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向导可以是万人迷吗》 1、第一章 静音室中很安静,只能够听到水流的白噪音,房间的陈设过于简洁,充斥着大片晃眼的白。 正中央摆设的金属椅棱角尖锐,显出一种冷硬而无情的风格,衬托得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身姿过于单薄而纤细。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刚刚成年似的,眉眼间尚带着些许青涩,模样一般,只能称得上清秀,身上穿着帝国第九军校的校服,扣子规规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不曾改动过的裙摆遮掩住了膝盖。 她轻轻咬着唇,乌眸中隐隐能够看出几分不安的色泽,似乎在为着即将面对的人或事在紧张。这是简末第一次来到白塔内实习,她的手中还紧紧握着《精神疏导与链接》的课本,仿佛期末最后一天临时抱佛脚一般地反复低声念着上面的实操技巧。 这当然不是简末第一次为哨兵疏导,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上过战场、进过高危污染区的在役哨兵进行精神疏导。 从前简末只为学校中的同学们疏导过,年轻的哨兵虽然也狂躁易怒,但精神体的状态要稳定许多,沾染的污染因子少,畸化的程度也很低,不论是给人的压迫性或是危险感都在简末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可那些长时间出入危险区的哨兵却截然不同,简末来白塔的时候曾经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到过从污染区中出来的士兵,只是短暂略过的一眼,便仿佛能够被肃杀的气质刺伤。 简末的胆子一直有些小,她很讨厌自己这一点,也很羡慕学校中那些强大耀眼能够轻易支配哨兵的高级向导。可人的天赋是天生无法改变的,有的人出生可能便是a级甚至是s级向导,而简末不过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c级向导,虽然研究院发表过相关论文,证明向导和哨兵的等级有可能通过后天的训练而提升,但社会最终得出的案例却寥寥无几。努力也需要天分,而简末自认为她并不是吃得了苦的性格,也许她兢兢业业辛苦一生也仍旧达不到有些人出生的起点。 但有的时候,简末也会在心中丢脸地庆幸,幸好……因为她的级别不高,所以也只需要面对d级和c级哨兵,而不需要直面那些……几乎仿若人形怪物的特级哨兵。 少女乌黑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她在心中产生了一丝自责和懊悔,哨兵们是用身.体作为武器保护国民的人,她不该这么想他们,也不该对他们心生害怕与畏惧。 女子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书页,几乎在纸张上留下了一道道褶皱。简末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下去,读书也不过是为了缓解她胆怯的情绪而已。 房门此时被敲响了一下,简末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在椅子上站了起来。 来了,那个分配给她的哨兵。前往白塔实习是大二上半年的期末考试测验,简末现在的表现关乎着她的成绩能否及格。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了笑脸,希望能给这位陌生的哨兵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慢慢走向房门,下一刻,或许是嫌弃她磨蹭,门外又响起了一声更重的撞击声。 白塔中的哨兵,脾气这么不好吗? 简末的脚步迟疑了一瞬,原本已经被压下去的畏缩又蔓延上了心尖。 没事的,简末在心中鼓励着自己,她已经在学校中数次与匹配的哨兵进行过精神链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应该足够熟练,能够应对各种状况了。 在简末终于鼓起了勇气时,紧闭的房门又遭受了一阵绝对不正常的重击,合金门被撞出一个凸起的轮廓,隐隐浮现出了某种狰狞的形状。而门外的东西显然并没有因为这层阻碍而放弃,反而再次猛烈地冲撞了上来。 简末的双腿停在了原地,僵硬后便是控制不住的发抖,在那一刻,她不受控制得在脑海中想到了畸变兽冲破封锁带,白塔沦陷,哨兵被污染成堕化种等各种画面…… 少女有些狼狈地向后退着,眼尾浸出了一抹殷红,简末在心中不断回想着学校老师曾经教导过的遇到哨兵狂化时的应对措施,可偏偏越是在危险的时候,大脑便越是一片空白。在短暂的几秒内,简末好不容易打开了终端,拨出了安全求救信号,那扇原本应该十分坚固、能够抵挡得住s级堕化哨兵的合金门便在简末的眼眸中轰然倒塌。 简末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清凌凌的眸子中倒映出了闯入者的身影。 那是一头体型矫健,身躯格外庞大的黑豹。 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金色的兽瞳暴虐地盯着房间中唯一的猎物,鼻尖轻嗅,贪婪地吸取着空气中甜腻的向导素。 沉重的威压几乎让简末要直接趴在地面上,闯入静音室的显然是某个哨兵的精神体,简末的大脑仿佛要变成了一滩浆糊,c级的向导精神体在脑域中瑟瑟发抖地缩成了一团。 它是s级,不,甚至可能是特级哨兵的精神体! 简末的眼睛几乎跟不上黑豹的速度,似乎只是在一眨眼的瞬间,那只躯干几乎有三四米的猎豹便轻而易举将瘦小的向导压在了身.下,兽爪按住了少女单薄的肩膀,灼烫的吐息喷洒在了她的脸颊上。 它在门外便已经嗅到了向导身上的信息素,狂暴的感官变得愈发敏锐,即便隔着一层门,也让他发现了这只被关起来的小蛋糕。 黑豹的皮肉裂开了一道道缝隙,遍布全身的融金色裂痕犹如某种诡谲怪异的图腾,失去理智的精神体脑海中只有纯粹的破坏欲,可嗅着那稀薄的向导素,他好像又下意识地想要寻求另一种解脱。 简末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尖叫出声,她的喉咙很细,声音也很小,有的时候站在人群里别人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眼泪簌簌落下来,几乎模糊了视线,简末感觉到尖锐的爪尖划过了她的脖颈,撕扯开了她的衣领,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她的脸颊,将温热的眼泪吞吃了下去。 它会吃了她,哨兵狂化的精神体在失控时撕咬吞噬向导的新闻每年都有,也因此两者的关系一直都十分紧张,有不少向导都觉得哨兵是进化不完全的野蛮兽类。 简末不想死,恐惧催生了求生欲,在那一刻老师曾经在讲台上教授过的知识在大脑之中如此清晰。制造精神锁链,束缚精神体的核心,迫使精神体与她完成精神链接。 柔弱纤瘦的少女被凶戾的黑豹压在地板上,寡淡的面容上,唯一称得上漂亮的乌眸哭得通红,校服被兽爪撕扯得十分凌乱,乳白色的肌肤上错落着道道红痕。 简末很白,是让她偶尔觉得自卑的白,她总觉得别人看她一眼,就会知道她的实力不佳,没有好好经过风吹日晒的训练,才会这么没用的白。 现在那白皙的皮肤因为刺眼的红痕而变得愈发糜艶了起来,令人看着便会觉得罪孽。 细细的,仿佛一扯就断的锁链栓上了黑豹的脖颈,简末从来没有链接过c级以上的哨兵,她的额角隐隐泛起刺痛,像是一连跑了八百米,呼吸急促,身体虚弱的厉害,不受控地轻颤着。 简末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像是陷入了浓稠黝黑的沼泽,几乎寸步难行,似乎下一瞬便会被阴冷的绝望反过来侵蚀。 在黑豹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兽牙就要咬住她的喉咙时,简末挤出最后一分力气,用一条锁链捆住了他的嘴,让他大张的兽嘴不得不合上,还不慎咬到了舌头。 在那一瞬,黑豹的兽瞳中似乎浮现出了一抹人性化的委屈。 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一队训练有素、穿着防护服的高大哨兵走了进来,手臂上架着特制的抑制精神体的武器,密集的能量束击打在黑豹的身上。在兽类痛苦的嚎叫声中,简末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将她带离了那个已经不再安全的静音室。 怀中的向导很轻,还是一个学生。 男人在心中这样想着,他是刻耳柏洛星白塔的最高军官,发生了向导受到袭击的事故显然是他的重大失职。他也没有想到,那个人会突然失控,还降临在了他管辖的这颗星球上。 事发突然,这所白塔内原有的向导与哨兵根本无法压制住严重畸化的那个人,而向帝都抽调的特s级向导还在路上。 男人低眸,看向怀中经受了无妄之灾的少女。她闭着眼眸,虚弱地晕倒在他的手臂中,脸色苍白,颊边却染着病态的红晕,气息很弱,像是路边一根不起眼的小草,只是因为精神锁链碰触到哨兵的精神体便失去了意识。 但他想到简末刚刚在临近死亡时以卵击石的表现,又觉得这个女孩子还能算得上勇气可嘉。 之后寻人问问她的名字,既然穿着军校的校服,想必也是来实习的学生,让负责人给她的成绩打个a吧。 也是……过于可怜和倒霉了。 男人眼眸的色泽微深,注视着简末没什么特色的脸颊,眸底浮现出了几分疑虑和探究,他记得,这批学生中,似乎有一个天分极佳、惊才艳艳的s级向导来着。 怎么那个人的精神体,却反而找上了一个这么弱的c级向导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二章 简末在做噩梦,晦暗的天空中挂着一双硕大的金色兽瞳,她的心尖惊惧地缩成一团,在梦中绝望地向前逃着,不能够被抓到,一定要快点逃走,否则就会,会…… 会被吃掉的。 病床上的少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床边仪器上显示的数字也一路飙升,原本站在不远处的人微蹙了下眉,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水流一般温柔的气息包裹住了她,让女生的呼吸终于慢慢变得平缓,一滴湿润的泪水从眼角流淌下来,让瘦弱的女学生看起来更加可怜了一点。不知过了多久,从噩梦中逃脱的人睁开了眼眸,茫然地看向惨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身体感觉还好吗?”柔和的男声在身旁响起,简末眨了眨眼睛,偏过头,在看清了男子的模样时脑海蓦然空白一片,随即在一瞬间炸开了烟花。 “二、二、二皇子殿下!” 妘君泽,特s级向导,哨兵的梦中情人,向导的偶像。 简末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还没有从梦里清醒。 和所有的向导一样,她也曾经随大流得在青春期买过对方的贴纸和小卡,或者在作文本上写下“我以后要成为像二皇子那样善良又厉害的人”。 妘君泽出生在素娥节,作为皇室的成员自小受尽瞩目,五岁便分化为特s级向导,而且在每年的身体检测中精神力都在稳步提升。 因为有他的存在,帝国许多畸变至堕化种边缘的哨兵军官都得到了救治,避免了死亡报废的结局。 人人都爱戴他,感激他,将他赞誉为“纯洁的天使”、“无私的帝国瑰宝”。 也是简末只在电视屏幕中看到过的人。 妘君泽浅浅弯眸,和媒体新闻中表现出的模样一样温和:“是我,你被哨兵狂化的精神体袭击,已经昏迷了三日,现在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简末这才慢慢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庞大而可怖的黑豹,制止了袭击事件的士兵,将她救下的军官……她对这所白塔的安全性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期末成绩显然还不值得她用性命去冒险。她宁可挂科! 似乎察觉到了简末眼中的退缩和惧怕,妘君泽握住女子手腕的指尖下移,修长的手指插.入了她的指缝之中,与她十指交握,精神力沿着接触的皮肤灌入她的体内,安抚着她的情绪。 随着男子的动作,简末才突然发觉了这位与她距离十分遥远的大人物竟然牵住了她的手。简末瞬间表演了一秒红温,脸颊烫得放上一个鸡蛋都能够煮熟,她和所有普通的学生一样,突然遇到大领导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巴结,而是恨不得做个别人看不见的小透明,祈求对方千万不要注意到自己。 “谢、谢谢您,我没事了。”简末小声说道,明明她心里对于受到无妄之灾是很生气的,也想要询问有没有补偿,最好是能够让她直接拿到学分、免于实习。 可面对着妘君泽,她却嘴笨又胆怯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只低着头,手向后缩了缩,在心中希望她的童年偶像二皇子能够快点离开,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简末疏于锻炼,体育课永远是依靠着教师的怜悯擦边及格的废物体质,微弱的挣扎毫无用处,被男人的手掌包裹住的手指几乎纹丝不动,像是禁锢在了某种囚具中。 感觉到少女的抗拒,妘君泽似乎微愣了一下,才松开了手:“抱歉,我没有太多和外人相处的经验,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些。” 二皇子与传闻中一样平易近人,身上没有一点属于贵族阶级的高冷与傲慢,只是简末仍旧不可能将他当做普通人相处。 少女看上去有些内向羞赧,是那种绝对不可能主动报名任何学校活动,与出风头绝缘,丢到人堆里便会立刻消失不见的类型。 妘君泽不着痕迹地静静审视着她,那么,她的精神力对那个人真的会有特殊之处吗。 “那日袭击你的人是崖枡元帅,他在特殊污染区执行任务时遇到了兽潮,失控畸变,失去了理智才会伤害你。目前这个信息是绝密的,不能泄露,因此可能要辛苦你在白塔中多待一段时间。”妘君泽轻声说道,眉宇间带着些歉意,明明与他无关,而他也只是代为传达这则消息,却仿佛是他对简末做了错事一般。 可简末却并未因为妘君泽的态度而感到安心,她的唇瓣微微张开,像是被男子的话砸晕了,崖枡……她对军政界的名人并不关心,可即便是她也听说过这位骁勇善战、攻无不克的第一元帅。 对了,好像那位帝国之刃的精神体就是一只黑豹来着,所以……昨天那只狂暴的精神体,是属于那位令人敬仰的大人的吗? 简末再次感觉到一阵窒息,所以说,这么重要的消息就不要讲给她听呀?即便像是她这种对于政治不敏感的人也能够知道,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会引起民众多大的动乱。 而无论是白塔中的负责人军官还是妘君泽都显然觉得,她已经通过精神体的样貌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因此在崖枡痊愈之前,她都不能离开刻耳柏洛星。 简末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卷入这样的事件之中,她呆呆地怔了片刻之后,第一反应却是喃喃地问道:“那……我还能够继续实习吗?” 事已至此,至少不要让她挂科重修,普通学生简末单纯而愚蠢地想着。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又似乎没有:“放心,那日的意外应该不会再发生了,至于你们的学业……白塔的军官会处理好的。既然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我就不继续打扰了,不过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都可以随时找人来寻我。” 典则俊雅、矜贵温润的男子离开了房间,好像满屋的光也被他带走了一般,而独自留在病房中的简末则像是一只阴郁的蘑菇,低低叹了一声。 妘君泽这样说,她却不能傻傻得将人家的客套当了真。不过……真的吗?她刚刚是真的见到了帝国二皇子吗?好神奇,他居然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欸。 不过也对哦,二皇子殿下也只是普通人类。 —— 简末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头昏脑胀得在下午苏醒,才感觉自己枯竭的精神域变得好了些。 她撑起身子,整个医务室中只有她一个人,墙壁与医疗器具冷白的色调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手背上的针孔周围泛起了青色,显然在她昏迷时被反复扎了好几次。 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简末便不好一直在病房中偷懒摸鱼,人的心中似乎总有些犯贱因子,在床上躺了几日,反而让她升起了一阵类似偷懒或逃课的心虚感。 白塔为每一位向导都准备了单人住宿间,简末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屋子中的陈设与她上一次离开时没什么不同,物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简末脱下了身上白蓝色的病号服,冲了一个热水澡,将残留的消毒水味洗干净后才终于有种回到现实的真实感。 水流慢慢减缓,水珠沿着少女青涩的曲线缓缓滑落,润湿了雪白的脚背。 门外在此时传来了敲击声,简末用毛巾盖住头发,随便擦了擦,便踩着拖鞋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一门之隔,穿着男式校服的青隽少年耐心地等待着,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在门被打开后抬起眸,灰眸微顿了一下,偏移开视线:“医生说你在净化治疗过程中遇到意外,精神体受到反噬,现在还有什么后遗症吗,若是哪里不舒服,要及时告知我。” “许学长,我没事了,给你添麻烦了。”简末有些喃喃地说道,有种老鼠开门见到猫的乖巧感。 许景云是高考毕业后便被各大军校争抢的天才少年,今年虽只是大三的学生,却不但被推举为了校学生会主席,还因资质优异而成为了教授助教,在此次实习中担任指导教师的身份。 原来白塔是这样和许景云解释的,怎么显得她像是个笨蛋,真是给她扣了好大一个锅。 “不是添麻烦。”青年的眉宇微蹙,继续说道,“明日上午八点在二楼207室开会,记得不要迟到。” 简末手心按着门框,迟疑地问道,“开会……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青年浅灰色的眸子像是两颗玻璃珠,定定看着人的时候总会显出几分淡漠感:“回去把头发吹干净,明日重新进行安全教育,看精神疏导操作规范视频。你生病是我的责任,我需要为你们这次实习的生命健康负责。” 他的声音虽然显得有些冷,却也是在向简末解释。 “我知道了,好的,谢谢许学长。”简末规规矩矩地点点头,脑袋一低一低,乌发上覆盖的毛巾便滑落下来,身前的青年下意识便伸出手,长指握住了浸湿的毛巾,也缠绕住了她的一缕头发。 而青年在拿下来毛巾后,又似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主动用柔软的毛巾包裹住了女生滴水的发尾,面无表情地擦拭了起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三章 带着凉意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了她的耳尖,在擦拭的过程中扯到了头发。 简末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显出些躲避的姿态。 自从人类离开银河系的摇篮,为了适应环境基因变异,分化出“向导”与“哨兵”之后,男女之间的性别观念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甚至有的时候一些极端主义论者还倡导如今的人类应该分为三种性别,也就是普通人、向导与哨兵。 简末对向导的碰触并不敏感,她只是天然得对那些光彩夺目的天之骄子过敏,就像是人无法长久地直视太阳。 细细的发丝从指缝中溜走,许景云的动作微顿,压下了心中那一丝不舒服的强迫症,将毛巾整齐地叠了起来,递给了女生:“下一次你进行精神疏导实操时,我会在旁边进行辅导。” 这大概是学生最害怕听到的话。 简末没有胆子拒绝,女生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仓鼠,不情不愿地小声嘟囔:“好吧。” 许景云不必在意简末的真实想法,他只是下达了通知,不需要去思考自己的格外关注对差生而言是怎样的灾难。 —————————— 被简末拖累,这一届的向导实习生被迫开会看了一天的视频,幸好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才让她免于被群起攻之。 只是简末被许景云强硬地点名拎到了第一排,被迫老老实实、忍着打瞌睡的生.理反应看完了全部的视频,连一下终端都没敢碰。 不清楚白塔是怎样向其他人隐瞒的,总之学生只是收到了通知:白塔最顶端的通信装置出现故障,正在经受检修,星网的信号因此失联,恢复期限不定,在设备修理好之前,他们都没有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但实习一切如常——将崖枡元帅畸变堕化的消息彻底掩藏在了刻耳柏洛星。 白塔的驻扎地虽然都极度恶劣,但帝国从来没有在士兵的薪资待遇与生活福利上省钱。 刻耳柏洛星位于与畸变兽作战、抵御污染的第二防御带,与最危险的前线只有一步之遥。 它的污染侵蚀度被控制在一个并不算高危的数值,矗立在荒原的军区共设有十一栋建筑,顾名思义,被重心捧月围绕在正中央的是一栋高耸入云的白色高塔,是集指挥部、医疗室、住宿楼与通讯塔为一体的复合型建筑。 而她此时便被关在这座塔中,等待着姗姗来迟的第一位治疗对象。 简末今天早晨吃的是一种异兽的肉做的灌汤包,味道有点像古蓝星时代的蟹肉包,饭后甜点是一种果肉很清甜的红色水果,因为太好吃,所以她有些吃撑了。 简末在心中胡思乱想着,缓解着自己忐忑的心情,她的《精神疏导与链接》在那天之后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连临时复习都没有办法,而令她手脚更加僵硬的,便是站在身侧监督她的许景云。 女皇陛下,请保佑她不会做出蠢笨的操作当场出丑吧。简末的精神体在脑域中抱着自己流眼泪。 房间门被推开,简末抬起头,眸中映出了男人的身影。 幸好,这一次进来的并不是狂暴的豹子精神体。刻耳柏洛星因为地理条件特殊,白塔中驻守的哨兵最低也是b+级别,而低等级的哨兵则被安排在了相对更加安全的星域。 考虑到她的向导等级,此时进入房间中的男人便是一名b+级的哨兵。 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简末的脑海还是有一瞬间的空白,好壮,好高,这不是人,而是从哪里来的猩猩吧。 过于发达的胸肌与手臂肌肉将最大号的军装都撑得十分紧绷,耐磨的布料被勒出了格外可怖的轮廓,简末毫不怀疑对方能够一拳揍倒两个她。 而简末甚至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选甚至是负责实习对接的军官在照顾着她了,毕竟男人的身上并未出现明显的畸变特征,也就是说他脑域的污染度非常低,也许最近刚刚经受过深度净化。 猩猩一般高大的男人身上也带着一种雄厚的威压,凶悍的五官不必做表情就已经足够唬人,坐到椅子上时,大腿的肌肉自然隆起,让人错觉他的腿能够比简末的腰还要粗。 男人的视线在简末的身上扫视了一遍,很快得出结论,象牙塔中的c级向导,细皮嫩肉又娇生惯养,没什么气势,浑身的学生气。虽然向导在社会地位上比哨兵要高,但作为b+级,他也有资格看不上这个稚嫩的小崽子。 白塔每年都会来一批军校学生,他也已经习惯了,虽然觉得眼前的女生前途平平,但他也没故意表现出恶劣的态度给人下马威。 “你好,哨兵,我是即将为你进行精神疏导的c级向导简末,接下来我会首先检查你的身体体征,确认畸化程度为……”简末磕磕巴巴地念着书上的净化守则,完全是照本宣科,一板一眼的模样令原本木着脸的哨兵都忍不住被逗得笑出了声,一口尖锐的牙齿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 即便是每年都有一次的乐子,眼前的小女生仍旧稚嫩得令人想笑,毕竟但凡工作个半年,就绝不会有向导还在净化前念那些没有用的东西。 被陌生哨兵嘲笑,简末的脸颊一瞬间又羞又恼地气出红晕,要不是因为许景云在旁边,她也不用这么费劲地按照标准流程完成实习作业。 她悄悄瞪了面前的“试卷”一眼,没敢太明显,怕结束后这个恐怖的哨兵打她。 简末按下了台面上的控制按钮,为防止哨兵暴动伤人,每次净化之前,哨兵的四肢都会被禁锢在特制的椅子上,而进行精神疏导前的第一步,便是要检查束缚装置有没有问题。 简末站起身,走到了哨兵的面前,离近了之后,她才更深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确确实实格外壮实,与她相比,男人简直像是来自于巨人国。 但即便体格再魁梧,他此时也已经被囚困在了座椅上,椅腿直接连接在地板上,在科普宣传片中经过军方的验证,足以控制住s级的堕化种。 而他不过是个b级而已,简末完全不需要害怕,她检查了一遍哨兵双手处的金属铐,又伸出手,确定了对方胸前与腰腹的束缚带没有松动,最后蹲下.身,察看对方脚腕处的禁锢设施。 当这个c级小向导来到他的身边,细无巨细地对他进行检查时,反而是哨兵先有些不自在了。从前负责为他净化的人都是一个a级向导,对方的身上一直有种活人微死的丧感,因为等级压制,对方并不怎么害怕他失控,因此每次都速战速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磨蹭和麻烦过。 在检查的过程中,少女柔软的指尖难免不小心碰触到他的身体,让哨兵的肌肉越绷越紧,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希望对方快一点结束的不适感。 而顺应了他的祈求,娇小而瘦弱的,体质比他所熟悉的那位颓废a级向导看起来还要差劲的少女终于慢吞吞重新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对他弯唇轻轻笑了笑。 “那么,哨兵,请放松,接下来我要放出精神触须,对你的脑域进行链接了。” 在简末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无形的精神力在空气中蔓延,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哨兵的眉心中。 人类的脑域很复杂,像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简末小的时候曾经在游乐场中独自玩过镜面迷宫,结果过了半个小时后哭着被迷宫管理者找到抱了出来。 她时常想,这或许便是她成绩一直平平的原因。 简末集中着注意力,小心翼翼得将精神力分为数条细小的触须,搜寻着哨兵脑域之中受污染的区域。 身后,许景云将掌心覆盖在了简末的肩膀上,闭上眼眸通过精神力同频感知到了简末“看”到的景象。 简末瞬间坐直了身体,有种考试时监考老师来到她身旁看试卷的紧张感。 疏导的过程并不算顺利,无论是向导或哨兵其实都更倾向于选择熟悉的人进行治疗,脑域毕竟是过于私密而脆弱的领域,主动对一个向导放开精神屏障,几乎相当于将自己的心脏与喉咙暴露给对方。 而因为每个人脑域的构造都不同,向导面对已经记忆下的“迷宫地图”,自然也会更加熟练而得心应手一些。 当然,对于s级向导而言,以上结论都是可以被忽视的,在绝对的支配力量下,同级别以下的哨兵在他们眼中便和上了发条的玩具人偶没什么区别。 “唔。”被捆缚在金属椅上的哨兵泄出了一声闷哼,脑域中敏感的精神流被没轻没重的少女粗鲁地碰触,身体深处泛起的莫名感官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说不清是不是因为觉得被冒犯,哨兵犹如兽犬一般凶戾的眼眸瞪向简末,低声呵斥道:“你,小心一点。”【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四章 “抱歉。”被哨兵突然吼了一句,简末的精神链接一时有些不稳定,相连的末端将要断开时,属于许景云的精神力包裹住了她,指导着她重新控制好乱窜的精神触须。 “稳一些,认真点。”身后的青年低声说道,俯下.身,按在她肩上的手收紧,略显强势地引导着她,在她的耳旁一处处指出她的错误操作。 许景云称得上不厌其烦地教导着第一日便能够将自己送进医务室的愚笨学妹,初分化既是s级向导的青年不能够理解简末为何会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般跌跌撞撞,但他倒是足够有耐心扶着她行走。 哨兵紧皱着眉,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可他的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许景云身上。这座白塔中只有一位s级向导,对方的军衔很高,负责指挥特遣部队,而他与对方见面的次数都寥寥无几,更别说能够劳烦他来为自己净化了。 s级与a级之间存在着一个难以测量的鸿沟,几乎99%的a级都被挡在了那条天堑之外,终生被禁锢在原地。 从白塔内共有24名a级向导,却只有一位s级便可见一斑。 因此,在察觉到许景云竟然是珍贵的s级向导之后,哨兵的心底就升起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妄念:若是他这次的净化能够让许景云来为他做便好了。 这可能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次接触s级向导的机会呢。 慕强是人之常情,但作为被隐隐嫌弃的当事人,简末的心情自然不怎么好。她此时的精神触须原本便深入在哨兵的脑域之中,而她对情绪的感知也向来很敏锐,很快便感觉到了哨兵的心理。 少女的神情冷淡了下来,也没有再因为担心给哨兵带来痛苦而过分呵护小心,毕竟她原本也只是因为有许景云在场才会事事按照规范守则进行,但事实上……精神疏导的过程中哨兵吃些苦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脑域过于脆弱的人要怎么面对畸变兽呢。 哨兵是最先感受到简末的变化的,他隐隐知道是这个女学生对他有些不满了,但他心中也没当一回事。哨兵认为自己的想法很正常,甚至一直沉默的男人此时还主动出声向许景云搭起话来,只是嘴笨的哨兵显然没什么搭讪技巧,几句后便又只能闭上了嘴,继续充当一个木头教具。 许景云并不是平易近人的向导,他甚至未曾抬眼看对面的哨兵一眼,比简末的态度要显得更加傲慢。而这才是向导面对哨兵时的常态,他甚至没有因为简末的行为而训斥她半句,毕竟如果是他来对b级哨兵进行净化,他的行为会比她粗.暴百倍。 他不过是对他的学妹认真负责而已。 或许对于许景云而言,b级哨兵的脑域就像是一望见底的小水潭,可在简末的意识中,自己面对的便是一片汪洋了。 疲累的感觉蔓延至身体,她的额角逐渐渗出了细汗,唇瓣中吐露的呼吸也变得错乱了一些。净化治疗对于体力的消耗是很强烈的,女生的精神触须逐渐变得迟钝而缓慢,像是蜗牛一般不情不愿地蚕食着那些剩余的污染。 许景云的唇抿得笔直,神色间散发出了一种严肃的不妙气息。 可简末觉得自己的表现完全是情有可原、甚至是可圈可点的,这可是她第一次越级净化上过战场的哨兵!她真的值得一个成绩a! 但许景云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精神疏导结束,无形的触须脱离了哨兵的身体,简末再次按了一下控制按钮,在哨兵离开了静音室后,许景云便冷声下达了“晚上增加一小时课后补习”的要求,并给她多加了一份写净化总结的作业。 简末萎靡不振地回到了宿舍,她一日只需要净化两位哨兵,上午的指标已经达成,剩下的时间倒是都可以自己支配。 白塔基地的生活娱乐设施其实很完善,周边有大型商超、电影院、俱乐部、歌舞厅……作为实习生,在工作时间之外她都可以在这里随意观光游玩。 但简末却觉得自己的精力像是已经被彻底榨干,只想瘫软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做。 一天下来,简末就仿佛一只被晒干的小鱼干,在格外增添的单人补课时间里都没忍住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差一点便连人带椅子摔在了许景云的面前。 就这样过了两天,第三天闹钟响起时,她险些都没有听到,脸颊埋在柔软的枕头中,将腮肉压出了红彤彤的印子。 再不想上班也是不行的,简末最终还是依靠着强大的毅力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独自来到了为实习生提供的静音室中——许景云也没有那么闲,要每天都来管着她。 静音室里没有人,简末等待了几分钟后,门外的访客才姗姗来迟。 她关闭了终端中只写了个开头的实习报告,抬眸看向来人,然后脸色慢慢变坏了起来。 简末已经不再像是新手小白那样慌张,在接触了白塔中的几名哨兵之后,她就认识到了,这些前线战场上传闻之中危险又癫狂、似乎随时都会堕化变为怪物的哨兵们也只是平常人而已。 门口的人并不陌生,是她第一个净化的b+哨兵,哪怕在哨兵堆里,他的体型也是最为恐怖的那一类。 而这一次,哨兵的态度似乎有了些不同。 高大的男人慢吞吞走进室内,粗犷的容颜上似乎带着些不好意思的情绪。他几乎有些同手同脚,走到她面前,坐在椅子上,眼眸快速地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藏着些难堪与羞愧似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几乎称得上低微地说道:“简、简末向导,请你帮我进行净化治疗,可以吗。” 男人身上穿着修身的黑色作战服,而在领口裸.露出的肌肤处则遍布着一片密密麻麻的鳞片与尖刺。 注意到简末的视线,他下意识伸手拽了下领子,又拉了拉袖子,意图掩盖住那些骇人的堕化特征:“你别怕,我只是昨天深入污染区杀了太多畸变兽,我身上的污染指数还没有超过红线,我不会伤害你的。” 简末移开眼眸,有些为难:“你的体表已经出现畸化的性状了,也许你应该去找更高等级的向导。” 她委婉地拒绝,一方面是的确对于自己的能力不太自信,另一方面则是简末内心中其实不太喜欢眼前的人。 她可还记得,上次他有多瞧不起她,还凶了她。 “对不起,简末向导,请你不要讨厌我好吗,上一次……上一次是我的表现不好,我可以向你认错,无论你想要怎样惩罚我都行!” 骁悍而魁梧的哨兵有些激动地说着,似乎生怕简末不愿意治疗他,甚至身体都不禁站了起来,阴影几乎能够将简末整个人笼罩在身下。 她被吓到了一瞬,向后缩去,手也探出去下意识寻找起桌面上的紧急防护按键。 简末的手比哨兵阻止的动作更快,也许潜意识之中,她的确和所有向导一般,都对哨兵存在着天然的不信任感。更别提,她从小便是听着堕化哨兵的鬼故事长大的。 如果不是学校的要求,她是绝对不敢来到边域前线星球的,简末原本认为以自己的资质,只用留在中央星的社会保障医院中,为退伍哨兵提供净化疏导的。 电击防御设备被起动,泛着紫光的电流击打在哨兵的身上,让他身体颤抖地跪在了地板上,直到五分钟后,电流才消散,而简末咬着唇,心中逐渐生出些后悔来。 她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分明眼前的哨兵并未表现出对她的袭击意图。 简末希望他不要投诉自己。【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五章 “你没事吧?”简末小声询问道,抿了抿唇,又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是我动作鲁莽,吓到你了。”哨兵低喘了两声,仰起头,并未像是之前那样责怪她,反而显得过于通情达理,眸底含着些不易察觉的渴求。 简末松了口气,她看着哨兵肌肤上蛛网般的烧伤痕迹,不禁升起了一点心虚感,也不好再赶人出去:“那你坐下吧,我帮你做疏导。” 哨兵的眼眸亮了亮,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面不改色地站起身,自己乖乖坐在了椅子上,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那些铁铐与束缚带:“都已经绑好了,简末向导,辛苦你了。” 比起上一次,简末进入哨兵脑域的过程变得更容易了一些,似乎男人正迫不及待、欢欣鼓舞地等待容纳她。 只是受污染的区域明显更严重了一些,简末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大扫除清洁工,左边擦擦,右边扫扫,将顽固的畸变因子用力从哨兵的脑域中祛除干净。 “嗯…唔……”难以抑制的闷哼声从哨兵的喉咙中溢出,他的双手用力扣在了扶手上,发觉到自己流露出怎样可耻又丢脸的情态后才咬紧了下唇,心中蔓延起了几分羞愧感。 哨兵想说一声抱歉,又怕自己开口就又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只能强忍着闭上嘴,尽力忍住那令他浑身颤抖的战栗感。 哨兵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古怪,他曾经听闻过,基因匹配度极高的向导会令哨兵对她的精神力产生依赖性,在疏导过程之中敏感度也会数倍的升高。 但他从前只当它是身旁无聊战友的幻想,是那些意.淫小说和影视作品里的虚假设定。 可哨兵从未想到,有一日,他竟然真的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在那天离开了静音室之后,他就好像是水生动物突然远离了栖身的湖泊,死不了,但是每时每刻都在忍耐磨人的干渴,浑身的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只有女生才能够给予他救赎。 哨兵下意识地去察看简末的神色,害怕她注意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担心会在她的脸上看到嫌恶的神情。可简末一直全神贯注,似乎完全不曾注意到他的失态,这反而让哨兵心中有些古怪的失落。 墙上的电子钟表一下下跳动着数字。 简末原本闭着眼眸,认真感知着哨兵脑域中的精神图景,下一刻,却感觉小腿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挨蹭着她。 她原本想要忍住,毕竟净化治疗需要屏气凝神,过程中分心是很危险的,突然的链接断裂可能会令哨兵出现“神游症”,严重时还可能令向导受到反噬。 可肌肤处的痒意越来越严重,简末小腿向前踢了踢,只感觉自己的鞋尖碰触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抖便睁开了眼眸,精神链接也被迫中断。 眼前的是一只翻了壳的鳄龟,体型不算太大,身上遍布着可怖而丑陋的尖刺,看上去有些像是古蓝星的史前怪兽,也有点像是异化的畸变兽。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精神体,它有些不受控制。”哨兵脸颊通红,努力想要将自己那不知廉耻的精神体收回来,可有的时候精神体就代表了主人的潜意识,反而不受本人意志操控。 而在哨兵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精神体却还在努力爬起来,妄图往简末的腿边蹭。 帝国研究院表明,向导和哨兵在分化之后精神力都会具现化为某种固定形态的动物,而只有c级以上的向导和哨兵才能够令精神体外放。 有学者认为精神体动物的性格在某方面映射出了本人的性情,但也有一些学者认为两者之间并没有关联,而是受到基因结构或者他们童年时期所接收信息的影响。 