀夕伸出手,勾起唇角笑了笑,轻声说:“我没事了,我们下山吧。”


    楚怀夕握住她的手,“好,我们回家。”


    于是,两人开启了漫长下山路。


    抵达半山腰。楚怀夕瞥了一眼情绪不高的徐以安,弯着腰,气喘吁吁地感慨出声,“在山顶可以大口呼吸,放松欣赏风景的是感觉简直不要太爽。只可惜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山顶,但下山后我们依旧要积极洒脱的生活,对不对?”


    徐以安听出她话里的担忧和安慰,点头嗯了一声,学着她弯下腰,“即使在山底,我也会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努力包罗万象。”


    楚怀夕松了口气,插科打诨,“你这个老古板有这觉悟不容易。不枉老娘拼死爬这趟山。”


    徐以安想到不喜锻炼的楚怀夕特意为了自己来爬山,心念一动,唇角微微蠕动,话还没说出便被楚怀夕打断,“不许说谢谢!!”


    徐以安乖巧地哦了一声,想出了最能表达诚意的感谢方式,轻声说:“今晚我给你做饭吧。”


    楚怀夕怔愣了几秒,“为什么?”


    徐以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她:“你这幅模样还能下厨?”


    “当然不能啊!”楚怀夕翻了个白眼,“今天都这么辛苦了,您老人家就不能将就着在外面吃顿饭吗?你这烦人的洁癖怎么又回来了啊!!”


    被嫌弃地徐以安眯了眯眼,眯眸似笑非笑地盯着楚怀夕,提醒她,“午饭是在外面吃的。”


    “也是哈…”楚怀夕想到什么,“你会做饭?”


    “不会。”徐以安眸底的茫然一闪而过,很快又自信地挺直腰板,“我可以现学。”


    楚怀夕哑然,揶揄出声,“徐医生,你以为做饭那么简单啊,能一学就会…”


    徐以安不以为然地扬起唇角,“做饭有心脏搭桥手术难吗?”


    楚怀夕:……


    楚怀夕右手搭上徐以安的肩,“行吧。那今天的晚饭就交给我们聪明能干的徐医生了。反正我是做不了了一点点。”


    徐以安颔首,郑重其事地说:“好的。”


    暮色如同潮水般将整个世界淹没,街上的霓虹灯光闪烁不停,勾勒出冰冷的建筑轮廓。


    徐以安将车子稳稳停在停车位,轻轻推了下昏昏欲睡的楚怀夕,“到家了。”


    楚怀夕伸了个懒腰,“苍天啊,终于到了。”


    不久后,徐以安和楚怀夕踏入家门,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暮色带来的疲惫。


    楚怀夕像只慵懒的猫,瘫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给厨房新秀提供情绪价值,“徐医生,加油哦,你最棒了!”


    徐以安用力点了点头,款步走进厨房,将衬衫袖子挽至手肘处,整理好褶皱后,用消毒酒精给厨房和自己来了个全方位杀毒杀菌。


    十分钟后,消毒完成。


    想到楚怀夕胃不好,徐以安决定做面,打开手机,皱眉翻看起菜谱。


    半晌,徐以安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食材被她从左到右码放在案板上。


    她率先拿起青菜,打开水龙头,青菜在哗哗地水流里被她搓的五分四裂。


    半晌,她将青菜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刀起刀落间,青菜被切成一厘米均匀的小段。


    发现有一段超出一厘米,徐以安皱眉,垂下脖颈拿着菜刀又修到了精准的尺寸。


    菜处理完毕,到最具有挑战的环节。


    徐以安深吸一口气,将面粉倒入盆中,缓缓加入清水,开始搅拌。


    随着搅拌的深入,原本松散的面粉逐渐变成了黏糊糊的面团。


    徐以安秀眉紧蹙,双手用力揉搓面团,面团越来越黏,糊满她的双手。


    她愁眉不展地盯着手上黏糊糊的面,试图碍眼的面团甩掉,不料却适得其反,面团纷纷扬扬飞了起来,有一团不偏不倚正好糊在她脸上。


    这时,在客厅等了近一个小时的楚怀夕扯着嗓子喊:“徐医生,饭快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徐以安闻言决定暂时不去纠结面团,先处理番茄。切番茄时,番茄汁又不慎溅到脸上,她下意识伸手去擦,脸上顿时留下一道红色印记。


    徐以安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做饭似乎是比做手术难一些…


    她扭头看了一眼盆里稀稀拉拉的面团,想到饿得饥肠辘辘的蝴蝶,放弃自己揉面,从冰箱里取出挂面。


    徐以安点燃炉灶,往锅里倒入些许油,油冒烟后将番茄倒入锅中。


    番茄下锅的刹那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吓得她啊了一声,举着锅铲后退了一大步。


    楚怀夕听到动静,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进厨房,边关火边问,“你没事吧?”


    徐以安木讷讷地摇头。


    楚怀夕这才注意到徐以安的脸,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徐医生,请问您这是在做面条,还是在画脸谱啊?”


    徐以安尴尬地咬了下唇,抬手去擦脸上的面粉,结果沾满番茄汁的手让脸变得更花。


    楚怀夕强忍着笑,从卫生间拿来毛巾,轻轻为她擦拭脸上的面粉,“好啦,还是我来吧。”


    徐以安挫败垂下眼帘,“我没学会做饭…”


    “没关系啊。”楚怀夕重新点燃火,嗓音温柔地安慰她,“我们徐医生的手是用来救人的,做饭这种事还是交给我这个医生家属吧。”


    徐以安盯着楚怀夕的蝴蝶骨,小声问:“你不会觉得我很笨吗?不会觉得我没用吗?”


    “你要是笨,那我岂不是蠢上天了。”她顿了一下,“而且做饭也好,做手术也好,核心不都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接受自己的笨拙吗?”


    楚怀夕扭头看向神色恹恹的徐以安,语气认真地说:“还有徐医生,你不需要任何人才去肯定自己的价值,你的存在就是价值!记住了吗?记不住的话每天给我背八遍!!!”


    徐以安哦了一声,耷拉着的唇角扬起来。


    楚怀夕手脚十分麻利,不一会儿,厨房里便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她将煮好的面捞进碗里,淋上浓郁的番茄肉酱,又铺上几片切得薄厚均匀的卤牛肉,撒上翠绿的青菜碎。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卤肉面便呈现在徐以安面前。


    “徐医生,请您用餐吧!”楚怀夕像个餐厅的服务员,夸张地做出请的手势。


    徐以安被逗得轻笑出声。


    两人相对而坐,水晶吊灯发出的暖黄色灯光温柔地洒在她们身上。


    徐以安挑起一筷子面,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面条劲道爽滑,肉酱酸甜可口,卤牛肉更是软烂入味。


    徐以安在心底由衷赞叹,“她的蝴蝶是一只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蝴蝶。”


    楚怀夕见徐以安吃的很惬意的样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


    她夹起一块牛肉,递到徐以安嘴边,“多吃点肉,补充体力。今天爬山肯定累坏了吧?”


    徐以安下意识张嘴吃下牛肉,想到什么,耳尖一红,含糊不清地说:“不要喂我…”


    楚怀夕愣了一下,笑着嘁了一声,“您老人家吃都吃了,现在嫌弃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徐以安一噎,解释:“没嫌弃你…”


    “是吗?”


    徐以安点点头,直白道:“是不好意思…”


    闷骚的老古板冷不丁打直球,楚怀夕真有点不适应,呆愣了两秒钟,笑出声,“徐医生,我发现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你了~”


    徐以安移开视线,嗫嚅,“我好像也是。”


    楚怀夕没听到她如蚊蝇的声音,眨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徐以安拿起筷子吃面。


    楚怀夕视线落在她通红的耳垂上,大致猜到了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眸光一转,拖着尾音,“今天晚上住这儿?”


    徐以安下意识想点头,倏地想到自己有一周没回家了,而后想到要回到令人窒息的牢笼,要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要面对主人温柔的质问。


    她侧头望向窗外,眼眸深沉的似乎糅杂了沉郁夜色,扯了下唇角,“我得回家。”


    楚怀夕视线落在徐以安攥紧着鸡翅木筷子的指尖上,轻声问:“你想回家还是想留下?”


    徐以安犹豫几秒,薄唇翕动,“想留下。”


    “那就留下。”


    “可…”


    楚怀夕打断她的欲言又止,认真地说:“十月的第一天,徐医生要学会遵从自己的内心。人总以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自由,其实不是,自由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去做什么。而且自由并不是从别人那借来的,是要自己给自己的。”


    徐以安眸光颤了颤,松了些肩颈,“好。”


    楚怀夕垂着眼角笑,吸溜着面条,“快点吃吧,吃完让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


    “什么有意义的事?”


    楚怀夕凶巴巴地瞪着不自觉的徐以安,磨了磨虎牙,“老娘寂寞的都快成性冷淡了!”


    徐以安诧异,“这么累…你还能做?”


    楚怀夕给她抛了个媚眼,掐着嗓子,“只要是被你做,累死我也心甘情愿,万死不辞!”


    徐以安:……


    第34章 红色河流里的栖息地


    许久后,两人吃完饭,楚怀夕想到徐医生待会儿要出力,当然更重要的是洁癖怪洗锅太浪费时间,而且,春宵一刻岂能耗废在厨房里。于是抢着去洗锅。


    动次打次地洗完锅,楚怀夕给徐以安热了杯牛奶,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前往客厅。


    见端坐在沙发上的徐以安面色凝重地盯着手机屏幕,呼吸一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徐以安闻言将发直的目光从对话框里的“安安,今晚怎么又不回家?”上收回来,抬眸看向楚怀夕,轻摇头,“没事。”


    “真的?”楚怀夕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徐以安迅速熄屏,嗯了一声。


    楚怀夕扁了扁嘴,坐在徐以安身侧,将牛奶递给她,“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


    徐以安接过温热的牛奶,视线落在楚怀夕摇晃着的红酒杯上,突然想知道酒能不能浇愁,薄唇翕动,“我也想喝酒。”


    楚怀夕愣了一下,瞪她,“你喝什么酒!你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吗!”


    徐以安一噎,想到上次向楚怀夕道歉时喝的那杯酒,浅浅一笑:“我的酒精过敏好了。”


    楚怀夕啊了一声,“好了?你咋知道好了?”


    徐以安点了点下巴,神色认真,“那天晚上我喝了一满烈酒,并没有出现任何过敏反应。所以我认为我的酒精过敏好了。”


    话落,楚怀夕又愣住了,“哪天晚上?”


    停了一下,皱起眉头,“还有你为什么要喝酒?是心情不好吗?”


    徐以安闻言睨她一眼,一一回答,“向你道歉的那晚喝的酒。你要求我喝酒表达诚意。因为误会了你,所以心情不好。”


    楚怀夕扑闪着长睫陷入回忆。


    半晌,她回想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也能叫烈酒?那瓶酒是我特意给你调的,酒精度非常非常的低,可以说一瓶酒里百分之九十都是苏打水。”


    顿了顿,眯了眯眸,嗓音娇柔,“你没有出现过敏反应并不是因为你的酒精过敏好了,而是因为我即使对你有一肚子怨气,也舍不得伤害你的健康半分。懂了吗?迟钝的徐医生~”


    徐以安牵起唇角,老神在在地,“懂了。你卖给我的是假酒。”


    楚怀夕:……


    被不解风情的老古板污蔑的楚怀夕仰头喝了一大口红酒,压下心底的愤懑,“我楚怀夕做人向来坦坦荡荡,怎么可能会卖假酒?!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而且我什么时候收你酒钱了!”


    徐以安双手捧着杯子,抿了口牛奶,嗓音很轻,“看来我的玩笑似乎并不好笑…”


    楚怀夕在心底叹了口气,干巴巴地笑,“哈哈哈哈!明明很好笑啊,笑得我肚子疼!”


    徐以安斜她一眼,“大不可必安慰我。你笑的非常假。”


    楚怀夕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看向腮帮子微微鼓起的徐以安,突然觉得她很可爱。


    她喜欢现在可爱、鲜活的徐以安。


    喜欢会开并不好笑的玩笑的徐以安。


    楚怀夕一把揽住徐以安紧绷着的肩膀,压低自己的杯子与盛着牛奶的杯子碰了碰。


    “你看,牛奶也可以配红酒不是吗?所以我们徐医生就乖乖喝牛奶,好不好啊?”


    徐以安垂眸凝视着眼前的红色,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嗫嚅,“红色和白色很般配。”酒精过敏的我,和千杯不醉的你很般配。


    “美女所见略同。”


    楚怀夕仰头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眼珠一转,又去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而后看向安安静静喝奶的徐以安,娇滴滴地喊人,“徐医生~”


    “嗯?”


    “想不想尝尝红酒味牛奶是什么味道?”


