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崖枡,又是崖枡,崖枡就对……
真的能控制住吗?简末对此表示怀疑。
直到走到驾驶舱的舱门前时,哨兵的脚步才停了下来:“你独自进去吧。”
明明身旁的这个人才是将简末至于这种境地的罪魁祸首,可是当他要离开时,她却反而生出了一种不安感。
她侧过眸看向他,但很快便意识到,在这里根本没有人会保护她。
似乎察觉到了女生求救的意图,哨兵剑眉微挑,他能够理解舰长对于向导而言的可怖程度,因此并未对胆怯的女生过于苛刻,片刻后未等到简末开口,便主动说道:“我会等在外面。”
这句话倒像是一句承诺,好像他会保证简末的安全。
但在简末听来,这话的意思更像是他会时刻在外面守着,让她不要想着逃走。
舱门在她的眼前开启,简末也根本没有退后的路,只能够上前进入那个龙潭虎穴。
驾驶舱的墙壁上镶嵌着大片的玻璃,但宇宙中几乎没有亮光,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时,会令人生出一不小心便会失足坠落的恐慌感。而在舱室的中央,却格格不入地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玻璃缸。
简末迟疑地向前走去,一截细细的,分不清是蛇还是鱼的尾巴突然探出了水面,拍打下来时,泼出的水溅了简末的一身。
她伸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水液,心中不禁隐隐有些生气了。
她本来就只有一套换洗衣服!
遍布着鱼鳞的长尾重新末入了水中,泛起泡沫的水里逐渐浮现出了一个人影,一双手覆盖在了玻璃上,白色的长发在水中飘荡着,一张犹如大理石雕塑一般五官深邃、而又显不出任何人类情绪的容颜便出现在了简末的面前。
简末仰着头,看清了这位猼訑舰长的模样。加上鱼尾后,男人看起来几乎有三、四米高,但他并不会给人带来神秘或者瑰丽的感受,而更像是某种实验室研究出的拼接生物一般,看起来极度危险,甚至因为违背了人类的形态……而显得有种微妙的恶心感。
他赤luo着身体,上半身的身材过于完美,反而犹如某种非自然的造物,男人拥有着一副近似于神祇的容颜,无形中显出一种令人不由心生畏惧的威慑力,而在腹部之下却连接着一条极长的白色鱼尾。
简末并未因此联想到神话传说中的美人鱼。
细细的电流声在简末的耳畔响起,可那能够致死的电流却似乎对玻璃缸中的鱼人毫无影响。
那一刻,简末突然想起了那条尾巴像是什么——电鳗,像是变异的电鳗。
猼訑星盗团中全都是怪物,舰长就是那个最大的怪物,简末简直不敢想象,这些疯子到底能够策划出怎样癫狂的计划。
人类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令简末下意识得便想要逃离,可她不过刚刚退后了半步,那细长的滑腻鱼尾便从玻璃缸中再次探了出来,卷住了简末的腰,直接便将她带入了水箱中。
骤然坠入水中,简末不禁慌乱地挣扎着,她努力屏住了呼吸,惊吓之中却又忍不住吐出了几个泡泡,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她只能够求救般地抱紧了缠住她的鱼尾,眼眸中溢出的泪水浸入了无边际的水中,很快没有了踪迹。
她会被淹死在这里吗?
在她朦胧地这样想时,眼前男子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在简末微愣的时候,慢慢贴近了她,然后冰凉的唇便碰到了她的。
空气渡进来的那一刻,简末几乎将一切忘记了,求生欲令她只知道拥紧身前的人,然后主动去汲取对方唇齿间的氧气。
可当她抓紧了眼前的救命稻草、渴望着能够汲取到更多的空气时,她的下颌却被男子捏住,而他冷漠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用那双剔透的犹如冰一般的眼眸注视着简末:“净化。”
男人的唇瓣微动,似是吐露出了两个字。
简末的眼睫轻颤了一下,抬起手臂搂住了男子的脖颈,贪婪得还想要继续汲取甘霖,却被猼訑的舰长用手指扣住了脖颈,指腹在她的颈动脉处轻轻摩挲:“净化。”
简末看懂了,她的唇中又吐出了一个小泡泡,然后再次仰起头,献祭一般主动贴上了男子的唇。
女生不得其法地探出了舌尖,希望能够寻求到救赎,作为交换,她的精神触丝也伸入到了男人的脑域之中。
和其他的哨兵不同,猼訑舰长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甚至可以说是主动引诱着简末卷入了他的精神图景中。
有一瞬简末几乎产生了一种错乱感,分不清这里是虚幻还是现实,四周是一片极深的海域,海面席卷着风暴,而海底也是一片荒芜。
精神体与现实中会被溺死的人类不同,反而对这样的环境更加如鱼得水,粉色的章鱼在深海中显得格外悠然自在,如果这里有它的海盗船,它还想要直接趴上去抱紧宝藏睡一觉。
简末分不清到底过了多久,当她再次睁开眼眸时,只觉得唇瓣都被亲得有些红肿,她有些懵懂迷茫地看向对面的人,掌心按在男子的胸膛上,勉强将他向后推了推。
黑色与白色纠缠在一起的发丝也因此微微分离,等他们彻底分开时,简末才发现,男人的状态并没有比她好上多少。
猼訑舰长的唇被她不知何时咬破了,秾丽的红肉血艳艳的,只是浅淡的眸中仍旧看不出波动。