简末在学校中也看过很多人的精神体,但不得不说,面前这名哨兵的精神体和他本人一样……实在标新立异,丑得别具一格。 精神体往往比本人更能够捕捉到他人的信息素信号与情绪,因此地上的鳄龟很快就感知到了简末的不喜,并想要凑过来可怜兮兮地对她撒撒娇。 可它显然并不清楚自己的模样有多可怕,撒娇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简末忍住了再踢它一脚的冲动,有些恼怒地瞪了哨兵一眼:“管好你的精神体。” 再过分一些,她可是能够拨打安保部电话举报他骚扰的。 男人有些沮丧,在白塔里,哨兵艳羡他高俊魁梧的体魄,也敬慕他攻防兼备、杀伤力极强的精神体。可在向导的眼中,他和他的精神体好像都只能让人厌烦。 这一场净化治疗并不顺利,简末属于c级向导的精神力有限,再次进行精神链接后,她的体力枯竭得很快,甚至没能够完成一次完整的精神疏导。 她的额角隐隐抽痛,在这种疲惫的折磨下难免让简末有些迁怒眼前的人,知道自己污染值高,就应该去找别的更有经验的向导啊,干嘛非要来给她添麻烦。 简末并不知道,插队得到这个机会是哨兵花费许多心思求来的,他太渴望被她疏导,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多么讨嫌。 净化的突然中断也令哨兵很不舒服,有种被吊起来不上不下的难受感,甚至还产生了一种轻微的戒断反应。可他顾不上自己的情绪,在束缚装置松开后,便走到简末身前半跪了下来,探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担心地看着她:“简末向导,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很白,需不需要我帮你叫医生……” “啪”的一声脆响,简末有些不悦地拍开了男人的手:“别碰我。” 哨兵皮糙肉厚,她的巴掌不痛不痒,反而是自己手心红了一片。 “对不起。”跪在地上的哨兵用湿漉漉的黑眸看着她,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但显然,没人会真的将躯体犹如小山一般的男人看作无害的家犬。 净化未能持续到最后一步,是简末的工作失误,她只能让自己继续给这个哨兵好脸色,以挽救她岌岌可危的学分。 “我的表现,和上一次相比,是不是差了很多。”简末的手指微微蜷起,咬了下唇,“毕竟,之前有许学长在旁边教导我……” “没有,不是的,简末向导,你做得很好,真的,我保证,你就是最好的向导,我…我下次还可以继续找你疏导吗?”哨兵连忙否认,他几乎恨不得发誓,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多错误,于是迫切地想要弥补,希望能够令简末不要因此而讨厌他。 哨兵的眼眸褪去了警惕、防备与轻蔑,充满了温顺的色泽,仿佛从锋锐的凶器变为归入刀鞘、能够被人掌握在手中的防具。 哨兵的转变有些突兀,分明她记得,上一次他还很想要许景云帮他进行净化的。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变了,但简末的心底却因此生出了一点点隐秘的虚荣感。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偶尔仰望着天之骄子,沐浴在他们灼目的光辉之下时,她也会想世界真是不公平,怎么人生下来就有三六九等,有人又聪明又帅气,而她却只是个资质平平的c级。 哨兵的表现和话语有一瞬间令简末产生了一些自己仿佛能够胜过许景云的愉悦感,而那份快乐又很快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般消失。 “畸化不严重的话,可以。”简末点点头,“你会给我一个a等评分,对吧。” 实习过程中,这些被疏导的哨兵都能够决定她的成绩。 “当然,我会给你最好的评语。”哨兵近乎虔诚地说道,他无法抑制身体内的依恋感,还想要继续与他的向导共处一会儿,想要问问她,毕业后能不能选择来刻耳柏洛星工作。可他再蠢笨也还有些眼色,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惹人生厌,于是只能够最后对他的向导说道,“我的名字是岩厄,你可以记住它吗。” 向导不曾在意过他叫什么。但他想要告诉她,至少不要仅仅将他当做陌生人。 哨兵得到同意的回应后终于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被迫与他的湖泊隔离。直到门关上,他站在光线惨白的走廊之中,才感觉到心脏的一阵阵抽痛,他分明刚刚才与他的向导相见,此时却已经感受到痛苦的想念。 他们没有说过,寻到与他匹配度最为契合的向导时,得到的不仅是幸福,还有难过。 虽然疏导中断,但岩厄脖颈上异化的尖刺已经消失,他探出手,视线黏在被女生碰触过的手背上,暴露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无形地吞咽着什么。 他嗅到了,少女身上极淡的向导素,是一种很幽冷淡漠的香气,若有似无,竭力想要探寻时便无法紧握拥有,而安静下来时又无处不在、如影随形,早已经无声无息将他缠裹在其中。下一次,他应该提醒小向导,她不该对哨兵过于不设防,也不该让他……或者其他人那样近得靠近她。【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六章 向导的精神力能够缓慢地恢复,但需要时间。 简末已经彻底被岩厄榨干,因此便同负责的军官请了假,整个下午都咸鱼躺在宿舍中。 只是简末没有想到,在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后,会在门外看到穿着常服的妘君泽。 “二皇子,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简末双手握着门的边缘,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有些忐忑地问道。不会吧,她只是请了半天的假,不会就要劳烦二皇子亲自来训斥她吧? “听说你身体不舒服,便过来看看你,我可以进去吗?”妘君泽弯起眼眸,男子似是一副笔触柔和的水墨画,米色的衬衫覆在肌理流畅的肌肤上,银白的长发自单薄的左肩搭落下来,锁骨平直精致,容颜显出一种雌雄莫辨的艶丽,站在门外总有种突破了次元的不真实感。 简末向后退了半步,意识到将人堵在门外的确很不礼貌,有些尴尬地打开门,整个人都有种不擅长与人相处的呆头呆脑感:“您请进。” 简末的性格比较无聊,平常家里也几乎没有朋友来做客,她动作生疏,终于想起了一点待客的礼仪,用自己的青蛙杯倒了一些水,放在了妘君泽的面前。 “谢谢。你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坐下歇一会儿吧,不用拘谨。”妘君泽简直比传闻中的更加温柔,身为皇子却连对待她这样一个穷学生都格外关照,坐在室内那张毫无设计感的椅子上都显得仪态优雅,纤长的手指握在杯壁上,似乎为了不辜负她的招待,后颈低垂,唇差一点便要贴到边沿。 “啊,殿下,这个杯子我用过了,您还是不要……”有些迟钝的简末这才又想起来,她碰过的东西似乎不能够再给客人使用。 皇子殿下应该会生气吧,简末有些懊恼,再一次确定了她完全不是阿谀奉承、攀龙附凤的好苗子。 “没关系,我不介意。”男子似乎轻笑了一下,脸上的确没有排斥厌恶之色,甚至像是带着些好奇一般地尝了一口杯中的液体。 很甜,草莓汁。 他放下杯子,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流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我没有要好的向导朋友,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对,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不要对我有误会。” 妘君泽像是自小生活在玻璃罐子里一般,分明气质矜贵,周身却又围绕着一种矛盾的单纯感。 高大上的皇子殿下,难道也是一个社交白痴吗? 简末在心中这样想着,却不敢因此而得寸进尺,只规规矩矩像是小学生一般并着腿,两只手攥在一起:“殿下不介意便好。” 妘君泽放下杯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简末,把手伸出来。” 简末不明所以,却听话地探出手放在桌面上,便见男子直接握住了她的手,骨节分明的长指将少女的手轻而易举包裹起来,澄净而圣洁的精神力便沿着接触的位置一点点输进了她的身体中,将干涸的溪流一寸寸充盈、填满。 一开始,简末还有些受宠若惊,向导的精神力因为特征较为温和,没有哨兵那般暴烈,可以通过肢体接触进行传递,因此关系亲近的向导之间偶尔也会帮忙抚慰对方。 只是过了一会儿后,原本的舒适就变为了一种逐渐承受不了的饱胀:“好,好了,殿下,已经……已经够了。” 简末小声说道,妘君泽的精神力过于充沛,进入她的体内就仿佛汪洋硬生生挤入狭窄的河道之中,让她有种一不小心吃撑了的难受感。 “这样就不行了吗,简末,你的体质似乎有些太差了,应该多锻炼才行。”妘君泽这一次的态度却并有那么好说话,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靛蓝色的眸底含着些隐隐的迷糊不解:帝国的学生,体质已经这么差了吗? 因此,他并没有松开简末的手,反而手指握得更紧了一些,不许少女向后逃脱。 简末只觉得她的眼睛都要流出泪了,她的身体中似乎全部灌满了属于妘君泽的精神力,好东西吃多了,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她没有发觉自己的指尖已经在男子的手背上划出了几道糜艳的红痕,简末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这种几乎称得上刑罚的“治疗”才终于结束。 简末犹如虚脱一般虚虚趴在了桌面上,湿淋淋的乌发被黏在了潮红的脸颊上,少女瞳眸雾蒙蒙的,脸上的水分不清是泪还是细汗。 “怎么这么可怜?”妘君泽伸出另一只手,掌心贴在了少女微烫的侧脸上,轻柔地帮她擦了擦肌肤上湿漉漉的水,“承受能力这样差可不行,这样是没办法好好为哨兵疏导的。” 简末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半响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失礼,她胡乱蹭了蹭脸,直起酸软的腰肢,脑海中充斥满了丢脸的羞耻感:“抱歉,殿下,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妘君泽并没有追究她的失仪,只是浅浅笑了一下:“简末,不要总是向我道歉,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在我面前可以随意一些。” 朋友? 她和皇子殿下吗? 简末完全不敢将妘君泽的话当真,平民如果相信皇族愿意与她当朋友才是疯了。 脑筋不太聪明的简末后知后觉地想,能够令妘君泽这般礼贤下士地对待她,到底是想要让她做什么事呢? 难道……是她的身体突然发生了污染变异;或者反.政.府的恐怖.分子在她的体内埋藏了什么危险装置,要将她送到实验室中解剖;还是要逼迫她去做九死一生的机密任务? 从小到大动漫电影看了不少的简末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着,身体也逐渐紧张地绷紧了。 她没注意自己将疑惑问出了口。 妘君泽唇角原本弯起的弧度顿了顿,然后慢慢变淡,注视着她的眼眸中生出了一种仿佛怜惜的情绪:“简末,抱歉,白塔现在的确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果然是这样。 简末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大概有种电视剧情节是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的自知之明感吧。被偶遇的皇子殿下发现身上的优秀品质,从此将她提携在身边,升职加薪加官进爵,进入议会步步高升,成为一代传奇的人生果真是不可能的。 可是,有什么事情是要她这个普通的c级向导做的?简末有些迷茫,也有些不安,妘君泽没有让她忐忑太久,接着说道:“简末,你之前已经知道了,崖枡元帅堕化失控,需要尽快进行净化治疗。” 简末当然还没有忘记那天袭击她的恐怖精神体,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妘君泽低叹了一声,身为皇子,他对于他的子民自然有着一些天然的责任感,更别说眼前的小向导还是一个未出校门的学生:“简末,你还记得吗,当时崖枡想要伤害你的时候,你对他的精神体进行过精神链接。” “我只是自卫,这不能算是我对他的故意伤害吧?”简末略显慌乱地看着妘君泽,在上世纪末的混乱年代,向导不仅仅是作为治愈系与指挥系而存在的。那时候曾经出现过单体战斗力极高的攻击性向导,也被称之为黑暗向导,他们能够使用精神锁链攻击控制哨兵,策划了很多场恐怖.袭击,直到世纪最伟大的向导——女皇陛下继位,持续了至少两百年的混乱时代才宣告终结。 现在的向导早已经不知道要怎样用精神力恶意伤害哨兵,课本上不会教,法律也明令禁止,相关档案被彻底封存,人人对此讳莫如深。但当时的灾难还是遗留下了一些历史阴影,治安部与督查局都对这类事件很敏感,监管极为严厉。 简末倒不认为她当时的行为真的有什么错处,别说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攻击哨兵,那时候使用的也确实是净化疏导的手段,就算她真的反击也应该是正当防卫。但问题在于……崖枡不是别人,他可是帝国有史以来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第一元帅,简末的忧虑也不无道理。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军议院以及治安部在之后都会依法对你进行相关赔偿的,你是珍贵的、受伤的向导,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妘君泽这样说着,很想要安抚地抱一抱面前这个一惊一乍的女孩子,她实在是太弱小了,让他又升起了一点犹豫,他真的要将她送入那个畸变度极高的堕化种口中吗。 职责与怜爱在心底拉扯,然后某一方毫无疑问地占据了上方。 “简末,当时你成功制止了崖枡,他对你的精神链接并不排斥,只有在面对你时,他的精神屏障才有可能松懈,允许你深入他的脑域,接纳你对他的疏导。” 白塔后续对事故现场的调查结果明确显示着,当时简末的处境极度危险,可女生却安然无恙、甚至连轻伤都没受地活了下来。 “简末,你是特殊的。”妘君泽深深注视着她,眉眼认真地说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七章 当一个容貌好看得不得了,还是一位皇子的人对你说,你是特别的,的确很容易蛊惑人心。 傻乎乎答应下来为帝国元帅进行精神疏导的简末之后送走了妘君泽,独自一人待在宿舍中时,才终于从晕乎乎的迷魂汤里醒了过来。 少女一头扎进了被子里,脸颊埋在枕头上,脸颊压得圆滚滚的,在唇中溢出一阵可怜的哀嚎。 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那可是连研究院的精神力检测仪都测不出能力上限的特s级哨兵,她一个c级怎么可能有任何用处啊。 不如说,应该只有妘君泽那样高贵又无私的向导大人才能够治愈对方吧。 可显然……中途一定出了一些问题,或者是妘君泽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然,白塔不会病急乱投医地选上她。 还特意让妘君泽殿下来当说客。 只是,虽然感觉有些自不量力,但好处也不是没有。毕竟即便她治不好元帅,只要在实习履历上加上一笔这样的经历,以后她的求职之路也必定会格外顺畅,绝对能够找到一个薪资优渥的好工作。 简末大部分时间没什么野心,但偶尔也会做做成为帝国最高指挥官或是议会首席执行官的梦。 如果是其他难以抉择的事情,她还能去找许景云学长求助,让他帮她想想主意,可偏偏妘君泽临走时还特意又提醒了她一句,有关崖枡元帅的情报都需要严格保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得太多,第二天简末醒来时非但没有觉得身体好受一些,头反而更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了。 而这一次站在门外等待她的人并不是妘君泽,而是一个陌生的军官。 剪裁合度的制服包裹着极具力量感的身躯,领口的金属扣一丝不苟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几乎要将喉结遮掩地严严实实,却矛盾得并未显出任何克制与禁欲的气息,反而像是被文明的外衣禁锢的暴徒,充满了一言不合便会暴.力.执法的强.制感。 简末立正站好,乖得像是一个鹌鹑。 军官弯下腰,分明一身的气质都是那种习惯了发号施令、掌握权柄的上位者,行为中却透漏出几分混不吝的模样。他倒是一点都不严肃,反而好奇般地仔细从上到下将女生巡视了一遍:“小向导,很高兴看到你身体健康,神智清醒。” 苻九赫也是第一次看到有c级向导能够在接触到高度堕化的特s哨兵后,没过两天便能够活蹦乱跳了。 所以,那位皇子说的是真的,她的精神力对于崖枡而言是特殊的吗? 历史上倒是也有过先例,但因为过于罕见没有任何参考价值而一直不被保守派的向哨人士所接受——从前那个保守派也包括苻九赫本人。 “别紧张,你当时在静音室昏迷的时候,还是我抱你进入医务室的呢。放心,今天不会让你直接去面对崖枡,我要先带你进行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然后再签一些保密合同……别露出这幅如丧考妣的神情,笑一笑,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放轻松。” 军官并不沉默寡言,反而话很多,只是他的眉有种野生的粗犷感,弯起眼眸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疤会跟着一动一动,并不会令人产生安心感。 简末拘谨地跟在苻九赫的身后,没办法自来熟得与男人交谈,只能低声“嗯”了两声,点点头,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红。他还抱、抱了她吗?幸好她当时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她一定会尴尬死的。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虽然更多的机密问题我大概也不可能告诉你,但是如果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不用害羞。”还真是个乖学生啊,苻九赫有些不适应地回眸看了眼身后没有存在感的小跟屁虫,他有多少年没碰到过这种让人欣慰的孩子了,天知道他每天哑着嗓子吼那些不服管教的哨兵和哄着那些高傲挑剔的向导有多头疼。 难道真的是在害羞吗? “到了,进去吧,你怕疼吗,应该只有抽血化验会疼一些,如果你需要的话也可以申请止疼药,相关视频都会留档,绝对没有违规操作。”苻九赫用舌尖磨了磨莫名有些发痒的尖锐牙齿,年轻的小向导不会哭出来吧,可真让人担心。 他完全忘了早上必须亲自浪费一天时间来陪简末走必要流程的烦躁,倒开始主动关心起少女来了。 “不用。只是针刺的疼我还是能够忍受的。”简末有些尴尬,不知道在苻九赫的眼里她到底是怎样一个软弱形象。 向导总是脆弱敏感的,需要怜惜和呵护,苻九赫能够说出这番话,便说明提出这种要求的向导并不少。 但帝国第九军校可并不奉行蜜糖罐子的象牙塔教育,向导同样需要参加每学年的军事模拟演习,体能锻炼课程也几乎不许请假,每年都会向军团输送大量的优秀指挥官。 简末虽然能力和心性都一般,但在这样的操练之下,可不敢真的在外面做出打针吃止疼药的丢脸事情。不说学校教师,就是许景云知道了,都绝对会严厉训斥她的。 身体检查的项目很多,特事特办之下,报告却出的很快,而数据则被第一时间传输到了白塔长——苻九赫的终端上。 男人的手指在虚空中拨动着,那生长得过于随性的眉越蹙越紧。 简末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看着苻九赫的脸色几乎以为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得了绝症。 她喃喃开口,小心问道:“长官,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其实她想问的是自己到底还能够活多久,毕竟她大部分时间都独自生活,平时垃圾食品吃得不少,不住校时生活作息也很混乱,还要高度接触容易被污染侵蚀的哨兵,实在是病症高发人群。 “嗯?没有,你的身体还算健康,只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只是我第一次这么直观看到一个向导的体检报告……嗯,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简直是个脆弱的瓷娃娃,该不会一阵风都能把你吹倒吧?”苻九赫甚至想,他当初抱着女生的时候动作应该更加轻柔些,原来向导联合会提议得要像是对待珍惜保护动物一般对待向导的言论的确是有些道理的,即便是他的白塔里最末等的士兵身体素质都要比她强十倍。 啧,在她为崖枡做净化的时候,他得贴身保护她的安全才行。让一个向导在他的辖地内死去,他这个上将也当到头了。 简末抿着唇,脸颊微微鼓起,心里有些生气。她不喜欢对方这样轻视地形容她,像是在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坏话。 “我不是瓷娃娃。”她闷闷地反驳,“你说话好难听。” “……抱歉。”军官似是怔了一下,脸上不明显地划过一抹似乎能够被称之为无措的情绪。 他并非生来傲慢,也会向人道歉,只是那张嘴实在不会说话。 “我原谅你了。”简末不是气性很大的人,身边的人总是认为她脾气太软,过于好说话因此才令人愈发容易得寸进尺。虽然她自己觉得,她并不是真的好脾气。 苻九赫摸了摸鼻尖,心底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无法形容的情绪,为了掩饰这一点,他很快便公事公办地将简末带到了下一个地点。 电梯一直行到最顶层,这里是白塔内最机密的楼层,通信室、指挥室以及他的办公室都在这一层。 银色的金属门自动向两侧打开,房间内的陈设却并没有什么威严感,反而所有的东西都随处乱扔着,哪怕杂物并不多,也呈现出了一种乱糟糟的感觉。 “啊,别介意,我实在懒得收拾。”白塔的最高长官苻九赫并没有在向导面前生出任何羞耻心,他随意将桌子上的东西推到一旁,便打开上了指纹密码锁的抽屉,将其中打印好的几份文件拿了出来。 “重要文件还需要纸质版留档,小向导,过来签字吧。”苻九赫随意分开大腿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懒散地向她招了招手。 像是在唤一只小狗。 “我有名字。”所以他这样唤她很没有礼貌,简末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哨兵都好像学不会礼貌。 苻九赫一天中很少对人说两句对不起,但眼前的女生看起来像是一骂就会哭的人,他没办法像是对待其他士兵一样大吼大叫。 “对不起,简末,对吧,简末同学,请你认真检查一下这些条例,确认没问题后在最后一页右下角签字按指纹。”苻九赫的态度终于变得端正了一些,而简末也这才有了些见领导的感觉。 她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脊背笔直,仪态很好。 一份是保密合同,里面详细描写了泄密的代价——叛国罪,依严重程度最高可达死刑。 还有一份是补偿合同,包括了她在校期间和毕业之后的所有福利安排。 简末翻到最后一份,发现那是一份无限期救治第一元帅崖枡、成为他的专属向导,个人时间绝对配合,直至对方体内污染值达到安全线(或彻底沦落为堕化种)为止的承诺书。【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八章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女生的手轻轻捏着纸张的边缘。 专属向导,一个有些古老的词汇,从前污染刚刚侵蚀至边域,人类第一次遭遇畸变兽时,那个时代最强的十一个哨兵皆拥有自己的专属向导。他们的光辉故事至今都养活了许多影视娱乐公司,每年都会产出大量的作品和周边。 战争时期生育率曾大幅度上升了一段时间,大灾变世纪,人类英杰犹如熠熠生辉的星河,向哨的人口一度达到了人类总人口的二分之一。 然而这种现象却是短暂的,星球割据、彼此攻讦、外部威胁尚未得到有效控制又开始了内战,混乱时期降临,向哨人口锐减——尤其是向导,在最新的人口检测报告之中,向导总人数只达哨兵的十四分之一。 专属向导便也不再合适了。 女皇甚至曾修改了律法,鼓励一向多哨制度,与之相对的,若普通人与向导结合则需要缴纳高昂的税务。至于普通人与哨兵……即便是恋爱脑,大抵也不想用性命来谈恋爱。 但其实,即便她日后真的要永远和第一元帅绑在一起,成为他的专属向导,其实也是个相当不错的offer。更别说这份工作结束后,她还能够得到意料之外的优渥酬劳,她原本还以为治疗元帅只是她的义务呢。 听到简末的问题后,苻九赫勾起唇,克制着才没有嗤笑出声:“当然,作为帝国公民,你有自由的权利,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向导。” 虽然,是c级向导,社会地位只比b级哨兵要稍强一些。 上过小学的孩子,都不会天真地认为人真的能够完全凭着自由意志做事了。 但当然,帝国法典上的法律条文永远不会有错。 “但是……善良而美丽的向导小姐,你一定无法就这样安心看着崖枡元帅堕化吧。在我们谈话时,他可是每时每刻都陷在痛苦的煎熬中。”苻九赫虽然在简末的面前一直表现得有些不着调,可他实际精通于谈判技巧,哄一个学生更是绰绰有余。 “那我们还是快些去见崖元帅吧。”女生抬起头,白皙的脸蛋在他话落后便显现出了几分焦急和担忧。简末不是真的想拒绝,她只是在未知的前路前下意识退缩了一下。 她没有直面过畸变严重的特s哨兵,以往他们都应该被关在特殊监管所里,所以害怕总是不可避免的。 但那个人是崖枡。 即便因为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而很容易升起不真实感,可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听过那么多他的英雄故事,看过褒奖崇敬他的诸多报道。 他保护了她,哪怕她只是他保护的千千万万人中的一员。但人不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付出,还要讲良心。 她想,即便没有那些酬劳,她也愿意试一试,帮帮他的。 小向导看起来比他还要急迫,清澈的乌眸中是未经过任何污染的干净单纯。 苻九赫一时突然觉得,他好像才是那个不关心崖枡死活的肮脏大人。 “好吧,既然你这么关心他,那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他吧。只是……你要做好准备,不要害怕才行。”毕竟那个人现在看上去,可不太像是个“人”了。 —————————— 电梯从最顶层一路下降至了地下。 密闭的空间之中,不熟悉的两个人离得有些远,简末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那位元帅大人,心底难免有一些期待和紧张,默默排练着一会见到崖枡应该说的话。 苻九赫倒是自顾自开始哼起小调来,略微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传出来,即便简末从未听过这个旋律,都能够确信他一定跑调跑了几公里。 电梯门被打开,这种折磨人的粘稠气氛也终于被打破。 走廊的灯光有些晦暗,简末踩着军官模糊晃动的影子,有一瞬错觉地面上生了一只模样扭曲的怪物。 砰—— 肉.体撞击在铁门的声音响起,门后传来了一阵可怖狂躁的吼声,有尖锐的爪尖从小窗栅栏的缝隙中探出,下一刻,一只猩红的眼眸贴在空隙处,死死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她的手腕被人用掌心握住,简末抬起眸,便见一直都与她保持着礼貌距离的军官逾矩地伸手将她拉近了他,令她的肩贴上了他的手臂。 “这里关着的都是些可怜的士兵,他们只是生病了,继续接受治疗就能够有所好转。别害怕他们好吗,简末。”苻九赫的脸上带着些认真,他的体温很热,而当他的手心接触到女生的肌肤时,才察觉到她的身子凉得厉害。 苻九赫叹息了一声,按照帝国的军法,堕化种需要被集中看管在偏远的星系,一生被囚禁在荒原,直到有一天奇迹发生。 但是他的这些士兵没有任何过错,苻九赫没办法将他们当做需要被戒备、被囚禁的危险分子看待。 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算是违规操作,对抗污染源的前线军力紧张,最优异的向导都在白塔中,而那些流放星……但凡有些追求的向导都不会愿意去,那里的人几乎都是因为各项政策而被强制派遣过去的,只是为了履行社会义务,是女皇为了安抚民众而做的福利关怀。 但苻九赫觉得,帝国一千四百二十九座白塔,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这样“阳奉阴违”。身为他们信赖的长官,他总觉得他们还有救。 只是又需要这位小向导帮忙再隐瞒这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了,苻九赫弯下腰,看着面前只到他胸口的女生,神色柔和:“就当做没看到这一切,回去睡个觉就把他们忘了好吗。啊……忘记了,你以后可能要天天走这段走廊,其实他们很安全的,最高只有a+级哨兵,我也不是那么鲁莽无脑的人,真的控制不住的家伙早就已经运走了,就把他们当成喜欢汪汪叫的不听话的狗就行。” 这样近的距离,简末发现了一些自己之前没有察觉的事情,苻九赫的眼眸原来是一种很深的墨绿色,她的影子被容纳在他的眼底深处,像是陷入了不可探测的原始丛林。 “我们快去见元帅大人吧……我不会同人乱说的。”简末有种不小心便会一脚踏空的错觉,她微微偏移开了视线,不再与他对视。 “真是乖孩子。”苻九赫很想要伸手摸一摸女生毛茸茸的发顶,但他下一刻就意识到这是怎样的冒犯。男子的手指颤了一下,泛起了些痒意,而似乎是为了抵抗这份手痒,他扣着女生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摩挲了一瞬,将她握得更紧了些。 简末也并没有挣脱对方,肌肤接触能够让她产生一种安全感,s级哨兵的气息笼罩着她,将她身上浅淡的向导素彻底遮掩住。 他们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在经过几重身份验证之后,足有几十厘米厚的金属门向上打开,而这样的门甚至足足有九道。 足以显示出此处关押的人危险等级有多高。 苻九赫一直没有松开手,这给了简末一些安慰。 而当她终于进到那个房间,窥视到帝国元帅的状态时,她做好的心理建设还是没能够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像是在野外遇到天敌时一般,她的身体僵直,呼吸速率降低,脉搏也变得很慢,耳畔仿佛能够听到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 被束缚了四肢、紧紧禁锢在台面上的几乎无法称之为一个“人”,粗长的黑色长尾从脊椎末端处探出来,尾巴尖处暴露出了森冷的白骨,隆起的肌肉撑破了原有的衣服,兽类的坚韧毛发覆盖住了半个身子,双手畸形,尖锐的爪尖向下滴落着深红的血液。 他的身躯至少庞大了一倍,而容颜也完全令人辨认不出身份,外露的骨骼撑破了半张脸,像是一副狰狞的敷面,遮掩着模糊的血肉。被锁住的堕化种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动物,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怪物。 这个房间中布置下了由二皇子带来的精神体抑制装置,简末没有再看到那只黑豹,但她莫名升起错觉,更像是那只豹子现在与男人融合了。 因为一直握着简末的手腕,苻九赫全程通过脉搏的跳动感受到了女生心情的跌宕起伏。 “今天可以只做一个参观,明天再上手也行。”苻九赫很有体谅心,声音也变得更加温柔,毕竟他总觉得,面前的小向导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晕过去了。 “没关系,我可以先试一试与元帅大人进行精神链接。”简末从前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堕化种,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女皇下过敕令,禁止对民众播放真实的堕化种影像,而文艺作品通常会更美化一些,碍于各种方面的顾虑而含糊其辞。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如果此时继续退缩躲藏,她的表现一定会让人很不喜的,女生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很认真。 “啊,抱歉,忘了同你说,像你这种特殊的越级精神疏导是需要有高级向导陪同监测的。明天二皇子会与你共同进行净化治疗,回去吧,睡个好觉。”苻九赫还是那副随性的模样,按住女生细瘦的肩,将她的身体转了个圈,推着她向外走去。 的确只是为了满足她来看一看元帅的欲望而已。【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九章 静音室的门被推开。 门后的哨兵微怔,眸中印出陌生的人影,迟疑地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之前在这里治疗的向导去了哪里吗?” 正在终端上刷视频的漂亮女生仰起头,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按灭了屏幕:“谁呀,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岩厄脸颊微红,虽然以他的肤色,那点红晕也显得不太明显:“简末,她叫简末。” 宋仪娜轻笑了一声,简末啊,她对照着对面墙上标识牌的数字一个字一个字播出去:“喂,安保部吗,这里有哨兵骚扰向导,那个向导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宋仪娜当着岩厄的面挂断了电话,唇角的弧度冷了下来,变得轻蔑讽刺:“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难道不清楚,纠缠不休只会令人恶心吗。” 岩厄原本的脸色是迷茫的无措,听完宋仪娜的话后又转为了苍白,他想要解释,却又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直到门重新合上,污染空气的哨兵被带离了房间,宋仪娜才舒展了眉宇,轻“啧”了一声,简末的身边为什么总是会围绕着些赶不走的死皮赖脸的家伙。 —————————— 地下四层。 重重封锁的监禁室内,简末深呼吸了几次,闭上眼眸,不再用眼睛注视面前可怖的堕化种,而是用精神力去感知他。 她的左手被妘君泽轻柔地握住,男子像是想要给予她安全感,特s级的精神领域犹如一片安静无波的海洋般将她包裹在其中。 而在仿若母胎羊水一般的安全地带之外,则是不可名状、窥不见底的深渊。 简末的精神锁链刚刚碰触到崖枡的躯体时,便像是陷入了一片混乱的虚无之地,暴虐与排斥的风刃像是能够将她粉碎、绞杀,她本该被这般狂躁无序的精神场排斥出去,整个人却像是陷入了吞噬人的沼泽。 刚刚踏足,她便蓦然跌落了下去,失重感袭来,简末只感觉仿佛有一头饥饿的兽正贪婪地妄图将她吞吃入腹,她的精神力与对方相比简直像是水滴落入了汪洋里。 她冒冒失失闯入了凶兽等待已久的巢穴之中,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脑域广袤无垠,错综复杂的迷宫将她困入其中,脚下、头顶、四面八方的“墙壁”中探出阴冷的根须,一根根缠绕在她的身上,她几乎感觉自己被“消化”了。 少女过于稀薄的精神力犹如一道美味的大餐,暴虐的兽像是舍不得一口吞掉她,要将她含在嘴里,一点点地用舌尖舔砥。 “简末,末末……” 她听到有谁在唤她,声音似乎就吹拂在她的耳畔,她有一段时间不知道简末是谁。 直到另一股强硬的精神力硬生生切断了链接的精神触须,简末才似是突然苏醒,身子差一点就要瘫软地倒下了椅子。 疏导突然中断,被禁锢的人发了疯,肉.体碰撞在金属板,发出了一阵恐怖的撞击声,那根粗.长的尾巴重重拍打在地面上,将栓着尾巴的铁链拽得哗哗作响。 血肉糜烂,尾尖的白骨又暴露得更多了一些。 “末末,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她的身子倚在了谁的怀中,男子半跪在地板上拥住了她,用手心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末末,呼吸。” 简末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轻颤,她的下颌抵在了男子的肩窝处,乌色的发丝与男子银白的发纠缠在了一起。 分不清是泪还是汗的水混在一起,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简末终于从恐惧中走出来,抬起脸,便对上了崖枡金色的竖瞳。 那几乎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兽性压倒了理性,可此时简末却在其中看到了痛苦,在这一瞬她又想起了自己与崖枡链接时感知到的情绪,那是要将她淹没的绝望与自责,因为过于深刻而令她的心尖都隐隐泛起了疼意。 她捂着心口,感觉到妘君泽将她抱了起来,视线错过的一刹,简末似乎在那双兽瞳中看到了一丝平静的祈求。 ……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一阵阵地发冷,令人心尖紧缩的恐怖意象充斥在脑海之中,她的双手好像握紧了什么,耳畔似有争吵声,然后又归为了平静。 再次醒来时,鼻尖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她的皮肤上又贴了数个连接着电线的电极片,病床旁的椅子坐着一个人,男子趴在她的床边,水流一般的银色发丝散落在床榻上,秀美的容颜带着几分疲惫,与头发一样颜色的睫羽低垂,显出一种静谧的破碎感。 简末在心里莫名觉得,她这个真正的病患与对方待在一起,别人第一眼恐怕都会更怜爱这位皇子殿下。 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紧紧攥着男子的手,养尊处优的一双手在她这里变得多灾多难,上一次被她指甲划出的印子刚刚消散,便又多添了几道带血的糜艳伤痕。 简末有些心虚,故意伤害皇子是不是会被判刑啊,希望妘君泽是个善良的人,不要与她计较。 她的动作弄醒了妘君泽,男子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刚刚醒来的模样也充满了慵懒朦胧的美感,像是神祇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甚至会让普通的凡人连嫉妒心都升不起来。 “末末,你醒了,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看到简末苏醒,妘君泽先是欣喜,后又歉疚地说道,靛蓝色的眸中尽是愧意。 简末摇摇头:“是您救了我。” 她此时的确只有精神力被抽空的疲惫感,崖枡没有抗拒她的疏导,他其实也没有伤害她。 