    徐以安视线落在她被红酒浸的湿润的饱满红唇上,鬼使神差地点头,“想。”


    楚怀夕勾唇一笑,含了一小口红酒,将高脚杯放在茶几上。左手撑在沙发边上,右手轻轻抬起徐以安的下巴,低头,将自己的唇贴上去。


    徐以安下意识阖眸,自觉的微启开唇。


    她的迎合让楚怀夕心跳陡然加快,温热的红酒在唇齿间打着旋儿。她小心翼翼地将口中的红酒,以近乎轻柔的姿态渡向徐以安。


    徐以安起初还有些不适与羞涩,随着楚怀夕温软舌尖的耐心引导,红酒带着独有的馥郁,缓缓流入她口中。


    馥郁的酒香在两人唇齿间散开,交融的气息愈发炽热。


    楚怀夕指尖摩挲着徐以安的下颌,另一只手逐渐贴近徐以安腰侧。


    徐以安左心房剧烈室颤,牛奶杯微倾斜,几滴牛奶洒落在衬衫上,她却浑然不觉,右手下意识揪住楚怀夕的衣角。


    她怕楚怀夕越界,也怕她不越界。


    但楚怀夕的指尖只是在她紧绷着的腰际停留了一秒,便毫不犹豫的离开,徐以安安心之余心底涌上浓浓地失落。


    楚怀夕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徐以安微蹙的眉头,勾起唇角。


    我要你心甘情愿,不要你的犹豫惶恐。


    过了许久,楚怀夕缓缓松开徐以安,两人的唇瓣间牵起一丝晶莹的酒液丝线。


    徐以安眼眸迷离,双颊绯红,不知是酒精过敏了还是因为其他,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楚怀夕望着她这副模样,喉咙轻动,拇指摩挲着徐以安湿润的下唇,声音暗哑又带着几分蛊惑:“徐医生,红酒味的牛奶味道如何啊?”


    徐以安耳尖发烫,垂下眼帘,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坦诚道:“比…比想象中…好喝。”


    啧!老古板真上套啊!


    楚怀夕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如羽毛般划过徐以安的心尖。


    她再次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徐以安鼻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脸上,诱惑出声,“徐医生想不想再尝尝柑橘味的红酒啊?”


    徐以安不露声色地舔了下唇角,“想。”


    窗外月色朦胧,阳台上的落地灯发出微弱的暧昧柔光。杯中的红酒在楚怀夕锁骨处凝成小小湖泊,乘坐一叶扁舟的徐以安漂流在湖泊上,如葱细指化作船桨,在红色河流里寻找栖息地。


    夜色被秋风搅乱,湖泊被船桨搅乱,森林四处弥漫着松木香与消毒水味,混着红酒香的柑橘香在潮湿的空气中愈发浓烈。


    鎏金奶白指甲划过后背,徐以安红唇勾起。


    柑橘香的红酒比牛奶味的更好喝。


    许久后,红色的酒杯变成了透明色,沙发上的蝴蝶被抱回柔软大床。躺在床上,她缠着爱干净的心上人,继续用唇舌为自己清理酒痕。


    又到一次后,楚怀夕倏地眉头紧锁,左手紧紧捂住胃部,原本泛着红晕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徐以安感受到怀里的人在猛烈发抖,瞬间清醒,语气中满是焦急,“楚怀夕,你怎么了?”


    楚怀夕刚想逞强说没事,胃又是一阵绞痛。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她紧咬着下唇,艰难地从牙缝溢出几个字:“我胃…胃有点疼。”


    话刚出口,一阵剧烈的痉挛再度袭来,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


    徐以安呆愣在原地,眼前闪过救护车,但这次不是草莓味,是柑橘味的。


    她瞳孔收缩。


    楚怀夕发现徐以安眸底翻涌着恐惧,愣了几秒,努力直起身,勾起一抹笑,“可能是刚才太爽了,胃有点闹脾气了。你别担心哈。”


    徐以安闻声回过神,用拇指指尖重重掐了掐食指指腹,一把扯过床边的蚕丝被,盖在楚怀夕身上,而后迅速起身奔向客厅的医药箱。


    素来冷静的徐以安慌乱地翻找出胃药,倒了一杯温开水,疾步回到卧室,坐在楚怀夕身边。


    “快,把药吃了。”


    楚怀夕强撑着接过药,就着温水服下。


    徐以安满眼心疼地看着楚怀夕,搓热冰到瘆人的双手,垂眸一下一下为她揉着胃部,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


    “怎么突然胃就疼成这样了…知道你胃不好我就不该眼睁睁看着你喝酒的…我还跟你…”徐以安自责低语。


    楚怀夕虚弱地靠在徐以安肩头,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热,疼痛似乎稍有缓解。


    “我没事…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胃疼了,而且酒是我想喝的,爱是我要做的,不能怪你的。”她气息微弱地安慰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


    徐以安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苍白的脸,没被她的话安抚,眉头皱得更紧:“都疼成这样了怎么能叫没事呢?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停了一下,沉声命令道:“这次你不可以再拒绝我!!”


    语气虽然很凶,但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楚怀夕的两鬓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蝴蝶。


    楚怀夕轻轻笑了笑,“好,我答应你。”


    许久后,在徐以安的悉心照料下,楚怀夕的脸色逐渐好转,胃部的疼痛也慢慢减轻。


    看到徐以安漾满担忧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抬起指尖,抚平她眉心的褶皱,“你别皱着眉了,我已经好多了。”


    徐以安眸子里有心疼也有嗔怪:“以后少喝点酒,要按时吃饭,不许喝冰的,少熬夜。”


    楚怀夕轻点头,紧紧攥住徐以安的手,与其十指交缠,“好好好,我都听你的。以后我会努力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你啊。”


    徐以安嗔了病殃殃的花蝴蝶一眼,没好气地说:“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不需要你来照顾。”


    “我想照顾你嘛。”楚怀夕撒娇。


    徐以安沉声坚持,“我可以照顾自己。”


    楚怀夕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嘶了一声,手又捂上胃部,“哎呀,我的胃好痛…”


    徐以安心一紧,嗓音里的担忧和温柔卷土重来,“胃很疼吗?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楚怀夕笑了笑,“你别气我,胃就不疼了。”


    徐以安愣了愣,旋即想到这人又在拿自己的健康当筹码,叹了口气,妥协,“好。你先照顾好自己,然后再来照顾我。”我也会照顾你。


    楚怀夕满意地往她怀里缩了缩,可怜兮兮地撅着嘴,“徐医生,我们睡觉吧。”


    顿了顿,撒娇,“你抱着我睡~”


    徐以安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嗯了一声,起身从卫生间拿来消毒湿巾,蹲在床边,仔细地给楚怀夕清理着身体。


    精疲力尽的楚怀夕很快沉沉睡去,徐以安站在卫生间里,打开医院,预约体检。


    月上枝头,徐以安抱着楚怀夕入眠。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轻柔地洒在卧室,楚怀夕悠悠转醒,胃部残留的隐痛让她微皱了下眉。


    凌晨五点自然醒的徐以安早已洗漱完毕,笔直地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杯温水和胃药,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怀夕。


    她没错过楚怀夕仅蹙了一下的眉头,走到床边,“醒了?来把药吃了。吃完我们去医院。”嗓音带着罕见地温柔,却又不容置疑。


    楚怀夕在徐以安的搀扶下慢慢起身,仰头痛快地喝了药,抿了抿唇,“那个…其实我的胃已经完全不痛了,我们改天再去医院吧…”


    话音刚落,徐以安温柔的目光一瞬变得冷飕飕的,“不行,今天你必须去做全面检查。”说话间打开衣柜,帮楚怀夕挑保暖的衣物。


    在她惊人的行动力下,两人很快来到医院。


    国庆假期的医院照旧人来人往,徐以安看着涌动的人流,犹豫几秒,伸出手轻轻牵起楚怀夕垂在身侧的手。


    楚怀夕愕然地低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抑制不住地勾起唇角。


    不用保持距离的感觉真好啊。


    如果可以一直牵手,我愿意天天来医院。


    徐以安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牵着楚怀夕穿梭在各个科室之间。挂号、候诊、检查,每一个环节徐以安都亲力亲为,细致入微。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抽了好几管血。十一点半,两人站在胃镜检查室门口。


    楚怀夕想到里面那张冰冷的手术台,手心顿时紧张地冒起汗,她不自觉握紧徐以安的手。


    “别怕,我在外面等你。”徐以安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里面做检查的医生不像我,她很温柔的。”


    楚怀夕腹诽,“你面对病患时也温柔的。”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进检查室。


    医院里的时间格外漫长,徐以安沉着脸在门口来回踱步,眼神不时望向紧闭的检查室门。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流逝。


    终于,楚怀夕面色苍白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徐以安立刻迎上去,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关切,“怎么样?难受吗?”


    楚怀夕脸皱成一团,摇了摇头。


    徐以安想了想,将自己的保温杯递给她,轻声说:“喝点热水会舒服点。”


    楚怀夕摇头,“我现在不想喝水…”


    徐以安将杯子收起来,环顾四周后将肩膀递过去,柔声说:“靠着我,会舒服点。”


    楚怀夕将头靠在徐以安肩上,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手,扁了扁嘴,“我再也不想做胃镜了!”


    徐以安将她耳边濡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嗓音温柔又纵容,“好,以后都不做胃镜了。”


    负责五楼的护士长送报告单路过二楼,看到走廊长椅上相依相偎的熟悉身影时,脚步顿住。


    下一秒,她见鬼似的瞪大眼,俨然不敢相信那么温柔的神情,会出现在冷面医生脸上。


    她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认错人后戴上口罩,放轻脚步走上前。


    护士长目光暗戳戳看向靠在徐医生肩上,戴着口罩的女人,“徐医生,你怎么在这儿?你今天不是在休假吗?”


    徐以安闻言一愣,抬头看向护士长,迎对方探究的眼神,呼吸一紧,她蹭的一下站起身,语气却很平淡,“陪朋友来做体检。”


    猝不及防的楚怀夕半摔在椅子上,略显狼狈的趴在留有余温的椅子上。


    她低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还是很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终究还是见不得光。


    第35章 飞出庭院的蝴蝶


    护士长哦哦两声,“陪朋友体检啊。我说您这好不容易休两天假,怎么又来医院了呢…”


    徐以安轻点了点下巴。


    “那您朋友的体检做完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护士长热情地问。


    徐以安嗯了一声,愣了几秒,后知后觉想到什么,暗道不好。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楚怀夕,见这人抱胸坐在椅子上,微低着头,垂着眼帘。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她心底却莫名涌入一阵心慌。


    徐以安指尖蜷了又蜷,看向护士长,礼貌一笑,“她已经做完检查了,谢谢你。”


    护士长又歪头看了一眼楚怀夕,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那成,我去送报告单了。”


    徐以安颔首,“您去忙吧。”


    目送护士长进入电梯,徐以安与楚怀夕隔出半米距离落座,抿了抿唇,“胃还难受吗?”


    楚怀夕头都没抬,淡淡道:“好多了,谢谢徐医生关心。”


    “真的好多了吗?”


    楚怀夕嗯了一声。


    徐以安皱了下眉,拧开保温杯,双手捧到楚怀夕面前,声音很轻,“喝点水吧…”


    楚怀夕摇头,“不用了,谢谢。”


    徐以安移开视线,没话找话,“检查结果应该需要等几天才能出来…现在大家都比较在乎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所以做体检的人比较多…”


    “嗯。”楚怀夕应了一声。


    徐以安语塞,沉默几秒,轻声解释,“医院同事太多,我不太想成为八卦中心。”


    楚怀夕哦了一声,声音没什么波澜,“挺好的,我也不想被人八卦。”


    徐以安一噎,本就词穷的她变得愈发词穷。


    正午的日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斜切进逼仄的走廊,在地面投下一道明晃晃的界限。


    徐以安扁了扁嘴,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她第一次觉得医院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安静地让人无所适从,安静地让人心烦意乱。


    徐以安从包里取出眼镜盒,故意啪的一声合上眼镜盒,余光瞟了一眼楚怀夕,见对方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皱眉拿起眼镜布用力擦拭镜片。


    身侧的人不断发出细微窸窣声,楚怀夕在心里冷呵一声,“您也不怕把眼镜擦出火星子。”


    不能心软,这次一定要让徐以安做出改变。


    哪怕只有一点点。


    楚怀夕依旧维持着方才拒绝沟通的姿势,发梢垂落在脸颊,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帘幕,将她的神情遮得严严实实。


    眼镜擦得增光发亮,徐以安戴上眼镜,而后又从包里翻出消毒酒精,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的手和空气消毒。


    刺鼻的消毒酒精的气味在空气里蒸腾,楚怀夕几度想开口怼她,想到自己的调教大计,咬紧后槽牙将话咽下去,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


    徐以安在心底叹了口气,收起消毒酒精,挺直腰板静默地盯着前方的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徐以安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待会儿要不要去吃点清淡的?医院对面的街上有一家粥店…”


    话还没说完,楚怀夕豁然起身,高跟鞋与铁质椅腿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不用了。”她朝徐以安微欠身,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徐医生,谢谢你百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陪我做体检。”说完转身便走。


    徐以安跟着她站起来,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一个词都蹦不出来。


    她看着楚怀夕微垂着脖颈走向电梯,清瘦的背影被走廊尽头的阳光拉得很长,一种强烈的内疚蓦地攥紧她的心。


    “楚怀*夕!等等…”徐以安脱口而出,急切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楚怀夕闻声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徐以安深吸一口气,快步追上去,紧盯着楚怀夕的侧脸,“刚才…是我反应过度…对不起。”