简末没有再看他,她独自向着水面上挣扎,重新浮出水面后,耳畔响起了一阵耳鸣声,她的手臂伏在玻璃壁上,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呼吸着。
玻璃缸的顶部与地面的距离有些高,简
末缓了一会儿后向底下看去,只觉得一阵眼晕。
她抿着唇,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终于将半个身子从水中脱离出来,趴在了沿壁上。她原本想要跳下去,可眼前却突然一黑,一阵缺氧的晕眩后,整个人便外翻坠落了下去。
简末本以为自己会摔在地面上,闭上眼眸准备好了接受疼痛的准备,可当她真的落下时,感受到的却并非疼意,而是被人用手臂紧紧揽在了怀中的温暖。
简末慢慢睁开了眼眸,有些迷茫地仰头看去,她不知道自己期望看到什么,可入目的只有一张冰冷的面具。
白色长发的舰长犹如鱼一般从水面中探出了头,无机质的眼眸定定盯着简末,尾巴高高翘起来拍打着水花。
简末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被不知何时赶来的城打横抱了起来,她下意识伸出手臂搂住了对方的脖颈,身子因冷意而轻轻颤抖着,将脸颊埋在了男子的肩窝中。
“你的状态既然已经好些了,我就先将这个向导带回去了。”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硬,有时候会令人怀疑,他的嗓子是不是已经被损坏了,所以只能够依赖机械的外物发出声音。
猼訑舰长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直到城抱着女生走到了舱门口时,才轻声说道:“明日再带她来见我,她很好用,是个……很优秀的向导。”
如果说城的声音听着会令人产生一种犹如面对机械人的不适感,那么猼訑舰长的声音便像是深海中引诱着水手的鲛人,轻灵而缥缈,会令人错觉其中含着悲天悯人般的神性。
城的脊背僵硬了一瞬,简末能够感觉到他的手臂紧紧绷起,变得更加硌人了,可男子的声音却仍旧没有波澜:“我知道了,我会为你教导好她的。”
舰长似乎很满意,简末越过城的肩膀,只见那条鱼人重新钻入了水中,只是这一次没有再肆意地放电了。
门外,陌生的哨兵的确仍然守在原地,看了简末和城一眼后便沉默地没有再说什么。
衣服浸了水后黏在肌肤上,快速地带走了身上原本的温度。简末打了个冷颤,手臂更紧地搂住了城,脸颊胡乱地贴着他,似乎想要在他的身上汲取到一些温度。
直到走到走廊中,简末才听到抱着她的人说道:“那个哨兵是舰长的亲卫。”
简末微愣,脸颊蹭着男子的侧脸,似乎这样摩擦便能够升温一样,有些傻乎乎地看了他一眼,才明白城说的是那个将她带到驾驶舱的哨兵。
简末并不在意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她只是抱紧了城,带着些委屈地撒娇呢喃:“冷。”
男子的□□了一些,他将简末向上颠了颠,她似乎隐隐听到了城在磨牙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愤怒,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不是让你好好在房间里待着,谁让你出来了?”
被训斥了,简末心中原本有些心虚,可不知为何在男人的面前却不愿意认错,反而咬着唇,没理也硬气三分,只想要对方主动来哄她:“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带我去见崖枡,所以我才会听了祁枯的话,和他出来遇到了这种倒霉事情。”
“崖枡,又是崖枡,崖枡就对你这么重要,让你满脑子都是他?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哨兵都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一个堕化种!”粗重的喘息喷吐在简末的脸颊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半响后,城没能够听到女生的回应,烦躁地低下了头,便只见女孩子无声地抽泣着,珍珠一般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落。
城一瞬间便哑火了,心底的那些躁郁变为了浅淡的愧疚:“你、你哭什么,我也没说什么,行了,明明是你自己不听话。好了,别哭了,我的错行了吧,啧。”
简末不说话,搂着男人的脖颈就是一味地掉眼泪,她差点经历了窒息被淹死,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别哭了。是我来晚了。”城将人向上抱了抱,拍了拍女生的脊背,面具后的眉宇蹙得更深。怎么这么瘦,骨头都能够摸出来形状。
城一直将简末抱回了房间中,打开了浴室门,自然地便想要解开她的衣服,将她放入浴缸中。
“不要,出去。”女孩子哭得眼眸红肿,用力将他往外推,气到极致时,还泄愤一般咬在了男人的手上。
或许哨兵的皮都很厚,总之简末只觉得她的牙都快要咬掉了,城也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于是她便又开始掉眼泪,城单膝半跪在浴缸前,就这么静静看着她,随即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你要咬我的,自己还哭?”