只是他迫切地汲取她,一不小心就将她榨干了,而且简末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么高等级哨兵的脑域,她无法抵御其中的信息洪流,在其中迷失了。 虽然那种差点失去自我的感觉也足够令人感觉恐惧了。 “我好像不小心弄伤了您的手。”简末看向男子手背上的血痂,如玉雕琢的手被她弄出了碍眼的瑕疵,无论是谁都会认为她是一个罪人。 妘君泽将受伤的手放了下去,遮掩在身侧,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缺,仿佛察觉不到疼痛:“是我主动握着你的,只是些小伤,是我太没用了,才不能够帮助你。” 男子的身上流露出落寞的气息,似乎眼角都要渗出了些许泪花。 她难道还要负责安慰他吗? “所以,您觉得我还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吗?”简末直接问道,她总不能每次对崖枡元帅疏导一次,就昏迷一次吧? 妘君泽闻言,脸上浮现出了难为的情绪,他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瓣中挤出来:“末末,崖枡只能够接受你的治疗,他敌视我、排斥我、不信任我,他只会与我的精神力厮杀,我无法撕裂他的精神屏障,做不到稳定的净化。” 堕化种……或者行走在悬崖峭壁边沿的半堕化种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们与外面那些畸变兽几乎没什么不同,他们会在潜意识中拒绝净化,将一切妄图侵入自身脑域的人视为仇敌。 净化对他们的作用寥寥无几,他们还会对向导产生攻击性,大脑被生物本能彻底支配。 简末的存在对于崖枡而言,才像是一个奇迹般的救赎,他的精神体那时逃脱了监管来寻她,或许是崖枡的求生意识为他求得的最后一条路。 他们的基因匹配值极高,在很久远的古蓝星时代,这样的人很容易对彼此产生生理性喜欢,天生便愿意并喜爱、接纳对方的一切。 因此在即便只剩下兽性的本能时,他仍旧会依恋她,贪图她,毫不设防地将自己敞开给她。 妘君泽无法做到这一点,他只能强逼着这个年轻的、可怜的、无辜的女孩子,让她替代他去做本应该由他来做的事情。 妘君泽有一刻希望简末能够指责他。 而简末只是轻轻叹了一声,然后有些突兀地浅笑了一下,听起来,她像是什么救世主一般,她普通的日常一下子就变得神圣而不平凡了。 虽然“救世主”本人是个废物的战五渣。 “好吧,我会努力的。”简末有些丧丧地说道,但只要一想到,第一元帅的性命此时就肩负在她的肩上,她好像就拥有了无穷的力量感——开玩笑的。 “现在几点了,我晕了多久?”简末偏过头,有些呆呆地问道。少女看上去昨夜就休息得不太好,此时又晕了一次,寡淡如水的容颜没什么表情,眼底都透着一层淡淡的乌青,脊背单薄得能看到凸起的蝴蝶骨,下一刻就能够直接到电影片场客串贞子。 妘君泽有些手忙脚乱地看了一眼时间:“啊,已经下午两点四十二分了,你还没有吃午饭,一定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你喜欢吃什么?” 妘君泽的身子微微前倾,半趴在病床上,宽松的衬衫领口自然地下坠,露出了一片精致的锁骨和下方隐约的一抹秾丽的粉。 简末在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后,默默偏移开了视线:“樱桃蛋糕,不,我是说奶油…不是……” 真是够了啊,简末。【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十章 妘君泽走出了病房,关上门,偏过头时眸底浮现出了一抹不满,在简末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和颜悦色、温言细语的人第一次流露出了冷若霜雪的模样:“不要在病人的门口抽烟,苻九赫上校。” 靠在墙壁上的人脊背微微弯着,将口中叼着的烟取下来用手按灭:“抱歉。” 哪怕人类到了星际时代,烟草这种罪恶的东西也并未灭绝,反而寻到了更多的品种。 苻九赫一直等在病房外,他没好意思进去,却又莫名得不想走。总要听到一个消息,确定人没事吧。 两个人都有愧疚,简末身上总有种十分明显的涉世未深的学生气,于是让他们更有种大人的事还要让小孩去承担的羞愧感。 “她醒了?”平时话很多的苻九赫这时倒变得有些笨嘴拙舌。 “嗯,她需要休息,你别去吵她。”妘君泽眉宇的冷意仍未散去,阻拦着哨兵去打扰女生。 被嫌弃的苻九赫摸了摸鼻子,认命地点头:“她还好吗?” 妘君泽没有回答,从苻九赫的身侧走了过去,男人讨了个没趣,却也知道答案,问这个问题倒像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当时他站在禁闭室里,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救她。 可要怪谁呢,只能怪这个操蛋的世界。 —————————— 最后简末还是如愿吃上了樱桃蛋糕。 大厨亲自为她开的小灶,味道很不错,不会太甜腻,只是吃的时候她一直没敢看妘君泽。 她的精神力有限,但妘君泽能够随时为她“充电”,肚子被喂饱了以后,简末总觉得自己身体内好像有另一个“胃”也被喂饱了。 于是,在简末的坚持下,下午,她又回到了那个监禁室。 这一次,她敢更加详细地注视崖枡元帅了。 而当她认真看清楚了他时,简末突然发现,这个外貌十分狰狞凶恶的人,其实现在显得很没有尊严。 他必须时时刻刻都被栓在金属板上,手脚没有一点移动的空隙,铁铐和锁链深深勒入了他的皮毛与肌肤之中,凝固成深黑色的血迹黏在溃烂外翻的伤口处。 帝国的第一元帅是抵御畸变兽最坚实的一道防线,而当他堕化后,又将变为国家最大的危险。 连哨兵都不敢轻易靠近他,食物是通过管子插入喉咙中的流食,排泄则通过连通着下.身的清洁装置。 他的躯体已经穿不上衣服,也没有哨兵在意这个,只因顾及着她是一个柔弱的向导,而在下半身加设了一个挡板,以防她看到什么不好看的东西被吓到。 而这个建议还是妘君泽为她提出的。 崖枡看上去比上午她离开时平静了很多,这也很正常,即便是畸变兽也不能二十六小时的折腾(刻耳柏洛星一日二十六时)。 男人的听力很敏锐,有些兽化的耳尖动了动,眼皮掀开,竖瞳便盯紧了简末。 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她,总之,崖枡并没有对她吼叫。 简末坐在了为向导准备的金属椅子上,椅面很凉,她从前在学校的时候都会自己带上一个小垫子。 帝国的律法为向导给予了极大的权限,妘君泽告诉她,即便面对着崖枡,她也可以行使自己的权利。 她被允许在任何感受到威胁的时候惩戒堕化的哨兵,一切都在合理自卫的范畴内。因为向导的确是一个死亡率很高的职业,享受着政府规定的社会福利,同时也承担着最危险的义务,哪怕曾经出现过数起哨兵在精神疏导的过程中致死的案件,哨联也曾经组织过游行抗议运动,至今法律条文也仍旧没有被更改。 凉意能够提高向导的警戒心,听说当时设计这个台椅一体化净化操作装置的设计师是这样解释的,因此它的构造才会显得冷冰冰没有人情味,一点都不符合人体工学。 简末其实稍微有一些应激障碍,但她人毕竟已经坐在这里了,身旁的皇子殿下还在关心地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守在崖枡不远处的苻九赫也放下了自己的公务,生怕她出事一般防备着没有理智的元帅。 这个时候突然认输逃走,她还要不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了。 脸皮很薄的简末闭上了眼眸,精神触须再次伸向了崖枡,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一次男人似乎变得安静了很多,没有再急切地捣乱,将她往巢穴深处拽。 她“看”到了错综复杂的网状通道,空洞通往四面八方,他的脑域实在太过广袤,而她目之所及,几乎全是密密麻麻的污垢。 “头顶”有污水滴落下来,而她的“双脚”也陷入了深潭里,冒着泡泡的黑水里似乎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垃圾,她的精神触须寸步难行,“腿”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低头才看到畸变兽的断肢残骸。 她试图与他建立精神链接,而在她的心绪微微放松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孔洞突然一起鼓动起来,黑水攀升上她的腰肢,不知节制的贪欲只知道留下她,拥紧她,死死黏在她的身上…… 简末这时却保持了一部分的理智,她几乎下意识按下了一级安全控制按钮,精神锁链也惩罚一般在男人的脑域里抽了一鞭子。 现实中,栓在崖枡身上的铁链被扯动了一下,尾巴尖重重拍了下地板,喉咙中发出了咕噜噜的、似是威胁的低沉声音。 黏着她的水流依依不舍地褪去,收缩合拢成一个密闭空间要将她彻底吞下的精神网络也恢复了正常。 简末的精神触须从崖枡的体内安全撤退了出来,她的头没有再疼,也没有感觉虚脱窒息的不适感。 她将垂落到脸颊旁的头发掖到耳后,看向了身边握着她的手的妘君泽:“过去了多长时间?” 妘君泽看了看自己的终端:“5分……21秒。” 很好。 五分钟。 简末卑微地苦笑了一声,她几乎以为过去了半个小时。 妘君泽习惯性地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拥入了怀中,精神力沿着覆盖在她脊背处的手掌流入身体中,让她浑身都像是泡在了温水里,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她轻轻推了推男子的小腹,向外挣了一下:“我的精神疏导有效果吗?” 简末仰起头,乌眸含着些期待,像是寻求着老师夸赞的好学生。 一根细针刺入了崖枡的颈后,细细长长的线连接着污染因子检测仪器,苻九赫主动凑过去看了看,在历史数据中寻找到了末位不情不愿跳动的数字:“降低了两个污染因子,是有用的。” 苻九赫的嗓音中泄露出显而易见的喜意,有时候从0到1才是一个最艰难的过程,崖枡的污染指数一直在不稳定地升高,在妘君泽对他进行净化后,也只是停滞了短暂的时间,数值在后续反而波动得愈发剧烈。 而从上午简末为崖枡疏导后,数值便一直没有变,在降低后也并未出现反弹。 两个污染因子。简末根本笑不出来,她只觉得“2”这个数字像是砸在了她的脑门上,犹如在对她进行公开处刑。 “末末好厉害。”她的耳畔响起男子温柔的声音,像是哄小孩一般鼓励她。 妘君泽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眼睛弯成了月牙,眸子也好像变为了中央星广场的月牙潭。 “末末好棒,是比我还要厉害的向导。”他真诚地说道,虽然听在简末耳中有些阴阳怪气的,但妘君泽自己显然诚恳的不得了。 一声咕噜的兽吼将简末的回应噎了回去,被短暂安抚过的崖枡又显露出了些许暴躁的神情,他似乎想要向简末的方向冲过去,可锁链却更深地陷入了皮肉之中,隐隐能够听到摩擦骨骼的声音。 “你,你别动了。”简末看向他,忍不住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可监禁室中却突然安静了一瞬,残破不堪的容颜上,只有那双金眸能够传递出一些情绪。 崖枡安静不动了,好像真的听了她的话一般。 简末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她的话的确起了作用。 “简末同学,水滴石穿,聚沙成塔,涓流汇海,海纳百川……总之,只要不断地锻炼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治好崖枡的,你就是整个帝国的恩人。”苻九赫走到了她的身旁,原本想要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伸出手被妘君泽瞪了一眼后,便转而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爽朗地笑着说道。 别再给她扣高帽子了啊,简末耷拉着死鱼眼,在心中默默吐槽。【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十一章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简末甚至已经对地下室那位畸变严重的元帅产生了些习惯感。 “崖枡元帅,早上好。”简末礼貌地对自己的治疗对象打了个招呼,获得了对方的一声兽吼。 好消息是,这一次她坚持的时间更久了。坏消息是,这个更久是7分钟。 简末在崖枡的脑域中还是有些晕头转向,他像是一个失去了理智,智商只有三岁的小朋友,需要简末用精神触须一遍又一遍地将捣乱的精神流打到一边,让它们不要干扰她做正事。 弄得她有时候真的很想像是幼儿园的老师一样大吼一声让他乖乖坐好。 只是简末能够感觉到,崖枡的潜意识逐渐开始依赖她,信任她。她并不知道,有时候她的某些行为已经近似于攻击,足以让失控的堕化种直接绞杀她弱小的精神触须,而崖枡却一直都忍耐着,即便脑域中敏感度最高、也最脆弱的地方被女生一点都不温柔地刮蹭、抽打,他也只是隐忍地弓起脊背,咬紧牙,连声音都被压在了喉咙中。 在这一点上能够依稀窥探出,他曾经是一个怎样善于忍受疼痛、坚如磐石的将领。 简末只是一个成绩平平的大二学生,在崖枡的闷声隐忍下,她很快便渐渐忘了许景云对她的训导,而此时在身侧看护她的妘君泽又对她过于宽容,他只在意她的身体健康,确定她是安全的,便不会管她在精神疏导时的表现。 一波疏导中断,简末趴在了妘君泽的身上,像是补魔一般,感受着男子的精神力进入她的体内。 “那个,我想问一个问题。”双手环胸,肩膀抵在墙壁上的苻九赫突然开口说道,“简末同学,你为什么还不对崖枡进行深度净化?” 男人墨绿色的瞳眸中浮现出了些困惑,他原本以为简末是怕冒然对崖枡进行深度净化会被对方伤害,要先与他培养默契度与信任感。可这都已经几天了,而且他看崖枡那个样子,应该已经对简末的精神力很熟悉,对她根本就没有半分凶意了吧。 埋在妘君泽胸膛中的女生像是一只软趴趴的棉花玩偶,半响才缓缓抬起头,脑袋从男子的肩膀处探出来,看向苻九赫,一脸迷茫:“深度净化?你不知道吗,我没学啊。” 在苻九赫呆怔茫然的视线中,简末也逐渐感受到了尴尬的氛围。啊,因为她本人没有这个意识,苻九赫也没与她说,所以她习惯性地忘了这个事了。 “深度净化是大三的课程,我还没有学到。”简末小声地再次解释道,是啊,普通的精神疏导,对堕化种应该没什么作用,怪不得她祛除的污染因子只有个位数。 只有深度净化,才能够快捷有效地消除畸变啊。 但深度净化……一般只有b级以上的向导才会将其列为日常工作,而且在毕业后还需要考取相关证书,反之便是无证净化,双方都需要面临罚款的。 虽然这是向导的必学项目,可简末原本以为,若不是特殊情况征调,她一生做深度净化最多的时间可能便是在学校里。 不过也对,现在就是特殊情况。 苻九赫用巴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好,别再提醒他现在是在用“童工”了(夸张说法,女主已成年)。 “二殿下,只能麻烦你教教她了。”苻九赫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地看向妘君泽。 简末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她真的很笨,什么都不会似的。而转后她又有些理直气壮地想,原本像她这样的学生就是按部就班地接受着学校的教导呀,又不是每个人都像是许景云那么变态,还没上大学,就已经自己修习完了所有的课业,还能够给别人当老师。 谁让他们现在寻找的人是她呢,她就是这个样子的啊,许景云那么厉害,他不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她能够做到的事情。可是只有她能够治愈帝国元帅呢。 虽然知道这样显得很小人得志,简末还是不由在心中升起了一点小小的虚荣心。 而妘君泽则在此时摸了摸她的头,弯起的眸中仿佛带了些宠溺:“太好了,末末,我能够做那个亲自教你深度净化的人呢。末末的精神体是什么样的呢,一定很可爱吧。” 男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向后撤了撤,直视着女生的双眸,金尊玉贵、养尊处优、从来不必为任何人或事操心的皇子却流露出了些紧张与忧虑的神情:“末末,我还没有给你看过我的精神体,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连骨骼都像是被匠人呕心沥血细心雕琢而成的青年眉眼微低,便显出了些羞赧之意。 他轻轻咬了咬唇,双手捧在了胸前,犹豫了片刻,一只纯白色的兔子才从胸口处跳了出来,乖乖坐在他的掌心里,一双蓝色的眼眸温顺地注视着女生。 月兔,纯洁而神圣,因妘君泽生在素娥节,也被民众认为他生来便得到了月之女神的祝福。 其实简末在电视上看到过,妘君泽有点像是皇室的吉祥物,当然并不是贬义的那种,他的存在为皇室得到了很多的赞誉,也让民众对国家拥有了更多的喜爱感和认同归属感。 在某一方面,他的身上还有些类似明星这种公众人物的感觉,皇室很喜欢在各种节日让他去慰问作秀,他的月兔也因为模样可爱无害,满足了民众对于毛茸茸的喜爱,而总是出现在各种电视采访的画面中。 但这也的确是简末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它。大、大明星!她在心底尖叫着,脑域中的精神体脚脚也蜷缩了起来,要晕了,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怦怦乱跳。 见简末久久没有动,妘君泽的眸子开始变得忐忑,虽然母亲、皇兄和妹妹们都很喜欢他的精神体,可他还是有些害怕,怕他新得到的好朋友会不喜欢它。 可她如果真的不喜欢它也没有关系,因为精神体“动物”的特性,让它们会对自己的天敌产生天然的排斥厌恶感,也许只是简末的精神体与它天性不适合,也或者……简末只是讨厌兔子。 都怪他,怪他的精神体为什么是一只没用的兔子。 妘君泽的蓝眸逐渐盈了一层湿润的水,而他手中的月兔也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抬起的两只白嫩嫩的小脚落了下来,身子蜷缩成了一个白团子。 然后它便腾空被人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简末有一些照顾小动物的经验,因为学校宿舍中几个等级高,可以释放出精神体的女生都喜欢没事将它们弄出来放放风,而莫名其妙很讨动物喜欢的她就那样成为了它们的铲屎官——虽然精神体其实没有屎给她铲,但它们很喜欢让她抱,被她挠痒痒,或者拍拍屁股什么的…… 简末抱着兔子的动作不算生疏,让它一点都没有觉得不舒服。其实从前出于政治原因,妘君泽将它放出来让别人摸头碰触时,它是不太开心的。 许多人将这当做一种祈福仪式,明明无论是向导还是哨兵,精神体都是不被允许肆意抚摸的,这对于他们是一种侵犯隐私的无理行为,在暴躁易怒的哨兵中还可能成为一场争斗的开端。 可即便妘君泽与它都对此很排斥,也不得不忍受。 但此时窝在简末的怀中,它却只觉得女孩子身上香香的,也软绵绵的,像是睡在云朵上。 或许是因为它的主人很喜欢她,它才会这样想,不……本来就是他在这样想。 妘君泽的耳根几乎要红透了,精神体与本人之间存在共感现象,过分的软绵让他产生了一种像是做坏事的羞愧感。 就好像是他…… 不能这样想了,妘君泽捂住了鼻子,偏移开视线,热意蔓延上脖颈:“末、末末,你别这么纵容它。” 女生柔软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兔子的毛发,又用指腹轻柔地揉捏着它的耳朵尖,甚至还想要低下头亲一亲它的小脑袋,听到妘君泽的声音后,简末才从那种格外沉浸的忘乎所以的吸兔状态中回过神。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会……冒犯您了!”简末终于发觉了自己刚刚的行为对妘君泽而言有多过分,手足无措地抱着兔子对男子弯下了腰认错。 因为和舍友们的精神体相处久了,她好像变得对其他人的精神体都有些没有边界感了。 它可是与主人共享着感官的,不能因为看它是小动物就忘记这一点啊!她的舍友有时候都会莫名地发癫,原本安静坐在电脑前写论文的人会突然起身把她按在怀里一通乱揉,然后在简末懵懂迷茫的时候冷静地说刚才是因为精神体被她弄应激了。 还因为整个宿舍只有她是c级向导,没有办法释放出完整的精神体而指责她不合群、搞特殊,她都能摸了她们的,她们却不能摸她的,不公平。【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十二章 “不要再对我用敬语,末末。”妘君泽轻声说道,嗓音中还带着些沙哑的哭腔,眼睛红,鼻尖也红,看起来似是受了很大的欺负,倒真的有些像是兔子了。 怀中真正的兔子探出了粉色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女生的脸颊,简末直起身子,感觉有些痒地躲了躲,她没什么哄人的经验,只有些笨拙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末末以后可以叫我君泽吗,或者是……阿泽。”妘君泽期盼地说道,眸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一人一兔两双眼睛都认真注视着女生,等待一个答案。 这是妘君泽第一次与别人交换昵称,他人生中绝大部分的经历都是按部就班规划好的路线,他是满足任何人期待的皇子,有可以信赖的亲信,却没有足够亲密的友人。 即便这个地方冷硬、单调、简陋,却仿佛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不远处的苻九赫磨了磨牙,这两个人还真是旁若无人啊。好像他们之间存在着特殊的默契,在周围阻隔出了一个透明的隔膜,将其他人都排斥在了外界。 “啧,我还在这里呢,怎么你们两个人就开始拍起好朋友的儿童剧了。”苻九赫如同学生时期被排斥在小团体外的刺头一般插嘴道。 他硬生生走入了两人之间,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有些混不吝的意思:“末末,怎么不看看我的精神体,也许你也会喜欢它呢。” 末末,唇齿中咬着这两个字,苻九赫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真黏牙。 “苻九赫上将,注意你的态度。”妘君泽脸上的情绪收敛,将简末拉到了自己的身旁,隐隐有种阻止苻九赫靠近她的模样,仿佛在防备着他这个哨兵。 苻九赫站在原地,觉得有些没趣,虽然知道所谓的不允许职业性别歧视的法案不过是一纸冠冕堂皇的废文,但皇子殿下也不必这么明显地将他当做什么洪水猛兽吧。 他们哨兵又不是人形怪物。 他越过妘君泽,看了一眼他身后懵懂的简末,蠢蠢欲动的心又冷静了下来,算了,真把他的精神体放出来,没准她还会害怕呢。 就别讨人厌了。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崖枡兽化的耳尖动了动。精神体…… 脑域中栖息的黑豹精神体睁开了眼眸,它站起身,污浊的血液滴滴答答坠落下来,凶戾的兽走到关押着它的牢门前,竖瞳缩成了一条线,呲出獠牙,脊背隐隐因兴奋而弓起。它嗅到了,是那个小蛋糕的味道。 —————————— 简末推开自己的宿舍门时,迎面便见到了青柏一般脊背挺直,端正坐在椅子上的许景云。 她的课后补习还没有结束,而许景云并不知道她自己在外面偷摸做着什么勾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青年抬起眸,静静看向简末,让她的心脏莫名一紧,连忙乖乖解释:“吃饭有些慢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在某次发现许景云竟然站在门外等她时,简末便将房间密码给了他,老师太过兢兢业业,显得她这个差生好像又摸鱼又不上进。 好在许景云无意探究她的隐私,并未多问,只是敛眸淡声说道:“净化总结改好了吗,拿来给我看看。” “嗯,好。”简末从桌子的抽屉中找出了之前打印下来的纸质版总结,双手捧着递给了对方。许景云有一些怪癖,比起直接在终端上看东西,他更偏爱真实的纸张,并很喜欢在上面批批改改。 “许学长,我最近是不是有了很明显的进步,课后补习,是不是就可以中断,不必再麻烦你,浪费你的时间了?”简末组织着措辞,纤长的眼睫翕翕扇动,眼眸中含着期待。 她的确觉得自己变厉害了许多,毕竟天天都有特s级向导妘君泽亲自手把手教导,又有帝国利刃充当她的练习教具,她就算再是个朽木,也勉强能够雕琢出一个模样了。 认为自己有所长进往往都是学生的错觉,可许景云看着女生那副翘起尾巴,满脸小得意的模样,却只是平静地启动精神疏导模拟器设备,在系统中调试好参数,灰眸落在女生身上:“进行一次净化模拟,我看看上次指出的错误你有没有改善。” 女生的眼睫耷拉了下来,瞳眸里的光也变得暗淡,她虽然看起来并不尊师重道,还很明显地表现出了想要摆脱他、恨不得他立刻离开的模样,但姑且还算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虚拟系统模拟出了哨兵的脑域结构,而简末则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在许景云面前进行了一次疏导练习。 她的表现的确显得熟练了很多,倒像是私底下偷偷用功了,在许景云的生活环境之中,看到遇到的都是一些天资优越之人,直到在简末的身上,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能够有多大。 青年近乎透明的灰眸中盛入了女生的身影,这句话并不包含任何情绪成分,也并非对于简末的轻视,只是让他理解了女生并非是刻意偷懒、不肯用功,只是天分如此。 他的心底升起了一种类似于可怜或怜悯的情绪,让许景云认为,他有责任看管她、帮助她,必须由他更用心一些教导,才能够让女生勉强跟上别人的脚步。 青年的声音总是带着一丝冷意,有种阅读科研论文的理性感,音调几乎没有起伏,有时候甚至会让简末将他当成ai辅助工具来看待。 妘君泽教她的时候便不会这样,他像是一个足够溺爱的大家长,奉行鼓励式教育,好像无论她做什么男子都能够挑到好的地方来夸她,而不是像许景云一般,一针见血又冷冰冰得没有感情。 简末倒是并没有因此对许景云有什么不满,即便她再不喜欢被别人抓着学习,她也不是真的好坏不分的人。只是人的情感总会有倾向,相比较而言,她对许景云只有尊敬,却会更喜欢妘君泽一点。 她分神想到了妘君泽,却没有预料到,下一刻房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和一声隐约的问候:“末末,你在房间里吗?” 简末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为什么会生出心虚感,精神疏导的过程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许景云刚刚就看出了她的溜神,门外的声音则更令她精神触须紊乱。 许景云微微抿唇,他其实很少真的斥责批评她,最多只是指点,此时也只是问:“你的朋友?” 模拟净化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简末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点了点头:“嗯,算是吧。” 简末的声音并不怎么坚定,她还是没那么有勇气,能够对别人介绍她与皇子殿下是朋友。恐怕别人不会以为她在吹牛,而只会觉得她将幻梦科技当成了真实,得了癔症。 “许学长,我先去开下门。”简末站起身,对许景云抱歉地弯了弯腰,然后踩着白色的毛绒拖鞋小跑了两步,手指握住门把手,顿了片刻后,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二殿……阿泽,你怎么过来了,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简末的身子挡在门前,恰好遮挡住了许景云的视线。她下意识不敢让妘君泽进来,让许景云看到他。 “末末,你愿意叫我阿泽了,我好开心。”温润的男声从门后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许景云坐在原处,长指敲了一下桌面,末末、阿泽?男朋友吗。 只是怕唤出“二殿下”会被许景云发现门外人身份的简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身子还是没有动,是一个很不合格的主人模样。 好在妘君泽并没有和她计较,反而拎起了手中的袋子:“我第一次来朋友家做客,不知道应该带些什么,就买了鲜花和果茶,希望你能喜欢。” 白色的风信子被包裹在素雅的雾面纸中,精致小巧的花瓣自然地舒展,散发出甜香的气息。 简末有些惊讶,她几乎想不到她上一次被人送花是什么时候,不……真的有过吗,她似乎只当过追求者给舍友送花的跑腿吧。 简末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俗气的人,比如她现在就在不受控制地嘴角上扬,露出了类似欣喜与受宠若惊的神情。 “简末,门外是谁。”一只手臂从女生身后穿过来,支在了门框上,在妘君泽的视角看过去,几乎似是将女孩子半拥在了怀中。 妘君泽眸中的笑意冷下去,直直看向房间中不知在何处出现的,另一个陌生男子。 许景云的身高在向导中算是很高的,一米八.九,简末只能够倚靠在他的胸膛。 简末有些发愣,不清楚许景云为何突然会过来,一时间大脑有些迟钝,不知道要怎样处理面前的情况。 许景云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一手扣住了女生的手腕,保护性质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二皇子殿下,您为什么会在……夜里十点多,孤身来到一位女性向导的门外。”【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十三章 或许是身前身后两个男子身高都太过优越,相比之下被衬托得像是个小矮子的简末只觉得空气都仿佛凝滞了起来,让她有种呼吸不畅的窒息感。 妘君泽的视线冷淡地审视着女生房间中的陌生青年,即便语气仍旧是和缓的,容颜却有种让简末陌生的疏冷。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对你说。即便是再亲密的关系,身为男子,也不该在这个时间段继续逗留在女生的宿舍中。”妘君泽一字一句说着,他很少对人显露出攻击性,此时却半分不似平常的内敛温和,隐隐有些绵里藏针的意味。 妘君泽的手指在无人注意时慢慢蜷紧,他看着眼前挨得极近的两人,心脏产生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青年与女生之间流淌着一种自然的亲昵,像是相识已久,感情很好,妘君泽知道,他不该对朋友产生过分的占有欲,简末有自己的生活,在认识他之前,她的身旁便已经有了其他人。 可妘君泽微微抿唇,却无法克制他低落的心情,那个青年,会是末末的男朋友吗?他觉得,这是因为那个男子明显是一个品行不端正的人,这么晚还待在末末的房间之中,显然心怀鬼胎,或许便是要哄得女生心软好留在这里过夜。 同性之间更能够理解对方的心理,妘君泽已经认定许景云是一个轻浮、油滑、不真诚的人,他不可托付,也不适合与末末深交。可妘君泽不知道要怎么将这些话告诉给简末,毕竟这样看起来仿佛是他在说人坏话、搬弄是非,或许反而会让末末对他生气,误解他、讨厌他,继续被心思深沉的青年哄骗。 简末夹在两个人之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气氛会这么古怪。她薄薄的脊背贴在了许景云的胸膛上,也许是因为传递的热意,让她的脸颊逐渐蒸腾出了红晕:“殿下,许学长是来帮我补课的。” 她为许景云解释了一下,感觉到身后男子扣着她腕部的手掌松了松,却并未将她放开。 妘君泽的眸子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下来,唇角的笑意像是即将融化的霜雪:“末末,不是说好,不对我用敬称吗。” 二皇子殿下很像是冬日凝结的一块剔透的冰晶,流露出脆弱落寞的神情时,总会让简末有种自己伤害了他的负罪感。 “对不起,我刚刚忘记了。”简末连忙道歉,还是她身后的许景云自然上前半步:“礼不可以轻易废止,殿下即便有意同普通平民交好,也该懂得这个道理才对。” 许景云唇角上扬了几度,整张脸却依旧显得清冷淡漠,辨别不出真实的情绪:“今日的补习时间已经结束,殿下说的有道理,时间的确很晚了,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一同离开,都不要再打扰简末休息了。” “末末是已经找了其他人补习了吗,所以,末末不需要我了吗?”妘君泽没有理会许景云,他只是用那双湖水一般盈盈的眼眸看着她,让简末真怕自己会将他惹哭。 “不是的,我只是之前与许学长约定好了,不能够轻易毁约。”简末分明清清白白,却总有种解释不清的感觉。 眼看着女生嘴笨地安抚着对方,许景云却完全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反而也刻意跟着为难她:“补习……简末,除了我之外,你还找了另外的老师?是我为你出的题目太少,让你觉得没有进步空间吗,或许,我之后应该为你增添更多的课程……” 不要啊! 现在不是妘君泽哭不哭的问题,是简末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她可怜兮兮得恳求地看着许景云,满脸都是“她错了,求求放过她”的模样,让青年唇角不经意上扬,流露出了一抹稍纵即逝的浅笑。 许景云没有理由干涉简末的私人生活,但她应该知道,半夜十点,不该随便将男子放进房间。 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简末的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空气突然寂静了下来,几乎像是一场沉默的审讯。 “……许学长,抱歉。” 简末低下头,细声呢喃,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知道她此时看上去很像是一个攀高踩低的坏女孩。 她没有哭,可许景云在静了片刻,却不愿再难为她了。他不过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学长,怎么能够与她或许正在交往的男朋友相比。 “简末,你确定不用我管你是吗。”许景云认为,他是特别平静地询问出这句话的,她不是小孩子,能够为自己负责,不需要他做她的保姆。所以,若是她决定对自己放任自流,他也不该再执意浪费时间帮助她。 简末仍旧只让许景云看到了她黑乎乎、没有脱发危机的头顶:“你不要生气。” 许景云为她的这句话有些想笑,而他最终只是带走了他的净化模拟装置,没有再停留,或是说一句嘱托。 简末站在原地,在妘君泽的视角来看,女生是有些伤心的。他其实也没有为自己成为被选择的“胜利者”而感到高兴,因为他很清楚,末末选的人不是他,是为了必须保守机密的原则,女生才不得不与自己的男友吵架。 可妘君泽卑劣得为之窃喜,他从未拥有过朋友,因此对唯一的朋友存在着一种越界的独占欲。那个青年配不上她,如果他们会因此而分手,那么……就再好不过了。 “末末,他……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误会了什么?都是我的错,需不需要我去向他解释一下。”妘君泽走到了简末的身旁,学着许景云刚刚的动作,探出手臂,将女生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好软,好小,末末好小一只,好可爱。妘君泽将下颌埋在女生的肩窝中,心中涌出一种将他填满的满足感。 简末微愣,其实和妘君泽想的不同,她一点都没有伤心,反而有种淡淡的解脱感。毕竟她以后都要跟二皇子学习深度净化,若是再加上许景云的补习,她绝对会被累坏的。 简末不是个很擅长拒绝别人的人,所以许景云说出不再管她了的时候,她真的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妘君泽,男子便接着在她的耳畔说道:“但是那个人对末末的态度好差,像是会干涉别人选择和自由的控制狂,我不喜欢他。”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尖,简末怕痒地缩了缩脖子,耳朵红红,有些惊讶:“殿下,许学长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她还以为妘君泽会无条件地容忍所有人呢,毕竟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又善良又圣父的性格。 她已经很失礼地拒绝了许学长的好心,不能再让许景云因为她的原因被妘君泽误解了。 可她并不知道,她越是为许景云说话,妘君泽就只会越生气。男子的手臂越圈越紧,几乎想要将怀中的女生嵌入自己的骨髓中:“末末为什么总是叫我殿下,是觉得我今晚不该来找你吗,因为我,他才会对你发脾气。” 妘君泽几乎像是在编造着他认知中的事实,他的生活环境导致他很少会受到委屈,因此难受极了时,静谧的湖泊撑不住更多的重量,一滴泪便砸在了简末的肩上,然后缓缓滑入了锁骨的凹陷处。 许学长也没有对她发脾气吧……简末在心中默默念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转移了话题:“阿泽,你来教我怎样完成深度净化吧。” 总之,别让她来哄人,她没有一点经验。 好在,皇子殿下也不是非要她哄,在听到简末愿意叫他阿泽后,男子就已经重新弯起了温润的眼眸,微微俯身,唇瓣轻轻贴在她的耳垂,偷偷蹭了一下:“好,末末,我教你。” 末末,在他说出那些话,还让她与男朋友闹了矛盾之后,都没有生他的气呢。 会让人得寸进尺的。 被花一般的柔软触碰了一下,简末没有意识到那是唇瓣,只是觉得被抱得有些疼,稍微挣扎了一下:“阿泽,你能不能松一下手,太紧了。” “对不起,弄疼你了吗,那我松一些,这样抱着你会不会舒服一点?末末,教导你深度净化的过程中,身体亲密接触的效果会更好一些。”妘君泽将简末抱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让女生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搂着她的腰浅笑着说道。 妘君泽的容貌看上去仿若圣教廷中的天使像一般澄澈无垢,几乎模糊了性别的观念,可作为被男子抱在怀中的人,简末才发觉他的肩膀其实也很宽阔,骨架虽然精致却不瘦弱,臀肉下坐着的大腿和倚靠的胸膛都硬邦邦的,显然衣料之下是实打实经受过训练的结实肌肉。 这和突然发现软萌兔子其实是个会拳击的兔霸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样抱着学习效率真的会更高吗,他该不会是在骗她吧? 不过,皇子殿下似乎也没有理由哄骗她,也许是皇室的秘密教程呢,简末没有心机地想着。【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十四章 提出使用这样的姿势,自然含有一些私心,但妘君泽也不是在完全哄骗简末。 属于他的精神力一丝丝侵入到女生的体内,因为更亲近的肌肤接触,令他能够更轻易地掌控她,像是他与她已经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男子的掌心握在少女的腰腹间,她体能训练课的成绩显然不佳,小腹处的肉软绵绵的,没有一点肌肉,像是无法抵御危险的幼兽,只能够依赖地躲在大人的怀里。 妘君泽从来没有像是这样拥抱过别人,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身体紧贴着他,犹如一团棉花,可以被轻易地摆弄成各种姿势,仿佛童年时期独属于他的玩偶。 让他的心中会短暂地泛起一种侵略的恶意,想要将手臂用力缩紧,直接就这样抱死她。 妘君泽几乎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可怖的念头,随即便又因此生出对女生的愧意,令他愈发克制着自己,不能够表现得太粗鲁,要足够的温和有礼,才不会让女生想要逃离他。 