    楚怀夕缓缓转过身,“徐医生…”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在外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会自觉和您保持安全距离,您无需多言,也无需道歉。”


    这两句话像一记无形重锤,敲得徐以安心口猛烈颤了一下。


    就在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楚怀夕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迅速按下关合键。


    徐以安下意识伸出手,但电梯门还是在她眼前缓缓合上。透过渐渐缩小的缝隙,她看见楚怀夕冷漠的面容,心口倏地疼了两下。


    走廊重新恢复寂静,徐以安呆立在原地,望着眼前紧闭的电梯门,耳边不停回荡着楚怀夕那句“保持安全距离”。


    日光不知何时暗了下去,一片乌云悄然遮住了太阳,就像被遗落地徐医生阴霾密布的心情。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徐以安的办公桌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


    她右手机械地翻着手中的病历本,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过去三天,她无数次在医院的各个角落寻觅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每次都只换来失落。


    手机像尸体一样安静地躺在办公桌上,她无数次解锁又锁屏,对话框里楚怀夕的名字已经被她点击过无数次,却始终没能发出一条消息。


    那天在走廊里,楚怀夕受伤的眼神和礼貌疏离的话,让她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午休时间,同事们结伴去食堂吃饭,徐以安独自待在办公室,望着冷掉的盒饭,毫无食欲。


    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鼻尖嗅到似有似无的柑橘香,徐以安的思绪莫名飘到楚怀夕送的爱心午餐上。


    爱心午餐每顿都是少油少盐,荤素搭配,每次都有一颗爱心形状的金黄煎蛋,煎蛋中间还有用番茄酱画的笑脸。


    徐以安敛起思绪,拿起桌上的本子,从白大褂胸口的衣兜里取下红色签字笔,模仿着记忆里躺在餐盒正中间的笑脸,画了个笑脸。


    但看来看去,总觉得没楚怀夕画的生动。


    徐以安皱起眉,将笑脸用无数线条划掉,在旁边的空白处画了个哭脸。


    嗯,生动了。


    夜幕低垂,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徐以安不想回家面对拷问,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选择漫步在街头消磨时光。


    路过街对面的粥店时,她脚步顿住。


    橱窗里热气腾腾的粥,让她倏地想起楚怀夕捂着胃,蜷缩在她怀里发抖的模样,脆弱的想让人拼尽全力抱紧她。


    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


    作为医生,要对病患有始有终。


    一阵寒风吹过,徐以安裹紧大衣,小跑到马路边,伸手拦了辆车,“师傅,爵色酒吧。”顿了顿,又说:“麻烦您开快点。谢谢。”


    十五分钟后,徐以安推开爵色酒吧的门,浓烈的酒精味和喧闹的音乐一瞬扑面而来。


    徐以安皱了皱眉,在转身离开和进去道歉里挣扎了半分钟,终是挪动脚步缓缓走进去,下一秒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只见整个酒吧被布置得五彩斑斓,一众穿着艳丽的女人戴着不同的面具,在舞池中肆意舞动腰肢,灯光在人群间交错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这时,带着复古面具的服务员径直朝徐以安走过来,礼貌询问,“您好,今晚是我们酒吧为庆国庆特意举办的面具舞会。您想参加吗?”


    徐以安瞥了一眼放在左边的海报上的,“假面舞会”四个字,蜷了蜷指尖,轻轻嗯了一声。


    服务员暗戳戳地扭头看了眼吧台的方向,将手中的蕾丝黑猫面具递给徐以安,语气里带着一丝奇怪的笑,“这是您的面具,祝您玩得开心。”


    “谢谢。”徐以安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面具,垂眸盯着面具四周的繁杂蕾丝,眼前闪过滑落在楚怀夕肩头的黑色蕾丝吊带裤,耳尖倏地发烫。


    旋即想到要将蕾丝挂在自己脸上,她的眉头瞬间拢成一座小山包,叹了口气,喃喃:“今晚不该来的…现在走来得及吗?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款式的面具…”


    站在门口不停打退堂鼓的徐以安慢半拍地想起了自己此行的借口。


    呵,胃疼还喝酒!!


    徐以安阴沉着脸,手上的动作缓慢地像树濑似的,她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戴上面具。


    下一秒,视线蓦地变得朦胧,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涌上徐以安心头。


    她手摸了下面具,忍不住思考,“此刻的自己到底是戴上了面具,还是摘掉了面具。”


    嗯,是摘掉了面具。


    半晌,徐以安敛起思绪,一边在心中默念待会儿见面后的开场词,一边沿着舞池边缘缓慢移动,发沉的目光在人群中急切搜寻。


    舞池里的女人随着节奏疯狂扭动,笑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淹没了徐以安心底的尴尬与愤怒,她呼出一口浊气,抬头挺胸地往里走。


    忽地,她的目光被吧台的一抹倩影吸引。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墨绿色吊带裙,懒洋洋地倚靠在吧台边上,纤细白皙的脖颈正随着爵士乐轻轻摆动,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妩媚的气息。


    尽管对方脸上的狐狸面具将她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尽管此刻徐以安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


    但只一眼,她便确定那人就是楚怀夕。


    原来今夜,她是一只红色狐狸啊。


    徐以安顿住脚步,抬手整理了下面具,确保黑猫面具挡住了自己的脸,而后深吸一口气,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吧台挪动脚步。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愈发急促。


    就在即将见到楚怀夕的一瞬间,楚怀夕手倏地揽上坐在吧台边喝酒的一个美女的腰,随后半抱着对方走向舞池。


    徐以安僵在原地,木讷地扭头看向舞池,指尖不自觉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


    昏暗的深蓝色灯光在舞池里疯狂流转,舞池里汹涌的人潮挡住了视线。但她却清楚的看见楚怀夕正和那位美女在肆意舞动,她清楚的看到楚怀夕纤细的腰肢与对方紧紧贴合,她清晰的看到墨绿色裙摆一次又一次擦过对方莹白的脚踝。


    随着音乐节奏不断起伏,两人肆意的笑声似乎穿过激昂的鼓点,径直刺进徐以安耳蜗。


    徐以安咬了咬舌尖,强忍下内心的酸涩。大步走到酒吧最角落,而后藏起来,可藏在面具下的目光却始终紧锁在舞池中央的位置。


    两人契合的舞步像一把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向徐以安伤痕累累的心脏。


    倏地,楚怀夕牵着美女一个优雅转身,两人及腰的长卷发肆意相撞,徐以安似乎看到了她们相似一笑,看到她们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


    燥热到让人无法喘息的空气里裹挟着酒精味道,周围人的笑闹声此刻都成了刺耳的噪音,让头晕眼花的徐以安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窒息。


    徐以安闭了闭眼,弯腰锤了下僵硬的腿,而后紧绷着下颌,快步走向舞池。


    不一会儿,她直挺挺站在楚怀夕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楚怀夕对杵在面前的不速之客视而不见,继续旁若无人的与身边的美女旋转、嬉笑。


    沾染上百合香的柑橘香弥漫在空气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浓烈,徐以安重重咬了下唇,伸手出去抓住楚怀夕的手臂。


    她想拉走她。


    她第一次想把花蝴蝶私藏起来。


    微颤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蝴蝶翅膀的瞬间,楚怀夕向左滑了一步,灵活躲开,随后牵着身旁的美女往舞池更深处走去。


    徐以安手僵在半空中,周围的灯光倏地变得刺眼起来。她感到眼眶一阵发热,心中的酸涩如潮水般汹涌,几乎快将她淹没。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离开这里保护好自己的心脏和自尊,可情感却让她难以克制。


    她决定再次追上去。


    徐以安挡在楚怀夕面前,目光透过面具直直看向楚怀夕,声音微颤:“够了,别跳了!”


    楚怀夕停下舞步,歪了下头,戏谑的眼神从面具里露出来,而后抱着身旁的美女转了个圈。


    她双手环上对方脖颈,不紧不慢地问:“徐医生,我和朋友跳舞,碍着您什么事了?”


    “朋友”两个字像一把刀,插进徐以安心口。


    徐以安攥紧指尖平复内心的情绪,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难过,“楚怀夕,我想和你谈谈…”


    楚怀夕轻摇头,“抱歉,我没什么想要和你谈的。”说完绕过她,再次与美女贴身热舞。


    徐以安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楚怀夕双手亲昵地扶着美女的腰,帮她下腰。


    两具柔软的身体像连体婴般贴在一起,带着面具的脸越靠越近,周围人的欢呼声响彻酒吧。


    徐以安想到楚怀夕的鼻息即将要和另一个人交融,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理智在这一瞬彻底崩塌。


    在狐狸即将触碰到金色羽毛面具的瞬间,徐以安猛地冲上前,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具。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楚怀夕拉到自己身边,快速将对方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随后双手捧住楚怀夕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凝固,音乐声、欢呼声都渐渐远去,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楚怀夕瞪圆双眼,眸中满是震惊。她只是想刺激一下老古板,想逼老古板往出迈一步,但她没想到这人会当众强吻自己。


    啧啧啧,你还别说,老古板刚才这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还挺像霸道女总裁的。


    我就说嘛,我家徐医生超帅的!


    身旁的美女见状,识趣地退到一旁。


    傻乐了足足半分钟,楚怀夕缓缓阖眸,温柔地回应着徐以安强势的、毫无章法的亲吻。


    徐以安手抚上楚怀夕的腰部,往前一拉,将她紧紧圈进自己的领地,她像是要把这几天的思念、愧疚和不安全部融入这个吻里。


    周围的人群见状又是发出一阵惊呼,随后爆发出比刚才更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徐以安理智渐渐回笼,眼睛睁开一条缝,瞄向四周。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将这一幕拍下来,会不会在场的人里有认识自己或者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明天早上父母就知道我和楚怀夕的关系了…


    倏地,眼前闪过楚怀夕亲昵地搂着其他女人热舞的模样,徐以安霎时定下心神。


    算了,随便吧。


    就算关系被暴露在阳光下,只要楚怀夕在身边,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但是,前提是,楚怀夕得在…


    徐以安阖眸,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不断加深吻,眼中和心中只有快飞出庭院的楚怀夕。


    许久后,当两人分开时,都已气喘吁吁。


    徐以安凝视着楚怀夕的眼睛,暗哑的声音带着强势,“楚怀夕,我有严重的洁癖。不喜欢任何人碰你,也不喜欢你碰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第36章 并肩站在阳光下


    楚怀夕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这是什么古早霸道总裁发言啊!!


    楚怀夕沉着脸,故意呛她,“你有洁癖关我什么事!再说我有那么多朋友,要是每个人都不喜欢我碰其他人,那我还不如活在真空箱里。”


    徐以安闻言一愣,握着楚怀夕腰肢的手紧了两分,沉默几秒,语气生硬,“如果你要碰其他人,就不可以再碰我。”


    “我碰您了吗?”楚怀夕嗤了一声,用力扭动被桎梏住的腰肢,“你松开我!”


    徐以安眉头紧皱,将楚怀夕箍在怀里,将额头靠在她肩头,叹息道:“楚怀夕,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只是朋友,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楚怀夕自嘲地笑了笑,“我感受到的是空气里猛然淡去的松木香,看到的是身侧落空的位置,听到的永远都是‘朋友’二字。”


    徐以安重重抿了下唇,“我有我的顾虑,但在家里时,我们的相处模式也算亲密吧…”


    “可我也想和你牵手走在街上晒太阳啊。”


    停了几秒,楚怀夕嗓音染上一丝哽咽,“我以前想过,即使这一生都无名无份,我也愿意陪在你身边,但我有点太高估自己了。最近看到季瑾溪和叶南枝互相求婚,看到亲朋好友都在祝福她们,想到她们可以在大街上亲吻拥抱对方,我发现自己羡慕又嫉妒,我忍不住地也想拥有这样的伴侣。”我好想和你拥有一个明媚的未来…


    徐以安眸光颤了颤,耳边不断回荡着楚怀夕当初的承诺,眼前闪过白皙肋骨处的篆体小字。


    她早就知道,承诺都会过期,但她更应该该知道,没人会一直喜欢这样的她。


    徐以安鼻尖一酸,咬牙压下酸涩,缓缓抬起头,拽着蝴蝶翅膀的双手无力滑落。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徐以安后退半步,冲楚怀夕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抱歉,刚才是我唐突了。那…祝你拥有自己期待的伴侣。”


    楚怀夕愣了一下,也笑了笑,“谢谢。”


    徐以安咬紧牙关,面无表情地转身,而后努力挺直脊背,逼自己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大步向舞台下走去,楚怀夕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徐以安。


    徐以安,只要你回一次头。


    只要一次,我们可能就会见过阳光。


    一步、三步、五步、七步…


    决定要离开的人始终没回头…


    楚怀夕没有勇气再继续期待下去,沮丧地低垂下头,眸中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倏地,清雅的杏色闯入朦胧视线。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传入温柔又坚定声音。


    “楚怀夕,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时间?我想试着朝着你理想伴侣的方向努力。”


    楚怀夕闻言用力眨了眨眼睛,一滴滴泪住砸在杏色羊皮平底鞋面,开出星星点点的迎春花。


    徐以安见对方没有反应,拧眉思考半晌,滚了滚喉咙,“不用很长时间,最多…一年,可以吗?”