见简末终于没了力气,舌尖抵在手背上,倒像是小猫在舔砥,城的眼眸才微深了片刻,轻轻捏住她的脸颊,让她吐出了他的手:“不想我在这,你就自己洗,那个人池子里的水都是他身上的病毒,你好好将自己洗干净。”
在城起身打算离开时,衣袖却又被女生在身后轻轻拉扯住了:“别走。”
城转过身,只见简末慢慢沉到了浴缸中,像是一只躲藏的小乌龟:“我怕。”
刚刚从极深的玻璃缸中逃出来,简末只觉得自己好像短暂地对水升起了恐惧心,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溺亡在其中。
这次城并没有嘲讽或指责她,他静静看着女生,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我在门外等你。你可以随时叫我。”
简末扯着男人的衣袖,过了片刻后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你不许走远,要让我看到你的影子。”
“嗯。”
手中的布料一点点离开,简末有一瞬升起了一种仿佛要失去什么的错觉,直到门被关上,模糊的门后浮现出了男子的影子,她才像是从那种怅然若失中逐渐回过了神。
她脱下了被弄脏的衣服,放了热水,温热的水冲散了冷意,令她逐渐在这种舒适中放下了对水的恐惧。她的精神体原本便是海洋生物,如果她因此变得怕水的话,那就也太过丢人了。
简末分不清过了多久,当她再睁开眼眸时,便发现半透明的粉色触手已经挤满了浴缸,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身旁。
可身下的水却依旧是热的,她抬起身子,下意识唤了声城的名字。
门后的身影动了动,然后用手指扣了扣玻璃,应了一声,告诉她,他一直都在那里。
简末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她在唇齿中含着那个字,又低低重复了一遍,“城”。
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想到,简席城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城。
短暂的联想让简末有些自嘲,她真是太过软弱了,才会将这个面具怪人与简席城相提并论。
她从浴缸中抬起身子,却发现旁边的置物架上已经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城那个家伙绝对是进来过了,她刚刚是累得睡着了吗?为什么她的这些没用的触手也不知道将她叫醒。
似乎意识到简末正在骂自己,触手委委屈屈地抬了起来,在她的小腹处蹭了蹭,像是在对她求饶撒娇的孩子。
简末冷着脸,直接将那只滑腻的触手丢到了一旁,完全没有要当“慈母”的想法。
剩下的几条触手则很会讨巧卖乖,谄媚地将干净衣服拎了过来,递到了简末的身旁。
浴缸旁甚至贴心地放好了拖鞋,简末推开门后,便只见城的手中正拿着她之前不合身的那套衣服,用针线缝缝补补、改着尺寸。
简末揉了揉眼眸,有一刻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见女生出来,城才扯断了手中的线,打断了那股贤夫良父的氛围:“先吃饭,吃完饭再吃药。”
——————
桌子上放着的是不知名异兽做的煎肉,味道竟然比上次的食物味道要好很多,如果有选择,谁都不想要喝营养液。
城为她准备了退烧药,简末自然也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而当她吞了药后,便只听到对面的男人说道:“状态既然已经调整好了,接下来我会教导你
怎样医治猼訑。“
猼訑——就是舰长的名字,简末简直不敢相信,人到底有多自恋,才会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整个组织。
在城的口中,猼訑之前还并不是这幅模样,至少在六年前,他还没有长出那条怪异的尾巴。
猼訑星盗团一直没有停止过搞事,他们时常对帝国的军用、民用运输舰大肆劫掠,抢夺能源与武器,还不断地骚扰边界的小行星,让帝国不胜其烦。
而猼訑作为特S级哨兵拥有着极其强劲的能力,驾驶着星舰神出鬼没,几次围剿都令帝国损失惨重,还每次都被猼訑成功逃脱。
沉没成本过大,抵抗畸变兽牵制了帝国太多的军力,帝国也不可能一直耗费军费来陪猼訑玩躲猫猫的游戏。
然而帝国的行为能够被预测,畸变兽却是一视同仁。六年前,某次意外中,猼訑近乎变为了半个堕化种,身体产生了剧烈的畸变反应,甚至在驾驶舱中建造起了一个巨大的鱼缸。
猼訑自称自己还保留着神智,每个堕化种都是这样认为的,可实际情况就是,他的行为模式在此之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比如决策变得更加尖锐,甚至不惜以惨烈的伤亡代价来完成自己的目的,或是无法控制地在星舰中放电,造成一系列电路问题与人员伤亡。
猼訑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仇恨帝国,但的确在珍惜着星盗团的成员。甚至在六年前的那场事故前,他曾与猼訑星盗团的几名核心成员——他的亲信、也是从前联邦的遗孤开会探讨过,是否应该放弃仇恨,不再继续风餐露宿的生活,给星舰上的这些人提供一个安稳的未来。
会议得出的结论已经无从知晓,只是以现在的猼訑身上看来,他显然仍旧对帝国存在着极其尖锐的恨意,甚至做出了挟持崖枡的疯狂行径,妄图给他洗脑,将他培育为对付帝国的武器。
简末能够从城的话语中听出来,猼訑的计划远远不止于此,只是或许涉及了机密,出于对简末的不信任,城才没有将这些事情全部透露给她。
在城的口中,星舰上原本有十几名向导,而在短短的六年里,便只剩下了五名。
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在为猼訑进行过深度净化后沾染上了污染。
和哨兵不同,向导一旦被侵蚀,连沦落为堕化种的机会都不存在,他们的身体条件太过羸弱,生命只会走向日渐虚弱的倒计时。
城不知道在祁枯的口中,他变成了那个要将简末一起掳走的恶人,若是他知道,或许会解释,简末现在之所以会待在这里,便是祁枯以她向导的身份与和崖枡的关系说服了猼訑。
简末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误闯入其中才被带到这艘星舰上的。她从一开始便是祁枯的猎物,或许,也可以说是简末倒霉吧,因为时常路过那条走廊,便被祁枯单方面馋上了,男子答应配合做内应的其中一个条件也是事情结束后,除了崖枡还要带上她。
哪怕简末那个时候没有主动去地下室的监禁室,祁枯也会创造机会去找到她。
猼訑从前同样不会那样漠视向导的性命,作为首领,他对自己甚至算得上严苛。那时他也只有一个专属向导,知晓自己的等级过高,从不会让其他的向导来为他治疗,避免他们会因他而受到伤害。
向导作为珍贵的资源,在猼訑星舰上也很受尊重。
而在猼訑长出鱼尾后,最先被侵蚀的便是从前他的专属向导。
当那名向导去世之后,猼訑便显得更疯了,只是他的疯很冷静,并为了保持理智,而开始让星舰上的向导轮流为他治疗。
简末不明白城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他是在恐吓她吗?告诉她,因为今日她的大意,因为她被猼訑发现了,所以她也很快会像是那些向导一样死去?