向导的脑域比哨兵要稳定许多,像是旧时代网络游戏中属性点严重偏科的法师,骨骼强度与肌肉密度生来便存在劣势,体虚多病也是寻常事。可即便深入到畸变因子辐射最强烈的高危污染区中,向导也仍旧能够保证神智的清醒,往往在队伍陷入敌我不分的癔症与狂化中时,成为维持稳定、发出求援信号、陈述事情经过的最后一道防线。 哨兵的精神力几乎不可能突破向导的精神屏障、进入他们的脑域,而s级的向导则可以做到这一点,达成一种类似向哨净化时的紧密链接。 在这种链接下,若是向导有意而为,甚至能够抽调对方的记忆,逼问出一切想要得出的情报。 在社会矛盾剧烈,内部割裂,各个国家与意识形态彼此敌视、纷争不断的时期,类似的战时手段便层出不穷,包括烙下思维暗示、洗脑、审讯等等…… 直到帝国完成统一,进入和平时期后,这种刺探他人隐私、摧毁健全人格的事情才被认为是不人道的行为,被列在了刑法之中。即便治安部与国安局中的某些高官都认为应该将向导的这种能力纳入刑讯手段中,但至今提议的法案都未被议会通过。 现在简末便感觉,自己最隐秘的部位仿佛被剥开了,陌生的精神力妄图探入其中,挤入她不曾被任何人造访过的私密区域。 妘君泽正在试图侵入她的脑域,不同于帮她补充精神力的时候,简末现在无法感觉到舒服,而只有被迫将自己袒露给其他人的排斥与不适。 简末开始在妘君泽的怀中挣扎了起来,她的手心推拒着男子的胸膛,腰肢胡乱扭着,唇瓣微微张开,吐出难耐的喘息。 天呐,哨兵被精神疏导时居然是这种感受吗?也太恐怖了吧。 “别动,末末,别乱动,我会弄伤你的。”妘君泽的手臂紧紧锢住了女生腰,另一只手则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 他的精神力从简末的脑域之中退了出来,尾端不经意碰触到她时,让女生的身子打了个颤,低低呜咽了一声。 “我不要学了,老师不会这么教深度净化的,太奇怪了。”缓了好一会儿,简末才带着些哭腔说道。她想要从妘君泽的腿上跳下去,精神体也恐惧得在脑域中缩成一团,被窥探、被看见、被碰触的感觉像是手术刀划开她的肌肤,把她的五脏六腑看了个清清楚楚。 简末完全无法去思考这是哨兵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她只知道她根本没办法接受这样赤.裸得将自己暴露给另一个人。 “对不起,末末,是我不好,我该先教你的,我不知道你不会……你可以构建精神屏障保护起自己的感官与隐私,我不会去刺探,末末……”妘君泽在她的耳旁解释道,如何构建精神屏障是哨兵的必备课程,他们需要在大脑中建立起一道又一道城墙。在进行精神疏导时,哨兵会打开一部分关隘,而深度进化则需要向导进入最深的那一层屏障内,直接接触到最脆弱的精神核心。 但即便在这些过程中,哨兵也会维持着更加精细的另一层保护膜,用以封闭他们的思维、五感、理性,不让它们受到向导精神触须的影响,尤其在黑暗向导时期后,这些课程更是必修课。当这部分屏障被袭击时,哨兵便会即刻升起警惕心,察觉到是向导妄图控制、操控他们,从而做出相应的抵抗。 简末是向导,对哨兵的某些常识一窍不通,她根本没有某一天向导会闯入她脑域中的意识,在妘君泽面前几乎像是一张毫不设防的白纸。 简末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与向哨不同,向导之间精神力的传递必须需要肢体接触,她现在知道他的目的了,所以她满脑中只有躲开妘君泽的身体,与他拉开距离的想法。 可她的挣扎好像毫无作用,她被困在男子的怀中,像是一只被缠裹的茧。 “末末,别动,听话。”精神链接突然断裂会出现问题的,妘君泽即便心疼她,却也只能牢牢将女生按在大腿上,将精神触须小心得一点点从她的脑域中撤出来。 离开时的一瞥,他似乎隐隐看清了女生精神体的模样,然后被它愤怒地抽了一下,将他粗鲁地赶了出去。 简末没什么力气折腾了,她将脸颊贴在男子的肩上,身子偶尔还是会轻颤一下,泪眼朦胧,将妘君泽衣料昂贵的衬衫浸湿了一大片。 “末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妘君泽对她道歉,可女生只是啜泣,没有理他,他想了想,诚恳地继续道,“末末,我不做任何抵抗,你也进入我的脑域,罚我感受到你刚刚的不安和难受好不好。” 愧疚要将他淹没,从来出席各种场合都举止有度、稳重得体的皇子殿下却偏偏在年轻女学生的面前屡次犯错,也的确需要自我惩戒一番了。 简末有点委屈,虽然妘君泽已经向她道歉了,可她还是觉得她好像被欺负了。她是有些爱得寸进尺的,如果妘君泽强硬一些,她就不敢怎么样了,但他的态度低微下来,她的情绪就会变得更加无法忍耐。 很生气,但是又哄不好。 妘君泽有些为难,女生因为刚刚哭过,脸颊红红的,有些气鼓鼓的样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自己生闷气。 “那,你打我一下好吗?”妘君泽轻轻握住了女生的手,男性与女性的生理构造不太一样,他的指骨便要比她要宽大许多,好像能够轻易将她包裹起来。 妘君泽将简末的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眼眸似乎有粼粼的波光轻晃。女生的手也很柔软,和他不同,他的手上有使用武器训练磨出的粗茧,而简末的手心触碰他的脸颊时,他却感觉像是被云朵抚摸着。 那份过分敏感的战栗渐渐褪去,简末终于恢复了一些平静,理智回笼,她看着容颜竟然像是带了些期待与鼓励的妘君泽,却怎么敢真的掌掴皇子殿下。 她又不是疯啦。 简末向后缩了缩手,想让妘君泽放开她,她觉得,二殿下应该也不会真的让她这么做,大概只是为了让她消气说说而已。毕竟扇人巴掌这种行为,哪怕是星际时代的现在,对于人类而言还是很具有侮辱性的。 然而,在简末向后退时,妘君泽却又主动将脸颊递到了她的手心中,纤长的银白色眼睫颤了颤,似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末末不想打我吗,没关系的,是我先做了错事,末末,我想让你原谅我。” 看着女生微微瞪圆了眼眸,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想了想,便扣着简末的手腕,让女生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弯起眸:“末末,不喜欢这样吗?” 简末有些傻了。 她现在已经完全记不得那些想哭的情绪了,她的眼中只有妘君泽被她轻打泛起粉红的脸,像是黑白画作被晕染上了一抹艶丽的彩色,活色生香。 喜欢的。 但是简末没敢说出口。 “我,我原谅你了。”她的脸颊发烫,看不见自己满脸红晕。 漂亮的人就是有着轻易被人原谅的特权,简末觉得她的手现在都是香香的……天呐,她的手可是摸过皇子的脸欸。 简末,别太变态。 她的指尖蜷缩起来,又向后缩了下,没敢让自己再碰到那张脸。 而妘君泽的眼眸微微下垂,落在了被自己攥住的手上,然后似是被什么蛊惑了,头缓慢低下来,唇瓣吻在了女生的指尖上。 像是蝶不经意的停留。 麻麻的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简末有些晕乎乎的,几乎以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觉。 然后湿润触碰在指腹,被含入了一些进去,舌.尖轻舔了一下。 妘君泽歪了一下头,笑眼弯弯:“末末,手指好像有些红了,含含就不会疼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十五章 “好脏。”简末抿了抿唇,没经过思考地说道。指腹被包裹住,男子的齿尖不经意地蹭过肌肤,有些痒痒的。 女学生却一脸的不解风情,还有些嫌弃别人弄脏了她的手。 妘君泽的蓝眸中氤氲起了一层水色,像是湖泊下了一场雨,看起来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口欲期,他总有种想要吞咽什么的贪吃感,刚刚舔砥过女生的舌.尖觉得有些寂寞,口腔中分泌出津液,他盯着女生的手,只觉得还是有些红,应该再被他含一含才好。 “我帮你擦干净,就不脏了。”妘君泽取出了手工制作的丝绸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女生沾染上湿润的手指。 向导好像总是比哨兵要更爱干净,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本身便不易沾染污染的体质让心理也出现洁癖;还是因为时常接触哨兵混乱癫狂的脑域,而在现实中更喜欢刻板规整的事物。 也可能是皇室的贵族成员就是要更加爱讲究一些,在这个时代,妘君泽还有着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 简末觉得,妘君泽在面对她时底线似乎真的放得很低,仿佛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令人会忍不住升起试探的念头,想要看看他到底能够容忍到什么程度,她是不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好在,简末是一个理智而有自知之明的女生,并没能真的鼓起胆子做什么。 男子的动作似乎有些过于细致了,简末逐渐升起些不自在,她试图缩回手,却隔着手帕被妘君泽微微用力握住了手指。 “末末,我不想让你对我有一丝一毫不好的观感,所以做错了事,一定要接受惩罚才行。将你的精神力放入我的身体,让我与你感同身受,只有这样,才能够弥补我的失误,让我们的关系不会出现任何裂缝。”丝绸覆盖在肌肤上,是另一种微妙的触感,妘君泽的生活被大量的学习课程、训练、政治性活动与净化诊疗所占据,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 这令他对于新交的朋友总有种生怕失去她的患得患失感,因此会有些过于小心谨慎地维护着自己与少女之间的感情。 “阿泽,不用这样做的,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简末脸颊还有些发红,她想到刚刚自己的感受,身子就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有种想钻到哪里藏起来的羞耻感。太奇怪了,她没办法想象自己也让妘君泽变得和她一样的场景。 “拜托了,末末,就当做是我求你好不好。”会被惩戒的本人却在主动恳求着简末,双手握着她的手,涟漪的眼眸盛满了她的身影,像是她的回答掌控了他的一切,只要拒绝就会给予他痛苦 简末没什么原则,而且容易被美色蛊惑,于是在自己意识到时就已经点了点头,一点都不长记性。 只有s级以上的向导才能够叩开低等级向导脑域的大门,但若是主人原本便没打算上锁,便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简末丝毫没有察觉到她正在做着怎样危险的事情,就仿佛手无寸铁地深入了野兽的巢穴,而那只野兽并没有出去打猎,而是趴在巢穴中用幽深的眼眸注视着莽撞笨拙的闯入者,随意动动爪子,就能够将她轻易绞碎。 妘君泽的确像是他承诺的那样,对简末袒露了全部的自己,这与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是完全相悖的,身为皇子以及特s向导,他的安全本该是最重要的,在任何时候,他都不能够完全不设防。 男子的精神力小心地引领着少女,几乎是手把手教她如何探索他的领域。与崖枡这个特s哨兵相比,妘君泽的脑域要显得整洁有序了许多,虽然它也仍旧深不可测,奥妙的像是一道数学难题,哪怕完整地呈现在简末的面前,也像是弥漫着一层难以探究的迷雾。 男子原本松下来的手臂将女生重新搂紧了,他像是幼鸟一般依附在她的身上,潮热错乱的喘息从唇中不断溢出,妘君泽现在知道了,他刚刚到底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末末,这就是我要教你的,深度净化的第一步。” 简末窥见了一片不可视、不可听、不可闻,理论上并不存在的精神图景。它像是一座金色的殿堂,无数本厚重的书籍安放在高大的书架中,它的构造显出一种类似于黄金分割的完美感,可仔细看去细节处又能够暴露出一种违和的怪异感,像是在某一点违背了物理数学法则,是充满了悖论的存在,只要出现在现实中便会立刻塌陷。 在图书馆的最深处,精致的高椅上坐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兔子的手中拿着一本书,正襟危坐。 在感知到简末的那一刻,它像是吓了一跳,手中的书掉了下来,然后慌乱地站起身,从一个很人性化的兔子重新变回了一只小宠物,身形缩小后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蹦到她的身旁蹭了蹭她。 简末知道这里是哪里,向导与哨兵的脑域深处都存在着一个绝对私密的精神图景,在旧时代,人类也曾经开发出类似的存在于脑海中的领域——他们那时将其称之为记忆宫殿。 精神图景中蕴含着本人的记忆、情感、常识,它是守护向哨心灵的港湾,埋藏着稳固的锚点,它所呈现的意象往往代表着最能够令本人安心的居所。它的稳定情况也反映着向哨的精神状态,在他们保持着理智,未被污染彻底侵蚀蒙蔽时,都能够通过检查它的状态,来确定自己的失控程度,及时找医生救治。 对于一些程度较轻的脏乱,向导都可以对自己的精神图景进行定时清理,这也是他们几乎不会堕化的原因之一。而哨兵则无法做到这一点,他们只会将一切越弄越乱,能够维持住精神图景的存在便已经是极限,只能够寻求向导的帮助。 来到这里,进入他最隐秘之处,然后帮帮他。 白色的兔子用鼻尖蹭着她,似乎想要她抱一抱它,简末低下头,发现自己只剩下了一只脚。 长着吸盘的触脚直立行走,尖尖的位置卷上了兔子的身体,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惊悚感。 简末听到妘君泽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哭腔,似乎精神图景中发生的事情对他真正的身体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简末连忙想要松开兔子。可它倒像是丝毫不管主人的死活,还想要继续贴上来,一点都不嫌弃她滑溜溜、黏糊糊的身体。 “末末,你……唔,你还要将你的精神体放进来,嗯。”妘君泽的声音断断续续,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尖处,让简末身子打了个颤。触脚说不清是收紧了还是抽离了,下一刻,耳尖便被温热含住,齿尖轻轻磨着,像是男子实在无法忍耐而不得不咬住什么来缓解分散难耐的情绪。 现在是简末变得难受了起来,她的脚脚缩成了一团,没再理会旁边的兔子。这就是c级向导难以进行深度净化的困难之处,精神力足够强大才能够凝结成精神体,强大的精神体甚至能够固化为实体与畸变兽作战,拥有巨大的杀伤力。 而简末的精神体与她的向导等级同样弱小,在妘君泽的精神图景中只能够显现出残缺的一部分。 只有一个触脚,就算她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她似乎是推了一下妘君泽,可她分不清到底是男子又含吮了她的耳尖,还是精神图景中的兔子突然张开嘴叼住了她的触脚尖尖,总之,简末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要被吞掉了。 章鱼是不能吃的! 不对,兔子不是吃草的吗? 快点松开她呀! 简末觉得自己脏了,从里到外的,她有些愤怒地从兔子的三瓣嘴里抽出了自己的触脚尖尖,迅速往后爬了几步,心疼地检查她漂亮的触脚有没有被咬坏。 ——其实没有,兔子和妘君泽都没有用力,很珍惜食物,她触脚上每一个蓝色的圈圈都完完整整,充斥着一种协调而令人晕眩的美感。 她逃出了妘君泽的精神图景,兔子有些落寞地停留在原地注视着她,却并未留下她。 哪怕它随时可以这样做,这便是深度净化最危险的地方,向导的精神体在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后,极易被反向侵蚀,也可能被对方失去理智、狂躁暴虐的精神体彻底禁锢在脑域之中。 正因如此,女皇才颁布了向导需考取深度净化证、持证上岗的法令。 耳朵湿湿的,被弄上了好多口水,简末眼圈有些泛红,抬手将人推开:“妘君泽,你……你为什么要吃我。” 她满眼都是自己差点被害的恐慌感,委委屈屈地攥紧拳头,好像时刻准备着保护自己,给眼前的男子一拳。 妘君泽捂着额头,精神链接突然的断裂让他的大脑像是被人硬生生用棍子捅.进去搅了一圈,他几乎已经要被简末弄坏了,却还要强撑着平静安慰她:“没有吃你,是……末末,我好像,得了口欲症。”【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十六章 人不应该与病人计较,但简末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口欲症”。 听起来有些恐怖,像是随时随地都想要张开嘴咬人。 简末还被抱在妘君泽的膝盖上,有种身体悬空的不安全感:“那你不要讳疾忌医。” 妘君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的喉结并不算明显,显得很精致秀气,犹如一块漂亮的玉,他觉得有些难为情。自小到大,他都是家里最乖巧的孩子,从来不与兄长妹妹们争抢东西,也不会忤逆自己的母亲,循规蹈矩地做着一个完美的皇子,几乎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遭受到他人的斥责。 而在比他小了七岁的女孩子面前,他却显露出了这样的丑态。 “末末,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妘君泽注视着女生被自己含红的耳尖,贪婪的吞吃欲犹如魔鬼的诱惑,令他在简末的面前变得坦诚……而低微。 简末的心脏怦怦乱跳着,她将之判断为马上会被生吞活剥的恐惧:“殿、殿下,我不好吃。” 救救她,妘君泽平时看起来性格又好情绪又稳定,怎么私下里还喜欢啃咬人呢。 都说贵族背地里都有些怪癖,难道这才是妘君泽的真面目吗? “不是吃你。”妘君泽顿了顿,耐心又温柔地哄她,“只是让我亲一亲,舔一舔,绝对不会弄疼你。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母亲曾经说过,精神力等级越高的人类,便越容易生出心理疾病,我以前以为……只有哨兵会这样。” 简末不是很想答应,她不太信任他,万一他咬掉了她的耳朵,她又要找谁哭去。 她的手按在男子的小腹上,继续推他:“你可不可以去找别人。” 别人? 妘君泽的脑海中短暂地掠过专为皇室服务的医师,眉宇遽然蹙紧,心底只有排斥与不适。 别人不行。 可能是因为女生的精神力刚刚才深入了他的脑域,妘君泽现在只能够接受她。 “末末,不行。”他难得的强硬,温热的掌心抚摸在女生的发顶,然后沿着乌发一点点向下移动,“我保证,不会让你受伤的,像是救崖枡一样,也救救我吧。” 简末总是习惯逆来顺受的,就像是她没能够拒绝崖枡一样,她也没能够拒绝妘君泽。 湿润的唇瓣落在她的耳后,妘君泽的确信守了承诺,没有用牙齿,只是像含着糖果一般细细品尝。 简末的手指揪紧了男子的衣襟,将他胸前的布料弄得皱巴巴的,她的脸颊红得厉害,烫得她有些晕乎乎的。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被绕入了妘君泽的逻辑之中,真以为这是在治病。 男子终于结束时,简末也不知何时彻底趴在了他的怀里,双眸雾蒙蒙的,分明的确不疼,眼泪却从眸中落下来。 她的脸被捧在了男子的手心中,妘君泽有些心疼地注视她,然后低眸,薄唇落在了她的眼角,吃干净了那滴泪:“末末,怎么哭了,我让你疼了吗?” 简末的腰肢一软,她偏过头,声音糯糯:“没有。” “那就好。”妘君泽像是松了口气,他用脸颊贴了贴她,“是不是很累了,早些休息吧。” 简末点点头,又有些迟疑,抿抿唇:“有口水。” 被你舔的。 妘君泽微怔,然后更加不好意思,眼尾似是描摹了一尾红色的游鱼:“抱歉,末末,我帮你洗脸,可以吗。” 算是将功补过。 简末没有拒绝。 她其实的确有些困了,深度净化极其消耗精力,她被妘君泽抱到浴室时,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她其实很习惯被人照顾生活起居。 因为家里之前从旧货市场淘来了一个型号早已经被淘汰的机械人,它连仿生皮肤都没有,但足够洗衣做饭,或者在她赖床的时候将她捞起来,帮她洗漱。 毛巾擦拭在她的脸颊上,简末踩着拖鞋,身体自然地倚靠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上,不同的是,男子的肌肤是温热的,但她在半梦半醒中也没觉得太多不同,有些将二者混淆起来。 女生于是显得很乖,很听话,让仰头就仰头,让张嘴就张嘴。妘君泽细致得将自己吻过的部位都用湿毛巾擦干净了,他自然是第一次伺候人,动作却很轻柔,结束后他下意识吻了下女生的鼻尖:“好乖。” 简末没什么反应,只将身子往他怀里倒,仿佛下一刻便要睡过去。 妘君泽却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他搂住了怀中的人,防止她倒下去,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却有些失衡。 口欲症发作的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才对,他为什么还是想要吻她? 末末已经对他足够好了,他不该恃宠而骄地麻烦她。 他将女生抱了起来,将她放在床上,握着女生的脚踝,帮她脱下拖鞋时,耳根突兀得又红了起来:“末末,要不要换睡衣?” 简末有一瞬几乎想要让妘君泽帮她,头刚刚点到一半,终于醒了过来:“我自己来就好,殿……阿泽,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妘君泽有些说不清的失落:“嗯,末末,明天再见。” “明天见。”简末软乎乎地笑了笑。 …… 门被关上,妘君泽站在门外,却停顿在原地没有离开,显出些留恋不舍。 有末末这个好朋友,感觉,好快乐。 —————————— 但是第二日,简末并没有履行“明天见”的约定。 今天是刻耳柏洛星的休假日,一大早,简末还窝在温暖的被褥中时,舍友宋仪娜便已经在室外敲起了门,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要带着她一起出去聚会。 第九军校的向导宿舍是四人间,但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卧室,是四室一厅的结构。向导人口本就不多,帝国对向导的福利待遇又一向很好,其实学校原本也有能力为他们准备私密性更好的单人间,隔壁区的宿敌中央军校便是这样做的,但校长认为学生时代是培养团体作战能力的最好时期,为了让同学们之间增进情谊,故而仍旧安排了多人宿舍。 简末的舍友都是些比较强势的性格,因为简末的软脾气,有的时候更会令她们直接忽视她的想法,对她做出安排。 宋仪娜是a级向导,h区执政官的长女,优等生的圈子往往包含了上层军政商领域的子嗣,学生时期的友谊也能够促进背后家庭利益的结合与交换。 而简末混在一群天之骄子之中时,就像是一只灰扑扑的没有存在感的小老鼠。 简末原本还想着需要她治疗的崖枡,想要寻一个借口不去了,可她根本没有找到机会开口,声音全部被宋仪娜忽略了,只能够被她揽在怀里,走出了日常居住和工作的白塔。 刻耳柏洛星的天空能够看到一条漂浮的星环,它的环境很恶劣,因为距离恒星比较远,星体表面的温度很低,基地内使用了人造太阳与环境改造系统,才能够勉强保持住适宜人体生存的温度。 中央星的景色远比这里要美好许多,那里尽最大可能保留了古蓝星的生态,绿植覆盖广袤,见惯了优越的居住环境,刻耳柏洛星本该对这些世家继承人没什么吸引力。 然而在刻耳柏洛星的地下有一座特殊的、在帝国中央星境内不允许存在的产业建筑——角斗场,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走在人群之中时,简末便变得沉默了很多,她的性格微微有一点社恐,对于不熟悉的人根本无法升起主动去结交的想法。即便舍友们有时会带上她一起出去玩,她对宋仪娜她们身旁的朋友也仍旧很不熟悉,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路上偶然遇到也绝对不会打招呼,甚至简末连一些人的脸都没有记清。 电梯下行,目之所及的景象仿佛自星际倒流至了远古时代,恢弘而破败的穹顶,雕刻着狰狞异兽的高大圆柱,高台之上的哨兵厮打在一起,血沫横飞,黏腻的血液溅在大理石台面上,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而观众席上的人们却正在高声叫好,营造出一种原始而凶蛮的暴.力氛围。 震耳欲聋的声响令简末脸色有些苍白,她不太适应这种气氛,紧跟在宋仪娜的身后,像是害怕自己会在这里走丢。 只是会主动选择进入角斗场中的青年们,自然不可能只为了来参观,他们提前充值了贵宾vip的身份,进入高层的独立包间里观看了一会表演,便在系统中提交了参赛的报名表。 简末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处,她不觉得像是斗兽场中的野兽一般厮打有什么观赏性,兴致缺缺地双手捧着装有酒精饮料的玻璃杯,没有察觉到包间中的人越来越少。 “喂,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只跟在母鸡身后的小鸡崽欸,鸡妈妈不见了,你就连话都不会跟人说了。”略带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知何时走到简末身前的少年有着一头扫帚一般乱糟糟的灰色头发,或许用好听点的话来形容也能够称得上肆意而张扬。 而他此时弯下腰,阴影将简末笼罩在其中,唇角勾起,露出了尖锐的虎牙,似乎是故意将她堵在这里欺负。【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十七章 隔着一层透明玻璃,下方的场地中央开始了一场新的赛事,竞技总是会与赌.博联系起来,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大屏幕上显示着实时的赔率,此时因为多了军校学生的名字,而跳动到了一个差距悬殊的数字。 哨兵是一群关押在盒子中的炸弹,当有人视察时,或许表面看起来规整而驯服,可实际上,没有人能够猜到它到底何时会在内部爆炸。 即便是苻九赫这样的s级哨兵也没办法完全约束从污染区走出来后被野性支配的士兵们,如何管控这些随时都有可能失控脱笼的野兽是一门学问,而大部分的白塔长官都选择了堵不如疏的模式。 狗子如果爱拆家就带出去遛个几公里,同理给予哨兵们一个合理合规的武斗场地,也能够最大程度消耗他们的情绪与精力,让他们不至于被毁坏欲与狂躁症摧毁本性的道德感与责任心。 外界的喧嚣声能够隐隐传入包间之中,简末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微微抿紧唇,她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房间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了自己和他两个人。 “找谁,宋仪娜吗?她不要你了哦。”谢翊笑眯眯地说着,语气有种故意逗小孩儿哭的恶劣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向后缩了缩身子,脊背贴在了柔软的沙发靠背上。谢翊是第九军校出了名的性格乖戾的哨兵,连学校领导都敢当面挑衅,家世显赫,父亲是军议院的高层,兄长是军团长,仗着自己s级的天赋看不起向导,不受管教。听闻他假期时进行家族历练,重度畸化后甚至反向侵蚀过中心医院净化科的医生,简末不想招惹这种人,平时都是躲着他走。 谢翊脾性不佳,犹如没有拴住项圈的疯狗,在军校联赛与模拟演习中曾做出过将人打残的凶戾事迹,可偏偏这样的男生却拥有着一双春水般的桃花眼,此时对简末眨了眨,不肯放过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一路上你和谁说话了,这么高傲,为什么还要与我们一同出来玩。” 他似乎有些瞧不起简末,也许是嫌弃她的等级低,因此才会故意凑过来嘲讽她:“只会像是个小哑巴一样黏在舍友身边,是瞧不起我们吗?” 简末平时的存在感很稀薄,这也就意味着,别人连骂都不会骂她。她没听过太难听的话,此时憋红了脸颊,不知道怎么反驳,只会闷闷地说道:“那你呢,欺负我会让你有成就感吗。” 少女喝了一点饮料,她是对酒精的反应很敏感的体质,此时脸颊晕开了一层浅淡的酡红,为清淡的皮相增添了一抹绮丽的艶色。 欺负? 弯腰太久,背有些酸,谢翊索性在女生面前蹲了下来,继续锲而不舍地讨嫌:“我听说这学期末,你的哨兵在学校里和人打架了,我哪敢欺负你,也许哪天你就教唆哪个哨兵将我也打一顿呢。” 他混不吝地说着,猩红的眼眸折射着一种幽暗的光泽。 简末更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在嘲讽她,暗讽她管不住自己的哨兵,才让他像是疯狗一样肆意违反校规。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眼尾晕开红晕,情绪波动,眸中自然溢出水色,像是要被气哭了:“你不要污蔑我,而且即便我的哨兵做错了事,也总比你这个没人要的哨兵要好。” 这句话刚刚说完,一滴泪就承受不住得从眼角滑落下来,简末咬着唇,只觉得丢脸死了。她不喜欢很人吵架,因为她的泪腺好像根本不属于她自己,只要情感起伏得剧烈一点,它就会自顾自地挤出液体,看起来不但不能够威慑人,反而会显得气势全无。 谢翊一愣,似是也没有想到她会哭,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将原本便肆意生长的头发揉得愈发乱了:“你哭什么,你骂我,我还没说什么呢。” 在谢翊的眼中,简末就是不愿意主动靠近任何人的小清高,平民出身的孤儿,父母共同在一场抵御畸变兽的战役中牺牲,依靠社会福利长大。即便总被宋仪娜带在身旁,被接纳入她的社交圈,可除了女生外,她的眼里好像便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 谢翊仰着头,愣愣地看着简末,说不上什么滋味,像是夏日喝了柠檬汁,舌尖有些酸涩,带着点嫉妒。那种胸大无脑,不顾及后果,也不知道为向导着想的蠢笨哨兵,也能够被人维护吗? 谢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要碰触到女生的肌肤时又猛得缩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帮她抹去了脸颊上的那滴泪:“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你的舍友都下场参赛了,你不去玩玩吗,在这里缩着,不觉得无聊吗?” 简末偏过头,不让谢翊碰她,又自己粗鲁地蹭了蹭被少年摸过的地方,明晃晃的嫌弃:“你觉得无趣,就自己去找乐子,不要在这里烦我。” 哇哦,脾气真坏。 谢翊被凶得向后挪了挪,谁说她性子软来着,还是只对他这么坏? “不是你说的,我没人要,我知道了,简末同学,你是不是害怕上场比赛会输,你对我说点好听的,我可以当你的哨兵哦。”谢翊认真地说道,他的身上虽然看不出什么美好的品质,但因为长了一张桀骜不驯的帅脸,因此仍旧能够令许多人忽视他的内在,迷恋上他的表象。 简末很少有讨厌的人,现在自说自话的谢翊就算是一个。 “你以为,别人不愿意要你,我就会捡垃圾了吗。” 女生的肤色很白,总有种营养不良、气血不足的感觉,犹如一片单薄的影子。她的性格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像是那种没特色的好学生、乖乖女,连坐姿都规规矩矩,并着腿,腰背仿佛板起的尺子,淡淡看着谢翊的时候,又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似乎将他看作了低劣的、一文不值的虫子。 谢翊在那样的视线下,脊背突然窜起了一阵令他身体发麻的电流,让他愈发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20 第18章 三更合一不如……试着来驯服我怎么样…… “这么讨厌我?怎么办,可我这人有病,就喜欢干让人不顺心的事情。简末,你要怎么摆脱我,还是要……逆来顺受?”谢翊勾起唇角,侵略性的视线落在女生的身上,有种下一刻便要将她嚼碎咽进胃中的错觉。 他没有压制自己的精神力,这是一种格外冒犯而无礼的行为,日常生活中,哨兵不会在公众场合做出这样挑衅的举动, 而对于谢翊来说,那些规矩显然没有任何威慑力。 S级的哨兵甚至能够在体外形成某种精神力场,令处于其中的人与兽身体僵直,像是陷入弱肉强食的原始丛林中一般,自骨髓深处不由自主地升起畏惧之情。 不巧的是,谢翊就是一个可恶而自大的S级。 简末只感觉她的肩膀上仿佛压下了沉甸甸的空气,让她的腰肢都控制不住想要软下来。 “简末,既然没办法拒绝,不如……试着来驯服我怎么样?”少年猩红色的眼眸闪烁着引诱的色泽,像是流动的水液或红酒,也像是折射着火彩的红宝石。 如果简末不了解谢翊,她或许会对S级哨兵主动对她垂首而感觉到一丝心动,可男生的过往劣迹斑斑,就像是他现在蹲下.身仰视她,却在做着强迫她的事情。 简末的唇被自己咬得愈发嫣红,强撑着抵抗弱小者对猎食者天生的怯懦:“我不要。” 说不听。冥顽不灵。 看他的视线充满了轻蔑,怎么能有人用这种眼神看人。还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C级向导。 谢翊的喉咙有些发痒,让他想用力抓挠一下。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会不会太区别对待,对宋仪娜也能和颜悦色,面对他时却只会冷冰冰的。 说到底,他和宋仪娜又有什么区别? 但不得不说,简末越是表现得对他不屑一顾,谢翊就越是犯贱地想要将脖颈递上去,让她亲手给他套上项圈。 少年继续诱哄,竭力推销着自己,很有当诈骗犯的潜质:“你不想赢吗,打败那些比你等级更高的人,让轻视你的人为你而臣服,令战败者犹如丧家之犬般跪倒在你的脚边。” 谢翊抛下甜蜜的诱饵,等待着少女咬钩,他试探性地慢慢伸出手,扣住简末的手腕,将她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心口:“简末,要不要试一试,操控我进行比试,将我变为属于你的傀儡?” 少年的胸膛覆盖着一层薄肌,心脏一鼓一鼓地跳动,几乎要跳到她的手心里了。 简末似乎被他打动,身子前倾微微靠近他,染上酒香的向导素隐隐萦绕在了谢翊的身旁,他唇角弧度不由上扬,却只听见女生冷淡的声音:“我不想将精神触须放入你的脑域里,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她嫌他脑袋里的东西脏,碰都不愿意碰。 “这可由不得你。”谢翊被骂了,却像是笑得更开心了,一副被骂爽了的模样。简末自己不知道,但她在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其实很出名,至少谢翊就曾经在同班哨兵的口里听到过她的名字。 虽然她的前缀往往是“那个疯子哨兵的倒霉向导”,但那些满脑子肌肉块的男大学生嘴上不说,暗地里却都在羡慕着那个因打架被处分的哨兵能够有那么一个愿意帮他说情的向导。 谢翊其实有些不爽,那种感觉就仿佛原本只有他一个人发现的东西突然被拿到大庭广众下,被不知所谓的人暗中觊觎了一般。 怎么能和外人更好呢,她更熟悉的,明明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吧。 谢翊掌心缩紧,他随心所欲惯了,握紧着女生的手腕,打开终端登陆上角斗场的系统,便强硬地在其中录入了他与简末的虹膜、指纹身份信息,为他们报名了下一场的比赛。 “等等,我不想和你一起……”推搡中,玻璃杯从手心中脱落,碎裂在了地板上,酒液四溅,像是开了几朵血腥的花。简末想要阻止他,去触碰终端屏幕上的撤销键,可下一刻名单已经提交了出去,再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而简末倒像是主动投怀送抱,急促之下没有坐稳,被谢翊轻轻揽着后腰,扶入了怀中:“真可惜,晚了一步,怎么办,下场比赛就轮到我们了。现在不和我在这里练习一下,我们的‘初次’结合可就要在角斗场上进行了。” 她其实没什么醉意,但可能酒精的确能够催化情绪,令人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举动。 简末反握住了男生的手,在谢翊诧异的视线中低头用力咬了上去。 牙齿合紧,她没有留力气,就是想要让他疼,她甚至没想到去嫌弃谢翊的手脏不脏,只是那一瞬间由报复心主导,在少年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不算清晰的牙印。 湿润的舌.尖难免也因此碰触到了他的肌肤,谢翊瞪大了眼眸,那些自信而张扬、目空一切的神情在脸上逐渐褪了下去,转而变成了一片略显茫然的空白。 好怪,她为什么突然亲他? 哨兵大多皮糙肉厚,是能够与畸变兽互殴的人形武器。 谢翊的耳根逐渐燥热了起来,脑袋中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东西,甚至连离谱的“女生是不是暗恋他”都已经想过了,在他绞尽脑汁思考着应该找什么理由拒绝她时,简末终于松了口。 女生抬起眸,神情显得有些倔犟:“我讨厌你。” 啊……是讨厌。 谢翊发晕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听清了简末说的话并不是她喜欢他,而是讨厌、讨厌他。 讨厌他? 凭什么啊? 谢翊看清了自己手上留下的牙印,和他骨节粗粝的手比起来几乎显得有些精致了,他差点笑出声,原来她刚刚是在泄愤咬他啊。 谢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气,只有他惹怒别人,没几个人敢来主动招惹他,他该是要生气的。 谢翊伸出手,手掌张开,捏住了女生的脸颊:“咬人?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比赛,那你要忍一忍了,可怎么办呢,你要上台直接认输吗,这一场比赛的赔率可不低,你能输得起吗?而且,你真的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下台吗,会被取笑吧,走在白塔里,其他人看到你,都会认出你是那个怯懦的临阵脱逃的向导。” “如果不想沐浴在那样的视线中,就只能够委屈你将精神触须插.入我这个讨厌的人的脑域里了。” 谢翊笑着说道,是明显的挑衅语气,简末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再给男生咬上一口,听不懂话、自顾自帮她做决定、一点都不尊重她的想法……果然等级越高的哨兵越是脑子不正常,是目中无人的混蛋。 简末在心中暗骂着,谢翊却好像提前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似的,捏着她脸颊的手直接捂住了女生的唇,将她的嘴巴彻底封住,再也睁不开。 “呜呜……”简末好像是要说什么,谢翊就这么低头看着她,弯着眼眸,做出一副似乎在倾听的表情。 “嗯?你在说什么,还想咬我?简末,你怎么能随便咬外面的哨兵呢,也就是遇到了我,要是其他人,还不得直接赖上你,你这个小身板……能承受得了吗?”谢翊压低了身子,鼻尖几乎都要贴在了她的脸颊上,简末只觉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唇瓣被少年的手心压着,潮湿的气息埋藏在其中,有种不上不下的难受。 她刚想要抬腿踢过去,好摆脱现在这个奇怪的处境,外面的观众席上却又传来了一阵排山倒海的声响。 比试台上的胜负已分,简末的心思短暂地抽离,是仪娜赢了吗? “想知道谁赢了?”