    话落,楚怀夕依旧没有反应,徐以安抿了抿唇,垂着眼角,“那…最多半年,可以吗?”


    楚怀夕依旧不为所动。


    “楚怀夕,虽然我一点都不想让你去找其他伴侣,虽然我现在难过又无措,虽然我恨不得马上就可以达到你的期待,但我还是没有办法向你承诺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唯一能承诺的,就是我会尽我所能在三个月后牵着你走在阳光下,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说话间,徐以安伸出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楚怀夕的腰肢,她记得这是楚怀夕的敏感点之一。


    她总不会还毫无反应吧…


    一阵酥麻自腰间蔓延开来,楚怀夕不由瑟抖了两下身子,磨了磨牙,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瞪着徐以安,吼了一句,“戳我腰想死啊!!!”


    徐以安看着她,急切道:“你怎么哭了?”


    “你管我!”楚怀夕别开头,用手背胡乱擦了把脸,“音乐太感人不行啊!”


    徐以安抬头看向悬在头顶上方的音响,听着耳边激昂的摇滚乐,实在不懂感人的点在哪儿。


    她皱了下眉,轻声说,“我没有要管你,我是在关心你。”


    楚怀夕吸了吸鼻子,“老娘最烦虚情假意!”


    “我没有虚情假意。”徐以安牵起楚怀夕的指尖,抵住自己心前区,柔声说:“刚才看到你的眼泪时,我这里就好像是被重物压迫住了,有一阵强烈的闷痛、紧迫感。在临床医学上,这种症状常见于冠心病心绞痛。”


    楚怀夕抽回指尖,语气缓和下来,“心疼你就心疼说的嘛,说的这么晦涩难懂!”


    “我说我心疼你,你说我在虚情假意…”徐以安比窦娥还冤,一脸委屈地看着楚怀夕。


    “所以你在怪我?”


    徐以安摇头,“我是在认真地向你解释。”


    楚怀夕闻言心底的烦闷散去大半,看着面前委屈又难过的徐以安,抑制不住地想勾起唇角。


    让你再和我保持距离,难过不死你!!


    不想太快原谅徐以安,她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面色寡淡地看着对方,冷声问:“你刚才叽叽喳喳说的那些废话都是认真的?”


    徐以安点头,“不是废话,都是认真的。”


    楚怀夕抬起右手,挡住快压不住的唇角,雀跃的嗓音闷在掌心,“三个月啊…可是三个月后就是冬天了,冬天的阳光不够温暖…”


    “冬天的阳光也温暖的。”徐以安语气认真。


    楚怀夕唇角疯狂上扬,垂下脖颈,“春暖花开吧。等春暖花开的时候一起去晒太阳吧。”


    徐以安愣了两秒,想到什么眸光一亮,“所以你愿意给我半年时间吗?”


    楚怀夕瞥了她一眼,点头。


    徐以安推了推眼镜,吞吞吐吐地问:“在这期间…你不会找其他…伴侣吧?”


    楚怀夕白她一眼,放下手,将灿烂的笑容暴露在暧昧灯光下,将自己的心再一次展露给忐忑不安的徐以安。


    “你初中语文不会是体育老师教的吧?你的阅读理解能力真的很差欸~我刚才那番话的核心意思是,我想和你拥有一个明媚的未来。”


    徐以安想也不想地反驳,“我语文挺好的。”


    “重点是这个吗?”楚怀夕无语扶额。


    徐以安摇头,浅浅勾唇一笑,笑容里染上一丝讨好的意味,“对不起,是我误解了你。”


    “你需要道歉的就只有这个?”


    徐以安愣了一下,思忖几秒,“对不起,我不该总有意无意地和你保持距离。”


    楚怀夕嗯了一声,“还有呢?”


    还有?


    还有什么?


    徐以安垂下眼帘仔细想了想,掀开眼皮盯着楚怀夕,“对不起,我不该说我们只是朋友。”


    楚怀夕点了点下吧,“嗯,还有呢?”


    徐以安不解地眨了眨眼,“还有啊?”


    “你以为呢?”


    四周的笑闹声涌入耳蜗,徐以安轻咬了下唇,“对不起,我不该未经你同意便吻你。”


    楚怀夕一噎。


    强吻老娘有什么错?!


    老娘喜欢的要死,应该给你颁奖的好嘛。


    她翻了个白眼,给出正确答案,“你最该向我道歉的是,你一言不合就放弃了我!而且你不该走的那么潇洒!”


    “对不起,我不该一言不合就放弃你。”徐以安跟着说完停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有一言不合的放弃你,我有深思熟虑的。我不想成为你奔向更好人生路上的绊脚石。而且我不潇洒,转身后的每一步,我都是咬紧牙关走完的。”


    楚怀夕对一板一眼的老古板又爱又无奈,拖着尾音揶揄,“我们徐医生是咬紧牙关走的哦?”


    徐以安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补充,“害怕不咬紧牙关会摔倒在舞台上,会有点丢脸。”


    楚怀夕轻叹出口气,喃喃,“徐医生,你告诉我,你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徐以安闻言倏地轻笑了一声,“刚才在迈出第八步的时候,我也问了相同的问题。我问我自己,你该拿楚怀夕怎么办呢?思考了五秒钟,我迈出的第九步,是转身。”


    她停了一下,眸光变得澄明,“楚怀夕,我在面对自己和对你的感情时,因为一些难以言说的苦衷,可能会畏手畏脚,但我总会走向你。”


    话音刚落,楚怀夕没出息地又红了眼眶,握拳锤了锤一下徐以安心口,“老古板,你这人说话无趣又无聊,但还怪让人感动的…呜呜呜…”


    徐以安笑了笑,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楚怀夕耳边的头发,“不生我气了好不好?”瞥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我们回家再哭好不好?”


    “谁要回家哭啊!”楚怀夕呜呜咽咽地,“今晚这么多人看着我哭鼻子,简直太丢脸了!你得牵着我下去!”


    徐以安用棉麻衬衫的袖口给她擦眼泪,牵起她的手,紧攥进掌心,“好,我牵着你回家。”


    说话间,目不斜视地牵着楚怀夕一步一步朝舞台下走。


    两人离开酒吧,决定散会儿步再回家。


    楚怀夕垂眸看着两人紧牵着的手,将昏沉的脑袋靠在徐以安肩上,“老古板,虽然你又害我哭鼻子了,但我今天比昨天更喜欢你了。”


    徐以安心念一动,侧眸看向她,嗫嚅,“我还以为你会比昨天更讨厌我。”


    “怎么可能啊?”楚怀夕扁了扁嘴,“没联系的这三天,我每天都茶饭不思的,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很想你,越是想你,我就越喜欢你。”


    徐以安脚步一顿,神色紧张起来,“你又没有好好吃饭吗?”


    “你没发现我腰都比前几天细了吗?”楚怀夕怼完她,又不想她自责,拽着她继续往前走。


    徐以安蜷了蜷指尖,“抱歉!我以后尽量不惹你生气。你胃不好,一定要按时吃饭。”


    楚怀夕娇嗔道:“你还知道我胃不好啊…”


    徐以安点头嗯了一声,想到什么,语气不自觉染上责备的意味,“胃不好你还喝酒!你明明有承诺过以后会听我的话少喝酒的…”


    楚怀夕一愣,轻声说:“我有在少喝酒啊…”


    徐以安冷冷斜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这人不打草稿的谎话,“据我所知,最近三天你每天晚上都在喝酒!而且都会喝到凌晨三点以后…”


    “你怎么知道的?”


    楚怀夕倏地瞪圆双眼,拔高声音,“你又在梧桐树下当望妻石?”说完兀自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不对啊,我没在监控里看到你啊…”


    因为向楚怀夕坦白自己在楼下站岗的事,这一次徐以安怕被发现,强忍着没跑来站岗,此刻她不知该不该提醒楚怀夕发朋友圈要屏蔽自己。


    犹豫几秒,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发朋友圈时忘记屏蔽我了…”


    楚怀夕哦了一声,眯了眯眼,“你视监我?”


    徐以安一怔,语气认真地辩解,“首先我是经你本人同意后加你为好友的,其次你在好友动态权限设置里并没有屏蔽我。虽然你没有亲口同意我可以看你发的动态,但我觉得你大概率是默许我可以看你朋友圈的。最后,综上所述,我不认为自己是在视监你。”


    首先、其实、最后!


    你怎么不索性写一篇论文呢?!


    楚怀夕嫌弃地抽了抽嘴角,“知道了,知道了!你还能再不解风情一点吗?你就不能说一句今天比昨天更喜欢我了,哄我开心嘛!”


    徐以安沉默半晌,轻声委婉地说:“我…我比昨天更喜欢你叫我老古板。”


    楚怀夕脚步一顿,双手叉腰,瞪着又想当缩头乌龟的徐以安,梗着脖子,“不行,你必须看着我,大声说喜欢我,不然我就不回家了!”


    徐以安耳尖一烫,余光瞥了一眼四周,声音很轻很轻,“我喜欢你,楚怀夕。”


    楚怀夕跺了下脚,“你说啥!我听不见!!”


    第37章 心底跑出来的欲望


    夜色似一块被月光浸透的绸缎,轻柔地铺展在天地间,徐以安缄默地僵愣在原地,她学会了感受,却依旧拙于开口。


    她想,或许可以用行动来表达。


    理智告诉她,此刻她们所处的地点并不适合做出行动,但理智与爱向来不能共存,爱之所以可以存在人世间,正因为爱非理智。


    徐以安环顾四周,内心天人交战数秒,向前跨了一步,抬起胳膊小心翼翼地环住楚怀夕。


    猝不及防的楚怀夕身子一僵,俨然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在大街上拥抱自己。


    老古板的进步喜人啊!!


    楚怀夕唇角牵起一抹难以抑制的笑意,眸底的幸福如涟漪般荡漾开来,她扭动身子假模假样挣扎两下。


    徐以安见状收紧手臂,呼出一口气,缓缓低下头,嘴唇停在楚怀夕耳畔,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边,声音微微发涩。


    “楚怀夕,我喜欢你,昨天喜欢你,今天喜欢你,明天还会喜欢你。”


    楚怀夕盯着眼前烧的通红,宛如被秋霜染透的枫叶的耳尖,喜上眉梢。想到老古板生涩又动听的情话,混迹情场多年的她倏地老脸一红。


    楚怀夕咬了下唇,娇笑着推开徐以安,转身便跑,清脆笑声在秋风中飘散,“徐医生,我反悔了,如果你能追上我,我就跟你回家!”


    徐以安怔愣在原地。


    微风沙沙轻响,偶有几片枯叶挣脱枝头,打着旋儿悠悠飘落,为地面铺上一层松软金毯。


    昏黄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与月光交织在地面晕染出一片片暖黄光斑。


    花蝴蝶在枫树叶铺就的街道上蹁跹起舞,徐以安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眸中漾起宠溺,双手抄进风衣口袋,浅笑着大步跟在后面。


    不知跑了多久,楚怀夕气喘吁吁地靠在路边的一棵枫树上,弯着腰,发丝凌乱,面色潮红。


    徐以安见状几步上前,抬手给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我追上你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楚怀夕抬脚轻踢了一下徐以安脚尖,“讲不讲理啊?你压根就没有追我!明明是我主动停下来的,好不好!”


    徐以安抬起双手撑在树干两侧,将花蝴蝶圈在中间,语气和表情都带着点小得意,“如果你现在还能跑的掉,我就追你。”


    楚怀夕一愣,忍俊不禁,“你怎么耍赖啊?”


    “彼此彼此。”


    楚怀夕第一次发现徐以安还有这一面,含笑挑了下眉,“你就这么想跟我一起回家啊?”


    徐以安坦诚道,“嗯,很想。”


    楚怀夕愣了一下,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笑意清浅的徐以安。


    她的性格似乎越来越外放了。


    令她快乐的瞬间似乎越来越多了。


    人需要滋养,就像植物需要养分一样,她想用她的全部的爱去滋养她、引导她成长为参天大树,或者无名小花。


    总之,要是舒展的她自己。


    徐以安凝视着楚怀夕,眼前莫名浮现出天空飘着几朵云,风里藏着三月的清香,一截枯木长出了新的叶子,然后枝繁叶茂的生动画面。


    徐以安突然很想对楚怀夕说一句“谢谢”。


    谢谢你折腰捡起枯木。


    谢谢你用爱意浇灌枯木。


    谢谢你成为枯木的春天。


    街头的喧嚣被隔绝在外,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枫树下的两人眼中唯有彼此,爱意在皎洁月光下,无处可藏。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暖烘烘的,带着丝丝香气。徐以安发现楚怀夕漆黑澄明的眸里,倒映着自己深情又渴望的模样。


    当她把眼睛沉入她的眼睛,藏在心底欲望的便从灵魂里跑出来。


    她第二次想在室外亲吻她。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徐以安慌乱地移开视线,垂下眼帘,目光却精准地紧锁住楚怀夕娇艳欲滴的唇,身体不受控地慢慢前倾。


    月光、红枫叶、风声都在悄然隐退,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就在两人的距离近到鼻尖相触时,就在混着消毒水味的冷木香和参杂着威士忌的柑橘香即将交融时,一阵突兀的鸣笛声划破了旖旎气氛。


    徐以安身子下意识僵住,瞳孔骤缩,略显慌乱地后退一步,与楚怀夕拉开距离。


    还没等她缓过神,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徐?这么巧在这儿碰上你!”