“所以,你要学会如何在面对猼訑时保护自己。该庆幸吗,你至少之前有面对堕化种的经验。”城嗓音有些冷地说道,带着些强硬地主动握住了简末的手,“现在,我需要你进入我的精神图景,我会教你应该怎样应对危险。”
城似乎是在为了她好,可简末却不能确定,这份“好”里,又有多少是希望她能够好好治疗猼訑。
既然猼訑现在已经完全变为了一个暴君,简末只觉得星盗团的人应该立刻造反取代他,直接将他扔出船舰才对。
难道猼訑的实力真的太强悍了,即便是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吗?还是那个男人从前的确是一个宽厚而合格的领袖,因此才会在即便下达了如此多的残忍政策后,也仍旧有许多人愿意心甘情愿地拥护他?
简末看向眼前的面具男人,又想想祁枯的蜘蛛腿,更合理的解释分明应该是:这整个猼訑星舰中关着的都是疯子吧,疯子反而能理解疯子的思维,正常人在这里才会觉得格格不入。
无论城的目的如何,总之对简末都是有好处的,她再也没办法像是在学校里一般懒散,认为作为一个C级向导毕业后还可以去社会福利医院工作。
在这里,她不好好学习,可是真的会死的。
简末从来没有见过像是城一样的精神图景,并不是说这里的景色有多可怖,而是感觉这里仿佛是经受过剧烈的塌陷之后又重新建造的一般,充斥满了一种尖锐的、颠倒的违和感。
她甚至怀疑自己如果一不小心走错路,便会被不知摆放在何处的玻璃刺穿。
而在这些倒坍的、错乱的建筑顶部,坐着一个同样怪异的精神体。
简末根本说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从前她遇到的再丑陋恐怖的精神体至少都能够叫出来名字,可眼前的这只精神体却像是经历过毁容一般,容颜与骨骼全部显得面目全非,像是外皮包裹着一滩揉在一起的骨肉,偶尔还有一截森白的骨头戳破了外皮,直接穿透了出来。
令人只觉得骇人。
它慢慢向她走了过来,像是某种只存在于噩梦中的生物,然后将脚或者是别的东西搭在了她的身上,于是他的思维便直接传递入了简末的脑海之中。
他在教导她应该怎样探索他、操控他。
简末觉得什么地方似乎有哪里不对,她不是很确定,深度净化是该这个样子吗?
但城已经在引导着她,简末能够感觉到,她正在侵入更加私密的领域。她总觉得,这和治疗应该是有区别的,城让她逐渐感受到了一种掌控力,对她暴露出了最纤细而脆弱的敏感部位。
城让她觉得,似乎她愿意,她便能够了解他的每一根神经,掌控他身体的每一个反应,他的一切感官、情绪、能力都能够被简末所左右。像是一张可以被她随意剪裁的纸,或者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他甚至可以成为简末的一把武器、一身战甲、一个能够远程操纵的傀儡。
这种微妙的,因为过分强大而会令人不禁泛起几分惶恐的状态是在简末的精神力几乎枯竭时停止的。
她的精神触丝从城的脑域中抽离了,可那种犹如神祇一般能够掌握他人生死的感受却仍旧停留在心尖处。
简末仰起头,看向了城,可对方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身姿仍旧挺得笔直,语气平静:“看来你已经没有力气了,先休息吧,明日我会来接你去见猼訑。”
城站起了身,简末想要问什么,可冥冥中又似乎有什么在告诫她,让她不要询问。
桌子腿被撞了一下,简末回过神,便见城的身子似乎踉跄了一下,掌心撑在桌面后又立刻直起腰,转身离开时,能够看到后背的衣料汗湿了一大片,湿淋淋的像是刚刚从水中被捞出来。
看来他也不是那样无动于衷。
简末自己
心中默默想着,当城完全离开房间后,她的心底才浮现出了些浅浅的迷茫。刚才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好奇怪,令她下意识升起了不敢触碰的危险感,就好像,她正在接近地狱的那扇门,打开门后,便会放跑出恐怖的欲望。
晚上简末也睡得不太安稳,她一时会梦到城的那只形态扭曲的精神体,怪谲的脸上却长了一双令她觉得有些熟悉的眼眸:一时又会梦到自己正坠入水中,不断地向下陷落,仰头便能够看到仿佛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大理石神像:一时又是接触在肌肤上细长的蜘蛛腿,在她的身上缓缓地游走。
等等……最后一个好像不是幻觉。
简末睁开了眼眸,抬起手便握住了正在触碰她的节肢,女生的眸底含着些厌烦和恼怒,瞪向祁枯:“你晚上不睡觉,到底想来做些什么?”