简末几乎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此时与她挨得极近的谢翊自然轻易便在她的脸上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他掌心扣住女生的腰,直接便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手臂圈住她的腿弯,直到走到单面的玻璃墙前才将她放下来:“真遗憾,上一场比赛这么快就结束了,简末,我们没有适应的机会了。” 谢翊站在简末的身后,右手掌心还覆盖在她的脸上,凑到女生的耳畔,眼眸漫不经心地微微低垂,视线却一凝,紧盯着她的耳后,唇角的弧度蓦然冷了下来:“简末,你交男朋友了?” 说话间,唇瓣开合,不经意便碰触到了女生的肌肤。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响起。 谢翊的脸偏到了一旁,他的神情有些呆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颊的疼意是慢吞吞弥漫上来的,热热的,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更多的滋味无法形容。 简末 的胸膛微微起伏,刚刚扇了少年的手攥了起来,她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大脑也在这一巴掌后冷静了下来,眸底的恼意渐渐掺杂上了几分退缩。 扇他的行为是一时冲动,可现在这里只有她和谢翊两个人,向哨之间的体力差距是客观的,她怕他会还手。 好在,谢翊还没有低劣到那种地步,他用指腹按揉了一下微微刺痛的脸颊,也许是气急反笑,他反而低“呵”了一声:“不让问,就那么维护你那个男朋友?” 他死死盯着女生,神情阴鸷,像是心理扭曲的变态。 “我的事,和你没关系。”简末硬邦邦地说道,她不知道谢翊为什么认定她有男友,但她甚至懒得对谢翊解释。 女生的唇因为刚刚被谢翊捂了很久而显得愈发殷红,皮肤越白,色泽就被衬托得更加明显,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含住,细细碾磨,亲肿了一般。 简末留着半长的乌发,污染、人种结合与基因变异让这种纯黑色的发系越来越稀少,即便是在某些古板规矩、喜欢保持血脉纯净的陈腐世家中,都很少能够看到似她这样纯黑色的头发与眼眸。 雪肤乌发,阴雨天时,谢翊曾看到她微低着眸,跟在宋仪娜的身后,像是一个阴郁的女鬼。 因为有头发的遮掩,谢翊才一直没有发现,她的耳后、脖颈,都被人隐秘的、用一种饱含了占有欲的方式,密密麻麻留下了无数糜艶暧昧的红痕,仿若一簇簇梅散落在洁白无瑕的画布上,让他的眼眸都隐隐有种刺痛感。 他扣着女生腰肢的手臂更收紧了些,他还想要问些什么,是他们中的谁偷偷哄骗了她,还是外面那些胆大包天的狗崽子哨兵自不量力想要吃天鹅肉? 可角斗场的主理人已经开始宣布下一场对试的选手名单。 简末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作为贵宾vip,谢翊他们享有在赛事中插队的特权。 质问的话堵在了喉咙中,谢翊有些不爽地蹙了蹙眉,突然又有些不想下去打架了。他现在只想揪住少女的衣领,将她按在原地好好问一问她到底给谁亲了,还允许那个人……那样肆无忌惮地留下了那么多印记。 可简末低垂着眼睫,神情变得平静了下来,她习惯身处于秩序性的生活之中,主理人的声音像是一种无形的催促,既然已经被迫与谢翊一同报名,接下来就要思考怎样完成这场角斗赛。 简末觉得自己永远做不成光芒万丈、璀璨夺目的人,但她也不想成为一个临场怯赛的胆小鬼。如果让别人知道,被皇子殿下亲自教导、为崖枡元帅净化治疗的向导是一个这样的人,也实在太过丢脸了。 简末抬起脸颊,手指揪住了谢翊的衣领,嗓音有些恶狠狠的:“是你主动提出要参赛,你最好不要狼狈地输给我看。” 警告完他,女生便用力将他推开,不再迟疑地走到门口,停顿了片刻后,便打开了房门。 谢翊挑了挑眉,他其实有些想要刻意犯浑,让简末求一求他,但他最后到底还是憋住了没将这种厚脸皮的话说出口,怕她再给他一巴掌。 他注视着简末的背影,抬起右手,鼻尖埋进去嗅了嗅,他好像还能够感觉到女生唇瓣的柔软,现在似乎还残存着点香味,用的什么唇膏? 不过谢翊还算是半个正常人,没有做出更加奇怪的,探出舌尖舔一舔的举动。 —————————— 直到简末真的站在血迹斑驳的场地中央时,她的心中才隐约升起了一丝后悔。 角斗场的赛事共包含多种不同类型,包括哨兵间的单人搏斗、向哨联合赛以及多人团队竞赛。 简末与谢翊报名的角斗赛就是由向导对哨兵进行精神链接、操控哨兵厮杀的2V2模式。 比试尚未开始时,整个场地都只有一片昏暗,在她的角度看不清观众的模样,却能够感觉到无数双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无数根细细长长的针,而唯独简末所站着的位置有一束自头顶落下来的光,让她错觉自己是一个放在橱柜中供人观赏的展品。 上一场角斗战,宋仪娜他们的团队以微小的优势完成了逆袭,赢得了胜利,让原本轻视他们的白塔向哨吃了一个教训。 因此,在轮到简末与谢翊时,观众席上的人都隐隐变得躁动起来,前辈们想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军校生一个教训,总不能够真的任由他们来砸场子。 尤其在主持人念到简末的向导等级时,她更是听到了几声肆无忌惮的嘲笑,大屏幕中展示出了女生的模样,温吞、纤瘦,像是一头任人宰割的鹿。 他们渴望粗.暴的哨兵能够撕碎她。 因为简末与谢翊是C级向导与S级哨兵的组合,因此为他们匹配的对手是双A级的向哨。 “简末向导。”低沉粗粝、却藏着几分惊喜的声音自对面的参赛者队伍中响起,脚步声渐近,来人从阴影中显出样貌,简末这才看清了她这一场竞赛的对手。 “是你……” 角斗场中的每一场赛事都需要提前签订责任认知书——也就是所谓的“生死状”,但毕竟处于白塔的管辖下,彼此又大多都是战场上可以托付信任的战友,即便不同派系之间存在着摩擦,在比试之前也会尽量保持体面的友好做派。 简末看着对面身材魁梧,鼻梁高挺,面容深刻,肤色微微有些黝黑的男子,认出了男人就是白塔中除了崖枡元帅外,唯一被她净化治疗过的人。 她好像还答应过他,下次可以继续帮他疏导,但是之后她就离开了那个静音室,只负责崖枡元帅一个人了,便也没有再看到过他。不知道算不算是她骗了他,而简末想了一会儿,甚至没能够在脑海中搜寻到男人的名字。 她记得他告诉过她,但她忘了。 前两天重新进行等级测评晋升为A级哨兵的男人看出了女生的窘迫,他心中有些失落,却并未难为她,主动说道:“岩厄,我的名字。” 岩厄还想要对女生再说些什么,他想问她,为什么他寻遍了所有静音室,都没能再遇到她;也想问,之前的约定还算不算数,她是不是……还在讨厌他。 可岩厄又想到之前在安保部受到的处罚,便不敢再多说什么,怕她以为他是在纠缠骚扰她,会更加躲着他,不想见他。 “啧,丑大个,你没有自己的向导吗,不要脸地向别人的向导谄什么媚?”谢翊走到了女生的身侧,视线冰冷地看向岩厄,语气中藏着掩饰不住的酸味。 他上下打量着高大的士兵,满眼挑剔,不过是一个A级,也痴心妄想地敢肖想漂亮清纯的女大学生? 其实岩厄的模样算不上丑陋,反而有种独特的硬汉型男的感觉,身上透露着一股稳重而又酷烈的气质,不锋芒毕露,却明显经历过残酷战.争的淬炼。 但谢翊可不会管那么多,男人排外起来,嘴就像是抹了毒一般。 “谢翊。”简末有些严厉地低声唤了少年的名字,好像以言语化为勒住狼犬的缰绳,让谢翊不甘不愿地闭了嘴,心里却有些愤愤不平。 真不公平,怎么,是嫌弃他丢人了,还是心疼对面那个傻大个了?他说的有哪里不对吗,盯着别人的向导看,还自我介绍上名字了,谁不懂他那些低贱的心思? “其实我倒是不在意,我对哨兵没那么大占有欲……你就是简末啊,你好。”从岩厄后方处走出一个男性向导,男子嗓音有种提不上力气的懒散感,眼圈下一片乌青,浑身都有种颓废的班味,之所以会来角斗场,也只是单纯为了赚外快。 他推了推脸颊上的黑框眼镜,他可是听说,岩厄那个一根筋的哨兵最近都在对某个向导魂牵梦萦,在污染区拼死攒军功与人交换份例外的净化机会,像是被中了蛊一样,还因此走运突破到了A级。只是岩厄似乎一直没能得偿所愿,这些日子都仿佛没了 老婆的鳏夫一样魂不守舍。 长得一副吊死鬼模样,说话也尖酸刻薄。谢翊在心中辱骂着,这个看起来一脸加班猝死样的向导在讽刺谁呢,难道想说他对向导的占有欲很高吗? 简末甚至都不是他的向导! 虽然简末与对方队伍中的岩厄勉强算是认识,但这样浅薄的关系显然并不足以左右角斗赛的输赢。 以向导来指挥哨兵进行搏斗的模式,其实更多考验得是向导的能力。 在整场比试中,哨兵会被封闭五感投放入埋设着陷阱的模拟环境地图中,他们所有得到的情报都依赖于精神链接中向导传递的信息,只能够根据向导的指令进行作战。 在这种模式之下,哨兵完全变为了向导的工蚁,只能够全然地信任支配他的向导。 在真正的军团中,哨兵与向导之间的指挥权一直都在被隐秘地争夺。强者才能够成为军营中真正的领导者,天资斐然的向导指挥官甚至能够链接一个军团的哨兵,对其如臂指使,而能力不足的向导也可能被彻底架空,只能够成为传递信息的工具。 简末睁开眼眸,眼前的模拟景象是一片雨林,因此蟒蛇、蜂群、能够绞死人的变异植物也理所当然会出现在其中,哨兵不仅要与彼此对战,还需要小心这些足以致命的陷阱。 谢翊现在则处于不可视、不可闻、不可听的可怖状态中,失去了五感,习以为常的手脚都好像变为了陌生之物,他甚至不能得知简末是否在他的身旁。 军校不会采用这样极端的训练方式,谢翊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但桀骜的少年自然不愿显露出这一点。谢翊状做自然地勾起唇,假装他仍旧和平常一样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简末,现在还不愿意插.入我的脑域里吗,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唔……” 谢翊猝不及防地短促低喘了一声,膝盖一软就忍不住单膝跪倒在了地上:“简末,你想弄死我啊?” 因为有面对崖枡的经验,简末在将精神触须没入谢翊的脑域中时,对其中复杂的构造并不算毫无准备。 知道简末作为C级向导,面对他时会很吃力,谢翊特意撤去了精神屏障,几乎是毫无防备地迎接着女生的侵入。 而她也一点都不温柔,因为他不是她的哨兵,所以即便被弄坏也没有关系。 简末之前说谢翊是没人要,也不算是骂他。因为他曾侵蚀伤害过向导的案例,在学校中也被列为需要特殊对待的高危人物,在体能课组队训练时总是形单影只,没有向导愿意触碰他这个危险分子,谢翊也总是展露出暴戾恣睢的性情,仿佛没人能配得上他。 因此,他对这种链接有种生疏感,不清楚别的哨兵在被链接时,也这么……敏感吗? 按理来说,建立指挥网络的链接应该就像是安装了电话线与傀儡线一般,向导的意识传达会像是哨兵的心声一样快捷,最大程度减少了延迟。强硬的向导甚至可能在某一刻直接接管哨兵的身体,驾驭着他完成行动。 但……也不该让人感觉骨头酥软,脑袋里像是有猫爪在玩毛线团吧? 谢翊咬着牙,弓起身子,他不敢想象有多少观众看到了他此时这幅狼狈的模样,简末该不会是在刻意报复他吧?这么记仇? 他知道,他不能对一个C级向导太过苛责,战场指挥相关的课程是最难的,不及格也是常态,不然指挥官也不会那样稀少,而在军团中还可能被哨兵接管或平分权柄。 但他也没有听说哪个学艺不精的向导会在这个时候让哨兵受这种折磨啊…… 谢翊强忍着撑起身子,却“听”到脑域中传来女生有些羞愤的声音:“闭嘴,你别装了,好好比赛,不要丢人。” 谁装了?她还嫌他丢人? 谢翊缓过了最磨人的劲,总算能够勉强适应了链接时钻到骨子里的麻痒感,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一些,眉宇压下来,便显出了些冷冽之色。 简末的精神链接完成得慢了一些,失去了先机,便陷入了被动中,她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比不过对方的A级向导,因此必须速战速决,用谢翊的身体优势取胜。 S级哨兵本就是兵器般的存在,但操控一个人,比控制一台遥控车或是一部无人机要难得多了。 她需要告诉谢翊所有陷阱的方位、坐标以及敌人的进攻方式、是佯攻还是实招。简末要用最简短的命令让谢翊做出反应,仅仅是迟钝的几秒或者判断失误就可能令谢翊受伤。 而她甚至还要开两个号,进行同步操控——谢翊以及他的精神体。 谢翊的精神体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灰狼,肌肉线条流畅而饱含力量感,毛发浓密厚实,气宇轩昂,与本人一样是一只傲慢孤僻的独狼。 这要求简末同样拥有战斗素养,虽然她曾经在学校中完成过无数次训练,可不幸的是,她的对手是白塔中身经百战的A级向导,而她用熟的搭档从来不是谢翊,她也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 岩厄的精神体是一只鳄龟,它的体型在最极致的状态下,能够变为小山一般的堡垒,外壳足以越级抵抗S级的畸变兽,甚至能够将手脚缩入壳中,几乎难以寻找到任何弱点。 想要击败它,还需要借助地图中的陷阱。 谢翊的身上渐渐多出了道道伤痕,被撕裂的皮肉狰狞地外翻着,污浊的血液混合着汗水糊了半张脸。简末知道,如果是依靠谢翊自己的能力,他未必会令自己变成这幅模样,或许他早已能够在更短的时间中决出胜负。 可谢翊却一声没吭,也没有抱怨一句。简末有些歉意,但并没有因此升出自卑,因为她知道,这场比赛中她本就是用作削弱谢翊的存在,而她真正的对手还包括了那个A级向导的思维。 简末并没有发现,她的想法几乎能够与谢翊的身体行为达成同步,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契合度极高,而在瞬息万变的搏斗之间,半秒的时间延迟都可能决定战局。 反而是有着一双没精打采的死鱼眼的白木先发现了这一点。 向导的位置处于安全的后方,他能够遥遥看到女生的模样,青涩的女学生神情认真,身上没什么进攻性的气质,但使用哨兵的手段……却出乎意料得带着些极具侵略性、不计后果的凌厉感。 岩厄擅防,在刻耳柏洛星他的精神体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而简末则偏向步步紧逼地快攻,这一点倒是也弥补了她在策略智谋上的稚嫩,反正S级哨兵的身体也经得住糟蹋。 只是……白木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框,她是不是忘记了,向导自身的安全也同样重要,还是将角斗场当成了学校的模拟友谊赛,以为对手也会秉持优良的品性,不会对她偷袭? 可白木却不是什么善良有节操的高洁向导,也不会觉得他是不是在欺负小孩。 白木知道岩厄在乎那个女孩,但他又不会告诉岩厄他在攻击谁。 当简末意识到白木的目标是她时,似乎已经有些迟了,只要向导失去战斗能力,无法继续进行精神链接,自然便算作战败。 只是,她自知自己弱小时,是否也能够以身作饵,以求在险境中反败为胜的机会? 让擅防的人来攻击,便也是以利刃刺破他的最佳时机。 简末站在原地,乌发被打斗的气流扬起,她的神情仍旧是冷静的,容颜像是白水,却显出一种极致的冷漠感。 她为谢翊下达了接后数步的指令,便将精神触须撤离了他的脑域,转而刺入近在咫尺的岩厄的大脑中,不需要太久,只需要延迟他几秒的行动。 简末的视线在这一刻对上了远处白木的眼眸,时间似乎凝固在缓慢的一秒。 鳄龟被灰狼咬断了脖颈,而谢翊的拳头也砸在了足以令岩厄失去抵抗的部位。 屏幕中的解说员讲解着角斗场中的赛况,在宣告胜负的声音落下后,简末只觉得她的身体一轻,疲惫犹如潮涌,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再睁开眼时,是熟悉的属于医务室的白色。 简末躺在床上,有一瞬间不想动,她是怎么成为这里的常客的? “末末,你醒了,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 简末侧过脸颊,神情有些空茫,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难道她昏迷之前是和二殿下在一起吗?为什么,守在她病床旁的人会是妘君泽? 男子似乎一直待在这里,才能够令简末苏醒时第一眼看到他。 妘君泽原本的神情还是温和而担忧的,片刻后又变为了少见的严肃:“末末,下一次,不许再去角斗场那种地方,也不可以再做那种危险的事情了。” 简末的精神力本就稀薄,在最后冒险探入岩厄的脑域中阻断白木的控制时更是孤注一掷。 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想赢。总不会是因为角斗场的主办方很阴,输了还要自己赔钱吧? 见简末还是那样一副看似很乖的模样,妘君泽不由握住了她的手,有些生气:“末末,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怎样惊险的事情,探入A级哨兵的脑域,与一个A级向导争夺控制权,稍有差池,你就可能精神崩溃,变成一个无法自理的痴傻患者……” “阿泽,我错了。”女生低着头,小声说道。却轻易截断了妘君泽的训斥。 简末有些尴尬,她有种自己出去和同学一起做坏事然后被家长抓到的心虚感。虽然她的父母早已经被压在烈士碑下,而她没有血缘的哥哥也好几年渺无音讯,不知道死去哪里了。 她乖乖认着错,没有嘴硬,很听话,乖巧的模样轻易便能够让人心软,忘掉她刚做出的令人害怕的混蛋事。 见妘君泽不说话,简末便又小心回握住了男子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试探地说好话:“阿泽,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第19章 第十九章很有竞争意识地向女生自荐争…… 她好像很会令人心软,知道怎样在犯错之后不经受惩罚。 女生的脸颊陷在他的掌心里,软软的,让人只能小心翼翼捧着,手臂僵硬,肌肉绷紧,是要轻拿轻放的易碎品。 而她仰头乖顺地望着他,就是把皇宫的穹顶捅一个窟窿,将天上的星脑砸上来,都令人不忍心责怪她。 妘君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样不讲原则的朋友,他虽然看起来温和,可实际却从不徇私,在对待亲信和下属时都很有距离感,原则性极强,不会容忍任何一件错误。 可就算简末做错了什么又能怎么样呢,她这样单纯,一定是无辜的。更何况,妘君泽只是担心她。 男子轻叹了一声,眉眼又柔和了下来:“我没有生气,吓到你了吗,对不起。” 简末眨了眨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身子,摇摇头:“我记得,我似乎是在角斗场上失去意识的,是舍友将我送回白塔的吗?” 掌心中的温度突然离开,妘君泽心中隐隐升起了几分怅然若失,他蜷起了手指,就像是想要握住什么。 “坐视你出事,他们也有责任,我真该去问一问你们的实习指导教师,他便是这样对你们的安全负责的吗?”妘君泽微蹙着眉宇,女生不会知道,当他站在无法触碰她的能量墙之外,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她仿佛一张纸般坠落,昏倒在那个肮脏哨兵的怀中时,他的心中是怎样的恐慌无措。 妘君泽从前没有感受过“惧怕”这种情绪,原来在极度害怕时,心脏会紧紧地揉皱起来,手脚冰凉,身体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灵魂像是漂浮在第三人称的视角,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屈辱。 他对她的保护欲旺盛,强烈到甚至想要将她关进绝对安全的屋子里,这样女生便不会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当简末躺在病床上,乌睫低垂,安静地闭着眼眸时,妘君泽有一刻真的升起过这般可怖的念头。 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第一次自己在医务室中见到简末的时候,他还没有变得这样不正常。妘君泽只觉得她是如此的脆弱,只是脱离了他的视线一段时间,就会变成这样虚弱的模样。 在简末昏睡的时候,他甚至曾凑近到了她的脸旁,轻嗅着她的呼吸,以确认她不会在他注意不到时消散。 但妘君泽并未令简末发现他阴郁不堪的心思,在看到女生的眼睫轻轻颤动时,他便回到了适当的距离,仿佛并未做过那般逾矩的事情。 实习指导教师?那不就是许景云吗? 明明在刻耳柏洛星,角斗场是合法的建筑,主动提议前往参赛的人也不是她,可一想到许景云冷淡的模样,简末就有点心虚。 “阿泽,你别对他说这件事,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去了。”简末探出手揪住了妘君泽的衣袖,露出了小狗一般恳求的模样。告老师之后受批评训斥的还不是她吗? 妘君泽眸色微深,清澈的湖变为了不可探测的深海。他知道许景云的身份,在简末宿舍中看到他后,妘君泽便已经调查了他的一切背景信息。 末末为什么不愿意让他知晓这件事,害怕他会为她担心吗?妘君泽说不清他心中泛起的是酸涩还是窃喜,比起她的男朋友,她更愿意相信他吗? 她的男朋友的确一点都不合格,不知道陪在她的身旁,只会令女生独自面对着险境,在这个时候,他甚至仍旧对她受伤昏迷的事情一无所知。 学生时期的感情,就是这样幼稚。 妘君泽不再将许景云放在眼中,他纵容地同意了女生的请求,帮她掖了掖被角,将她的手臂重新放入被子中:“好,我不和他说。末末,以后你去哪里,都提前告诉我一声可以吗,今天我找不到你,真的很害怕,白塔外便是深度污染区,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说好的“明天见”,似乎就只有妘君泽一个人记得,他满怀期待地等待她,直到天色渐晚,才忍不住去查她去了哪里。 这种话,似乎应该是非常亲密的关系,才能够提出来的吧。 简末迟钝地想着,二殿下和她,好像还并没有很熟吧?他们现在,也才认识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可在妘君泽含着恳求的视线中,简末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也许,皇子殿下只是怕她出了什么事,就没有人能够为崖枡元帅治疗了吧。 反正她原本也没有什么事需要瞒着妘君泽。 潮涌一般蔓延在心口的窒闷感终于褪去,妘君泽丢弃了那些将女生藏起来的想法,又恢复成了一只洁白无瑕的兔子:“末末,你睡了四个多小时,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 刚醒来,胃部好像还在沉睡,简末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说她想喝一点粥,看着妘君泽离开了房间,她才犹如敏感的小动物般松了口气。奇怪,为什么刚刚总感觉气氛很危险,二殿下不是仍旧很温柔吗。 想不明白,简末也没有深思,她在病床旁的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终端,点开后便是舍友们爆炸般的信息。 最多的是宋仪娜的短信,简末一时有些晕字,耐心看了一会儿,才终于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理清了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末末,是不是谢翊那个疯子逼你参加角斗赛的,我就不该把你和他放在一起。] [末末,我看到你的比赛了,很厉害,不愧是我宋仪娜的朋友^o^,毕业后来我任职的部门工作吧。] [你认识二皇子?为什么他将你从角斗场抱走了,该死的皇族特权,他凭什么将我们拦在外面,不许我碰你!我才是你的朋友!] [妘君泽是不是仗着身份骚扰你了,他是不是强迫你和他在一起了?末末,你不要傻乎乎被人占了便宜还以为对方是好人!] 屏幕的光反射在简末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上,所以……是妘君泽将她从角斗场抱走的?二殿下为什 么会出现在那里,该不会,是特意来找她的吧? 在简末打着字,想要回复宋仪娜时,窗外突然响起了玻璃被敲击的声音,她偏过头,便看到玻璃外侧趴着一个犹如巨型壁虎般的少年。 谢翊? 简末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她没记错的话,医务室在二十四层吧?他在外面做什么呢? 而且他的精神体是只狼,又不是什么爬行动物,他就不怕掉下去摔死吗? 简末很怕他死了,她也会倒霉地变成“共犯”,只能够撑起酸软的身子,任劳任怨从病床上走下来去帮他开窗户。 只是没有等到她的帮助,简末刚刚走到窗边,谢翊握着一块小巧而形状奇怪的金属不知道怎么操作了两下,便撬开了玻璃窗,腰腹一卷,直接跳入了病房里。 “别喊,外面有人看着,我好不容易偷溜过来的,你可别让我被人发现了。”宽肩腿长的少年将简末压在了被窗帘掩盖的白墙上,掌心再次捂住了她的唇,压迫性地弯下身,将她禁锢在了一个狭窄逼仄的区域中。 “唔……拿开。”年轻哨兵逼得太近,身上的气息笼罩着她,也许是爬墙时出了汗,一股狗味。 “那你小声点,别把外面的人招进来,二皇子是不是有病啊,把你当犯人一样看管起来,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病房。”谢翊慢慢松开了手,声音中满是对妘君泽的嫌恶。 “呸呸。”简末喘了口气,才用手背擦了擦嘴唇,“脏死了,你怎么用爬过墙的手摸我。” 哨兵就是一点都不讲究卫生,简末本来就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而浑身没有力气,现在被谢翊折腾了一通,身子更是软绵绵地开始向下滑。 谢翊连忙将人捞到了怀中,简末换了一身病号服,衣料柔软而单薄,接触时难免便会感觉到一些绵软的触感。 女生的身上看着没什么肉,腰腹却很软,掌心握上去,手指仿佛都能够陷入进去,身材曲线显得有些青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不好好吃饭,但压在男生胸膛上时,也足够令他浑身燥热,脖颈一瞬间变得滚烫。 他真怕自己把她撞坏了。 谢翊直接圈着女生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重新放回到了病床上,被人嫌弃也低声下气的:“你不是嫌我脏吗,等我找纸巾帮你擦擦。” 好在病房中的确放置了酒精湿巾,他去卫生间挤了洗手液,洗了几次手,才拿着湿巾走到了简末的床边。 先迎接他的是一个软绵绵的枕头。 谢翊用脸接了,没生气,还有点想笑。 就这么讨厌他?在角斗场上不是使用他,使用的很得心应手吗?用完之后就立刻往外扔吗,这么无情。 谢翊将枕头捡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想打我,用枕头可没什么效果,你应该扔旁边的水杯。” 他毫不见外地坐在了病床的边沿上,挑了挑眉:“还要不要我帮你擦嘴了?” 简末倚靠在仅剩的枕头上,生了会儿闷气,还是忍不住说道:“要。” 谢翊低笑一声,倒也没有再故意招惹她,身子探过去,将湿润的纸巾按压在了女生的唇瓣上。 隔着一层湿巾,柔软传递到谢翊的指尖,像是一朵被润湿的花。 简末不知道男生心中在想什么,她只觉得唇瓣被不轻不重地碰着,痒痒的,有些怪。 房间中沉默下来,无形中却又萦绕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氛围,简末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自在,偏过了脸颊:“可以了。” 谢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似是被轻轻含了一下,苏痒的麻感一路沿着手臂钻到了心尖。 “嗯。”他突然变得笨嘴拙舌,将纸巾整整齐齐折叠好,收入了上衣的口袋里。 “你……还好吗,我不知道会连累你变成这样,我…你要是还生气,随便你打我吧。”谢翊重新恢复了感官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向导轻飘飘摔了下来,像是被折断了翅的蝶。 谢翊其实也有些被她吓到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住她的,分明让她赢了,他好像也不怎么高兴。 谢翊是自傲的,在他看来,他绝不可能会输,但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向导就是事实,搂住女生时,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打他?她还嫌他的肌肉太硬,弄得她手疼呢。 “我渴了。你帮我把水杯拿过来吧。”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颠倒了过来,谢翊收敛了嚣张的气焰,仿佛脖颈上栓了绳索,在听到女生的指使后,竟也乖乖去拿了杯子,主动送到了简末的唇边。 “喝吧,我喂你。”谢翊一副自己很会照顾人的样子,可实际上却笨手笨脚,只会惹祸。 “咳咳。”水液顺着脖颈的线条向下流淌,浸透了病服的衣领,简末被呛咳得红了眼尾,瞥向连喂水都不会,手足无措地想帮她擦拭的谢翊,“你是想谋杀我吗?” “我没有。”谢翊有些委屈,他哪里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以他那副狗脾气,现在本应该对简末冷脸嘲讽了,可看着女生被他弄得湿哒哒的领口,他又忍气吞声了。 他原本是为了将功补过、看望病人来的,怎么能越补越差劲了。谢翊想了想,便拿起杯子,直接将里面剩下的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水滴沿着额前的发丝坠落,滴在鼻尖,又滑过薄唇:“这样赔罪你能满意了吗,或者……” 谢翊单膝跪在了床上,身体压下来,深邃的红眸锁住了女生,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再扇我一巴掌?” 简末觉得他病得不轻,她还未说什么,谢翊的耳尖却动了动,病房外的走廊中传来隐约的声响,有人过来了,逐渐靠近了房门,握住了把手…… 简末瞪圆了眼眸,就见谢翊敏捷地在门被打开的前一秒迅速地钻到了她的床底下,身手敏捷的像是被捉奸的奸夫。 妘君泽手中端着刚刚煮好的粥,站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后,视线落在了大开的窗户上。 男子慢慢走入房间,将瓷碗放在矮柜上后,才来到窗前,薄纱的窗帘被风扬起,冷风吹进来,吹散了残留的气息。 妘君泽关上了窗户,转过身,看向病床中央一脸乖巧的女生,微微弯起眼眸:“夜里凉,你生着病,还是关上窗比较好。” 简末并不想要帮谢翊隐瞒,可要在这个时候主动对妘君泽说,她的床底正藏着一个男人好像也有些奇怪。 她只能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心里更讨厌给她惹麻烦的谢翊了。 妘君泽走回到了病床旁,拿起盛着养生粥的碗,正想要亲手喂女生时,蓝眸却落在了简末的衣领处。 “刚刚我想喝水,不小心弄洒了。”简末只觉得她脸上的温度更高了,她到底为什么要为谢翊留下的“罪证”找理由,这样说好像她是一个无法自理的小孩子一样,连喝水都能洒在身上。 “是吗。”妘君泽还是淡笑着,将白勺喂到了女生的唇边,“手脚还是无力吗,既然这样,这几日都由我来贴身照顾你吧。” 男子的动作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简末只好启唇,含入了一口温度刚好的粥。味道很鲜美,能够尝到一些说不清是鱼类还是哺乳类动物的肉丁,唤醒了空荡荡的胃。 “喜欢吗?”见似乎合简末的胃口,妘君泽脸上的笑意才变得真实了一些,“那就多尝一些。” 妘君泽很有贤夫良父的资质,不会像是谢翊一样不知轻重,每一口都会吹到适宜的温度,好像真的将她当做了小宝宝。 简末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很诚实地乖乖接受了投喂。其实她是有些想要直接捧过碗 自己吃的,但却被妘君泽用她力气还未恢复、怕她端不稳碗的理由拒绝,只能够在某方面“自作自受”。 床上柔情蜜意,只能够躲在床底的谢翊却是越想越憋屈,在角斗赛中受伤断裂的肋骨都开始隐隐作痛。 不是,凭什么啊?他为什么要一时脑抽躲着妘君泽那个小白脸?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气恼的劲上来,谢翊忍不住抬起腿,在床底下折腾出了点声音。 床板的震动传递到简末的身上,她差一点就想要直接将谢翊揪出来,如他所愿给他两巴掌了。他自己先藏起来,现在又在底下搞什么呢? 现在他又不怕被发现了是吧,所以为什么胆颤心惊、莫名心虚的那个人又变成了她呀? 妘君泽端着碗的手微顿,眼底染上了几分冷意:“末末的病房里,养了老鼠吗。” 简末觉得此时她一定笑得很假,却也只能为床底下的人找着借口:“也许是谁的精神体在楼下弄出的声音吧。” “是吗,或许是某个性情卑劣、低贱无能的哨兵管不住自己放出的精神体吧,只会到处惹是生非,除了给人添麻烦之外一无是处。”妘君泽依旧维持着温润如水一般的神情,为简末喂着粥,微凉的声音却似带着讽意,像是在指桑骂槐。 简末默默无语,反正骂的人不是她,虽然感觉妘君泽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但她习惯性地当一只蜗牛。没事的,只要没人戳穿,她就还是清清白白无辜的女大学生。 而被骂的谢翊本人像是一只幽怨的男鬼般盯着头顶的床板,恨不得现在就爬出去和那个卖弄茶艺、尖酸刻薄的皇子打一架。 装什么小意体贴,还要给人喂饭,不要脸的贱种,当什么皇子,怎么不去会所当鸭啊,向导与向导之间是没有好下场的! 终于,一碗粥见了底,虽然过程有一些折磨人,让简末时刻都提着心脏,生怕谢翊又作什么妖,或是妘君泽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但好在,高压锅并没有在她的眼皮底下爆炸开,一切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于是简末便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阿泽,我有点想吃草莓布丁了,你能够帮我去拿一些吗?” 妘君泽唇角的弧度拉平了起来,他不太高兴,不喜欢女生找借口赶他走,也不喜欢她的欺骗。末末,为什么不能只有他一个朋友,只与他亲密无间呢,她应该早些意识到,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没有交往的必要,只是一些浪费时间的无用社交。 她想要的,不管是布丁也好,权势地位也罢,他都能够满足她,妘君泽想要让女生明白,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其他人。 可妘君泽偏偏又会对她心软,见她这样辛苦地骗他,又不忍心直接揭穿令她为难。 妘君泽自小就接受着教导,不加节制的欲念需要被管束,否则便会酝酿成将他彻底吞噬的兽。过于偏执的喜欢也会变成祸端,会令人惧怕、妄图逃离,所以,不能够暴露出他的阴暗之处,他必须学习忍耐,要循序渐进,直到女生习惯他、愿意包容他。 “好。”所以现在,末末让他做什么,他便要去做什么。 妘君泽对简末好像确实很好,连被简末似是仆人一般使唤都毫不在意。看着男子的背影,简末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些愧意,二殿下好像是真的,想要同她这个普普通通的人做朋友。 “你想吃布丁,我也能学着为你做。”人前脚刚走,谢翊便迫不及待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手臂搭在床沿上,就开始很有竞争意识地向女生自荐争宠,想要让简末知道,妘君泽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 “啪——” 回应他的是带着香风的一巴掌。 谢翊被扇懵了,坐在地上有些傻愣愣地看着简末,就见女生用厌恶的视线睨视着他:“谢翊,你给我滚出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简末是真扇他扇上瘾了是吧? 谢翊哪里有过同人这么伏低做小,还要被人扇的经历。 简末是真扇他扇上瘾了是吧? 谢翊怒气冲冲地从病房中走出来,经过爬墙又钻床底的一番折腾,他身上原本就没经过包扎治疗的伤口又撕裂开渗出了血液,与衣服的布料紧紧黏在一起,也就是哨兵的身体强健,才令他硬是一声疼都没叫。 而当谢翊关上门看到等待在走廊中的人时,脸上外露的表情便都消散了。 妘君泽神情冷淡,犹如萃骨的冰,眸中显出几分蔑视的意味,刚刚进入房间,他就嗅到了一股难闻的臭味,果然是没有教养只知道引诱女生犯错的卑劣哨兵,上不得台面,也就只配在他的面前躲躲藏藏。 妘君泽虽然在简末的面前能够假装不知道谢翊的存在,却没有想过真的任由这种性情有问题的人留在女生身边。 “离末末远一点,你只会伤害她。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果此时简末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妘君泽的模样很陌生,褪去了那层温和的外壳,他的身上便浮现出了属于皇子的矜冷与漠然。 妘君泽如此理所当然地排除着简末身边的人,好像将女生当做了他的所有物,把自己当做了她的保护神。 谢翊只想嗤笑,他是凭什么用一副正宫身份在这里对他说这种话的,真以为做个皇子,就能够干涉女生交友的自由了吗? “想让我滚,你让简末自己来对我说,啧,你猜,她在房间中为什么替我遮掩,没有暴露我的存在?”谢翊唇角扬起的笑带着恶意,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故意挑拨别人感情的小三,暗示着自己与女生的关系不清不白。 角斗场上,没有人想到二皇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霞姿月韵的男子与粗蛮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而他穿过重重人群,却只是为了走到年轻向导的面前,纡尊降贵地俯下.身,将简末从谢翊的怀中夺走。 若不是他当时伤重,怕耽误简末治疗,谢翊绝不可能让妘君泽在众目睽睽下将女生抱走。 谢翊眼眸的色泽愈发猩红,他记起在女生耳后看到过的密密麻麻的吻痕,只要一想到那痕迹可能是被妘君泽留下来的,他就有种心口憋闷,想要去杀几个畸变兽的冲动。 妘君泽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厌恶更深:“如果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就该记得你是怎样废物地连累她的,她不需要你这样的哨兵,至于你的意愿并不重要。” 皇子拥有自己的私人护兵,妘君泽虽然是避人耳目、低调隐秘地来到这里治疗崖枡,出于对他安全的考虑,身旁也仍旧带了两个S级哨兵。 而在妘君泽的命令下,即便天资斐然却尚未在军校毕业的谢翊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少年硬着骨头,被扔出走廊的时候还能嘴贱地叫嚣:“妘君泽,你简直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神经病妒夫,只会在简末面前装贤惠。你以为简末会喜欢你这种人吗,你最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否则我早晚有一天还会把她偷走!” 一门之隔,妘君泽提前释放出了隔音的精神力场,病房外厮打的声音传不到房间中,简末这边岁月静好,对门外的争端毫无察觉。 而当妘君泽再次推开门时,手中拿着刚刚为女生做好的布丁,连衣角不小心溅上的脏血都处理干净了,身上毫无刚刚处理了人的痕迹。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谢翊离开前的辱骂而生出了不安感,妘君泽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怕简末会讨厌真实的他。 “末末,今天晚上,我能够留在这里吗。”妘君泽像是某种寄生的植物,不声不响便一寸寸占据着更多的位置,直到将没有防备的女生彻底紧密地缠裹起来。 