    徐以安心里咯噔一下,循声望去,只见周主任正朝着她们走来,脸上挂着一贯和蔼的笑容。


    她站直身子,双手垂在身侧,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微笑,回应道:“周主任,好巧啊。”


    说话间,她不着痕迹地往楚怀夕身前挪了一点,想将她藏起来,但又怕动作太过明显。


    周主任越走越近,目光在徐以安和楚怀夕身上来回打量,“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啊?”


    徐以安喉头滚动,艰难咽了口唾沫,瞥了一眼身后神色淡淡的楚怀夕,轻声说:“跟朋友散会儿步就回。”


    周主任看了眼楚怀夕,笑了笑,“还是你们年轻人精力好,这么晚了还有闲情雅致散步。”


    徐以安转移话题,“您才下班吗?”


    周主任点头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我刚下手术,最近我们神外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啊…”


    “您多注意休息。”徐以安礼貌叮嘱。


    周主任抬手看了看时间,“好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散步了,我得回去补觉了。”


    “好的,周主任您慢走。”


    目送周主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徐以安不露声色地呼出一口浊气。


    想到什么,她急忙转身看向楚怀夕,眸中带着一丝忐忑,小声问,“你没生气吧?刚刚…”


    话还没说完,倏地一阵秋风刮过,枫叶簌簌飘落,有一片坠落在楚怀夕微塌着的肩膀上,徐以安心里愈发没底。


    见对方沉默不语,徐以安忙不迭解释:“我不是故意要说你是我朋友的,我只是因为…”


    楚怀夕悄悄抬眼看了看徐以安,只见她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焦急与自责。


    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徐以安肩膀,“我没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吗?”徐以安不信。


    楚怀夕突然有点后悔逼老古板了,轻声细语,“徐医生,我知道你在自责在懊恼,但我想告诉你,我们要学会接纳身体里的那些矛盾、冲实和不合时宣的情绪。你不用为自己偶尔的尖锐向我、向任何人道歉。因为真正爱你的人,是希望你肆意生长的。而且我从没想过要逼你逢人就去炫耀我是你喜欢的人,只是希望你不要排斥和逃避,你喜欢我这件事。”


    徐以安沉默半晌,努力消化着这番话,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我明白了。”


    “回家还是再走走?”


    徐以安生怕再遇到一个“周主任”,后怕地摇了摇头,“回家吧。”


    “行,回家咯。”


    徐以安和楚怀夕隔出一拳距离,往家走。


    路上,楚怀夕发现徐以安心不在焉的,思忖片*刻,轻声问:“你怎么了?心情还不好吗?”


    徐以安敛起思绪,微摇头,而后捂嘴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哈欠,“没有心情不好,是有点困。”


    楚怀夕跟着她打哈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一点了,提议,“我们打车吧。”


    徐以安颔首。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了楚怀夕家,屋内暖黄的灯光驱散了秋夜的丝丝凉意。


    徐以安换好拖鞋,蹲在地上将楚怀夕随意扔在玄关处的鞋一一摆放整齐,犹豫几秒,她伸出手,牵着楚怀夕走进卫生间。


    楚怀夕哟了一声,眉眼弯弯的,“徐医生现在拉人家的手拉的很顺溜啊~”


    “我承诺你会努力变成你理想中的伴侣,就得从现在开始做出改变。”


    “不错不错,继续努力哈。”


    “嗯,我会的。”


    半晌,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盥洗台前,默契地洗漱完毕。楚怀夕率先钻进被窝,侧身躺着,静静等着在给洗手建消毒的徐以安。


    许久后,徐以安走进卧室关好灯,掀开被子躺在楚怀夕身边,柔声说:“晚安。”


    “以后要抱着我睡。”楚怀夕主动往徐以安怀里蹭了蹭,嗓音温软,“晚安,我的徐医生。”


    徐以安将下巴搁在楚怀夕头顶,嗅着她发丝间淡淡的玫瑰香气,在心底回应,“晚安,我的蝴蝶。”


    我的,楚怀夕。


    这两个字让徐以安唇角不自觉上扬。


    连续失眠好几天的楚怀夕全然没经历猜徐以安的心思,手轻轻搭在徐以安的腰间,在这温暖的怀抱中,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徐以安听着楚怀夕平稳的呼吸,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心中满是幸福与满足。


    就在她阖眸渐渐沉入梦乡之际,眼前倏地浮现出周主任的身影,和那双探究的眸子。


    她猛地惊醒,望着怀中熟睡的楚怀夕,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不知道周主任会不会怀疑她们,不知道他会不会把今晚看到的一切告诉自己的父母?


    要是父母听到自己在大街上和楚怀夕如此亲密,他们会怎么想?会猜到她们的关系吗?


    各种担忧在脑海中翻涌,搅得她心烦意乱。


    徐以安屏息抽出被楚怀夕压着的手臂,蹑手蹑脚地离开卧室,走到客厅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眉头紧紧皱起。


    她深知父母对自己的期望和控制欲,也害怕因为这段感情让父母失望,更害怕让一切失衡。


    可她也知道,她不能失去楚怀夕。


    徐以安在窗边伫立良久,直到双腿发麻,才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卧室,站在床边。


    借着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月光,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怀夕的睡颜。惶恐被抚平些许,她轻轻躺回床上,再次将楚怀夕拥入怀中。


    在你身上多汲取一分力量,我就可以多一分勇气去面对未知的一切。


    十月份的京北大多时候是阴雨天。


    这天中午,铅灰色的云层压着天际线,细密的雨滴在医院玻璃幕墙上洇出细碎的水痕。


    医院走廊里飘着消毒水与湿冷空气交织的气息,徐以安抱着电子病历夹敲门而入时,余岁安的母亲正半蹲着替女儿系外套的纽扣。


    徐以安站在门口,望向挂在床头用牛皮纸袋包装的出院小结,勾起一抹如释重负地笑。


    兰静看到徐以安,起身打招呼,“徐医生…”


    徐以安点了点头,快步走到病床前,笑着对安安说:“安安,恭喜你可以出院了。”


    安安歪着头笑,“我终于可以回家咯。”


    徐以安笑笑,对安安母亲叮嘱道,“安安三个月内要避免剧烈活动,爬楼梯尽量不要超过两层,游泳的话要等痂皮完全脱落,可以和小朋友玩,但一定要注意不要摔倒。”


    兰静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徐医生,我们一定会多注意的。”


    徐以安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她,“安安服药的剂量和时间还有一些注意事项我都写在这里面了。出院以后,如果安安有任何不舒服,或者你们在生活上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联系我。”


    兰静双手接过本子,倏地弯下腰,向徐以安深深鞠躬,“谢谢你,徐医生。”


    “您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徐以安急忙伸出手,搀起她。


    余岁安忽然从身后摸出用彩色便签折的翅膀爱心,翅膀上还画着笨拙的心电图波纹。


    “徐姐姐,这个送给你。”


    徐以安接过爱心折纸,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的智能手表,半蹲下身,轻轻戴在安安手腕上,柔声说:“安安,回去以后如果想我跟你夕夕姐姐了,就用这个给我们打电话。”


    安安一边摘手表一边摇头,“徐姐姐,这种手表很贵的,安安不可以收的。”


    徐以安拉住她的小手,“这是姐姐送安安的出院礼物,而且姐姐也有私心的,安安戴上这块手表,姐姐想你了就可以随时联系到你了。”


    安安歪头看了一眼妈妈,见妈妈没有反对的意思,冲徐以安点头,“安安每天都会想你的。”


    “小没良心的,就只想你徐姐姐啊!”楚怀夕人未到,声音先飘了进来。


    安安和徐以安同时扭头对门口行注目礼,看见楚怀夕时,两双眼睛一瞬都变得亮晶晶的。


    楚怀夕黑色风衣下摆沾着雨珠,亲昵地将伞柄塞进徐以安掌心,“帮我拿着伞,我今天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小没良心的家伙。”


    安安蹭地一下躲在徐以安身后,一本正经地说:“夕夕姐姐,医院里禁止打闹!所以在这里你不可以收拾我的。”


    楚怀夕好笑,“你快离你徐姐姐远点,万一长大变成和她一样的老古板可怎么办…”


    安安小手揪住徐以安的白大褂衣角,“安安要离徐姐姐近一点,徐姐姐是我的偶像,我长大要向她一样当一名善良、温柔又厉害的医生。”


    楚怀夕叹了口气,故作难过,“哎,安安现在心里就只有徐姐姐,夕夕姐姐太多余了。”


    兰静轻轻笑了一声,“我也多余。”


    安安愣了愣,跑过去将妈妈带到徐以安和楚怀夕面前,皱着眉努力将一碗水端平,“你们都是安安的榜样。安安要像妈妈一样坚强,像夕夕姐姐一样漂亮有趣,像徐姐姐一样优秀。”


    楚怀夕撅着唇,“我不满意,你应该说,要像我夕夕姐姐一样优秀、漂亮又坚强。”


    余岁安闻言一脸为难,挠了挠后脑勺,“那妈妈和徐姐姐怎么办?”


    楚怀夕噗嗤一声笑出声,抬手揉了两下她的发顶,“好啦,姐姐不逗你了。”


    安安点头,倏地垂下头,吸了吸鼻子,“安安不想出院了,安安不想和你们说再见。”


    徐以安脸一沉,语气严肃,“安安,我们会再见的,但我希望我们不要在这个地方再见。”


    楚怀夕嗔她一眼,蹲在安安面前,“以后要是想我们了就用妈妈的手机给我们打视频,知道吗?我和你徐姐姐有空的时候也会去看你的。”


    安安红着眼眶:“你们真的会来看我吗?”


    “当然是真的了。”楚怀夕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我要是不去看你,我就变成丑八怪。”


    安安用小拇指勾住楚怀夕的小拇指,又看向徐以安,“那徐姐姐要是不来看我呢?”


    楚怀夕愣了愣,牵起一抹坏笑,“她要是不跟我一起去看你,我们就画个圈圈让她变成什么都做不了的超级无敌大笨蛋。”


    后来的楚怀夕,无比痛恨自己的一语成谶。


    徐以安:……


    第38章 人类的悲喜不相通


    徐以安瞪了楚怀夕一眼,伸出小拇指,认真地说:“安安,姐姐肯定会去看你的,拉钩。”


    安安这才破涕为笑,和徐以安拉了钩。


    准备离开时,兰静再一次向徐以安和楚怀夕表达感谢,安安哭着和两人告别。徐以安和楚怀夕陪着母女两人走到医院门口,细密的雨还在下着,楚怀夕撑起伞,为徐以安挡住雨水。


    徐以安弯腰帮安安把外套的帽子戴好,轻声叮嘱:“安安,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记得给姐姐发消息。”


    安安用力点头,抚摸着腕间的手表。


    徐以安提前约好的网约车缓缓驶来,兰静打开车门,先让安安坐进去,而后再次向两人鞠躬后上车。


    安安坐在车里,小脸贴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以安和楚怀夕,眸中满是眼泪。


    车子启动,安安降下车窗朝两人挥手,大声喊:“徐姐姐,夕夕姐姐,你们有空一定要来看我哦!”


    徐以安和楚怀夕挥手回应。


    车子消失在雨幕中,两人还站在原地,楚怀夕手中的伞倾斜着,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打湿了她的肩膀。


    楚怀夕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这小没良心的,搞得我心里还怪难受的…”


    徐以安瞥了眼楚怀夕肩上的水痕,身子往里靠了靠,轻声说:“她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楚怀夕用力点头,“嗯,我们一定都会越来越好的。”


    徐以安想到什么,冷冷笑了一下,“你最好可以越来越好!!”


    楚怀夕闻言扭头看向徐以安,发现这人脸色不太好,茫然地眨了眨眼,“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以安又冷笑一声,抬手一把将头顶倾斜的伞扶正,“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楚怀夕愣了几秒,最近她忙着赚钱都没注意自己的体检报告出结果了,结合徐以安的语气和神态,心中一紧,小声问:“结果不太好吗?”