趴在床边眼巴巴看着简末的祁枯弯起唇角,弧度中带着些歉意和愧疚:“末末,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你。”
简末根本说不清应该怪谁,是她求着祁枯带她去见崖枡的,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好像都只能说她是真的倒霉。
简末偏过头,没说话,唇瓣却抿紧了,不愿意轻易原谅他。
可蜘蛛就是蜘蛛,肚子里装满了毒液,祁枯看着简末,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卑劣,轻而易举得便吐露出了邪恶而悖逆的言语:“末末讨厌猼訑吗,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杀了他吧。”
祁枯根本就不忠于任何人,他的立场随时都可能被颠倒,随心所欲,令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背叛。
简末当然不可能相信他,没有人会信任一个叛徒,她只是冷静地说道,她累了,需要休息,让祁枯现在离开这里,不要再打扰她。
毕竟她明天还要去面对猼訑。
简末似乎在祁枯的脸上看到了短暂的愧疚,和一丝不知代表了什么意义的恐慌,促使着男子将脸颊贴在女生的手心中,握着她的手:“末末,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你打我,惩罚我好不好,你不要不相信我。”
为什么呢,是堕化种的感情真的变得稀薄而错乱了吗,祁枯的身体此时像是漏了一个窟窿,一切的器官向内凹陷,逐渐要将他整个人彻底溶解。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已经无处可去了呢。祁枯很久很久以前或许还曾经知道他生存的意义,每天醒来都很清楚他应该做什么,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甚至有些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什么时候又已经睡着了。
或者说,他现在真的还活着吗,还是其实他早已经死去腐烂成一滩泥泞的尸骨了?
不能够继续这样下去,这样的恐慌促使着祁枯做成了这一系列事情,可即便换了一个环境,他的心理好像也仍旧没什么改变。
就像是他不过换了一个大点的囚笼,每日睁开眼看着自己,仍旧不能确认他到底是人类,还是一具早已经腐朽的尸体。
也许他一定要将简末带来这里,也有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的心理吧。
否则,否则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祁枯低眸胡乱亲吻着简末,他的态度不知何时从傲慢的高高在上变为了低微的祈求,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从女生身上祈求到什么,但她至少应该给予他一些东西。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欢欣鼓舞地接纳。
“别舔了。”简末抽回了手,觉得这只蜘蛛真的很有病,她推开了对方的脸,眼皮变得越来越沉,也懒得管祁枯在想什么,“明天我要去见崖枡,你可以做到吧……”
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至少她还能够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
床榻上,女生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她真的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再与祁枯周旋。至于他会不会在她睡梦中伤害她……简末已经无法思考这么多了。
简末的确给予了祁枯一项东西——一个命令,一个要求,一个任务。
祁枯只觉得,他腐化的血肉似乎在重新生长,单薄的皮囊又重新被充满,他得到了意义,即便只是他人的要求。
后来这一夜简末就没有再做过梦了,也许是做梦也很消耗心力,再醒来时,室内的模拟日光系统已经散发出了温和的光芒。
漫长的星际航行能够将人逼疯,人类是习惯于与恒星相伴的物种,失去恒星就会出现心理问题,这种日光模拟系统也是保持身心健康的一个小工具。
曾经猼訑就因为没事放电将它们弄坏过,结果因为哨兵心态失衡时的攻击性与失控性,而不得不又在某个比较发达的行星上重新购置了新的设备——他们也不总是烧杀劫掠,毕竟合适的货物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到,更多的时候他们也会装作文明人主动掏钱,前提是没有被人发现他们的星盗身份。
简末几乎以为昨天见到祁枯也是她做的一场梦,但当她发现床边逐渐恢复的凹陷与残留的余温后便明白了,某只蜘蛛绝对是在这里趴了一晚上。
简直像是什么奇怪的宠物。
祁枯没有食言,他的确再次带着简末去见了崖枡。
被半吊起来的男人闭着眼眸,大剂量的药剂令他清醒的时间变得很短,而他的额角处插着绝对不人道的洗脑催眠机器,如果这一套方式不管用,猼訑星盗团便打算直接将他催化成没有任何理智的堕化种。
简末捧住了男人的脸颊,崖枡的眼睫颤了一下,但是仍旧没有睁开眼,猼訑比帝国更加残忍,他们甚至直接穿透了他的琵琶骨,身后的兽尾也被硬生生钉在了地上。
他没有看她,这反而令简末觉得有些放松。
她需要身体接触,最好越亲密越好,只有这样,她深度净化的时间才能够变得更长。
简末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
她仰起头,踮起了脚尖,闭上眼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对他吻了上去。
简末再次来到了那个铁笼前,和崖枡不同,笼子中的黑豹正在愤怒地嘶吼着,它不知疲惫地撞向牢门,即便浑身遍体鳞伤也不肯停下。
简末的精神体走了过去,触脚抵在了栏杆上。黑豹似乎是已经不认识她了,它充满威胁性地弓起了腰,再次迅猛地扑了上来,爪尖穿过缝隙,几乎要将触手撕裂成两段。