布丁很好吃,奶香味浓郁,像是要在舌尖化掉一般,简末咬着勺子看向妘君泽,歪了歪头,有些迟疑:“留在……这里,可这里只有一 张床,你要在椅子上睡一夜吗?” 妘君泽看着她,只觉得他的口欲症好像突然又发作了:“嗯,我想留下来照顾你,你不是没有力气吗,夜里如果想要起身去卫生间,我也可以抱着你。” 简末的耳根一瞬间红透,羞耻得要直接晕过去了,她到底为什么要因为谢翊撒那个谎,简直太尴尬了:“不用的,我现在已经好多了,真的。” 解决生理卫生这种小事她还是能够自己完成的! 可妘君泽却像是不相信一般,他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眼眸却落在了简末手中的布丁上:“末末,我的病症好像又发作了,该怎么办?” 病症? 什么病?简末已经忘记了妘君泽之前是怎么以口欲症作为借口,将她细细品尝了一番的事情。 妘君泽耐心地解释了一遍,眼神十分直白:“末末,可以喂我一些布丁吗?” 虽然对待病人应该更宽容一些,但是,布丁是她吃过的,勺子也是她用过的啊。简末有些为难,不是她护食,只是……总感觉这样太亲密了些,她小时候和她哥也没有用一个盘子吃过东西。 虽然简席城好像确实捡过她吃剩的东西吃。 被妘君泽用渴望而祈求的视线注视着,简末还是开口说道:“布丁已经被我吃过了,不然,让食堂再帮忙做一份?” 妘君泽有些失落,其实简末手中的这份布丁并不是由自动设备做成的,而是他跟着教程,第一次亲手制作的。 他摇了摇头,秾丽的容颜显出些了可怜的模样:“太久了,没关系,我忍一忍也可以。” 怎么像是她虐待了他一样,想到自己手中的布丁还是二殿下为她拿来的,简末终于克服了心中的洁癖,偏过视线将布丁递了过去:“给你吃吧,治病重要,只要你不嫌弃是我吃过的就好。” 虽然没能够让女生亲手喂她,但将简末剩下来的食物一点点吃入腹中,也令妘君泽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好喜欢,末末的一切都好令他喜欢。 妘君泽其实更想要与女生睡在同一张床上,与她盖同一个被子,将她搂入自己的手臂中,让他的身体浸满属于末末的味道…… 但是不能够吓到她,所以要忍耐,要一点点试探侵蚀女生的底线,直到她习以为常,不会再排斥他的靠近。 简末劝阻无效,妘君泽还是执拗地留在了病房中,男子坐在椅子上,上身趴在床沿,脸颊枕在手臂上静静注视着她。 简末却是已经睡着了,精神力的损耗会令人没有精神、嗜睡,哪怕与妘君泽共处一室,她还是任由自己陷入了梦乡。 妘君泽很开心简末愿意信任他,可却又同时升起了担忧感。女生看上去有些太过好骗,不知道人心险恶,对人没有防备心,若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像他一样来接近她,故意诱骗她做坏事该怎么办呢? 女生像是水晶一般脆弱,他应该将她捧在手心里时时保护才行,这样,她便不会遇到心怀不轨的人,因此受伤了。 妘君泽突然想到了谢翊那个乖张顽劣的哨兵曾经说过的话,如果他真的能够将末末栓在裤带上就好了。 ———————————— 第二日,虽然简末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好了,但妘君泽还是强硬地要求她又在医务室修养了两日。 期间她拜托了妘君泽不要阻拦她的朋友来见她,终于得到了舍友们的探望。 她们可并没有将她当做病号,不但放出了忍耐已久的精神体要简末拍一拍屁股、做一顿马杀鸡,还特意将之前在角斗场中拍的照片放大拿给她看。 屏幕中,一身洁白皇室常服的妘君泽将她公主抱拥在怀中,往日总是以一副圣洁而亲和的姿态面对民众的二殿下眉宇压了下来,蓝眸像是冻结的冰原,潜藏着隐怒与担忧。他看上去像是很在意怀里的女生,动作甚至流露出了些许珍视,在照片上,陷入妘君泽怀中的简末显得有些娇小,与高大的男子形成了一种明显的体型差,也让观看者意识到,妘君泽并不像是他的外貌一般无害而羸弱,反而拥有着绝非花架子、极具力量感的薄肌身材。 若是这张照片被放到三流小报上,可能还会被炒作成皇子殿下爱上平民女孩,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狗血故事。 “末末,二皇子殿下和你是什么关系,之前没有听你说过认识他呀,你们不会真的……”宋仪娜蹙紧眉,带着几分质问意味地注视着简末,红发像是要和简末手底下红色孔雀的羽毛一样炸开。 简末不知道该怎么和女生解释,崖枡的事情需要保密,她不能直接告诉她,妘君泽之所以这样重视她,是因为她现在的安危就代表了崖枡元帅能否痊愈。于是她只能够承认,妘君泽的确说过想要与她成为朋友的话,然后被迫听着舍友们在她耳边念了许久的“要拥有防范意识”、“别听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向向结合不符合政.治正确”、“二皇子身为皇室成员大概率会以身作则,如果想要勾引她一定没用真心,不想负责”…… 终于从病房回到自己的宿舍之后,简末甚至莫名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住在医疗间的这段时间,妘君泽都没有让简末去为崖枡做精神疏导,以致于她在夜里还做了崖枡的精神体又突然失控,将她按压在床上撕咬的噩梦。 几日不见,简末心中也有些担心崖枡的状态,于是在恢复工作的第一天,她便早早起身,连早餐都只是简单喝了一杯牛奶,便进入电梯按下了地下四层的按键。 这是简末第一次自己独自走这一段关押着堕化哨兵的走廊,光线会刺激他们的视线与神经,因此天花板的光总是昏暗的,无形中便营造出了一种诡谲的氛围,仿佛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哪扇门便会突然变得松动,偷溜出可怖的怪物。 简末本以为这么早,这些堕化哨兵可能都正在沉睡,可她没有想到,她刚刚走到一半时,这些十分有精神的哨兵们便开始低吼了起来,逐渐有肉.体碰撞到金属板上的声音响起,混合着动物各式各样的嚎叫…… 像是故意在恐吓她,毫不遮掩的坏。 简末走得快了些,她心里知道他们出不来,可生理上还是害怕,心脏怦怦地跳,突然,一张脸贴在了唯一透光的铁栏缝隙处。 “你好,请问你是新来的向导吗,我是第一次看到你。”像是小提琴一般优雅柔和的嗓音在窗栏后响起,在这种地方显得格格不入的正常。 简末微愣,脚步下意识停了下来,偏过眸看了过去,栏杆后是一张很英俊的面孔,并不狰狞可怖,几乎看不出堕化的性状。 男子拥有着一双多情的眼眸,五官的轮廓线条很深邃,见简末注意到他之后,薄唇勾动,露出了一个能够称之为彬彬有礼的笑容:“早上好,可爱的小姐,被关在这里的哨兵实在太过粗鲁了,吓到你了吧。” 简末站在原地,抿抿唇:“还好。” “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你是来实习的军校生吗,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工作呢?抱歉,我的话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只是太久没有人愿意同我聊天,我实在有些过于寂寞了。”男子显得十分绅士,言语也很有条理,倒像是被错关了进来似的。 “没关系,我知道他们只是病了。” 女生回答着他的话,显得很乖巧,很少会有向导愿意这样同堕化的哨兵说话,他们只将他当做怪物、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男子短暂地怔了一瞬,随即又弯起眼眸,他拥有十分诱人的音腔,磁性的嗓音从喉咙中吐露出来,令简末的耳尖都有些发痒。 “谢谢你愿意这样谅解他们,其实……我的堕化程度已经有所 好转了,污染因子侵蚀的区域也在收缩,我想,我很快就能够离开这里了。”男子的声音中似乎含着些感动,他真诚地注视着简末,又变为祈求,“向导小姐,只是当我清醒时也会愈发感知到痛苦,能请你帮帮我吗,只要为我做一下轻度的精神疏导就可以,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隔着特质的金属门,在简末的视角看过去,哨兵的确神色恳切,看上去拥有着理智,但是…… “抱歉,我该去工作了,你的事,我会同苻九赫长官说的。”女生不再看他,像是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一般跑远了。 随着简末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屏障之后,走廊中的囚室也变得安静了下来,声控灯一盏盏熄灭,牢狱中愈发晦暗了。 男子仍旧站在牢门后,半响后,才带着几分可惜地自言自语:“啊,没有骗到呢。”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脸颊上在昏黄灯光下并不明显的细缝慢慢睁开了,六只细小的眼眸遍布在容颜两侧,同时眨了眨。 但是那个女孩子,真的好令人心动啊,想要,想抓到精神巢穴中,吃掉。 直到穿越过数道的隔绝门后,进入到最深处的禁闭室时,简末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总感觉刚刚那个人,比那些畸化的堕化种还要更可怖一点,异常中的正常,才是最诡异的存在。 好在有足够安全的门挡着,只要她不主动去触碰,他就伤害不到她。 简末缓了一会儿,便向房间深处走去,看到了被禁锢在合金板上的崖枡。 和上次见他相比,男人手腕、脚踝与尾巴处的溃烂更严重了,像是曾经暴躁地挣扎过,因此才会给自己的身体造成更多的损伤。 但除此之外,崖枡的堕化似乎并没有再加深,虽然他本身的模样已经过于非人了,以致于也让人看不太清具体的变化。 他好像还没有醒,金色的兽瞳此时闭着,便减少了一些慑人的气息。 简末先察看了一下维生系统,各项指标都没有什么问题,崖枡的身体有机械人全自动地处理,倒是不必担心他会因虚弱而失去性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简末已经对崖枡脑域的结构记得七七八八,不会再像是第一次那样手足无措地迷路了。 现在她对崖枡进行浅层净化时已经很轻车熟路,也觉得他不会伤害她,于是便想要先为他做一个简单的疏导,检查下他的情形有没有恶化。 她闭上了眼眸,精神触须逐渐没入了男人的眉心,脑域中此时也很平静,死气沉沉的黑水汇聚在她的脚下,蛛网般错综复杂的管道有规律地一舒一张。 简末巡视到了上次自己净化过的位置,并没有发现新的污染区,她放下了心,想要退出来时,原本平静无波的脑域一瞬间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外壁向内蠕动,犹如饿死鬼吞到了第一口食物,贪婪地不肯给她离开的机会。 而此时被捆缚住的崖枡也蓦然睁开了眼眸,粗长的尾巴摔打在地板上,原本缠绕在上面的锁链竟直接断裂成了几段,而那根长尾向简末刺来,卷住了女生的腰肢,将她朝着他的方向拉扯了过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简末根本没有想到,除了脑域过于黏人之外几乎没有过任何危险举动的崖枡会突然发难,她低估了他的危险性,因为一直都没受过伤害便降低了警惕心。 简末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拽到了堕化种的面前,与那双金色的竖瞳极近地对视。 一阵刺耳的骨骼摩擦声响起,长刀劈砍在了豹尾连接脊椎的根部,尖锐的粗刺同一时间从崖枡身后的合金版中射.出来,穿破了他的身体。 卷着简末的尾巴松了,来人将她用力搂住,将她带离了崖枡的身旁。 紫色的电流沿着尖刺传递至崖枡的身上,肌肉可见地蔓延起蜿蜒的暗红色纹路,空气中逐渐有焦糊的肉香味弥漫。 简末趴在苻九赫的怀中,脸色白得像是纸页,一时连与上司保持上下级的距离都忘了。 “谁让你一个人进来这里了?录入你的身份信息是为了让你自己作死的?我让你看的安全视频白看了是吧,你怎么敢的,简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了,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随心所欲了是吧,把这里当成你家了?”苻九赫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像是妘君泽一样先安慰她,男人直接揪着简末的衣领,便先对着她一阵痛骂。 简末的大脑晕乎乎的,腿还有些站不稳,被训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缩成一只弱小无助的鹌鹑。 骂完了一通,苻九赫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掉了下来,他才能够压下火气,看看眼前女生的模样。 啧,没被他训哭吧? 苻九赫根本无法描述他推开门,看到崖枡挣脱了束缚,用尾巴将简末卷到他面前时的感受。他当时真的是被那一幕吓得要失去了理智,几乎是根据身体的战斗本能,拔出了复合刀斩向了那根豹尾,又启动了安全防护装置。 好在,简末并没有哭,她勉强站直了身子,自知理亏,低着头听训,乖乖巧巧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长官,我再也不敢了。” 苻九赫一腔邪火憋在心口,看着文文静静的小女生,怎么就能冷不丁做出这种让人想掐死她的事情,她怎么不敢,他看她是敢得很! 苻九赫紧紧了手臂,将人提溜起来:“哪错了,说清楚,你们老师是这么教你认错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他希望,那时,他的向导也…… “要,要无法呼吸了……”女生踮着脚尖,衣领被一脸戾气的长官攥在手里,上衣向上窜了一截,隐约露出了细窄白皙的腰肢。 苻九赫教训那群混不吝的哨兵时从不会在意手段,反正即便用军棍打得半死后,修养几天也能继续活蹦乱跳。 向导却不同,女学生细皮嫩肉,腰腹处被粗糙的兽尾磨出了浅淡的一圈红痕,苻九赫向下瞥去时,瞳眸像是被烫了一下,终于察觉到不妥,松开了手。 屋子中的氛围一时有些凝滞,苻九赫原本想要将女生严厉教育一顿的怒气像是被戳了个洞的气球,威严遛走后,便再撑不起气势。 简末偷偷瞄了苻九赫一眼,在对上男人仿若藏着戾气的绿眸时,又默默躲开了那极具穿透力的视线,迟疑片刻嗫嚅地解释道:“其实我觉得,刚刚崖枡元帅好像没有想要伤害我……” 如果只是看崖枡狰狞的外貌,那么他的确像是随时都会择人而噬的怪物,可那时候简末与他挨得极近,因此注意到的却是他的眼眸。 金眸里没有凶性,像是一轮温暖的太阳,不会灼伤人,犹如融化的黄金,安静注视着她,藏着些委屈。 她的头顶传来了一声嗤笑,随后男人突然俯身接近了她,灼烫的气息洒在她的锁骨处:“没有想伤害你?小向导,你以为哨兵是什么东西,温和无害的宠物?品德高尚、被礼仪教养束缚的好人?” “你觉得那种只配被没有尊严锁在监禁室的东西,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受人敬仰、征战沙场的大英雄吗?你觉得他能够控制他自己,还是你真的蠢到相信学校里教导的那些以人为善的话,心甘情愿以身饲虎?”苻九赫身上的气质好像一瞬间突然变得危险了起来,简末下意识向后退去,腰肢不知何时抵在了身后的操作台上,身子远离般地后仰。 而苻九赫则单手压在了台面上,身子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覆盖住:“对哨兵全无警惕心,你知道那些看着你,被你疏导的哨兵都在想什么吗?你觉得他们会单纯地感激 你的帮助,像是仰慕圣女一般不敢对你有任何亵渎之心吗?” 苻九赫没有碰触她,精神力的触丝却侵略性地圈住她的大腿,沿着衣物的缝隙钻进去,一层层缠绕住每一寸肌肤:“你是不是同样认为,我可以值得信赖,是能够保护你的长官。可你知不知道,哨兵与你共处一室时,只会贪婪地幻想如何将你一口口嚼碎,将你生吞活剥,满眼都潜藏着下贱的垂涎,恨不得舔遍你的全身,用肮脏的口水在你身上打下印章。” 女生仰着头,脸上浮现出了些脆弱无辜的惊惧,她不知道往日虽然有些不够正经但十分可靠的长官为何会突然对她露出獠牙。 简末咬了一下唇,细腰因为过于向后弯折而有些发酸:“请、请不要再吓我了。” 苻九赫挑了挑眉,吓她?她觉得,他只是在吓她吗?要求哨兵拥有美好的品德,就像是要野兽改正狩猎的天性,是帝国颁布的一系列律法成为了他们脖颈上的枷锁,可不代表他们的本性真的纯善。连苻九赫自己都无法确定,他此时刻意恐吓女生时,心底是否有藏着不能展露于人前的卑劣。 哨兵是不可纵容的,他们擅于掠夺,只会得寸进尺。阴鸷的臆想有一刻占据了思维,是不是当他咬住她的脖颈,将她彻底侵占,欺负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时,她也只会觉得,是他在训.诫教育她呢。 身后的兽吼打断了苻九赫脑海中一刹的念头,浑身血肉模糊的崖枡突然暴躁地挣扎了起来,锁链愈发缩紧,几乎要硬生生勒断骨头,兽尾划破空气发出沉闷的声响,精神体抑制装置发出了过载的提示音,隐约的狰狞兽脸在男人的胸口处若隐若现,仿佛要撕裂胸膛跃出来。 苻九赫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干着什么混账事,即便因为女生说的那些话生气,他也不该这么过分地做到这个地步。 他向后退去了一步,那些逸散到体外,肆无忌惮将女生圈起来的精神力也被收了回来。 苻九赫转过身,看向曾经的帝国元帅那双杀意彻骨,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眼眸,不禁挑了挑眉。他那副模样……倒像是想要保护简末似的。 ———————————— 妘君泽进入禁闭室之后,便觉得室内的气氛有些怪怪的,虽然看上去好像与平常没有多大区别,就是莫名仿佛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云。 简末和苻九赫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似乎彼此都很忙碌,但就是克制着不同对方说一句话,连眼神都没有对视。 妘君泽将自己带来的小零食递给了女生,眼眸弯起:“末末今天来得好早,精神力恢复得怎么样了,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再休息几天。” 妘君泽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异样,却乐见其成,完全没有从中协调、让两个人和好的意思,不如说,他非常希望简末能够对苻九赫更加疏离冷淡一些,最好……她的身旁能够只有他一个最好的朋友。 崖枡的状态有些糟糕,男人浑身的血污,可靠近的自动化医疗机械都被他用兽尾抽烂了,连伤势都无法为他治疗。 虽然苻九赫只是冷嗤一声,说这种程度的伤对于哨兵而言不痛不痒,还死不了,但简末还是觉得,其中似乎也有一些自己的原因。 妘君泽之前教给了她怎样进行深度净化,她必须让自己试一试,否则只是普通的精神疏导,她可能直到毕业都没办法治好崖枡。 精神触须探出体外,在抵达崖枡的眉心时却迟疑了一瞬。简末有一点怕崖枡,她心理上觉得,男人对她似乎从来没有过排斥的恶意,但刚刚发生的事还是令她有些心有余悸。 当她还在犹豫时,崖枡已经倾身,锁链拉扯得哗啦作响,而他努力探着脖颈,主动将自己送到了她的精神触须下。 简末的意识再次被拉入他的脑域,细细的精神流仍旧缱绻地缠着她,但似乎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让她害怕了,这一次,他显得很克制,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咽她。 在这种链接下,简末能够隐隐感知到崖枡的情绪,他好像有些焦虑、难过,源源不断的直白而简单的情绪被传递给她,无声地表明着他的不安。 他有几日没有见到她,所以惧怕她不会再来了。 他在想她,思念她。 他在这里与囚徒没什么两样,监狱中的犯人都还能得到放风的时间,而他毫无自由。 崖枡的理智像是已经压在幽暗的水底深处,他妄图自救,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单纯到只剩下兽性的思维计算着简末进入他脑域的时段,在孤寂流淌的时间内一分一秒地倒计时。 可是她没有来,已经习惯的黑暗逐渐变为了无法忍耐的折磨,他在不自知的时候已经开始依赖她给予的救赎,而当她不存在时,痛苦便像是百倍千倍地反噬,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精神巢中肆意地啃食。 拥有又被迫抽离的折磨足以令一个人变得疯癫偏执,成为瓶子中扭曲愤怒的魔鬼,当他再次等到她,他便会彻底将她留下来,不顾及她的意愿,把她拖入身体的最深处,让她永远留在他的身旁。 崖枡本该变为这样的哨兵,可他个人的意志力过于坚定,对错变为了一道不能被轻易跨越的线,而他恪守在线的另一边,在岌岌可危,时刻会坠落的边缘努力做一个人、而不是兽。 但是终于再一次感知到简末的精神力后,他还是没能够克制住那一瞬间获救般的情绪波动,令他迫切地想要拥抱她,纠缠她,嗅闻她的味道,感受她的温度…… 崖枡的精神力过于庞大,因此只是轻微的举动在简末眼中都像是能够将她彻底倾覆卷入深海的浪潮,他像是热情的狗一般扑向她,伸出舌头舔砥着她的肌肤,却被女生当做了恐怖的灾难,只想要立刻离开他。 这个举动触动了男人的神经,他畏惧着这一次失去她,她便会再次消失,这种恐慌甚至令他不顾疼痛,四肢被囚禁,唯独兽尾能够挣脱束缚,他只能够依靠它来挽留她,不要走,留在这里,给予他一些怜悯。 可她不愿意。 崖枡意识到,他的行为就是在袭击一个向导,他在做着罪恶的,无论得到任何惩罚都罪有应得的事情。 他不配得到任何怜悯,女生会不愿继续给予他治疗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崖枡沮丧而难过地接受了给予他的惩.戒,疼痛令他有一瞬间的清醒。或许,他的向导永远都不会再愿意碰他了。 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仍旧能够得到神女的悲悯。 崖枡几乎是献祭一般,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送给她,当她再次进入他时,也小心翼翼得不敢再做多余的举动。 简末原本以为,她这一次也会遇到相似的情况,甚至做好了随时让妘君泽来救她的准备,可她没有想到,崖枡的脑域此时却出奇的平静,甚至那些游荡的精神丝都在躲着她走,纷纷藏在廊道的拐角和孔洞之中,像是阴森的鬼魂一般露出一缕影子,在暗中窥视着她。 简末在适应了一会儿,确定他确实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一般在躲着她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让苻九赫那般警惕戒备的人,怎么在脑域中倒变得这般乖顺。是装的,想在她放松时再彻底吞噬她,还是真的知道要听话了? 简末试探地探出一缕触须,主动穿梭过交错的甬道,想要去碰一碰他,而这里的主人比她更加了解地形,在这个捉猫猫游戏中,对方显然更加驾轻就熟,全程都躲得很好,明明上一秒还看到了身影,寻过去时便又连尾巴都抓不到了。 简末气喘吁吁,她不再陪崖枡玩这个无聊的游戏,开始按照妘君泽教她的方式,探出了更多的精神触丝,开始探寻那个守护着精神图景,最难以攻克的屏障。 这个过程比她想象中艰难,从前是崖 枡将她往里面拉,而现在是她主动往更深处探去。 她的侵略意图很明显,而当她的精神触须进得越来越深时,一直都从未抵抗过她的崖枡突然很明显地向她传递出了退缩的信息。 [离开这里,不要靠近。] 温和而微微带着沙哑疲惫的声音在简末的意识中浮现,潮水温柔而不容抗拒地将她推出了脑域,简末蓦然回到了现实,睁开眼眸,身子有些发软地低低喘息。 “怎么了,深度净化有问题吗,崖枡有对你做什么吗? 原本沉默抱臂站在一旁的苻九赫也顾不得再装冷酷,忍不住担心地询问道。他刚刚才目睹了崖枡对简末的侵害,此时是那个最担忧她安全的人。 简末还没有说话,苻九赫就已经紧皱着眉再次说道:“要不还是算了,你只是一个C级向导,能做什么,我们就不该病急乱投医。” 是人就会有偏向,苻九赫在这一刻便不由生出了私心,他不愿让简末再继续步入险境,面对像是刚刚一般的危险。在现实里,他尚且能够制止崖枡,救下简末,可他是哨兵,在精神图景中发生的危机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简末有些惊讶地抬起眸看向苻九赫,她没有想到,他会是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女生的眼尾逐渐泛红,显露出了几分倔强感:“我想再试一试。” 苻九赫自己没有察觉到,但他的话语中似乎便含了几分轻视、看不起的意味。 “苻九赫,末末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该向她道歉。”妘君泽严肃了神情,像是护着小鸡崽的鸡妈妈一般立刻对苻九赫发难。他的确想要让苻九赫暴露出惹人讨厌的一面,让简末在心中对他降好感,最好彻底远离他,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眼看着苻九赫对女生不好。 苻九赫的眉皱得更紧,他张了张唇,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对简末生出了保护欲,哨兵好像总是这样,笨嘴拙舌,会搞砸一切东西:“如果再发生意外,今日的深度净化就终止。” 简末其实还有些对苻九赫生气,她没有同他说话,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便想要走过去接近崖枡。 男人的手臂挡在了她的身前,苻九赫死死盯着她,脸色冷得像是能够冻死人:“简末,我刚刚白教训你了是吧,你还想要去找死?” 这个人说话真是好难听。 简末在心中冲着苻九赫的脸梆梆揍了两拳,让自己耐心地解释:“我只是想要与崖枡元帅说说话。” “说什么话,他又不是聋子,需要靠那么近?你真是不怕他再用尾巴勒死你是吗?”苻九赫咬牙切齿,他真觉得自己第一次见简末时,以为她是个内向懂事的女学生就是个最大的误解。她才是胆子比谁都大。 “什么尾巴?末末,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听到苻九赫的话后,妘君泽也看向了简末,要向她寻求一个答案。 简末不懂她只是好好做自己的工作,为什么有种进入了修罗场的感觉。 “我只是想对崖枡说,让我进到他的精神图景里,我不会让他受伤,也希望他不要怕……会伤到我。”简末忽略了两个人的问题,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简末有的时候很能够知难而退,在各方面都平平凡凡,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有的时候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执拗。 她觉得,自己还有能够尝试的空间,如果她已经使劲浑身解数,还是无能为力的话,简末也不会勉强自己坚持。但是现在,也许她还不必放弃,她也不想给人添麻烦,但也许再努力一些,她便能够令崖枡对她敞开心扉。 在刻耳柏洛星,苻九赫便是唯一的最高长官,因此他的性子难免带着些独断专行,他本可以再强势一些,可对上简末平淡的眼眸时,却不知为何对她妥协了。 崖枡的兽尾还没有重新栓上锁链,苻九赫握着刀警戒着,只要出现风吹草动便准备立刻挥刀砍上去,但崖枡并没有再表现出任何侵略性,甚至他的兽尾都主动蜷缩到了身后,竭力藏了起来。 他好像知道了自己的兽尾对于简末而言是不好的东西,不想要惹人厌烦。 简末走到了苻九赫的面前,男人的金眸一直注视着她,其实之前也是这样,当简末进入这间监禁室后,不论她有没有注意到他,他都一直在看着她。 “崖枡元帅,我是简末,你现在的专属向导。”这是简末第一次对崖枡进行自我介绍,女生的神情很真诚,好像她面对的并不是一个连话都忘了怎么说的堕化种,而是一个思想健全的哨兵。 苻九赫也在看着简末,他觉得她天真,甚至于愚蠢,可同时却又无可救药地升起怪异的触动。他也是一个哨兵,他冷静却又不受控制地想,总有一日,他也可能变为一个可悲的,被避之不及的,野兽般的堕化种。 那个时候,他的向导会像是简末这样吗?苻九赫认清了他的自私与低贱,他希望,那时,他的向导也会是简末。 崖枡头顶兽化的尖耳颤了颤,他看不出有没有听懂简末说的话,男子的眼眸眨了一下,唇张开,然后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低吼。 简末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从小就挺怕狗叫的,不怕狗,只是狗一冲她叫,她就觉得它会咬她。 豹子也一样。 崖枡似乎看出了她一瞬间流露的胆怯,突然合上了唇,因为速度太快,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属于人的那一部分在紊乱的思绪中苏醒,某一刻他突然察觉到了自己与女生的区别,她的身上干干净净,校服规整而服帖,顺滑的乌发垂在腰际,体面、白皙。 而他衣衫不整,袒露着胸膛,脏污的血液凝固在斑驳的皮毛上,一切应该被掩盖起来的肢体都不知廉耻地光.裸着,他好像是一个被展览起来的动物。 锁链又开始摩擦作响,崖枡有些痛苦地发出呻.吟,他低下头,开始想要将身子也缩起来,不让恶心的它们暴露在女生的视线下,可他的四肢却被牢牢紧锁着,连几厘米都无法移动。 苻九赫已经再次搂住了简末的腰肢,将她护在怀中向后带离,妘君泽也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身体紧绷,时刻都能够立即凝练出精神锁链。 “崖枡,你必须要接受我,你也不想永远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你应该让我救你。”简末仍旧继续对那只堕化种说道,她甚至还想从苻九赫的怀中挣脱出去,让男人都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将她抱在膝盖上,狠狠将女生打一顿屁股。 “够了,简末,今天就到此为止。”苻九赫强硬地单手抱起女生,将她的一切抵抗轻易压下,直接把人抱出了房间。 “苻九赫,你不能这么专横,我话还没有说完……”简末的身体突然腾空,失重感传来,她一边揪紧了男人制服上的肩绊,一边恼怒地说道。 “我可以。”苻九赫勾起唇,肆意暴露出混账的本性,将女生放在了门外,堵在门口。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除了我之外,你可不能再扇…… 有些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堵墙,比如苻九赫。 简末偶尔会觉得帝国真的是要完了,她原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被迫的人,现在却觉得整间屋子她好像才是那个最关心崖枡的人。 宿舍中,简末趴在桌子上,一根手指点在屏幕上,开始给聊天框中的人发牢骚。 只是整个界面都只有她一个人发出的文字,而另一端始终没有回复过,就像是死了。 如果不是每个月还有钱打过来,她可能就要去治安部报失踪人口了。 窗外突然传出了点动静,简末撑起身子,便见某只熟悉的壁虎又从窗外爬了进来。 “呃,疼疼,简末,你也不来扶我一下。”谢翊被窗栏绊了一下,一头栽在了地板上,无力地向着 简末哀嚎。 这人是爬墙爬上瘾了是吧? 简末坐在原地,心情本就不算好,看着谢翊一身血腥味地爬进来,脾气就更差了。她随手捡起桌子上的一个本子砸了过去:“臭死了,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本子展开砸在了谢翊的脑袋上,少年疑惑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我哪里臭了?你怎么就只嫌弃我,不嫌弃别人。” 谢翊皱着眉,还没从地上撑起身子爬起来,脸上又被砸了一只笔。 简末的双手握在椅背上,略显警惕地注视着他。谢翊的脸颊被打出了一道细细的红印子,他站起身,气势汹汹地便向简末走了过来,见势不妙,简末刚想想要往外跑,便被人按着肩膀,结结实实压在了椅子上。 “逃什么,给你带了东西。”男生眼眸微挑,露出了仿佛献宝般的神情,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小盒布丁,“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给你做了。” 谢翊微微扬着下颌,一副很骄傲等待被夸奖的模样。 简末微愣,想起来谢翊上次在病房中对他说过的话,“……你自己做的?” “啧,怎么这幅表情?放心,毒不死你。”谢翊强硬地打开盖子,一副她不吃也得吃的样子。 简末原本以为她会吃到奇奇怪怪的味道,却没有想到,布丁的味道倒是很正常,反而让她有些惊讶。 “哼,怎么样,还不错吧。”谢翊的表情中带着一点自矜,他可是浪费了上百份材料才完成了最完美的一份,当然那些报废品也没扔,都喂到其他人形垃圾桶哨兵肚子里了。 简末还没说什么,这人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她看着他,腮帮一鼓一鼓,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微亮:“谢翊,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嗯?”谢翊哼笑了一声,伸出手自然地擦了擦女生的唇角,“你求我呀。” 哨兵好像不犯贱就难受,见他似乎要将女生惹恼了,这才重新跟人讨饶:“想要我做什么,说吧。” 这么好说话? 简末有些怀疑,但还是说道:“你能不能,让我深度净化一下?” 简末的手指轻轻扣着椅子的木板,她可以说是很有工作素养和责任心了,虽然妘君泽曾经教导过她,但他毕竟是一个向导,和哨兵总是不同的。 崖枡的哨兵等级过高,简末一时对怎样攻克他没什么头绪,谢翊就是一个很好的练手材料。 少年摸了摸耳朵:“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要给我做深度净化?” 谢翊突然俯下身,神情有些微妙,几乎以为他听错了。 不是,还有这种好事? “你不怕我把你弄坏吗,你居然愿意给我这种人做深度净化?”谢翊紧盯着简末,之前不是一直还很嫌弃他吗,怎么突然又要奖励他? 简末用手掌推在男生的胸前,像是抗拒亲近的猫:“你到底要不要听话,不愿意的话,我就找别人了……” “你还想找谁?”谢翊的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扣住了女生的手腕逼问。 哨兵一个个怎么都阴一阵、晴一阵的,情绪极度不稳定,不知道戳到哪一点便会突然开始发疯。 简末没有忍住,便直接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扇了过去。 用脸又接了一巴掌,谢翊冷静了一些,知道不该不分场合地乱吃醋,少年狭长的眼尾染上了红晕,态度低微下来:“别找别人,找我就可以,无论你想要怎样玩弄我,我都可以接受。” 说什么东西呢? 一般情况下,净化都必须在静音室之中进行,哨兵对外界的一切环境都十分敏感,这令他们能够拥有超强的战斗素质,可同时也变得脆弱。尤其在进行精神疏导时,他们的精神屏障会被刺破,在那一瞬间会感知到外界过量的信息,神经不够坚韧的哨兵很容易会因此失控。 只有能够组建成家庭的向哨才可能彼此信任,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基础下进行深度净化。 简末还没有相信谢翊到那个程度,她抿了抿唇,让男生去坐到椅子上,然后从行李箱的最底层翻找出了一副专门用来捆缚哨兵的家庭版抑制环套装。 简席城是哨兵,虽然简末小时候分化成了向导,有政府补贴,但生活还是紧巴巴的,不算富裕。所以她有时候也会帮简席城做一下精神疏导,省些去疏导所的钱。 简席城失踪了好几年,这套设施也很久没人用过了,来刻耳柏洛星实习时,她才发现原来它被压在了行李箱里。 简末走到谢翊的面前,许久没有使用抑制环与配套的锁链,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少年没有挣扎,任由简末在自己的脖颈上套紧了项圈,只是总喜欢没醋硬找醋吃:“配备着这种东西,你私下里也给别的哨兵做过疏导?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怎么谁的话你都听?” 简末勒紧了手中的铁链,锁链收紧,陷入谢翊胸口的肌肤,让他的声音顿了一下,闷闷吐出一声喘息:“简末,轻点。” 哨兵才不需要怜悯。 简末忙活了一阵,终于站起身观看着自己的成果,然后微微蹙紧了眉,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的确是好长时间没使用它了,都有些忘记正确的绑法了,这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锁链交叉地穿过少年的胸肌,连接腿根,捆绑过手臂,汇聚于脖颈上的项环。 控制器握在她的手中,而他只要有异动,激活开关后电流便会从项圈传遍全身。 谢翊低眸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舌尖抵了抵下颚:“简末,你以前也给别人绑成这样过吗,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向导。那个人有我听话吗,是不是他故意诱骗你,要你这么玩他的?” 谢翊故意开始喘着,胸膛自然地起伏,锁链令上衣显得更加贴身,能够看清肌肉线条的律动。 简末很想再给他一巴掌,但又觉得扇人好像也不能太频繁,便只能冷着脸训斥了一句:“闭嘴,我要开始了。” “好凶,简末,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唔……”没给他适应的时间,简末就粗.暴地将精神触须插.入了他的额心。 虽然谢翊在外界的传言和名声都不太好,但在脑域之中,他对待简末的态度却显得很纵容。 他主动打开了精神屏障,也没有故意为难戏弄女生,反而分出了几缕精神丝引领着简末在虚虚实实的通道中避开陷阱,主动带着她探索自己。 这个过程也极其消耗精力,哨兵对于脑域的操纵能力本来就比不上向导,若非简末只是一个C级向导,自己脑域中埋藏的危险轻易便能够令她受伤,在精神疏导时谢翊根本不必如此费力,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应该由向导自己来做的。 “简末,慢一点,末末……”谢翊的额角渗出了冷汗,他将唇咬得发白,渗出了血丝,终于没忍住请求道。 谢翊从上一次在角斗场时,就发觉了简末精神力的不同,但真的被她精神疏导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汗液将衣料浸湿,黏在肌肤上,谢翊忍不住地想,其他被她精神疏导的人,也会拥有像是他一样的感受吗? 丑陋的妒忌在心尖膨胀,脑域里的景象也随之出现变换,原本还能称得上有礼节的精神丝开始缠绵地攀附着她,一边痛苦,又一边忍不住想要更多。 谢翊弓起了身子,简末从来不会对他心软,抑制环生效,让他克制不住地颤抖,丑态毕出。 他仰起头,努力看向了女生,她闭着眼眸,乌色的眼睫压下来,神情显露出一种冷清的淡漠感,好像每个人在她的眼中都是不值得在意的影子,浮现在她的眸底,也无法真正被她记住。谢翊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阴暗地注视她了。 他想要得到什么,连谢翊自己都不清楚,而此时,他在疼痛之中汲取到了一种变态般的甜意,才陡然明白,像是他这种精神不正常的哨兵,可能需要的,就是像 现在这样的对待吧。 和进入妘君泽的精神图景时的感受不一样,当简末的精神触须穿透过那一层迫不及待迎接她的隔膜后,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融化了一般。 入目的是大片的岩浆,黑红色的熔岩炙烤着大地,灼烫的气息像是能够将人烧化。天空是暗淡的,没有月亮,灰色的尘埃在空气中漂浮,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荒凉而没有生机,沉闷的空气令人的心中无法升出一丝一毫正向的情绪。 