    “跟我来!”徐以安转身走进雨幕中。


    楚怀夕急忙撑着伞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徐以安办公室,楚怀夕的心跳随着步伐愈发急促。


    徐以安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体检报告,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楚怀夕咽了咽口水,缓缓走到桌前,看到报告上那一个个向上或向下的箭头,皱起眉头。


    她拿起报告,目光细细看过“重度胃炎”“肝功能指标严重异常”“血脂超标”“尿酸偏高”这些字眼,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多…”楚怀夕嗫嚅,“我不就只是喝喝酒、熬熬夜而已嘛。”


    徐以安双手抱胸,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是喝喝酒、熬熬夜而已?你看看你自己,几乎每天都是凌晨三点左右才睡,常年酗酒,一年四季喝冰镇饮料,饮食上也重油重盐。”


    顿了一下,“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楚怀夕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到凌晨三点还在把酒寻欢的夜晚,为了畅快一杯接一杯灌下的加冰柠檬水,顿顿不离油腻辛辣食物的三餐,满脸心虚。


    “我…我是没把自己的健康当回事。”楚怀夕低垂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徐以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担忧,迅速将报告翻到第三页,指着上面的胃镜检查单,“你现在胃炎已经重度了,如果你再不重视,转成萎缩性胃炎甚至胃癌都有可能!”


    又翻到第二次,语气严肃,“肝功能指数严重异常,如果肝损伤持续下去,肝硬化会在不久的未来等着你还有。还有血脂超标,患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直线上升。”


    她闭了闭眼,指尖重重戳了戳报告单,“尿酸偏高痛风随时会找上门,到时候有你受的!”


    楚怀夕抬眼看了眼徐以安,又低下头,抿了抿唇,嗫嚅“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徐以安听出她话里的颤音,心中的怒气消了些许,语气缓和下来:“从现在开始,你要开始戒酒、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饮食要清淡,多喝热水或者温水,定期复查,明白吗?”


    楚怀夕忙不迭点头,像个犯错的小孩似的举起手,“我保证,我一定做到。”


    徐以安对楚怀夕的保证半信半疑,但看到对方脸上写满茫然与不安,将体检报告合起来。


    她推了推眼镜,轻声安慰道:“目前你的情况还是可控的,只要你愿意重视自己的健康,还是可以健康长寿的。”


    楚怀夕扁了扁嘴,控诉,“你刚才说了一大堆病,我感觉我好像马上就要死了。”


    “死”这个字眼涌入耳蜗,救护车在眼前不停晃动,徐以安眸光一沉,嗓音里带着一些楚怀夕分辨不出来的痛苦,“楚怀夕,你不会死的!”


    楚怀夕愣了愣,勾唇一笑,插科打诨,“废话!我当然知道啊。常言道祸害活千年,我可是资深祸害,我死不了的。”


    话落,徐以安脸色越发阴沉,直视着嬉笑着的楚怀夕,一字一顿地强调,“楚怀夕,你必须答应我,你不会死!你会长命百岁。”


    楚怀夕抬起指尖,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我会平安、健康、长寿。我会一直陪着你。”


    徐以安垂下眼帘,颤了颤眼睫,喃喃,“你一定要平安、健康、长寿。”


    楚怀夕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较真,但还是不想这人因为自己难过,眸光一转,捂着肚子转移话题,“徐医生,我现在要按时吃饭欸~”


    徐以安敛起思绪,“好,我带你去吃饭。”


    两人在医院食堂吃完午饭,楚怀夕潇洒离开后,徐以安独自回到办公室,一瞬不瞬地看着桌上的体检报告。


    许久后,她移开视线,瞥了一眼桌上的保温杯,从抽屉里拿出楚怀夕送的新马克杯,起身去茶水杯冲了杯黑咖啡。


    徐以安仰头一口气喝完一满杯咖啡,疾步回到办公室,作息规律的她放弃午休,坐回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面色凝重地查阅资料。


    医学论坛、专业期刊网站被她翻了个遍,仔细比对着各类针对楚怀夕病症的治疗方案和调理方法,将关键信息一条条记录在笔记本上。


    第二天下午,趁着休息间隙,徐以安抱着楚怀夕的体检报告,匆匆赶到心内科。


    刚进门,便碰到了同事林医生。


    林医生一眼就瞥见徐以安手中的报告,挑了挑眉,笑着打趣:“哟,徐医生,我看你这两天为了这份体检报告,在各个科室来回跑,这是哪位病人,能让我们大忙人徐医生这么上心啊?”


    徐以安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恢复镇定:“一个朋友,她生活习惯不好把身体搞垮了,我帮她咨询一下。”


    这时,内分泌科的张医生结束门诊回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揶揄道:“朋友?我可是很少见你对哪位朋友这么尽心尽力的,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关系的朋友吧?”


    徐以安耳尖,连忙摇头解释:“不是,就是普通朋友。她之前一直不把健康当回事,现在体检结果出来,问题一大堆,托我帮忙问问。”


    林医生不依不饶,继续逗她:“是吗?一个普通朋友的事,你这又是查资料,又是咨询专家的,未免也太上心了吧。”


    徐以安被说得哑口无言,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您别开我玩笑了,麻烦帮我看看这几项指标,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张医生接过报告,一边看一边说:“行,不逗你了。不过说真的,你这位朋友确实得好好改改生活习惯了。就她这血脂和尿酸指数,再这么发展下去,并发症可不少啊。”


    三人围坐在一起,认真讨论着楚怀夕的病情和治疗方案。期间林医生还是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玩笑话,徐以安咬牙努力保持着淡漠。


    许久后,三人讨论完,徐以安抱着报告匆匆离开,身后传来两人的笑声。


    “啧,你看看刚才徐医生的脸都红透了,我看这事不简单啊。”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喝上她的喜酒咯。”


    “徐院要是知道该高兴坏了吧。”


    “那肯定。徐医生也不小了,听说她家里给介绍了不少青年才俊呢,但都不如不了她眼。这下终于要情况了,徐院也可以安心了。”


    “谁说不是呢。三十一也该成家立业了。”


    “也不知道谁能娶到徐医生啊。”


    “你想娶啊?”


    “当然想,但我哪配得上徐院的千金。”


    “不是我说,要是你能娶到徐医生,那你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


    一门之隔,徐以安听着两人热火朝天地的议论声,眸光顿时变得黯然。


    如果父亲知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吧。


    想到很多年前的风暴,徐以安身子不由颤了颤。


    她愁眉不展地回到办公室,喝了半杯水,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还未发生的事,努力压下自己对于风暴的恐惧。


    风暴来临前先顾好栖息地吧。


    徐以安拿起桌上的笔记本,仔细记录下同事们给的治疗建议又结合楚怀夕的生活习惯,制定出一套专属的康复计划。


    半晌,她放下钢笔,拧眉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心底的不安感依旧无法散去。


    犹豫几秒,徐以安拿起手机给通讯录里许久未联系的一位资深营养师打去电话。


    她向营养师详细描述了楚怀夕的饮食习惯和身体状况,并且拜托对方制定一份科学的饮食食谱,涵盖一日三餐和加餐,确保楚怀夕能摄入均衡的营养,同时避免加重肠胃和肝脏负担。


    挂断电话,想到楚怀夕昼夜颠倒的作息,徐以安在手机上设置了多个提醒闹钟。


    晚上,到了楚怀夕该睡觉的时间,徐以安准时给楚怀夕打去电话。


    电话刚接通,她便直奔主题说:“现在你该上床睡觉了!”


    楚怀夕一怔,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半啊!”


    徐以安语气认真,“你现在上床,然后在床上翻来翻去花费半个小时,十一点睡着正好。”


    楚怀夕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哪个年轻人十一点睡觉啊!十一点夜生活才开始好不好!”


    徐以安推了推眼镜,提醒,“你28岁了。”


    楚怀夕闻言一噎,梗着脖子,“28咋了!二十八老娘也是生机勃勃的年轻人!你以为谁像你似的!老古板!”


    徐以安哦了一声,语气严肃地科普,“熬夜会导致激素分泌失调、代谢功能紊乱、免疫系统功能削弱、加重心血管系统负担加重、还会导致你反应迟钝、记忆力下降…”


    停了一下,想到楚怀夕非常爱美,轻轻笑了一声,“而且熬夜油脂分泌异常会长痘、会使皮肤屏障功能受损,微循环血流速度降低,皮肤的光泽度、弹性和通透性减弱。还会让人长出黑眼圈和眼袋,从而影响面部整体的观感和状态…”


    楚怀夕闻言好看的五官皱作一团,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停停停!我现在就睡还不行嘛!”


    徐以安满意地对着空气点了点头,倏地想到什么,下命令,“躺到床上后给我发张照片。”


    想蒙混过关的楚怀夕翻了个白眼,“查的这么严,您怎么不亲自来监督我睡觉!”


    “要值夜班。”


    “那我现在来医院,在你的休息室睡。”


    徐以安皱起眉头,“休息室的床太硬了,会影响睡眠质量。”


    楚怀夕不以为然,“那又怎么了?你不是经常在硬床上睡嘛~”


    她的话提醒了徐以安,徐以安暗想,是该换张舒适的床垫了。


    她敛起思绪,淡漠提醒道:“我今年的体检报告没有任何异常。”


    楚怀夕一噎,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行了行了,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挂了吧!”


    在电话断断前,徐以安再次命令道:“五分钟之内,将躺在床上的照片发到我微信上。”


    楚怀夕勾起唇角,“知道了,烦人精!”


    叮———


    徐以安盯着照片抚摸的花蝴蝶,吞咽了一下,犹豫几秒,将照片保存下来,随后左右手拇指飞快在屏幕上打字,“超时三分钟。”


    楚怀夕收到回复,愣了愣,笑着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发语音,“你是不是太夸张了?”


    徐以安没理会她,“下不为例!”


    发完快速补上一句:“现在立刻马上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啧,被人管着的感觉忧伤又幸福啊…


    楚怀夕乖乖放下手机,关灯强迫自己入睡。


    徐以安等了半分钟,没等到那句“晚安,我的徐医生。”扁了扁嘴,退出微信界面,打开购物软件,认真地挑选床垫。


    选了一个多小时,她终于定好了适合楚怀夕腰部的床垫,顺手又买了两个记忆枕。收件地址分别写了医院和楚怀夕家。


    徐以安放下手机,揉了揉脖颈,希望楚怀夕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嗡嗡嗡———


    正和周公摇筛子的楚怀夕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满脸不耐地从被窝里探出手,按下静音键。


    徐以安皱了下眉,继续打电话。


    电话铃声第二次响起,楚怀夕烦躁地踹了踹被子,骂骂咧咧,“谁啊!这么讨厌!扰人清梦八辈子没老婆!”


    她伸手将手机拿过来,眯着眸看向屏幕。


    下一秒,看清来电人事,楚怀夕蹭的一下从床上翻起来,闭上眼,“神明在上,我刚才说的话不算数哦。她千万不能没有老婆啊。”


    电话迟迟无人接听,徐以安挂断电话,打开微信,给微信置顶的人打去视频。


    楚怀夕秒接,“怎么了?”


    徐以安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在楚怀夕欲落不落的蕾丝睡裙的肩带上,看到雪白的小半弧度,她耳尖唰地红透。


    楚怀夕看到视频里的人一动不动,晃了晃手机,喃喃,“咦,什么鬼?网卡了吗?”


    徐以安回神,微垂着眼眸,轻声说:“网没有卡。”


    楚怀夕听到动静,将手机挪回面前,“我还以为我网卡了呢,刚准备投诉呢。”


    她靠坐在床头,嗓音娇柔,“徐大医生大清早打电话给我,是想我了吗?”


    “你该吃早餐了。”徐以安依旧垂着眼角。


    楚怀夕愣了一下,“你这也太敬业了吧。真就卡着时间叫我起床吃早饭啊!”


    徐以安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你经过一夜的睡眠,胃肠道处于空虚状态,胃酸没有食物可消化,会直接刺激胃黏膜,增加胃炎、胃溃疡等胃部疾病的发病风险…”


    “徐医生…”楚怀夕无语扶额,“你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徐以安抬头瞪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我给你点了早餐,十分钟内送达。你现在下床去洗漱,吃早餐的时间点正好。”


    楚怀夕发现徐以安一直不看她,凑到镜头跟前,“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看我?”


    徐以安抿了抿唇,胡诌,“在看病历。”


    “是吗?”楚怀夕直勾勾地盯着徐以安,语气焦急起来,“你都下班了还看什么病历啊?你到底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徐以安摇头,“我身体很好,没有遇到事。”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楚怀夕愈发焦急。


    徐以安眸光躲躲闪闪的扫了楚怀夕一眼,垂下眼帘,攥紧白大褂衣角,吞吞吐吐的,“我…”


    “嗯?”


    楚怀夕眼尖地看到了徐以安红透的耳垂,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眸光一转,坏笑着往下拽了拽肩带,“请你立刻马上抬头看着我!”


    第39章 被依赖的幸福


    徐以安犹豫几秒,缓缓掀起眼帘,雪肌落入视线的瞬间,呼吸一滞,脸一瞬涨得通红。


    “楚…楚怀夕,你…”徐以安躲开视线,目光撞向窗台上的多肉下一秒又反弹回屏幕边缘。


    楚怀夕高扬起唇角,嗓音里带着几分慵懒与魅惑,拖着长音明知故问,“嗯?怎么啦,徐医生,我正准备谨遵医嘱起床去洗漱,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说话间,故意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被子滑落,露出纤细的腰肢。


    徐以安瞥了一眼屏幕,结结巴巴地说:“天冷,你…穿好衣服。”


    楚怀夕倏地将脸凑近镜头,皱起眉头,“徐医生,你看我眼睛里有什么?”