可简末这一次的目的并不是进入笼子里,她抬起头,看向了囚牢外侧的无数把锁。
黑豹精神体是被崖枡自己束缚在身体内的,否则,它完全能够冲破精神体束缚装置,前往任何地方。
简末想要为它开锁。
这更像是在与崖枡的本能做抵抗,整个过程并不容易。她将触脚变成了软体的形状,努力往锁孔里塞,黑豹却并不配合。它看上去已经忘记了曾经与简末的融洽相处,瞳眸里尽是凶戾之色,而当触手快要成功时,它便又会再次撞上栏杆,让锁被撞得移位,给触脚添麻烦。
简末不得不将一根触手探入了栏杆的缝隙中,将黑豹捆住,让它不要再打扰自己。
黑豹不再像是从前一般好脾气,分不清它是被折磨得同样变得暴虐,还是在恨着简末之前没有来找他,总之它变得格外不配合,甚至将触脚叼入了口中,威胁着要咬下去。
简末没有管它,她用了昨日城教给她的方法,精神触须探入了他最深的思维里,将那些混乱的思绪抽丝剥茧,向他传递着自己的想法。
[让我帮你,不要抵抗。]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沟通起了作用,总之,简末最终成功解开了一把锁,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消耗殆尽时,她才睁开眼眸回到了现实。
然后她便对上了崖枡的双眸。
简末吓了一跳,脚下一软便差点向后跌倒过去,还是她及时抓住了崖枡的手臂,才又一头重新扎回到了崖枡的胸上。
好像结果也并没有变得有多好。
简末脸颊晕开了一片红霞,看都不敢看他,便匆匆忙忙推开人逃出了监禁室。
虽然是事出有因,但趁着人家不知道的时候偷亲对方,果然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
简末直到走在长廊中回去时,脸颊上的温度都没能够彻底降下来。
而她身旁的祁枯则是表现得有些臭脸,眼眸几次瞥过女生,到底没能够忍住伸出手,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揉了一下:“全是那只豹子的口水,脏死了,亲密接触也不一定就要吻他,末末,你不用这么牺牲你自己的。”
祁枯的眼眸里藏着些深深的嫉妒,他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却总是会控制不住地
升起攀比之心。
如果没有让他发现便罢了,知道了有人也能够对堕化种那么好,而那个人却不是自己之后,这种求而不得的感受才真的让人浑身都像是长满了溃烂的脓疮。
想要抢过来,想要让简末看着的人是自己,可每当祁枯想使出什么手段去掠夺时,他的心底又会泛起一阵恐慌。
如果不能够更近一步得到更多,而是变得更加糟糕,被女生更为讨厌,与她更加疏远了怎么办,还不如维持现状,这样至少他还能够有资格陪在她的身侧。
人能够拥有利用的价值,其实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简末毫不知情祁枯在想着什么,否则她大概也只会觉得这个人病得更重了。
时间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星舰中有二十四小时记录时间的日期表,可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还是很容易令人升起恍惚感。
她的精神力能够令人产生依赖性这一点,是简末从祁枯口中听说的,虽然一开始她觉得是对方在胡说八道,怕不是又是为了哄骗她为他净化而想出的借口。
可猼訑之后的行为却似乎在作证着这一点。
在那日之后,猼訑便没有再找过别的向导为他进行深度净化,甚至连那个一开始将她押送到驾驶舱的哨兵都对她表露出了一丝担忧。
哨兵并不是真的冷血无情,从他没有任何异变的身体上甚至能够看出来,他是这艘星舰上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只是因为简末与猼訑相比,他更加在乎对方罢了。
可最近几天,简末却觉得男人看着自己的视线仿佛在看着一步步走入棺材中的死人,甚至因为怜悯还答应了她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比如送给她一个内部设置有监控软件的终端。
比起一开始无情的像是动物一般的猼訑,现在的猼訑也一日日变得更加正常了。
这一次简末来见他时,竟然看到他脱离了那个鱼缸,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还不时地端起茶杯轻轻喝一口咖啡。
虽然拖曳的鱼尾仍旧令他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常人类。
“末末,你来了,过来坐。”
简末一开始还以为猼訑是那种可以随手掐死人、像是掐死一只蚂蚁般毫不在意的掌权者,可后来渐渐熟悉后,她才不得不承认,城口中形容的那个人或许真的曾经在猼訑的身上存在过。
猼訑弯着眼眸,他拥有着一张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教父、神甫的容颜,气质没有任何一丝阴柔之色,像是太阳神阿波罗一般五官立挺而深邃,会是画师或者雕塑家最钟爱的容颜。
而他的理智清醒时,却又不会对简末显出高高在上的疏远,相反,他甚至会令简末坐到他的身边,与她共同分享一本书籍、或是一杯咖啡。
而简末是在上过一次当后,才知道不能随便接过猼訑手中加了致死量白糖的咖啡。
这只鱼人非常地嗜甜,通常咖啡旁边还会放着马卡龙、甜甜圈或者棉花糖。
每一样在猼訑分享给简末之后,都会令她从此对这种食物产生阴影。
“你今天又去看崖枡了是吗,我听看守的人说,他现在的状态还不错,也不会再故意伤害自己了。”猼訑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瞳眸带着几分温柔地看向简末,他一直知道简末在做什么,却并没有想过阻止她,甚至不曾表露过一丝对她的猜疑。
“末末,我并没有想要刻意折磨崖枡,只是我要对整艘星舰的人负责,所以才必须将他关押起来。如果你能够令他保持平静,让他听你的话,我是会考虑将他放出来,将你们安排在一个房间中的。”猼訑柔声向简末解释着,听起来像是他有多么爱护自己的下属,看似残酷的行为也只是事出有因、逼不得已。