简末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模样后触脚忍不住在原地跳了两下,这是什么鬼地方,她快要变成烤章鱼了啊! “噗。”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耻笑的声音,抬起眸便看到了嶙峋山石间站起来的灰狼,他抖了抖身上的皮毛,甩出了几道火星子,粗厚的尾巴对着地面一砸,便向着她的方向跑了过来。 简末还是没能够挤进来全部的精神体,一只触脚可怜巴巴地向后逃,身上每一寸都好像写着“不要过来碰她”。 而灰狼几个跃身,便来到了她的身旁,肉乎乎的兽爪试探地抬起,向下按在了她的身上…… 出于面对危险的自卫心,简末原本瘦小无助的精神体在这一刻躯体迅速膨胀了起来,虽然还是只有一条触脚,却被她气势汹汹地用力抽打在了巨浪的屁股上。 “嗷呜——” 灰狼委屈地惨叫了一声,被打了,但它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爪尖,身子低下来,继续凑近她,想要伸出舌尖舔一舔她。 简末真的有些愤怒了,她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她每次去那种简陋而廉价的夜市时,都会对其中经典的古蓝星小吃章鱼丸子万分痛恶,看到别人快快乐乐地咬开丸子时,身体就有种幻肢疼的错觉。 她翘起小脚脚,直接用尖端捆住了灰狼的嘴筒子,让你想舔我?我就那么香吗? 现实中,简末勉强抽离出了一分神智,按下了手中的控制器。 精神图景里的岩浆开始沸腾,而她的精神体则向外脱离,灰狼下意识地想要叼住她,又记起刚刚才被捆住嘴巴,只能用兽爪刨了刨地,难耐地低吼了几声。 如果简末能够懂得它的语言,便会知道它此时正在咒骂着自己主人的无用,不能够让她留下来,再多陪它一会儿。 深度净化,哪怕是她仅仅碰触了谢翊的精神体,也是有作用的。 简末睁开眼眸,入目的便是少年一副面颊湿红,承受不住的神情。 他的头发也几乎被打湿了,像是一只落汤的小狗,灰色的发丝黏在脸颊上,让平常高傲自我的谢翊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可怜。 “末末,你是真的……想弄死我啊。”几分钟之后,谢翊才终于从沙哑的喉咙中吐出这几个字。 谢翊有些难以启齿,他浑身都几乎被汗湿了,只觉得动一动,便有汗液顺着凳子腿向下滴落。 谢翊升起自暴自弃,觉得现在他真是要变成一只邋遢的臭狗了,可这要怪谁?他不该答应帮简末进行什么深度净化,可偏偏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受了折磨还是占了便宜。 灰狼精神体在脑海中餍足地趴卧着,它看上去一点没有被抽了的委屈,倒像是还想要再享受几下。 但谢翊的每根神经都有种过度使用的战栗感,承受不住过于刺激的冲击,现在他甚至觉得,连空气与气味都能够让他颤抖。 而此时,简末却站起身,慢慢接近他,先嗅到的是女生身上的向导素,仿若浸入雪水中的花。谢翊泛起错觉,仿佛这些气息在触碰着他,侵入他,让他没能够忍住开口阻止:“别过来。就站在那里,不要再靠近我了。” 谢翊的肌肉绷起,双手紧紧攥起来,身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令他的呼吸愈发粗重。 “我只是想帮你将抑制环和链子摘下来。”简末对于谢翊这幅模样并不算意外,毕竟在她面前被疏导的哨兵……好像都会变成这幅模样。 学校里她匹配的哨兵就是这样,因为他们的这种表现,总是让简末受到奇怪的眼神,课程考试也总是被拖累得容易不及格。 谢翊几乎快将唇瓣咬烂了,才终于仰起头,对简末暴露出脖颈,像是引颈受戮:“别折磨我了,好末末。” 他换了称呼,不再叫她简末,而是变为更亲昵的末末。 简末不太在乎别人怎么叫她,她走过去,确定谢翊的确是一副虚脱得动一下都费劲的模样,才伸手覆上他的脖颈,寻找着抑制环的开关。 微凉的指尖轻轻蹭过肌肤,谢翊的身子几乎立刻抖了一下,然后又发出了一声古怪的闷哼。他咬着牙,只觉得那不痛不痒的凉意让他想要躲藏,又想让她更多地贴向他。 “唔……”在谢翊无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探出脑袋,主动去蹭着女生的手,让她的手碰到他的脖颈,将鼻尖埋在里面乱拱。 简末如他所愿,又扇了他一个巴掌,只觉得嫌弃极了:“你不要捣乱。” 谢翊快要气死了,他红着眼睛,气恼地看着女生:“你又打我,你也这么打别人吗?还是只打我一个人?” 谢翊原本是不满意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可女生顿了顿,说出“只打你一个”后,谢翊莫名却又感觉自脊椎处窜起一阵麻痒的电流。 谢翊低哼了两声,唇角倒是越翘越高,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有变态的气质了:“只打我一个,也行吧,末末,你得向我承诺,除了我之外,你可不能再扇别人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我,我不是小偷!”…… 简末觉得他真是病得不轻,没见过挨打也要抢的人。 “你还想不想将抑制环拿下来了。”简末的脸色冷了下来,指尖勾住男子脖颈处抑制环的边缘,用力拉扯了一下,“还是你想一直带着这个东西去污染区作战?” “唔——”谢翊仰起头,身子被迫前倾,喉结被磨得一阵酸疼,猩红的眸子蒙上水润,仿若下一刻就能够滴下来血液。 她一点都不体谅他刚刚经受过深度净化,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处于过分敏感的时期,轻微的刺痛都能够被放大十倍、百倍。 湿润的汗水从颈后渗出来,难捱的快意一寸寸累积,而谢翊偏偏像是不知死活地挑衅:“可以呀,如果别的哨兵问起来,我就说是我的向导对我的占有欲太强了,非让我时刻栓着这个东西,告诉别人我是有主的狗了。” 果然人没脸没皮到一定境界后,这个世界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他。 “谁是你的向导?”简末才不愿意养一个疯狗哨兵。她没有谢翊脸皮厚,最终还是帮他解开了项圈。 恢复了自由的哨兵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凑到了简末的身旁,弯着腰看她,继续犯贱:“你的精神体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残缺的一只触脚,你有病赶紧去治病,不要讳疾忌医啊……” “你精神体才有问题!”简末气鼓鼓地瞪着他,她觉得,自己总想要扇谢翊真的不是她的问题,完全是谢翊这个人真的太欠扇了。 “那是怎么回事,你就碰了我一下就从我的精神图景里出去了,这么虚,干嘛还突发奇想要给人做深度净化?”谢翊看着女生气恼的模样,突然有点想要戳戳她的脸颊,看一看能不能戳得更生气一些,“你的精神体是什么动物,鱿鱼、水母还是赖皮蛇?” “你给我出去!”简末完全无法忍受谢翊竟然将她的精神体形容成赖皮蛇,在她眼中,自己的精神体自然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动物,别的奇怪东西根本无法与它相提并论。 脑 域之中,一只占据着整艘海盗船的蓝环章鱼也气恼地挥舞着触脚,表示着它的生气。 “欸,你别赶我啊,你把我弄得身上都湿透了,我怎么出去见人啊。末末,好末末,让我在你宿舍洗个澡呗。”谢翊被简末推着小腹,身体却几乎纹丝不动,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泼皮无赖,对着年轻向导耍流氓。 简末蹙着眉,一点都不想让脏哨兵进入她的浴室,“这里没有你能穿的换洗衣服,你回你自己的宿舍去洗。” “末末,你不要这么没良心,是你要我帮你的忙,将我弄成现在这幅模样的,你要对我负责啊。”谢翊一双桃花眼水色潋滟,勾着唇开始刻意向简末放电,说着令人误解的话,妄图将人迷倒,“我这样从你房间出去,被白塔里的人见到了,别人该以为你对我做什么了,到时候你可就解释不清了。” 简末并没有被少年一副牛郎般浪荡的模样引诱,但她的小力气根本无法将人赶走,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翊走入了她的浴室。 简末原本还想要再将人拖出来,结果谢翊就那样在她的面前光明正大地脱下了上衣,还凹着腹肌搔首弄姿,大有她愿意在这里观看,便能够大方为她表演的模样。 于是此时的简末只能够冰寒着一张脸,不得不来到了哨兵宿舍所在的楼层,帮谢翊拿他的换洗衣服。 毕竟简末觉得,完全不要脸的谢翊是真的能够做出光着身子走出她宿舍的垃圾事。 他不知廉耻,她还想要自己的清白呢。 电梯向下行驶,她刚走出电梯门,迎面便被一只没看清模样的精神体扑倒在了地面上。 细长的舌尖热情地舔舐着她的脖颈和脸颊,冰凉而黏腻的液体沾染在了她的肌肤上,令她感到了一种极度的不适感。 “唔,别碰我……”精神体的体重压在她的身上,让简末根本一点都推不动。 “回来,别看到什么人都往上扑。”淡漠的嗓音在走廊中响起,穿着一身作战服的男人缓慢走过来,腰间挂着的枪.械一晃一晃,肩膀宽阔,腰却被战术皮带紧紧收缚。 他本以为精神体扑的人是个哨兵,眉眼压着厌恶,不理解平时只喜欢安静趴在阴影中的精神体怎么会突然这么激动。走过去时,终于在精神体上共感了味觉和嗅觉,才意识到鼻尖闻到的是属于向导的向导素。 等等……向导?男人的脚步蓦地停顿,怎么会有向导来到这个楼层?哪个哨兵偷摸交的女朋友? 脊背生着尖刺,身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鳞片,体型庞大的狰狞蜥蜴仍旧恋恋不舍地想要与女生亲近,耳根红透的哨兵却已经大步走过来,一手拎起了蜥蜴的后颈,羞愧地看着跌坐在地面的女生:“对不起,我没看住它,冒犯了,你还好吗,我扶你起来。” 男人俯身,向她伸出了手,简末却没有碰他,她蹙着眉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看着手肘处被蹭破皮的一片红痕,在心中只觉得她最近是不是有些太倒霉了点。 哨兵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女生身上被弄破的伤口,英挺硬朗的男人神情略显无措,他没想到向导会这么脆弱,刺目的红色沾染在白皙的肌肤上,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他没想太多,便直接将简末从地上抱了起来:“我那里有伤药,我带你去涂一下药。” “等等,我不需要,你把我放下来。”身子突然腾空,简末下意识抬手揪住了男人胸前的衣襟。 “不行,是我让你受伤的,我必须对你负责。”男人的手臂像是铸铁一般,无论怀中的人怎么晃悠着小腿想要跳下去,都仿佛一只绝望的被捕捉的猫咪般没有任何作用。 /:. 简末动了动身子,放弃了挣扎,只是脸颊染上红晕:“你把你身上绑的那些武器挪个位置行吗,磨到我了。” “嗯?”哨兵的精神体是冷血爬行动物,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影响,他的体温也常年很低,此时却突然迅速升高,皮肤烫得让他发晕,“抱歉,我没注意。” 他将怀里的女生向上抱了抱,嗓音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羞赧:“你搂着我的脖子,我调整一下位置。” 战术腰带上放着复合匕.首、弹.夹,身上挂着的长短不一的枪.械有时候也会蹭到她的腰骨,简末只好伸出手臂,双手搂住了男人的脖颈,被哨兵单手搂着向上颠了一下。 简末趴在男人的怀中,感觉磨着她的金属枪.支终于被移开了,可她却似是主动与哨兵靠得更近,柔软与坚硬紧贴在一起,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有些热得厉害,像是被蒸熟了似的,有点烫到她了。 简末开始后悔,她为什么要答应谢翊离谱的话。 简末并不知道,此刻抱着她的哨兵已经有些不会呼吸了。少女绵软的身体与他硬邦邦的肌肉截然不同,哨兵将原本放在随手就能寻到位置的武器都转移到了身后,像是将自己的安危无限制得在她面前后退,甚至开始担忧起自己的手臂会不会硌疼她。 终于打开宿舍门,将女生小心放在床上时,哨兵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哨兵的宿舍并不邋遢,因为个人的物品比较少,反而显出了一种简约冰冷的风格,好像人生意义只有与畸变兽作战,没有任何自己的私人生活。 哨兵微不可查地在心中吐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并没有乱扔袜子垃圾的癖好,他的鼻尖动了动,确认房间里没有异味神情才微微松懈了下来。 他找出了药箱,走到简末的面前半跪了下来:“可能会有些疼,你如果忍不住的话可以掐我。” 哨兵轻轻握住了女生的手腕,先为她将伤处消了毒。 哨兵几乎人人都掌握着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技能,毕竟在污染区内生死不测,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刻会遇到怎样的陷境,多会一分保命的技能,就能够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简末的手向后躲了一下,她倒是没有喊疼,抿着唇,只是条件反射地想躲,哨兵的掌心却适时握紧了:“别动,再忍下,还没有好。” 哨兵神色认真地帮女生涂着药,轻柔细致的模样与给自己上药时截然不同,对于他自己而言,别说只是蹭破皮,就是被畸变兽咬下整条胳膊都能面不改色。 他不经意抬眸,便看到女生咬紧了唇瓣,像是在忍着不愿出声,娇嫩的唇被咬得艶红,犹如要浸出汁水的花瓣。 “别咬……”哨兵的手比脑子反应的更快,直接便探出手,粗粝的手指撬开了女生的唇,将拇指塞了进去。 柔软的唇自然合上,指腹不经意碰触到了更深处的湿意,简末被迫叼着男子的手指,懵懂地仰头看向他,然后恼羞成怒地用力咬了一下,又将他吐出来。 “你怎么能……脏死了。”简末抬起脚,踢在了男人的大腿上,便跳下床想要往外跑。 混蛋,流氓,哨兵果然都是一些没有廉耻心的家伙,她就不该相信哨兵有好心。 他的身子怔在原地,浑身紧绷着,不受控制地回味了一瞬指尖被含.咬的滋味,半响才想起站起身抓住女生:“等等,你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好。” “咚——” 简末只觉得自己晕头转向地撞在了一堵墙上,身子几乎都要轻飘飘被撞飞了出去,然后被身后的哨兵搂住腰,脊背贴在他的胸口,被他顺势扣在了怀里。 “简末向导?”带着些惊讶的声音在简末的头顶响起,她捂着额头抬起脑袋,便看到身材宽厚魁梧的岩厄正站在她的身前,用一种预料外的复杂视线注视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荀西宥强迫得你吗?”岩厄神情肃穆下来,在这一刻直接怀疑起了同宿舍几年的荀西宥 心思不正。 而简末被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只觉得她快变成了章鱼丸子中的章鱼。 “你认识她?简末,这是你的名字吗?”荀西宥神色不变,心中却泛起了一阵苦涩。她作为向导却来到这个楼层,是想要来找岩厄的吗? 岩厄那种粗心又沉闷的大块头有什么好,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岩厄这个惯常不爱说话的人居然还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能够引诱年轻的向导与他私下中交好。 “你最好让你的舍友再多读几遍哨兵守则,松手,你们想要让我叫安保部的人过来吗。”也许是因为被困在这种境地令简末有些过于气恼,她的尾椎处突然探出了一根遍布着蓝色圆圈的粉色触手,向着两个人抽了过去。 终于从两个男人中间逃出来,简末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重新顺畅了,嫩呼呼的粉色触手攀在少女的腰间,沿着白皙的大腿一路缠绕下去,她的精神体原本是没有办法释放出体外的,或许是最近练习深度净化有了成效,现在竟然也能够具现化出一根触脚了。 勒令两个高大的哨兵不许再继续纠缠她,终于离开房间的简末并不知道,宿舍中的两人仍旧彼此对峙着,身上逸散出冷锐的杀气,像是被侵犯了领域的雄兽。 宿舍内的声响被掩盖在了房门之后,简末毫无所觉,她还在挨个观察着房间号,任劳任怨找着谢翊的寝室。经历这一番事情之后,也不知道谢翊现在是不是正在浴室之中瑟瑟发抖。 谢翊的宿舍在走廊的尽头,简末输入了密码,在“叮”的一声响后,房门便自动打开,她推开门,一天内进入了第二间哨兵宿舍。 哨兵的房间好像都差不多,总是显露出一种犹如兵器般的无趣感。 谢翊的位置很好找,桌子上放置着几只畸变兽的解剖模型和被拆解了一半的新式武器,完全就是一个暴.力战斗狂的领地。 柜子没有上锁,简末打开了旁边的柜门,身子半探入进去,她原本只想要随便找两件衣服,拿起一件衬衫后,手指顿住,脸颊一瞬间红透了,她……该不会连内.裤都要帮谢翊拿过去吧。 简末的脑袋几乎要冒出烟来,陷在自己的思维里完全没有听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直到一声冷清的嗓音在她的身后响起:“简末,你……在这里做什么。” 简末猛得直起腰,手肘又不小心撞在了衣柜上,她慌张地转过身,手中还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看向门口矜冷青隽的许景云,一时大脑空白,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我,我不是小偷!”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简直像是在交代自己的罪证…… 许景云的视线落在了简末手中的衬衫上,薄唇抿了一下:“那是我的衣服。” 简末僵硬在原地,只觉得指尖的布料突然变得发烫,她突然意识到,衣柜中的衣服似乎都与许景云平时的穿衣风格很像。 所以……她刚才翻的是属于许景云的衣柜吗?而且还被当事人发现了? “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变态,我没有想要在你不在的时候偷溜进你的宿舍偷你的衣服……”简末越解释仿佛抹得越黑,简直像是在交代自己的罪证。 好在,许景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怒意,只是带上门,慢慢向她走了过来,对简末递出了手。 “不把衣服还给我吗。” 简末这才发现,她已经紧张地将衬衫揉出了一片褶皱:“对不起!” 女生双手捧着衬衫递了出来,分明没做坏事却一脸心虚。 许景云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偷溜进寝室拿他的衣服,只是将衬衫折叠好,放入衣柜中。 “听说你与谢翊一起在角斗场中参赛了。”许景云双手关上柜门,一边自然地询问。 好像女生刚刚的行为并不算什么。 简末松了口气,从上次她表示出不需要许景云再管她之后,这还是她与他第一次相见。 听到许景云的话后,简末的第一反应是妘君泽对他告密了,她一时没有经过思考,带了些被哄骗的恼怒:“是二殿下告诉你的吗?” 许景云的动作顿了一下,唇角扯起一个略显凉薄的笑意:“他不是已经知道我没有资格管束你,想必不会主动来对我说这种事。” 青年转过身,看向简末:“越级进行精神链接可能对你的精神体造成损伤,医生的诊断是怎么样的,你现在身体已经痊愈了吗。” 简末没有想到许景云还会关心她,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了浅浅的愧疚,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 “谢谢,我已经没事了。” 女生低下了头,脚尖并在一起,令人舍不得责怪她。 “把手伸出来。” “嗯?”简末抬眸看向许景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地伸出手,便见男子扣住了她的手腕,精神力便沿着肌肤相触的位置没入了她的体内。 外入的精神力在脑域之中仔细地检查了一圈,细致地游走过每一处隐秘的角落,认真察看着是否有后遗症或污染侵蚀。 “简末,我可以进到你的精神图景里吗。” 青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经受过妘君泽之后,简末对于向导的精神力已经没有那样排斥了,可脑域中被侵入了另一股精神力,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简末下意识反握住了男子的手,像是突然目盲的人没有安全感似的。她知道许景云是好意,可还是有一些不自在,总有种对人敞开,没穿衣服般的羞耻感:“别,不要进来可以吗。” 许景云看似询问了女生,可在得到拒绝的回应时动作却并未停下来:“不可以,你忍一下。” 显露出淡漠外表下看不出的专制。 简末努力抵抗着,可她生疏地妄图构建起的精神屏障在许景云面前几乎像是白纸般不堪一击。 简末几乎眩晕了一瞬,她犹如被迫进入了另一个维度,她似乎变为了一只软体的八爪章鱼,又好像还是两只手两只脚的人类。 深海之中,拥有着八只触角的粉色章鱼懒洋洋地趴伏在破旧的海盗船上,守着她的宝藏睡得安详。 平静的海水突然被搅动,变得污浊,浪潮拍打在章鱼的身上,她吐出了几个小泡泡,然后有些恼怒地睁开了眼眸,遍布着蓝色圆圈的粉色触角向着入侵者的方向刺去,将不请自来的客人卷到了自己的面前。 什么小东西? 脑袋里只有睡觉和贪婪地守护宝藏的蓝环章鱼睁开眼眸,定睛看了过去,便见一只冷冷静静的浅蓝色透明海马正被她用触脚一圈圈缠绕住,用那双灰色的眼眸淡淡注视着她。 她有些笨笨的,精神体类似于人的潜意识,一时间还不清楚为什么属于她的海域里突然进入了其他的物种。 嗯,能吃吗? 简末在这一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别的精神体见了她后都想要吃她,原来她的精神体也是蠢笨地将所有的情绪波动都理解为了单纯的食欲。 啊呜。 简末张开嘴,含住了海马的脑袋。 简末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腰肢也被谁用力握住,将她压在了身后柔软的床褥上。 “啊……” 简末的意识从精神图景中抽离,便见许景云不知何时身子倒在了她的身上,额角渗着冷汗,容颜上似乎带着几分痛苦,单膝跪在床上,眼眸失焦。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你不要将我当做犯人对待…… 简末觉得自己的锁骨也被撞得生疼,可精神图景中的章鱼却咬住就不肯放松,被简末默默骂了好几句,却还是恋恋不舍地含着,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 她平时是饿着它了是吗? “简末……”许景云视线有些迷茫地注视着身下的人,精神域中的海马甚至没有挣扎,温顺地任由蓝环章鱼品尝着。 青年脸颊上的眼镜有些歪斜,发丝垂落下来,像是一直品学兼优的优等生被人蹂.躏,流露出了狼狈的模样:“松开我。” 主人在自己的脑域占据着主场优势,其中的一切法则都由她所制定,犹如不可侵犯的神祇。但以许景云S级的向导等级而言,简末的精神图景仍旧不堪一击,哪怕他具现化出的精神体形态羸弱而瘦小,与遮天蔽日的章鱼相比仿佛不堪一击,但实际上,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 可以将形势彻底颠掉,在属于她的领域将她的精神体变为阶下囚。 许景云怕自己的精神体一旦反抗便会伤害到她,才因此一动不动,任由女生欺负。 “许学长,对不起……”简末羞耻得无以复加,觉得她现在的形象在许景云的眼中一定糟糕极了。 简末态度强硬地对自己的精神体发起脾气,章鱼粗.长的触脚才终于放开了可怜的小海马,她刚刚松了口气,现实之中,微凉的指尖突兀地蹭过了她的锁骨。 “简末同学,这里是我弄伤的吗?”许景云低眸,身为学生会会长,他对上学期简末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她负责的几个哨兵内部关系极度不和谐,而其中一位哨兵似乎是为了维护她,与多名哨兵在学校内打群架,毁坏了许多公共设施,造成了恶劣影响。 之后也隐隐有传闻,她在对哨兵进行精神疏导时,过程似乎会产生特殊而敏感的感官,生出不良的后遗症。而也有人察觉到,与简末组队、时常与女生配合进行课堂练习的哨兵,陆陆续续都提升了精神力等级。 许景云在看到相关的文件数据之后,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 而直到他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切,才有些能够理解那些哨兵的表现。 简末的锁骨被眼镜框的边缘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像是无瑕的画纸破开了残缺的污秽。 简末的身子轻颤了一下,隐隐生出了一些危险感:“别碰。” 她小声又说了句“疼”。 说不清是过了几分钟,许景云的手指没有立刻移开,他轻轻摩挲着渐渐渗出淤青的肌肤,灰眸中的情绪看不清晰。 精神图景里,海马脱离了束缚,获得自由后还想要继续尽职尽责地检查章鱼守护的宝藏,而粉色的章鱼却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很凶地挥舞着触脚,要将人抽走。 脑域里的精神体气势汹汹,现实里的简末却唯唯诺诺。 许景云扣住了她的手腕,平静地说了句“别动”,单膝压入她双腿之间,便轻易压制了女生的一切挣扎。 “简末,里面也让我检查一下。” 简末眨了眨眼睫,一滴泪花从眸中渗了出来,深度链接下,一点隐约的抗拒和委屈也传递给了许景云。 男子的精神体与身体的动作都同步地停顿了一下,许景云看清了女生的容颜,吐出轻轻的叹息:“简末,你想要什么呢,放松一些,你这样,我无法看清里面有没有存在污染。” “没有,我没有。”女生的指尖不知何时几乎没入了许景云的手臂中,掐出了深深的印子,“你不要将我当做犯人对待。” 她根本就不需要被许景云治疗。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你是想要对我金屋藏娇,把…… 许景云似乎是怔了一瞬,手上的力气松了些:“我没有这样想。” 他看着身.下的女生,薄唇抿了一下,掌心扯着女生衣服的下摆,将向上窜起的衣角向下遮了遮,心中浮现出了些歉意。他这样坚持要仔细检查过简末精神图景的每个角落,很难说是否存着想要查探她体质异常的私心。 男子的精神体逐渐从女生的脑域中退了出来,而粉色的章鱼也已经对他没有留恋,恨不得直接将他打出去。 被嫌弃得彻底。 直到链接被断开,许景云深深吐出灼烫的气息,撑在女生身上缓了一会,才又道了歉起身。 简末的感觉其实没有许景云强烈,她也搞不懂,为什么每次与她进行过精神链接的人都是一副好像很痛苦的虚脱模样。 “伤口,我帮你处理一下吧。”许景云找出了医药箱,走到女生身旁,轻轻按住了她的肩,“等一下,上了药再走。” “不用了,只是一个小口子,很快就自己愈合了,唔……” 指腹触碰到她的肌肤,冰凉的液体被涂抹开,许景云并没有在意简末的拒绝:“可能会感染,还是处理下比较好。” 许景云低着眸,似乎在做着某种严谨的研究一般,室内的气氛安静下来,简末忍着轻微的刺痛,有些羞赧得没敢再发出其他的声音,青年却在某一刻抬眸,自然地说道:“简末,帮我调整一下眼镜好吗。” 他的手上沾了药,而眼镜似乎因为刚刚被撞到,有些不稳,向下滑落了一些距离。 这只是一点小忙,是随手就能够做到的事情,简末没必要不帮忙。 眼镜被女生重新扶了一下,回到原来的位置,鼻梁上泛起轻微的痒意,许景云半响才压抑下了异样的感官,轻轻说了“谢谢”。 逐渐蔓延开的淤青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有些过于明显,即便涂了药,也无法在短时间褪去。 “明日再来我这里换药。”青年起身收拾好散落的药箱,似是想要对她的这道伤势负责。 简末没有明确回应,她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转移了话题想要道别离开时,背后却传来了许景云有些迟疑的声音:“衣服……你还需要吗。” 或许是出于让她受伤的歉意,许景云原本并不打算让女生拿走自己的衣服,已经主动收在了衣柜里,此时却好像只要简末想要,他就能够送给她一样。 虽然许景云也许根本就不知道,简末到底要用他的衣服做什么事情。 简末有种自己的耳朵快被蒸熟的错觉,她真的很想要让谢翊裸.奔算了,在纠结了片刻后,她还是忍着羞耻转过身:“不用,其实我只是看错了柜子,我想取的是谢翊的衣服……” 她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像是在故意找借口,而当简末试图打开谢翊的柜子时,许景云却走到她的身侧按住了柜门,眉宇蹙起,脸色似乎更冷了一些:“在他人不在时,随意拿取对方的贴身衣物,简末,这样做是不好的。” 许景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偷窃。 简末试图解释,又开始自暴自弃:“是谢翊自己要求的,他不会在意。” 她继续想要打开门,可按在门上的手却纹丝不动。 简末有些气恼地看向许景云,男子却微微垂眸,眼睫打下一层青色的阴翳:“简末,虽然我对你的私人生活没有插手的权利,但谢翊是哨兵,你拿取他的衣物,二皇子不会介意吗。” 为什么突然提到二皇子,简末有些茫然:“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片刻的安静后,简末听到青年的声音:“没有关系。如果你需要,我这里有全新的衣服,没有使用过。” 许景云像是不信任简末,最终仍旧不允许她碰谢翊的衣柜,反而是将一套尚未拆封的、属于他尺寸的日常服装递给了简末。 简末有些晕乎乎地离开男子的宿舍,站在走廊中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反正……需要这身衣服的人是谢翊,她也不需要管他的尺寸合不合身。 ———————— 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时,简末就听到了谢翊的霸王龙怒吼。 “末末,我还以为你把我扔到这不管我了,你是想要对我金屋藏娇,藏起来我的衣服,好把我关在这里吗?”在浴室中冲了澡之后无所事事又白白站了半天的谢翊推开浴室门,咬牙切齿地造谣。 措不及防差点长针眼的简末将衣服举到头顶挡住了眼睛:“谢翊,你快点给我滚进去,把门关上!”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胸肌长那么大有什么用…… 谢翊是完全不知道何为廉耻的性格,他甚至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女生羞恼的模样,懒散地站在原地:“挡什么,怎么,我身材不够好看吗?” 简末直接拿着手里的袋子便丢了出去:“你是山里的猴子吗, 快点把衣服穿上。” 衣服袋砸在了脸上,谢翊伸出手将东西拿了下来,故意犯贱继续惹人生气:“你不是知道我的精神体是狼吗,你喜欢猴子?不知道怎么才能把精神体捏成别的形态,要不你也试着喜欢狼怎么样?” “谢、翊。”简末一字一顿,这次声音中带上了些警告的含义,谢翊立刻从善如流,也不敢再卖弄风.骚了,乖乖关了浴室门,终于开始回去穿衣服。 只是…… “末末,你是不是拿错衣服了,这也不是我的尺寸啊,啧,好紧……”门的内侧,谢翊声音模糊地抱怨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腿刚伸到裤子里,单腿蹦了几下,拉链都没系好便开门跑了出来。 “末末,你是不是拿错成许景云那家伙的衣服了!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是不是还翻别人的衣柜了?” 简末回过头,就看到了某人衣衫不整的一幕,许景云的体型要比谢翊更清瘦一些,肩膀没有谢翊那样宽,胸肌也不像是谢翊那样大。 这就导致原本穿在许景云身上应该刚刚好的衬衫,却被谢翊撑破开了两颗扣子,饱满的胸膛被勒出了明显的轮廓,欲露不露,而剩余的几颗衣扣也是岌岌可危。下.身的裤子更加有伤风化,布料紧紧包裹着大腿,边沿挂在腰胯上,卡在了外凸的骨头上才没有掉下来。 简末没有半点心虚,甚至还想要骂他:“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就出来了,你连衣服都不会穿吗?” 原本谢翊的气质还有几分浪荡不羁,此时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简直和夜店里廉价的牛郎没什么两样了,还是那种低贱到喜欢向富婆自荐枕席的类型。 “我不会穿衣服?末末,你摸着自己良心再说一遍,你怎么能拿着别人的衣服来给我穿?”谢翊的眼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也含着委屈地质问。 简末才不会因此自责,她用指尖戳着男生的胸膛,将他怼得离自己更远些:“谁让你要无赖地在我的宿舍洗澡,有的衣服穿就不错了,你还想要挑剔吗?” 谢翊咬牙切齿,觉得简末真是对他好坏呀,让他想要将她那张耀武扬威的小脸用力咬一口,或是含进嘴里用力嘬两口:“你看不出来我的身材比那个白斩鸡健壮很多吗,眼睛不会看,手总会摸了吧,末末,你摸摸,看看我的胸肌有多大……” 简末被他拉着手,只觉得谢翊就是在借机耍流氓。 “胸肌长那么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连衣服都穿不上,松手,谁要摸你啊?”简末只觉得谢翊有病、自恋,以为谁都会喜欢他那身肌肉。 谢翊则认为简末根本是不懂欣赏,执着地要将女生的手往自己的胸肌上放:“末末,你是现在见识少,还不懂我的胸肌有多好,你摸摸,你摸摸就喜欢了。” 掌心被迫贴在暖暖的、弹弹的、软软又硬硬的胸膛上,简末脸颊不禁有些发红,她没品味出什么好来,还想要往后缩,挣扎间,不知怎么便一巴掌扇在了少年的胸肌上,逼出了一声闷哼。 “……末末,你是故意的吧,不喜欢摸,就喜欢打?”谢翊嗓音哑了起来,眸底隐隐燃起了幽暗的火焰。 “谁喜欢打你,我只想让你离我远一点。”简末并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讨厌。 少年脸上似有隐晦的失落一闪而过,又很快变为了平日的吊儿郎当:“末末,那你就不用想了,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你还是尽快习惯我的存在比较好。” 最终,简末还是将黏人的男生赶出了房间,谢翊勉强穿好了衣服,却不肯走正经路,好像很怕被人看到这幅模样的奸.夫一般,非要继续爬墙走,让简末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而谢翊顺着墙壁荡进自己的宿舍后,就面对面对上了许景云凉飕飕的双眸。 啧。 谢翊有点烦。 “你刚刚也在宿舍,你看到简末了?”谢翊的声音中无形中流露出了几分醋味。 谢翊是学校的重点观察对象,许景云作为这次的指导教师,会与谢翊一个宿舍也有看住他,避免他在白塔惹事的意思。 许景云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熟悉的衣服上,慢慢推了一下眼镜,没有说话。 “你的衣服穿着真的很不舒服,你不知道吧,这是末末要拿来给我的。下次别随便把自己的衣服给别的女生了,你不觉得这样……显得很不自爱吗?”谢翊故意炫耀着,对每一个可能的情敌竖起尖刺,明嘲暗讽,要将任何可疑的苗头都踩死在萌芽阶段。 许景云勾了勾唇,看不出真实情绪,视线上下打量了一遍谢翊:“的确是不合身,脱下来之后直接扔进垃圾桶就好。” 穿成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谁不自爱。感觉衣服穿到他的身上都变脏了。 不用许景云说,谢翊也没打算继续穿着这身恶心的衣服,只是愈发和许景云相看两厌,彼此都觉得对方一副下贱的勾栏做派。 ———————————— 早上的闹钟响起时,简末睁开眼,有一会儿瘫软在床上不太想起身。 她一直都是不太会与别人发生冲突的类型,结果却与白塔的顶头上司闹了不愉快,简末将脸颊埋在了枕头里,不禁生出了一点退缩感。 她像是一只蠕动的软体动物般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之后才终于哄好了自己,结果打开房门想要去工作时,却被告知她这几天不需要再去地下楼层,而恢复为了正常的向导净化实习。 简末甚至被剥夺了前往崖枡禁闭室的通行权限,杜绝了她偷偷跑过去的机会。 她憋着一肚子闷闷的气,进入了静音室中,又逐渐有些委屈。 以致于当荀西宥进入房间内,看到简末时,女生仍旧撑着脸颊,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简末?”荀西宥眸底却是显露出了几分惊喜,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再见到她,携着一身硝烟气息的男人竟然还有几分拘谨感。 简末抬起眸,哪怕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却也并未展露出任何温柔,像是还在对他生气一般。 “自己坐到疏导椅上,将束缚带系好。” 女生命令道,显得有些冷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他可能会伤害到她 荀西宥刚刚从污染区回来,他很怀疑自己的身上可能还带着畸变兽溅落的血液,他往常都是不会在意这种事的,此时却突然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上太脏,会蹭污了椅子。 “简末向导,你之前的伤有好一些吗?”荀西宥将自己绑了起来后,又开始没话找话地说道。他往常也是严谨而话少的性子,与岩厄两个人待在一间宿舍的时候,更是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这也导致他不怎么会聊天,被简末忽视了之后便不知道该怎么开启新的话题。 而很快,荀西宥也没有心思再思虑怎么与女生继续搭讪了。 简末的精神触丝进入了他的身体,所过之处都带起了灼烧一般的痛楚。 这不太对劲。 荀西宥身上异化的程度并不高,他甚至进来与简末说话的时候都与平常没什么区别。 荀西宥脖颈的青筋隐隐突起,他自己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眸,便看到了女生毫无防备的脸颊。 向导的疏导变成了一种煎熬,荀西宥握紧了椅子的扶手,脊背处开始发痒,似乎有什么妄图冲破体外。 疼痛弥漫至四肢百骸,而在极端的疼意中,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餍足弥漫至心尖。 荀西宥的眼眸开始涣散,他能够感知到脑域中的精神体在蠢蠢欲动,操纵着他留下她、囚困她,而属于士兵的责任与本能却又令他心生羞愧。 污染是会蔓延的,帝国在与畸变兽长期的抗争之中,也有些分不清这种污染到底是一种生物入侵,还是一种传染性的病毒。 畸变兽诞生于一种卵中,它们像是植物的孢子一般扩散,甚 至能够做到无性繁殖。它们对于生存的要求水平极低,能够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大量繁衍,真空、高温、极寒,一切自然灾害在它们面前都失去了威慑力,若是不加管控,在耗尽一个星球的资源后,它们便会大肆向周围的星系蔓延。 人类向星际扩张势力时,便在某个边缘与它们狭路相逢。 深入污染区的人类会陷入癫狂,在无尽的呓语中自.残,同类相杀,最终堕化为与畸变兽类似的东西。 直至今日,帝国对于畸变兽是否拥有高级智慧,是否存在社会文明形态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试图捕获畸变兽进行研究的实验所最终都在各种事故中灭亡,项目相关的研究人员也疯的疯、死的死。 