    徐以安不明所以,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楚怀夕眨巴着大眼睛,“里面有你哦~”


    徐以安被她直白的撩拨弄得不知所措,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去洗漱,我要挂了。”可指尖却停留在挂断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楚怀夕忍不住轻笑出声,双手托腮,歪着头说:“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这就去洗漱。徐医生快回家补觉吧。”


    话音一落,徐以安脸颊的绯色一瞬褪了个干净,垂下眼帘,很轻地嗯了一声。


    楚怀夕不明所以地盯着她,想到什么,柔声问:“你要不要来我家补觉啊?”


    徐医生沉默几秒,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在休息室休息就好。”


    楚怀夕故作委屈地哼了一声,“某些人看似很关心我,一天打八个电话叮嘱我早睡早起,实际上都不愿意来见我一面。”


    徐医生愣了愣,抬眸看向楚怀夕,“我没有一天给你打八个电话,也没有不愿意见你。”


    “那你待在破休息室做什么!”楚怀夕冲她抛了个媚眼,拖着尾音,“医院冰冷的休息室难道比活色生香的我有魅力?”


    徐医生抿了抿唇,如实答:“没有。”


    楚怀夕喜上眉梢,撒娇,“徐医生,你来陪我睡觉嘛。我一个人在家多寂寞孤独冷啊。难道你不知道人在早上比晚上更容易寂寞嘛~”


    说完故意挺了挺胸,又拽了拽睡裙,让领口更低了些。


    徐以安只觉一阵热气冲上脑门,绯色重回脸颊,手颤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机,“你…你快去洗漱,早餐要送到了。”


    楚怀夕对着镜头眨了下眼,“好呢,那我去洗漱啦,待会儿见哦,我的徐医生~”


    “我…”不等徐以安拒绝,视频已挂断。


    徐以安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每次都会被那人弄得方寸大乱呢。


    她坐在休息室的床边,皱眉思考答案,脑海里却鬼使神差地不断浮现出楚怀夕刚才的模样。


    娇柔做作的语气、半露的香肩细腰、藏在眸底的心疼与爱意不断在眼前交织闪现。


    徐以安指尖不自觉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起身换下白大褂,快步走出休息室。


    嗯,我只是去看看她有没有按时吃早餐。


    一路上,同事们跟她打招呼,她都只是匆匆点头回应,满脑子都在算走哪条路,才可以赶得上亲自监督楚怀夕吃完早餐。


    来到地下停车场,徐以安一把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迅速发动车子。


    早高峰宛如一头难以驯服的巨兽,将城市的道路搅得拥堵不堪。秋风裹挟着枯黄的树叶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和街边匆忙赶路的行人,密密麻麻的车辆一同构成一幅忙乱的画面。


    天空中阴云沉沉,为这早高峰更添了几分压抑。街边的早餐摊前,人们一边焦急看表,一边催促着摊主。


    徐以安的黑色林肯被堵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中,走走停停。


    喇叭声此起彼伏,在空气中交织成一曲喧闹的噪音交响乐。徐以安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看一眼中控上的时间,又面色凝重地看向前方。


    绿灯一亮,她立刻踩下油门,试图在拥堵中寻得一丝通畅,可没一会儿又不得不停下。


    半小时后,徐以安在路边停好车,拿上手提袋下车快步走向小区。


    不一会儿,她站在防盗门前,抬手理了理衣领,又仔细理了一下头发。而后,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敲两下,停一下,再敲两下…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楚怀夕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拉起徐以安的胳膊晃,“徐医生,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徐以安眸光闪了闪,嗫嚅,“我…我来监督你吃早餐。”


    楚怀夕看着她放大0.3毫米的瞳孔,看破不说破,牵着她往里走,“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没有偷偷吃早餐,不然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徐以安任由她拉着,心里既尴尬又幸福,仿佛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填满。


    两人来到餐桌前,楚怀夕动作轻快地摆好碗筷,将徐以安点的早餐一一打开,升腾的热气裹挟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徐以安在她对面坐下,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启自己来这里的主线任务,“人体在经过一夜的睡眠后,身体里的营养和能量被大量消耗,血糖水平较低。如果不吃早餐,身体得不到及时补充,整个上午都会没精神,注意力很难集中。”


    楚怀夕愣了一下,在心底叹了口气,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眨着睫毛接过话茬,“那我要是一直不吃早餐,会不会变成智障?”


    徐以安无奈嗔她一眼,接着说:“长期不吃早餐,除了影响大脑功能,对肠胃的伤害也非常大。胃酸没有食物中和,会直接刺激胃黏膜,胃炎、胃溃疡的发病风险就会大大增加。”


    顿了顿,问:“你忘了你的体检结果了?”


    楚怀夕撇了撇嘴,嘟囔:“我这不是已经很注意了嘛,你怎么还老念叨啊!烦人…”


    徐以安微微皱眉,神色变得严肃:“我反复重复是因为你之前的生活习惯太不健康了。早餐不仅要吃,而且要吃得营养均衡。”


    停了一下,冲桌上的早餐抬了抬下巴,“像今天的这份早餐有蛋白质丰富的鸡蛋、牛奶,还有富含碳水化合物的馒头,能为你提供一上午所需的能量。”


    许多年没有吃过馒头的楚怀夕乖乖拿起白馒头,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好啦,我知道啦,我保证以后会营养搭配着吃早餐,徐医生就别操心啦。”


    看到楚怀夕嘴角沾上馒头屑,徐以安下意识探出指尖,指尖刚触碰到楚怀夕的脸颊,又蓦地缩了回来。


    刚准备大声感慨徐医生终于学会了爱她的楚怀夕怔愣在原地,好笑又好气。


    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不紧不慢地问:“徐医生,监督我吃个早餐而已,你脸红什么?”


    徐以安垂眸整理餐具,语气有*点急,“专心吃早餐,别分心。”


    噗嗤———


    楚怀夕忍不住笑出声。


    徐以安耳尖一热,抬眸瞪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吃饭时别笑,容易噎到。”


    楚怀夕咬牙忍住笑意,拿起牛奶,喝了一大口,“遵命,徐医生,我这就拉着老脸吃早餐。”


    徐以安:……


    吃完早餐,楚怀夕慢悠悠地收拾着碗筷,转身的瞬间瞥见端坐在客厅沙发边的的徐以安一手拿着金丝眼镜,一手揉着太阳穴。


    她心猛地一揪,加快速度冲洗杯子。


    片刻后,楚怀夕走到客厅,站在徐以面前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徐医生,我晕碳了好困啊,我们去睡觉吧。”


    徐以安眉头一皱,语气认真,“刚吃完饭就睡觉对身体不好,食物在胃里无法充分消化,容易导致消化不良,还可能引起胃食管反流。你可以先坐一会儿,等消化消化再睡。”


    楚怀夕直勾勾盯着藏在金丝眼镜后困倦折痕变得更明显的双眼皮,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蹲在徐以安脚边,垮下肩膀,双手拽住徐以安的手,身体轻轻摇晃着,“老古板,你别这么较真嘛。你看看,我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再不睡我的身体就更不健康了嘛~”


    徐以安轻拍了下楚怀夕的手背:“不是我较真,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你先坐十五到二十分钟然后再睡,这样对身体好。”


    “我不要,我要睡觉!”


    徐以安冷冷一笑,“那你去睡。”


    楚怀夕一噎,腹诽:“我睡了十个小时,现在精神的能跑十公里,我睡什么睡啊!”


    她头靠在徐以安肩上撒娇,“你陪我睡嘛!”


    徐以安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如果你想我陪你睡,那就只能二十分钟后再睡。”


    撒娇无效,楚怀夕撇了撇嘴,满脸写满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和徐以安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坐了没一会儿,她便不安分起来,一会儿戳戳徐以安的手臂,一会儿又靠在她的肩膀上,嘟囔:“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啊,我好想睡觉。”


    徐以安勾唇笑了笑,抬腕看了眼时间,“再忍忍,还有十一分钟,很快的。”


    好不容易挨过了规定的时间,楚怀夕立马来了精神,一把拉起徐以安就往卧室冲,“快,我们抓紧时间睡觉。”


    徐以安任由她拽着,唇角弯了又弯。


    “你先换睡衣睡觉,我去下洗手间。”楚怀夕走进洗手间,徐以安点了点头,走进卧室。


    见到柔软舒适的床铺,疲惫感瞬间如秋日的落叶般,层层叠叠将她淹没。


    徐以安摘下眼镜,半眯着眸换睡衣。


    不一会儿,楚怀夕推开卫生间门,见穿着家居服的徐以安脊背挺直地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腿上,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她心间一皱,缓缓走到徐以安面前,半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帮对方褪去拖鞋,随后又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快躺下,陪我睡觉。”


    徐以安抿了下唇,缓缓躺好,楚怀夕绕到床的另一侧,钻进被窝侧身凝视着徐以安。


    只见徐以安双眼紧闭,秀眉微蹙,眼窝下透着淡淡的青黑,像是被秋霜晕染了一层疲惫。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徐以安眉头,心疼地喃喃低语:“老古板,你工作这么辛苦,我又不能替你分担什么,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徐以安闻言露出一抹浅淡却温柔的笑,侧眸看向她,轻声说:“我不累,只是有些困了。”


    楚怀夕往她身边挪了挪,伸出手臂,仿若在拥抱秋日里最珍贵的红枫,环住徐以安的腰,将她搂进怀里,“睡吧,我在你身边呢。”


    徐以安感受着楚怀夕温暖的怀抱,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下意识往楚怀夕怀里蹭了蹭,寻到一个更为舒适的位置,安心阖上眼眸。


    楚怀夕下巴轻轻搁在徐以安的头顶,听着她平稳而舒缓的呼吸声,嘴角不自觉上扬,眸中满是宠溺与温柔。


    她低头在徐以安的发顶落下轻轻一吻,声音轻得如同秋日里的呢喃,“谢谢你允许我走进你的生活,我一定会守护好你,安心睡吧。”


    徐以安似是听到了她的话语,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又往楚怀夕怀里靠了靠。


    房间里静谧得如同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只有阳光在地板上悄悄挪动着光影。大床上的两人相拥而眠,呼吸声交织成一首轻柔的摇篮曲。


    不知不觉,日头悄然西斜。


    楚怀夕悠悠转醒,只觉胳膊一阵酸麻,下意识想活动手臂,想到什么,停下动作。


    发现有强大生物钟的徐以安仍在熟睡,疲惫的面容此刻终于染上了几分安宁,她酸麻的胳膊怎么也不忍心挪动分毫。


    徐以安消瘦的脸庞在金色余晖的映照下,轮廓变得柔和,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是秋日里树叶的剪影。


    楚怀夕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心中怜惜与欢喜参半,她抬起指尖,捋了捋徐以安额前散落的发丝,无声表白:“徐以安,我真的好爱你啊。”


    日头又斜了一寸,徐以安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意识还有些朦胧,只觉身处一片温暖之中,待看清眼前的楚怀夕,才猛地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目光扫向窗外,见天色已暗,徐以安瞬间清醒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与自责。


    “都这么晚了…”徐以安蹭地一下坐起身,微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抱歉,我睡过头了。没能提醒你按时吃午饭。”


    说话间她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却发现楚怀夕的胳膊被自己压得通红。


    “你的胳膊还好吗?”徐以安眸里满是心疼与歉意,“都怪我,我睡得太沉了…”


    楚怀夕笑着揉了揉发麻的胳膊,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儿,不怪你的,怪我好不容易有机会看到熟睡的你,贪心的舍不得叫醒你。”


    她伸手拉住徐以安,不让她下床,“再说了一顿午饭而已,饿不着我的。”


    徐以安眉头紧皱在一起,叹息道:“饮食规律对身体很重要,你胃本来就不好,我不可以耽误你吃饭的。”


    “真的没事的…”


    “有事的。”


    徐以安猛地抽回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盯着屏幕,“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楚怀夕看着徐以安慌乱又焦急的模样,心中一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她伸手再次拽住徐以安,用力将她重新拉回床上,紧紧抱住,撒娇道:“我不饿,真的。我就想让你再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嘛?”


    “已经睡了六个小时了,不可以再睡了。”徐以安一脸认真,“无论如何,身体是自己的,你不能不当回事。”


    “知道了知道了。”楚怀夕转移话题,“徐医生,你睡着的时候会打呼噜,你知道吗?”


    徐以安闻言一愣,尴尬地咬了下唇,倏地明白为什么这人睡了这么久还困。


    犹豫几秒,轻声问:“是因为我打呼噜,吵到你休息,所以你还不想起床吗?”


    胡说八道的楚怀夕紧抿住唇憋笑,点头嗯了一声,“所以罚你再陪我躺五分钟。”


    徐以安思考几秒,又躺回被窝,“以后我在的休息室睡觉,你自己要按时吃早餐。”


    楚怀夕一噎,往她怀里缩了缩,“哎呀,我骗你的,你睡觉不打呼噜,超级乖。”


    徐以安抿唇,“不用骗我,也不用安慰我。”


    楚怀夕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的是…我说的谎话你深信不疑,我说的真话你死活不信。”


    徐以安反驳:“这件事你没理由骗我。”


    “谁说没有理由?”