“……将我们安排在一个房间?”决心不再碰猼訑身边任何食物的简末原本低垂着眼睫,听到这句话时却不禁偏过头看向了男子。
“嗯?难道是我误会了吗,你与崖枡不是一对伴侣吗?毕竟,只有这样亲密的关系,才能够让末末为了崖枡,奉献出这么多吧。”猼訑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想错了,而只觉得简末的反应是出于小女孩儿的羞赧。
简末没有反驳,没有意义,而且如果崖枡能够与她一个房间,也是一件好事。
身旁的猼訑却在此时轻叹了一声,他轻轻抚摸了一下简末脸颊旁的发丝,声音中仿佛藏着些浅浅的受伤:“在末末眼中,我是一个很坏的人吧。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讨厌我,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谁,也并不以别人的苦痛为乐。”
“末末,我所做的这一切事情,你看到的这些或许让你厌烦、憎恨的行为,都是为了建造一个平等的、和平的、没有战争与痛苦的世界。”猼訑微微蹙着眉,那一抹不经意流露出的忧愁会令人恨不得为他斩断前路所有的荆棘,“末末,留在我的身边,我会一点点,让你看到这一切的。”
“现在,对我进行净化吧。”猼訑的手也是温热的,不会冷得让人突然清醒过来,而只会让人不自觉沉溺于其中。
在第一次为了渡氧气的亲吻之后,猼訑似乎突然发现了这样的方式能够令深度净化的效果更好,让他保持更长时间的理智,所以这之后的每一次,他都会重复同样的动作。
简末其实不是很适应这样的吻,因为他每一次都会侵入地很深,像是要向她无止境地索求,当她渐渐无法呼吸时,便会主动为她渡过更多的氧气,令她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鱼能够储存许多氧气,简末还发现,猼訑的耳后有翕动的、格外隐秘的腮。
而这个时候,不论简末如何不喜,她都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不过或许唯一能够令她不那样厌烦的是,她能够在男子的唇中尝到咖啡和甜品的气息。单独品尝时会让简末的脸颊皱成一团的味道,在猼訑的唇中则变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香甜——至少并不是令人难以下咽的鱼腥味。
简末在猼訑的精神图景中看到了他的精神体,一只白色的电鳗,它偶尔会控制不住地放电,将她的触脚电地颤动抽搐。
但好在章鱼的生命力很顽强,简末并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太大的伤害。
她没有试图对猼訑使用城教给她的深度净化方法,或者说,简末早就已经隐隐发觉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治疗的方法。
简末曾经在崖枡的身体上实验过,或许是心里隐隐仗着男人对她的纵容,于是令她总是对他更加肆无忌惮一点。
而对方即便待她近乎于纵容,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心理,却仍旧有几次令黑豹差点应激。
她没有问过城这是什么,对方也没有主动解释过,但其实简末有隐隐的猜测。
黑暗向导。
那个埋藏在历史与档案中的名称。
能够操控哨兵,保护自己,比起治疗更偏向于攻击的向导。
城似乎,正在教着她这种东西,他甚至会手把手地教她怎样袭击他、控制他、告知她哨兵所有薄弱的领域。
简末很怀疑,城便是这艘星舰上的反骨仔,他的内心一定藏着对于猼訑的反叛心,就是想要利用她来对付猼訑。
简末对此表示缄默,好像无形中与城拥有了默契。
“在想什么?”猼訑的感官很敏锐,他很轻易地察觉到了简末的出神,却并没有生气。男子一开始的吻技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学会了取悦简末,他认可女生的付出,因此也会尽可能得在这个过程中给她快乐。
即便在简末心里,她更想要的是不要亲吻。
“唔……”女生的手心抵在猼
訑的胸口,没忍住泄出了一声喘息。猼訑的吻技的确越练越好,她的身子像是要在男子的怀中软成一团,而在精神链接断裂之后,猼訑又爱怜般地轻轻吻了她几下,才缓缓松开她,安抚似的抚摸着她的长发。
“末末,谢谢你,累到了吧,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离开?”猼訑从来不会用完就丢,反而像是一个长辈般关怀她、照顾她。
简末时常觉得猼訑的精神体不应该是会放电的鱼,而应该是能够令人产生幻觉、给人洗脑的毒物。
“没关系,我感觉还好,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了。”而简末则总是显得疏离、冷淡,与猼訑保持着距离,似乎不愿意与他拥有任何一丝亲昵而越界的相处。
猼訑不禁轻叹了一声,并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好吧,末末,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更加信任我、依赖我一些。我会努力做到这一点的。”
“对了,昨日巡逻队俘虏到了几名帝国军校的学生,他们好像认识你,你可以去看一看他们。”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末末,我好想你啊。”……
不知为何,简末在逼仄的囚牢中看到谢翊时,她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惊讶。
比起简末,谢翊显然才更像是那个标准的囚徒,他的身上染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深黑色的作战服被利刃撕裂开了一道道口子,少年低着头,像是一座已经没有气息的墓碑。
即便谢翊此时看上去的确显得很惨,简末却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怎么追上猼訑星舰,还自不量力地主动向对方开火宣战的啊?