    “什么理由?”


    楚怀夕看着她,柔声答:“想再抱抱你,想再感受五分钟被你依赖、需要和信任的感觉。”


    第40章 欲望是命运的先知


    徐以安愣了两秒,没接话,神情淡淡的,但笑意却从眼角流了出来。她迅速点好外卖,看了眼配送时间,放下手机,任由楚怀夕搂着。


    两人在靠着床头静默相拥,直到楚怀夕的肚子发出一阵低沉而急切的抗议声。


    徐以安轻嘴角不自觉上扬,伸手轻轻拍了拍楚怀夕的后背,“起床吧,晚饭也快送到了。”


    楚怀夕嗯了一声,趴在床上像只猫似的伸了个懒腰,跟着徐以安起身,洗漱后来到餐桌前。


    徐以安打开外卖餐盒,将饭菜一一装入从消毒柜取来的瓷盘中,迅速扔掉打包盒,而后拿着消毒酒精,仔仔细细地给餐桌、餐椅和楚怀夕的双手消毒后才入座。


    楚怀夕单手撑着下巴,盯着桌上清汤寡水的三菜一汤,皱起眉头嘟起嘴。


    一点辣椒都没有,还让不让人活了!!


    徐以安瞥了一眼不满意的楚怀夕,夹起一块豆腐放到对方碗里,轻声说:“人体的新陈代谢会因为不规律进食而紊乱,身体会误以为进入饥饿模式,自动降低基础代谢率,不仅容易堆积脂肪,还会影响肠胃的正常节律,长此以往,胃炎、胃溃疡等疾病便会乘虚而入…”


    楚怀夕打断她,“这些我都明白的,你别担心哈。以后我一定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徐以安点点下巴,眸中满是欣慰,“你能重视这些就好,我希望你可以健健康康的。”


    楚怀夕拿起筷子,“你也是。”


    用完晚餐,夜幕渐渐笼罩了城市。


    窗外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红色车灯交织成一条条光带,与林立高楼中透出的暖黄灯光相互映衬,共同勾勒出一幅繁华都市的夜景图。


    客厅暖色调的射灯散发着柔和光晕,给整个空间添了几分温馨。


    徐以安起身去玄关处拿来一个手提袋,动作轻柔地翻找出一个小巧的布包,里面装着她特意找中医同事开的祛湿气泡脚包。


    她将步包递给四仰八叉地躺在贵妃椅上,美其名曰在消食的楚怀夕,“这个给你。”


    楚怀夕望着布包,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泡脚包。”徐以安柔声补充:“你常年喝冰饮,体内湿气重,泡脚可以祛除湿气。”


    “哦哦,谢谢徐医生。”楚怀夕起身接过,将其放在茶几上,而后又躺回沙发里。


    徐以安看了她一眼,随后扭头盯着自己特意去找中医配的药包,抿唇,“你不喜欢泡脚吗?”


    “喜欢啊。”楚怀夕连眼皮都懒得动,语气也懒洋洋地,“但是吃饱喝足了人家就不太想动弹嘛,明天我再泡哈~”


    徐以安蹙了下眉,耐心劝:“你今天睡了整整一天,没有任何运动量,现在泡脚排汗对身体较好。而且从医学角度来说,中药泡脚对祛湿非常有帮助。湿气太重会影响脾胃运化,导致身体乏力、精神不佳。坚持泡脚能促进血液循环,刺激足部穴位,帮你排出湿气,改善身体状态…”


    她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大堆,楚怀夕却完全不为所动,身体往沙发里陷得更深,拖着调子哎呀一声,“徐大医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泡脚对身体好,但我现在实在是懒得动。”


    徐以安直勾勾盯着她,较真道:“早一天泡脚湿气早一天消除,湿气早一天消除,身体健康的指数便可以早一天恢复正常…”


    楚怀夕生怕这人又提及自己的体检报告,抬起双手虚虚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我不听!不泡不泡我不泡!”


    徐以安额角青筋跳了下,犹豫几秒,转身快步走向洗手间。


    楚怀夕见状愣在原地。


    嗯?她怎么不接着念经走了?


    这是生气了?


    洗手间。


    站在水龙头前接热水的徐以安绷着下颌,指尖一下一下抠着盥洗池边缘。


    从小她就有很严重的洁癖,对生活环境的洁净程度近乎苛刻,别人触碰到她的物品,触碰到她的身体,都会令她心里泛起一阵别扭。


    此刻,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局促与纠结瞬间填满她的心。可想到楚怀夕的体检报告,仅有的退缩念头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徐以安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将泡脚桶来了个全方位消毒后将热水倒入桶中,随后她小心地撕开泡脚包,一眨不眨地盯着药材在水中缓缓舒展、晕染,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半晌,她探出指尖试了试水温,想到楚怀夕怕热,又往里添了一点冷水,随后端着氤氲着热气的泡脚桶走向客厅。


    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的的楚怀夕见徐以安端着泡脚桶走了出来,以为是这人说服不了她,决定自己泡脚消气。


    她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这就对了嘛。你工作那么辛苦更应该泡泡脚,放松放松嘛。”


    徐以安冷冷扫她一眼,没接话,将泡脚桶径直放在楚怀夕面前,蜷了蜷指尖,而后缓缓蹲下身,柔声命令,“伸脚。”


    楚怀夕啊了一声,乖乖伸出脚。


    徐以安盯着面前白皙的脚,薄唇翕动,“其实你不用动弹,也可以泡脚的…”


    她轻抬眼眸,与楚怀夕茫然的目光交汇,抑制不住牵起唇角,柔声道:“把脚放进来吧。”


    楚怀夕有片刻的怔忡,将脚放进泡脚桶。


    刚一触碰到水面,徐以安便询问出声:“水温合适吗?烫不烫?”一边询问,一边伸手轻轻探入水中,细细感受着水温。


    楚怀夕木讷摇头,“不烫…”


    发现楚怀夕紧绷着足尖,徐以安挪动指尖轻捏住楚怀夕纤细的脚踝,抿紧唇线,学着养生视频里的按摩手法给楚怀夕捏脚。


    尽管洁癖的本能让她内心有些抗拒,可她的动作却依旧轻柔、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对方。


    她在心底呢喃:“眼前的人是楚怀夕,对我最好的楚怀夕。只要能让她健康洁癖不重要…”


    脑袋还在发懵的楚怀夕痒得脚趾发蜷,缩了一下脚,轻声喊:“老古板…”


    “别动!”徐以安钳住她的脚踝。


    楚怀夕乖乖哦了一声。


    射灯洒下的柔光为徐以安勾勒出一层温柔的轮廓,楚怀夕一动不动地看着蹲在地上,给自己按摩脚心的徐以安,心中五味杂陈。


    她太清楚徐以安的洁癖有多夸张,所以更明白这份举动背后藏着多深的情意。


    感到之余,更多的是叩问自己的灵魂,“楚怀夕,你何德何能让天之骄女给你按脚啊!”


    楚怀夕声音染上哽咽,眸底泛起雾气,问出心里的疑问,“老古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你为什么要给我按脚啊?”


    徐以安听出她嗓子里的暗哑,愣了愣,手中的动作一滞,抬头望向楚怀夕。


    见这人抽搐着唇角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抑制不住地牵起唇角。


    花蝴蝶果然会无时不刻的哭鼻子啊。


    她抬起手腕推了下眼镜,犹豫几秒,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叫我来你家睡觉?为什么即使胳膊麻了也不愿意推开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楚怀夕想也不想地答。


    灵魂的欲望是命运的先知。她期待听到的回答是因为喜欢,而她的回答果然是因为喜欢。


    徐以安眉眼含笑,言简意赅,“同理。”


    她嘴角的弧度很浅,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楚怀夕脚心的肌肤更酥麻几分,酥麻从脚心一路蔓延到心尖。


    她转头往向窗外,嗫嚅,“你说这日子怎么过得又快又慢的!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距离立春还有104天。”徐以安秒答。


    楚怀夕懵了几秒,旋即轻轻笑了一声。


    是啊,她舍不得叫醒她是喜欢,她放下洁癖给她按脚也是喜欢,她期待春和景明是喜欢,她默记日历也是喜欢。


    一切都是因为同频的喜欢。


    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徐以安将楚怀夕濡湿的双脚放在自己腿上,用毛巾轻轻擦拭着楚怀夕的脚,动作细致又温柔。


    她鬓角的发丝垂落下来,挡住了眸底深沉的爱意,楚怀夕垂眸望着徐以安一尘不染的西裤上洇出灰色水痕,心中爱意如潮水般翻涌。


    她具象化的感受到了,爱因差别而厚重。


    就在徐以安给楚怀夕擦完脚,准备起身去倒洗脚水时,楚怀夕适时回神,猛地伸出双手,拽住徐以安的衣领,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猝不及防的徐以安瞪圆双眸,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滚烫的双唇便重重压在了她唇上。她身体一僵,双手下意识撑在楚怀夕的肩上。


    突如其来的吻让徐以安大脑一片空白,唯有近在咫尺的柑橘香,和唇上的温热提醒着她这一切并不是一场午夜的痴梦。


    楚怀夕吮吻的急切又炽热,像是要将心底所有的爱意与感动在这一刻全部倾注给徐以安。


    徐以安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缓缓闭上双眸,克制又热情地回应着楚怀夕的吻。


    静谧的客厅里只有两人紊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暖色调的灯光洒在她们身上,为这幅温情画面镀上一层如梦似幻的金边。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唇慢慢分开,彼此额头相抵,鼻尖轻触,眸中满是深情与眷恋。


    楚怀夕眼尾呷着一丝欲望,用鼻尖蹭了蹭徐以安的鼻尖,“徐医生,今晚留下,好不好?”


    徐以安咽了下口水,轻点下巴,“好。”


    楚怀夕笑了,抬指在她颊侧戳了一个小小的窝,“徐医生,我发现你现在很少会拒绝我了。”


    徐以安抿了下唇,“因为你说让我做自己。”


    楚怀夕心咚咚跳,眯眸揶揄,“嗯,我的徐医生是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徐以安:……


    徐以安红着耳尖,冷冷道:“别叫我宝宝!”


    “为什么呢?宝宝~”楚怀夕往她耳蜗吹气。


    徐以安磨了磨后槽牙,压低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楚怀夕!!”


    楚怀夕扑闪着长睫,装傻充愣,“嗯?怎么了?我的乖宝宝~”


    “说了别叫我宝宝!!”


    楚怀夕头挤进她脖颈,故作可怜,“哼,你凶我!你冤枉我!我刚刚并没有叫你宝宝!我又没指名道姓的说怎么了,我的徐宝宝~”


    “算了…”徐以安知道争不过楚怀夕,轻轻叹了口气,“你开心就好。”


    “我开心就好?”


    徐以安郑重点头,“嗯,你开心就好。”


    楚怀夕眸光一转,唇凑到徐以安唇前,“今天一整天我都非常的开心,但我向来贪心,我想更开心一些…”


    徐以安读懂她话里的潜台词,下意识地滚了滚喉咙,却没说话,默许了她的贪心。


    两人呼吸再次交融,情欲在对视间翻涌。


    就在楚怀夕打算更进一步诱惑徐以安时,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骤然打破了旖旎的氛围。


    徐以安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上“妈妈”两个字格外刺眼。


    徐以安看向屏幕,原本潮红的脸颊一瞬褪去血色,眸中的欲望被慌乱和阴郁所取代。


    她的手从楚怀夕腰间无力滑落,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像是被那两个字烫到了一样。


    楚怀夕敏锐察觉到徐以安的异样,疑惑地看着屏幕,刚要开口,徐以安却先一步用带着歉意的眼神制止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伸手拿起手机。


    “喂,妈。”徐以安声线紧绷着,抿唇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女人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徐以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握紧手机的指尖便能猜到,绝不是令人愉快的关爱。


    看到徐以安咬着下唇,原本温柔的眉眼此刻满是痛苦与挣扎,楚怀夕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徐以安的手给予她力量,却被她下意识躲开。


    楚怀夕悻悻收回手,不满地扁了扁嘴。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徐以安像是一个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的木偶,眼神发直地盯着前方的虚空。


    楚怀夕呼吸一紧,轻声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徐以安回神,略垂首遮去眸中的暗色,喉头滚动了下,沉声道:“抱歉,今晚不能留宿了。”


    楚怀夕心间一皱,摇头,“没关系的。”


    “那…我走了。”徐以安缓缓起身。


    楚怀夕急忙跟着她起身,视线紧盯着她崩的笔直的脊背,柔声叮嘱,“如果想回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不停蹄地来接你回家。”


    话落,徐以安愣在原地。


    这么多年,在听到“回家”两个字时,她第一次没有感到窒息。


    因为楚怀夕的存在,她似乎拥有了一盏属于自己的灯火,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长夜。


    徐以安忽然心安,松了松肩膀,转身看向满脸写满担忧的楚怀夕,手没忍住放在她头上揉了揉,浅浅一笑,“你安心睡觉,我是回家不是去前线打仗。”


    楚怀夕心想,回家比上前线似乎更容易让你感到惶恐。


    跟着她故作轻松地笑,“行,那你快去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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