虽然在简末的眼中,谢翊不论做出什么事情都显得很正常,可当她从猼訑的口中听说,男生只驾驶了一艘单人的作战舰,便敢率先挑衅庞大的猼訑星舰时,还是没忍住眼前一黑。
这和蚂蚁向巨人宣战有什么区别?
而最令简末觉得不解的,是猼訑俘虏的人员中,竟然还包括了许景云。除了许景云身为代理指导教师必须要负责实习生的安全外,简末根本找不到别的解释。
“可以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看看他吗?”简末向身边的哨兵问道。
唐朔——猼訑最忠诚的亲信没有说话,却沉默地帮她开了门,似乎的确将谢翊的处置权交付给了她,因为顾及着她的感情,因此并未对谢翊他们赶尽杀绝。
简末慢慢走了进去,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血腥味熏晕了,女生勉强蹲下.身,捏住了谢翊的脸颊,令他抬起头时,有那么一瞬真的有些怕他会真的死在这里。
但还好,少年的眼睫在颤了几下之后,终于还是缓缓睁开了。
“能够看清我是谁吗?”简末轻轻拍了拍谢翊的脸颊,试探地询问。
谢翊涣散的瞳眸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而他回过神的第一反应,便是身子倾斜得向简末的身上倒去。
简末只在某一个瞬间想起谢翊会弄脏她的衣服,甚至在之后压制下了自己的嫌弃,连忙扶住谢翊的肩,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害怕:“谢翊,你还好吗,你和我说句话,不要闭眼……”
她扶住了少年的腰,手心处却感觉一阵滑腻,简末几乎不太敢碰他,只能够任由谢翊扎入了她的怀中,脸颊贴在了她的胸口处。
简末一时的确有些慌乱了,她差点以为谢翊是晕倒在了她的怀中,而直到男生抬起手臂,将她抱住之后,简末才后知后觉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女生的脸颊不禁蔓延开了羞窘的红晕,她想要将少年直接推开,却又有些怕会撕扯开他的伤势,只能呆愣在原地,任由谢翊得寸进尺地与她更紧密地贴在一起。
简末只觉得自己敏感的肌肤都似乎能够感觉到少年的吐息,灼烫的脸颊蹭着她,令她咬紧了唇,终于没忍住将手指穿入了谢翊的头发中,握住那乱糟糟的灰发便用力向后拽:“谢翊!”
少女有些恶狠狠地吐露出这两个字,谢翊却反而轻笑出声,像是终于能够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觉:“末末,我好想你啊。”
虽然故意趁着女生心软而占了她的便宜,但谢翊身上的伤势的确有些严重,简末不得不用肩膀撑起似是随时都会倒下的谢翊,看向了一旁的唐朔:“我可以带他去医务室治疗吗,他伤的很重。”
俘虏是没有资格浪费医疗资源的,猼訑星盗团的骨血里流淌着掠夺,绝不可能免费对人提供任何资源。唐朔注视着女生祈求的眼眸,但一个能够医治舰长的向导有资格提出任何要求。
—————————
谢翊就这样被送入了医务室,简末原本还以为男生的那副模样大多是装出来的,却没有想到星舰上的医生诊治的结果是:人若是再晚送来几个小时,可能就要真的挂了。
巡逻队没想着留情,如果不是谢翊骨头够硬,还在交战的过程中几次三番向他们质问简末的下落,让巡逻队队长——唐朔意识到了谢翊认识她,而因为她的缘故,放过了他们,谢翊可能便真的等不到她了。
病床上的谢翊几乎被包成了粽子,整个人从生死线上被拉回来了之后又变得活蹦乱跳,开始对简末吐槽刻耳柏洛星的白塔防守能力有多垃圾,竟然能够眼睁睁让星盗团把无辜可怜的向导掳走。
简末只觉得头疼,她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所以你就这么任性地追了过来?我记得你的精神体是狼而不是狗吧,追踪能力这么强不去做侦查犬真是浪费了,苻九赫也敢让你一个人来这里作死?”【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