有人认为畸变兽是一种骨子里偏好侵略与战争的外星蝗虫,也有人认为他们只是感染了一种高危病毒,这些如今狰狞可怖的畸变兽,曾经也可能是一个与人类族群相似的高智商种族。 虽然关于畸变兽的一切都仍旧模糊不清,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人类必须倾尽全力防守,不断稳固、增长防护线,否则,畸变兽终有一日会向内侵蚀,吞噬整个人类社会。 荀西宥知道,哨兵总有这么一日,也许有的幸运的哨兵能够侥幸寿终正寝,可绝大部分哨兵最终的归宿都是死在与畸变兽战斗的战场上。而更可悲的,则是变为失去理智的堕化种,被队友亲手杀死,或者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成为没有自由、被鄙夷的怪物。 荀西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也会沦到这个地步。 简末至今见过的堕化种或许还是太少了,她并不知道一个正常哨兵濒临堕化时脑域会有怎样的体现,也不知道一个狡猾的哨兵在没有彻底堕化时,反而会利用精神体的特性进行伪装,掩盖自己失控的特征。 正因如此,在污染区中,时常会有上一秒还并肩作战的战友,下一秒便对着队友露出獠牙的事情发生。 而在向导的静音室中,也才会安置上繁多的安全措施。 荀西宥的精神体是蜥蜴,目避役的变种,拥有着类似变色龙的能力,这令他拥有极强的隐蔽突击作战能力,同时……也能够隐瞒脑域之中的畸变。 这几乎是荀西宥下意识的行为,生存的本能令他无意识的伪装。 直到简末对他进行精神疏导,才戳破了荀西宥的自欺欺人。 愈是在即将堕化的临界点,疏导时反而会产生愈剧烈的痛苦。 荀西宥几乎将舌尖咬破了,浓稠的血液从唇角流下来,分不清是出于痛苦居多,还是贪念居多。 在简末看来,荀西宥的脑域网络中并没有大片的污染,她清理了一小片区域后,就有些力竭得想要退出去,而在她试图脱离的一瞬间,一种恐怖的吸力突然开始挽留她,未等她升起警惕与恐惧,男子的精神域便又恢复到了平静犹如死水的状态。 神经触须成功自荀西宥的体内平安退了出来,没有再受到什么阻挠。 简末没能够意识到危险,毕竟每个哨兵在进行精神疏导时都是恋恋不舍的,而当她睁开眼,看到男人此时的模样时倒是吓了一跳。 冷俊的面容微微扭曲,像是颜料盘突然打翻在了肌肤上,显出一种混乱的、浓墨重彩的糜艶,也许是呼吸不畅,唇有些合不上,被咬破的一截舌尖露在外侧,浓郁汁水般的血液沾染在修长的脖颈、衣领处,让荀西宥看上去仿若经受了一场残忍的折磨。 这是她造成的吗? 简末觉得她只是和平常一样进行了一次精神疏导呀?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叫医生?” 女生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 荀西宥的瞳眸重新有了一些焦距,深紫色的眼眸中逐渐倒映出了女生的影子。 年轻的向导半蹲在他的面前,担忧地注视着他,令人产生了一种被在意的错觉。 荀西宥想要让她离他远一点,告诉她自己现在很危险,不要轻易靠近自己,他可能会伤害到她,可话语脱出口却变成了卑微的请求:“简末向导,可以碰一碰我吗?”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你是我的向导,一切都由你…… 碰他,碰哪里? 荀西宥眨了一下眼睫,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样的话容易令人升起误会,男子压抑不住地轻咳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别担心,只是今天与畸变兽作战,受了些内伤,你可以帮我擦一下唇角的血吗?” 或许目避役真的生来便会伪装,荀西宥注视着女生的眼眸,竭尽全力展露出无害的模样:“对不起,是不是很脏,我不是有意的。” 简末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她把人给治坏了。 荀西宥的手脚还被禁锢在椅子上,的确没有多余的手来擦拭血液,简末或许也不太聪明,被男人的话引导一下,便忘记了先给他松绑的事情,倒真的去给他找纸巾了。 荀西宥无法确定,是他本人便缺乏道德感,还是导致堕化的污染因子影响了他的思维,他看着女生弯下腰,神情认真地帮他擦拭血液,却逐渐升起了一种不满足的感受。 不想仅仅只是隔着纸巾,想要拥有更亲密的肌肤接触,他的脊背更痒了,有尖锐的骨骼蠢蠢欲动地试图冲破皮肉的束缚。 他应该是得病了。 荀西宥的视线描摹着女子的脸颊,向来正直的士兵在脑海中构建着堪称下.流的幻想。 如果她的指尖不止是轻飘飘落在脖颈处便好了,为什么不碰一碰他的喉结呢,她看不到那里已经在渴望地滚动了吗,他的双腿分得更开,肌肉死死绷紧了,甚至不露痕迹地挺起了胸膛。 她会发现吗,发现他此时下贱的主动,荀西宥的脑海混乱,好像只是嗅着女生的向导素便要被诱导出了结合热。 如果她察觉到他内心的脏污,她会斥骂他吗,还是会用恶心厌恶的视线注视他? 荀西宥有一刻几乎分不清想象之中的事情到底有没有真实发生过,直到简末解开了束缚设备,男人还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 “哨兵,你可以离开了。” 柔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荀西宥松开了攥紧的手指,才意识到女生已经不在自己的面前。 欲望与理性在身体内挣扎,荀西宥站起身,容颜冷冽,表面却显得风平浪静:“谢谢,简末向导,下次我还能继续来找你吗?” 简末虽然平时能够治疗的哨兵并不算多,但好像每一个哨兵还都挺喜欢当回头客的。 荀西宥暗含期盼地注视着女生,直到简末给了肯定的答复后,才终于收回了过分灼烫的视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静音室。 门合上后,简末才将手指从桌面上的防护按键上移开,刚刚是她的错觉吗?好像并没有发生可怕的事情,也许,她应该对哨兵的信任度更高一些? —————————————————— 虽然简末暂时不被允许继续治疗崖枡,但是妘君泽仍旧有每日来教简末进行深度净化。 若说进步也是有一些的,比如她现在已经能够让三只触脚一起进入到男子的精神图景里,想必具现化出整个精神体也是指日可待的。 在简末几乎有些怀疑苻九赫已经放弃了她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节奏不太一样的敲门声。 简末原本以为这个时间段的来客会是妘君泽,却没有想到,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苻九赫。 “怎么这幅表情,我是会索魂的阎王吗?”苻九赫本人倒像是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也好像并没有不管不顾便撤销了简末的权限,整个人十分自然便走入了房间中,上下打量了一下女生的宿舍。 “怎么样,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有哪里短缺或是要提建议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苻九赫犹如回到了自己家一般,也不用人招待,便直接大刀阔斧地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仍旧站在原地的简末,撑着下颌,弯起了眼眸,“还在生我的气吗,需不需要我亲自对你道歉。” 简末抿了抿唇,她应该是没有资格对白塔的长官生气的,而此时沉默着,才发觉她心中还是带着些别扭。 “理都 不愿意理我了?简末同学,非要我负荆请罪,你才能对我笑一笑吗?”苻九赫弯着唇说着,那副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要认错的意思。 简末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委屈,她低垂下眼眸,声音温吞,含了点不明的鼻音:“你不是已经不需要我再继续为崖枡元帅净化了吗。” 苻九赫可没有想要真的惹哭人,虽然他的确是希望简末学会反思,懂得不该鲁莽行事,可看着女生那副样子,他却又不禁生出了一点心虚。 怎么还真的像是他在欺负人似的。 向来独断专心的长官第一次产生了些他是不是做错事的想法,只是对如何哄年轻女生还是一筹莫展。 “我可不记得我曾经下达过这个命令。之前……是我话说重了,行了吧?”哨兵都是混蛋,苻九赫也不例外,这已经算是他难得的软话了。 可简末却显然并不满足。 她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起来像是犯了错的小朋友,口中却说道:“你之前无缘无故放置我,没有解释,不允许我去见崖枡。你也应该向我道歉。” 柔顺的长发微微垂落下来,女生容颜带着几分倔犟,偏又显出点可怜劲来。 从前可没人敢和苻九赫提这种要求,可男人看着女生那副模样,原本的底气就像是在无限的泄气。 可苻九赫没想要就这么惯着简末,他可不想让女生真的在他的白塔里无法无天了:“让我道歉可以,你是不是也应该说说你都做错了什么。” 简末那点委屈就更深了些,她偏过头,没说话,只觉得苻九赫过来似乎就是为了再特意羞辱她一下的。 苻九赫没想到女学生这个时候还这么难搞不配合,他站起身,走到了简末身前,宽大的掌心轻而易举覆盖住女生的半张脸,将她的脸颊抬了起来:“怎么,啧,一句都说不得?” 苻九赫抬起手指,在简末眼角的位置蹭了蹭,他原本以为指腹会沾上水润,没想到女生倒是没有哭,粗粝的指尖反而在她脸上磨出了一道红痕。 苻九赫有些心虚,他没有用那么大的力气吧?怎么这么娇嫩。 这人是故意的吧? 眼尾被蹭得发疼,原本没什么的简末都有些想要被气哭了。 “明明是你一直都不听我说话,也不愿意相信我,只会自顾自指责我……”简末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明明不想输掉气场,眼泪却莫名又掉了下来。 好气,自己这么没用的哭了更令人生气了。 苻九赫被说得噎住,只觉得自己在女生眼里怎么好像有那么坏。好吧,他一开始是有些生气的,气她不知道保护自己,不知道哨兵的危险,但这几日下来,再大的气也消了,反而开始担心女学生会不会心里难过。 苻九赫终究还是在简末面前溃败下来,认命地告饶:“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好吗?” 苻九赫想要帮人擦擦眼泪,简末却躲了一下,似乎很嫌弃他,不愿意让他碰。心脏一瞬间酸涩了一下,苻九赫原本是最不喜被人管束,越被要求不能做什么越想要去触碰界限的人,可此时面对着简末,他倒是真的连碰都不敢碰她了。 真是个小祖宗。 简末自己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她并非强势的性格,见苻九赫退了一步后,其实便没想再继续闹脾气了,只是男人的手实在是没有轻重,简末很怕他会直接在她脸上搓破一片皮下来。 “你来找我,是想要我继续给崖枡净化吗。”平静了一会儿情绪,简末便仰起脸轻声问道。 “是呀,我来求你了,简末同学大人有大量,再回来继续工作吧。”苻九赫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他实在太怕女生继续哭了,简直像是一场恐怖的灾难。 简末并没有刻意拿乔,她点了点头:“现在吗?” “不,不用这么着急。”虽然苻九赫并不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但女孩子倒也不必这么急迫,啧,就这么关心崖枡吗? 微妙的妒忌一闪即逝,苻九赫弯下腰,认真看向女生的眼眸:“我听妘君泽说,你的深度净化还有些困难,若是直接这样就去面对崖枡,可能会遇到危险。” “所以……”苻九赫顿了顿,勾起唇露出尖锐的牙齿,“简末,用我作为练习对象怎么样?”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苻九赫也算是无私奉献了,虽然是疑问句,但他显然没有打算给女生拒绝的机会:“我看了哨兵们对你的评价,他们似乎出乎意料得……喜欢你呢,让我也试试吧,你有多么厉害。” 简末总觉得男人的话里似乎带着些意味不明的阴阳怪气,根本不是在单纯地称赞她。既然苻九赫总是教她要对哨兵存在警惕心,那么苻九赫本人也需要被小心吧。 “为你净化,应该去静音室吧。”简末轻声说着,即便是长官,也应该以身作则走正规流程,不能徇私才对。 苻九赫用舌尖抵了下腮,他也不是会欺负小女生的恶霸,当然不会要求人在房间里就给自己进行精神疏导,毕竟按理来说——那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够做的事情。 “当然,你是我的向导,一切都由你做主。”苻九赫笑眯眯得油腔滑调地说道,看不出半分正经长官的气场,令人实在对他升不起任何尊重心来。 第30章 第三十章末末,怎么不能对我也宽容一…… 即便是整个白塔的实际掌权者,作为哨兵进入静音室时也都是同样的形态。 坐在净化金属椅上注视简末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在苻九赫眼中青涩的女学生也似乎有了几分严谨而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倒是显露出了一些作为向导的专业素养。 简末对于苻九赫没有那样细心关照,甚至命令着长官自己系好那些绷带和手铐。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不愿意女生这般敷衍了事,刻意开口挑拨:“你不该亲自过来检查一下安全设施的牢固性吗,简末向导,上学时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简末原本肚子里就憋着点气,此时听到苻九赫的话后,也总有些不情不愿的,虽然人还是挪到了男人的身前,下手动作时却像是藏了些私怨。 “嘶,轻点啊,你是想勒死我吗?”不轻不重的抱怨在简末的耳畔响起,音调微哑,带着些磁性,像是某种古旧的唱片机。 简末手中握着束缚带,唇角上扬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又很快抹平:“这是必要的流程,长官,请忍耐一下吧。” 苻九赫低眸,很确定某个小孩就是在趁机报复,哨兵皮糙肉厚,的确不怕被带子勒一勒,很难说刚刚他的表现真实度到底有多少。 不过,让人把气撒一撒,总该能高兴点了吧。 “我要进去了。”那点泄愤的勇气只具现于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简末还不敢在精神疏导上大意。毕竟苻九赫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成年S级哨兵,她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让自己受伤。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要苻九赫自己打开精神屏障,迎接着简末进入了。 苻九赫没再难为人,甚至在这个时候还压制了自己原本极具攻击性的精神力,称得上温驯地接纳了女生。 对苻九赫进行深度净化,与面对妘君泽和谢翊时的感觉都不太一样。要说的话,眼前的男人似乎更加不信任她一些,即便勉强着自己融入她,也像是潜藏在暗处紧紧盯着她的举动,似乎只要她有一点异样的行为,他便会立刻咬断她的脖颈,绝对不肯将弱点彻底暴露在她的面前。 “长官,你是第一次被人做深度净化吗?”简末努力了好几次,想要挤入脑域中最核心的图景里,可那一处狭小的洞穴挤得厉害,虽然有在努力放松,但每次她试图将章鱼的触脚往里塞的时候,他便又会敏感地收缩起精神屏障,在中途将她夹断。 几次下来,简末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晕乎乎的,虽然不疼,但也莫名有种被剪断了脚脚,变成 铁板上的烤章鱼的错觉。 忍了又忍,简末还是没有忍住质问道,也不知道是谁主动来当她的练习工具,结果反而是他先不配合,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简末有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她终于中断了精神链接,有些不满地抬眸向苻九赫看去,却有些惊讶地看到空中不知何时飘落了几根羽毛。 黑色的硬质羽毛散落在地面上,甚至将地板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怎么……” “别害怕。不是堕化。”苻九赫从喉咙中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嗓音变得沙哑了不少,他放松了手臂积蓄的力气,逐渐生长出的尖锐羽翼刺破了身上的制服。 他几乎差一点将这个椅子毁了。 苻九赫还不想这么快让单纯的女生意识到,作为S级的哨兵,静音室里这些看上去坚固安全的防护设备在他眼中和能够被随意揉皱的纸片差不多。 他总要给自己的向导一些安全感。 “S级中有一些哨兵能够与自己的精神体进行一定程度的融合,如你所见,我的本质是一只鸟,希望没有吓到你。”苻九赫额角隐隐浮现起青筋,没人和他讲过,当然没人,唯一那个经受过深度净化的哨兵还被关在地下的监禁室里呢——他现在甚至都没办法怪罪崖枡了。 苻九赫近乎咬牙切齿:“你给别的哨兵净化时,也这样吗?” 他难以想象,他能够反向操控S级向导的意志力会在一个还没毕业的女学生面前溃不成军。 简末不懂苻九赫是什么意思,她甚至有点想要启动电击装置。她此刻算是明白了,苻九赫为什么会对那些堕化的哨兵宽容以待,崖枡上校又为什么偏偏会降临在这个白塔里。 能够利用自身肉.体融化精神体,还可以保持理智的哨兵都是一些危险的疯子。简末不敢想象,她竟然一直在与这样一个人相处。 她没有回答,少女看上去收回了曾经对苻九赫隐隐的亲近与有恃无恐,变得谨慎了起来。 这是苻九赫想要的,却莫名令他又感到不悦。 脊背处逐渐向下滴落血液,为了不再继续让女生更加惊恐,苻九赫控制着收回了冒出尖端的羽翼。他原本的作战服是特质的,后面有着两个隐形的拉链,能够将翅膀释放出来,可此时苻九赫显然并没有机会将拉链打开,本就消耗频率极高的制服就这样又报废了一件。 外翻的血肉与衣服的布料黏在了一起,苻九赫每次使用羽翼的时候,都会反复撕裂肌肤,已经习惯了的痛处令男人仍旧面不改色,只是唇色有些发白。好在哨兵拥有着极其强大的自愈能力,因此也不必过多担心那些伤势。 简末没有说话,苻九赫深呼吸了两次,只觉得脑域内部仿佛在往外渗透着痒意,摸不着抓不到,简直像是有谁拿着电击器打在他的后颈处,令他浑身都在跟着战栗。 难以启齿,因为感受无法诉诸于口,于是在女生干净的眼眸中愈发显得自己卑劣。 她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就是她精神力特殊的原因吗。 哈,能够让哨兵舒服又痛苦得失去所有抵抗能力? 苻九赫想,他应该给那些曾经找简末疏导的哨兵都多安排上几倍的任务。谁知道他们在被疏导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脏污的东西。 “你还可以继续吗?”简末微微抿唇,似乎是有些担心的模样,“如果不行的话,今天就算了吧。” 苻九赫并不知道,但她其实还有谢翊这个备选,她觉得,谢翊要比苻九赫好用多了。 “没事,我能挺得住,你来吧……”苻九赫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让女生温柔一点、轻一点的话了,只是到底自尊最后还是占据了上风,让他咽下了那些近似于求饶的话语。 简末其实有些不太想再继续了,但面对着苻九赫,她又总有种即便拒绝也没有作用的感觉。 “那你不能再夹我了。”简末并没有关心男人的意思,而只是在意自己的工作能不能顺利进行。 这可不好说。 苻九赫在心中想着,谁能猜到,他会在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实习生面前丢脸露怯。 苻九赫板着脸,仿佛这样便能够重拾威严:“知道了,你快些进来就是了。” 这一次,苻九赫竭力抑制住了自己想要把女生挤出去的冲动,死死忍耐,坦诚敞开了没有任何保护的内部——他的确是第一次被深度净化,行为上难免显得生疏,给出第一次时有些波折也不能全然怪罪他。 可供精神体通过的链接通道太过狭窄,简末只堪堪挤进去了一根触脚。或许是因为她害怕自己的触脚再被夹坏,这一次使用的力气有些大,简末自己都有种格外长出了一部分肢体的错觉。 “唔……” 简末似乎听到了一声闷哼。但她没有在意,反正哨兵每次被她精神疏导时好像都是这个样子,她不想再半途而废,精神沉了下来,认真去感知精神图景中的画面。 她发现自己几乎是一脚踩在了悬崖边沿上。 脚下的山石摇摇欲坠,寒风猎猎,过高的高度令她眼前有一阵发晕,好像稍微不小心,便会坠落入下方的云层中。 而在她晕乎乎得差点跌坐在地上时,云海中突然冲出了一只巨大的苍鹰。 那只鹰几乎比简末整个人还要大,翅膀遮天蔽日,锋利的黑色羽毛在飞翔中偶尔坠落下来,而它目空一切,显得桀骜而自由。 喂,你倒是下来呀? 飞得那么高,她的精神体要怎么碰触它,给它治疗? 简末心中不禁有些生气,这家伙的精神体果然和本人一模一样,同样不知道配合。 也许是因为心中一直想着要将苍鹰拽下来,她原本短短的触脚开始逐渐伸长,向天空中的鹰捆去。 不知为何,简末只觉得这个过程好像消耗了自己许多精力一般,甚至开始有疲倦感弥漫至脑海中。 可此时那点倔犟的情绪却占了上风,好不容易进入到苻九赫的精神图景里,她总不能只干逛一圈便灰溜溜地离开。简末盯着头顶的鹰,浑身都在一同用力,终于,触脚的尖尖碰到了鹰的身体…… 可不知怎么,下一刻,苍鹰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整只鸟便直挺挺地向下倒去。 怎么回事?你不要碰瓷呀? 她下意识向旁边躲了躲,而巨大的鹰则重重砸在了地面的碎石粒中,背部被摩擦出了一道道血痕。 她不会没有净化成功,反而令污染加深了吧? 简末近乎心虚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便又听到了一声粗重的喘.息。 是这只鹰的声音吗?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鹰陡然睁开看向她的眼眸……像是带着凛冽的杀意。 简末从男人的精神图景中退了出来,精神体的感受似乎也传递到了身体上,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也有些发晕,手脚酸软,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而当她抬眸看向苻九赫时,更是被惊吓地瞪圆了双眸,唇瓣微微分开,一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软嘟嘟、滑溜溜、半透明的触手浮现在半空中,紧紧缠住了男人宽肩窄腰的身躯。 她愣愣地看着那条熟悉的触手,在她神经微动时,那条触手也没有任何迟钝地同时摆了摆尖端,似乎在向她打招呼。 而沿着触手延伸的方向看过来,简末低下头,探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尾椎。 啊,这东西真的是从她体内伸出来的。 不是,这显然哪里有些问题吧?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中! 不对,C级以上的向导的确是能够令精神体具现化为实体的,可她的怎么只有一根触手?难道她废物到去 人家的精神图景中只能够挤进一根触脚,到了现实里也只能凝结出一条触手吗? 那她现在到底和苻九赫有什么区别呀? 简末捂住头,短暂的因为掉san而失去了语言能力。 被触手紧紧地捆着、被摩擦着脊背伤口的苻九赫终于可以开口打扰简末:“虽然我不介意玩一些花样,但,简末,你是在骚扰哨兵吗?” 苻九赫低低笑了声,他甚至还用唯一能够活动的手指戳了一下Q弹的触手:“我现在确实是反抗不了,可你想把我捆到什么时候呢?” 简末觉得她一定是坏掉了,神游天外的女生终于被唤了回来,她努力控制着触手,想要让它回来,可奇怪的是,它好像有在听她的话,可又好像有一点叛逆。 比如,它就顺应着简末只敢在脑海中偷偷想想、绝对没胆子做出来的欲望,用触手尖尖对着苻九赫的唇抽了一下。 苻九赫愣住了。 简末也呆住了。 此时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住,有无形的尴尬一点点蔓延。 薄唇的烫意是一点点浮现的,那里的皮肤最薄,也最脆弱,被抽了一下很快便有些充血,红得有些艶丽,还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半响后,简末小心翼翼得终于捡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用连自己都觉得心虚的嗓音说道,“你能相信我吗?” 苻九赫舔了一下唇角的血,气笑了:“这么讨厌我,怎么,嫌我说话难听?” 分明是被冒犯到了这个地步,苻九赫心里却并未产生太多的不悦,也是奇怪,他什么时候对这个女生这么有忍耐力了。 事实虽然就是这样,但简末总不能真的实话实说,女生眼神飘忽,喃喃小声说了句“没有”。 还不如不开口,倒像是做实了她的心思。 触手征战成功之后,终于舍得将男人松开,耀武扬威地回到了简末的身旁,在她身上蹭了蹭,又低下了“脑袋”。仿佛一只小狗一般,似是想要让简末摸摸它,奖励它一下。 简末没太敢在苻九赫的面前做出“鼓励”的动作,否则不就像是她觉得触手做得对一样了吗。 她努力命令着触手快点缩回来,甚至上手默默把它往回拽,虽然不太清楚最后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它的确消失了。 简末有些恍惚地又摸了摸自己的尾椎,衣服没有破损,皮肤也没有受伤,那触手仿佛既存在于现实,又不存在于现实一样。 “向导小姐,我没有力气了,只能辛苦你来为我松绑了。”苻九赫伸展了一下身体,骨骼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音。 简末很怀疑苻九赫口中言语的真假,虽然他看起来被自己摧残得有些厉害,也总不至于连束缚带都解不开吧。 可苻九赫就那样坦然地注视着她,仿佛她不过去,他就真的要一直瘫软在椅子上。 算了。不和他计较。 直到简末帮他打开手铐和锁链时才发现,苻九赫身上的血液已经浸透了衣服,染脏了椅子,并滴滴答答向下流淌着。 “你……”原来他刚刚说的话可能也并非全都是假的。 “好疼啊,简末同学,看来只能依靠你把我送去医务室了。”苻九赫笑弯了眼眸,他好像完全不觉得简末刚刚伸出了一只触手有什么古怪,或许因为他原本也是一个被排斥的怪人,整座白塔里多的是更可怖怪诞的家伙,女生那点异常便也不算什么了。 但是他虽没有真的怪罪她的意思,却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堂堂白塔长官,竟然也会压榨女同学。 或许简末的确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她也就只会在心里诽谤一下,实际上却还是非常听话地扶起了男人的手臂:“你还能站起来吗?” 年轻的女同学还是十分好骗的,她似乎根本不知道哨兵即便断了四肢、肠子掉出来都仍旧能够在地上爬,竟然真的以为他身体虚弱,过来扶他了。 苻九赫闷闷笑了几声,怕惹恼了简末,刻意压制着声音,斜斜靠在女生的肩上:“谢谢你呀,好心的简末同学。” 好心一般便意味着要受苦。 作为体力废柴的向导,简末只觉得自己肩上简直像是抗了一块石头。 好重,哨兵的肌肉密度过分强劲,好不容易走到了走廊,她几乎有种自己随时都会被带倒的感觉。 女生细胳膊细腿,的确不能够对她太过苛刻。苻九赫戏弄人也不能太过分了,于是善良得自己使了一些力气,没真的不要脸到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女生身上。 电梯上行,简末的手心里沾满了黏糊糊的血液,她一眼都不敢向男人的后背看去,有种眼睛被刺伤,身上也产生幻痛的错觉。 苻九赫哼着歌,他倒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虽然过程似乎血腥残.暴了一点,但经过深度净化之后,他的确有种浑身轻松的舒适感。 想要再来一次。 崖枡可真是占了不少便宜。 苻九赫这边还幻想着,女生一会儿会不会再帮他上上药,在病房中照顾他的美事,电梯却在中途停下,有人在外侧按了停止键,门逐渐向两侧打开,逐渐露出了等待在门外的男子。 偶遇的几人面面相觑。 妘君泽看着两个人过于亲密的姿势,眉渐渐不自知地蹙紧。 “苻上校,你是得了绝症还是快死了,为什么需要向导来搀扶你。”妘君泽的语气冰冷,带着隐隐的怒意,简末单纯不懂,苻九赫自己还没有分寸吗,缠着女学生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被妘君泽不留情面,略显毒舌地骂了一顿,苻九赫的脸皮也有些发烫,自己做混账事便做了,可被人撞见却又是另一回事。 苻九赫尴尬地站直了身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够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流氓。 “末末,到我这里来。苻上校,我想你的腿还没有断,可以自己去医疗间对吗。”总是以温和示人的妘君泽忍不住对人展露出了冰冷的一面,苻九赫自知有错,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有些不要脸。 苻九赫主动退让后,还有些懵懂的简末便被一言不发的妘君泽重新带回了宿舍里,明明男子并没有说话,简末却莫名乖巧起来,对别人生气的气息格外敏感。 她被妘君泽带到了卫生间中,男子握着她的手放在了水流之下,挤了洗手液细致涂抹在简末的手上。 白色的泡沫逐渐在两个人的手指间冒出来,黏腻的血液被冲入了下水道,简末的手又重新恢复了干净。 “以后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有,末末,离那些肮脏的哨兵远一些。”妘君泽的眸中浮现出了一抹厌恶之色,他从前从来不会表露出对哨兵的厌憎,即便大部分国民都对哨兵存在偏见,可作为皇子,他对任何人都永远一视同仁,仿佛教廷里悲悯公正的圣子。 这是他第一次显露出哨兵的极端不喜。 简末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见男子探出手,修长冰冷的指尖便解开了她领口的扣子。 简末几乎有些愣住了,直到柔软的雪白几乎要泄露出来时,她才终于红着脸揪紧了自己的衣服:“等,等一下,阿泽,你在做什么?” 妘君泽却是神情自然,似乎他的举动格外正常:“帮你洗澡呀,你的身上沾了许多哨兵脏臭的血液,要洗干净才行。” 他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仿佛帮女生洗澡是什么很自然的事情。 简末摇了摇头,脸颊的红晕甚至令她觉得有些发烫:“我自己来就可以,不用麻烦你的!” 皇子殿下是没有生活常识吗,不管怎么说,男女还是授受不亲的吧? 妘君泽眨了下眼睫,收回了手,脸上却并未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的模样:“我们都是向导,有什么关系,血液不好清洗,我只是怕你洗不干净而已, 还是……” 男子微微倾身,靠近了女生,呼吸几乎能够打在她的脖颈处:“末末会对我害羞吗,为什么,难道末末喜欢我吗?” “不是的,我没有!”简末羞窘地反驳,实在受不了那张建模般的面孔的冲击,偏过了脸颊,乌眸里都晕了一层湿气。 妘君泽定定注视了她几秒,心中升起了一点酸酸涨涨的情绪,他突然发觉,末末长得好漂亮,皮肤嫩嫩的,让人有种想要戳上去的错觉,眼睫也很长,想要碰一碰。 可这样做,感觉末末会吓到吧,可能又会像是小乌龟一样缩到自己的壳子中,不愿意与他接触了。这样可不好。 妘君泽最终还是直起了腰,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那好吧,哨兵的血里不知道藏了什么病毒,末末要注意好好清理干净。我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我的,都可以随时唤我的名字。” 男子终于转身离开,简末推着门,将门关紧,又反锁了之后,才安心地叹了一口气。可只要一想到,一门之隔,甚至能够看清妘君泽模糊的影子,她就又有些羞赧和紧张。 这样的日常生活真的对心脏太不友好了。 给苻九赫治疗时,简末消耗了太多精神力,甚至还在现实中凝聚出了一根触手,此时终于放松了下来,热气蒸腾,加上氧气稀缺,她竟然有种轻飘飘的,眼前发黑的感觉。 好不容易打开门,清凉的冷空气扑面而来,简末深呼吸了一口气,便直接跌倒在了男子的怀中。 额头撞到的胸肌软乎乎的,男子身上很清瘦,却又很有力量感,手臂揽着简末的腰肢,轻易将她扣在怀里:“末末,怎么了,头晕吗?” “有一点……缺氧。”简末闭着眼眸,其实只是想缓一会儿便能站稳了,可下一刻,却感觉唇瓣一凉。 她猛得睁开了眼眸,大脑还是懵的,眼前的妘君泽离她的距离过于得近,唇瓣上的柔软压得越来越深,甚至开始试图启开她的唇。 简末的身体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太过惊讶,以至于有些短路似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几乎整个人都被男子轻易抱了起来,脊背抵在了身后的墙上,而唇舌也很快失守,被轻而易举撬开,深入到内部,安抚似的轻舔了几下后,便为她渡入了空气。 简末抬起了手臂,原本是想要将人推开,却在身子一颤后揪紧了男子肩上的衣料,腰肢立刻酸软了下来,几乎全部依靠着妘君泽的手臂才没有摔倒下来。 少女呜咽了两声,说不清是觉得不舒服,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怯生生地躲着,不知道怎么咽下去,反而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脑海愈发变得一片空白。 似乎察觉到她的感受,妘君泽轻轻拍着简末的脊背,传递氧气的速度也变得慢了下来,似乎在告诉她可以慢慢吃,不用急。 是不适应吗? 好像为了让她更舒服一点,男子的舌尖逐渐开始试探地讨好她,轻轻舔舐,缱绻而温柔地缠着她。 “呜……”女生的唇瓣中溢出一声哭腔,眼睫被沾湿黏在一起,脸颊也变得湿漉漉的。 从来没有被亲吻过的女生第一次就被服侍得过了头,脑袋中的东西好像都被搅成了浆糊,在过分的敏感与缺氧中感觉到了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感。 “末末,为什么哭了,不舒服吗?”妘君泽微微退出了一些,唇瓣分开,又好像没有分开,说话间,微微碰触,带来一种怪异的痒意。他似乎真的不解,缺氧的话,为她渡些氧气,不是应该让她感觉更好些吗? 简末微微张着唇,被吮吸到湿红的舌尖若隐若现,她努力呼吸着空气,过了一会儿才又掉下一颗泪:“你,你怎么能……” 接吻得有些糜艶的唇又被男子轻轻亲了一下,将那些残留的水润的津液吮干净,像是在进行着事后的清理:“怎么了,末末?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有经验,如果没能够让你舒服,可以原谅我吗?” 简末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咬了下唇,恢复供氧后,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你本来就不应该对我这样……” 好奇怪。 好像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感官有些过载,敏感到极致后反而令人有种会失控的害怕感。 “末末,是我做得不够好吗,我会好好练习的,下次一定可以让你更喜欢。”妘君泽温声说道,他的唇也有些红,为男子增添了一抹艳色,他自顾自这般说着,甚至还想与女生约定以后。 “没有下一次。”简末将人向后推着,身上的浴袍在刚刚被揉得有些散乱,在要掉下来时又被男子握住,重新掩盖好。 “为什么,末末,我做得很差劲吗?”妘君泽似乎有些失落,靛蓝色的眼眸却渐渐变得幽深。 简末一点都不想评价男子刚刚的技术。 她偏过头:“就是很差劲,所以你不许再做那种事。” 被嫌弃了,妘君泽难免有些委屈,帝国的二皇子洁身自好,甚至有的时候会令人觉得污浊的欲望对他而言都是亵渎,可第一次接吻就被人这么讨厌,还是让他心里有些难过。 “末末,不要这样说我。”他低下身子,将额头抵在女生的肩膀处,几乎像是在撒娇,“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好不好,我这一次一定会好好做的。” 简末才不愿意给人当练习对象,而且刚刚的接吻就有些让人觉得吓人了,她原本想要很坚决地拒绝人,可湿润的吻却已经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她的锁骨、脖颈上。 “末末,这样舒不舒服?”妘君泽虽然身心都很纯洁,但也不是完全不通人事,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让女生重新喜欢他。 耳尖被唇齿含住,偶尔被齿尖蹭过,让简末的身子又是一抖:“不舒服,妘君泽……” 她气得直呼了皇子的名字,精神力却在此时沿着唇舌接触的部位传递至了她的体内,补充了枯竭的脑域。 “末末为了苻九赫,消耗了很多体力不是吗,所以才会差点在浴室晕倒。为什么可以对那些得寸进尺、不知感恩的哨兵那么好呢,末末,怎么不能对我也宽容一些呢。”妘君泽低低说着,丑陋而扭曲的妒意无法掩藏。 简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真的有些舒服,好像浑身都软绵绵地泡在热水中,一点都不想推开他了。 “末末,我不是有告诉过你吗,这样补充精神力效率会更高一些,想不想要尝一尝更好的感觉。”妘君泽诱哄着,他知道该怎样让简末接受他,女生太过好懂,任何心怀邪念的人都可以轻易蛊惑她。 简末没有说话,脸颊酡红,是不愿意主动承认的,但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好乖。”妘君泽轻轻抚摸着女生的长发,低头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他不再那样贪婪,节奏慢了许多,像是孩童第一次买到了一颗糖,剥开糖纸后要十分珍惜地品尝,生怕含化了之后,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缠绵的吻像是温水煮青蛙,不会让人第一时间生出危险感,然后不知不觉便溺毙在了其中。 女生偶尔发出小动物一般的轻哼声,精神力源源不断进入体内,几乎要主动向人敞开肚皮,的确是被服侍得很满意的模样。 “唔,太撑了,不要了。”直到脑域的精神力饱胀得再也吃不下时,简末才终于用手心拍了一下对方。恋恋不舍的唇舌分离,连接的水丝在空中断开,妘君泽继续很有服务精神地清理了一下模糊的水痕,清纯地亲吻了一下女生的唇,“末末,我这次做得好吗?” 简末羞赧得不好意思回答,可她要躲避,妘君泽却不依不饶地追问,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一定要逼问出回应:“末末,告诉我,我做得好不好,你喜不喜欢?” 大有简末若是再摇头,他便会再与她练习一次的模样。 “好,好的。” “嗯,末末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妘君泽的眸中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却故意撒谎,想要听女生再说一次。 简末有些生恼,不禁瞪了他一 眼,忍着羞意:“我喜欢,可以了吧。” “好末末,好爱末末,末末真好。”妘君泽只觉得,他快要融化在了女生的怀中,他低头,又亲了两下女生的唇,眸底满是贪恋。 简末耳根通红,听不下去男子黏黏糊糊的话,把人推开:“好了,已经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妘君泽不想离开,可今天做得已经够多了,他怕再进一步,女生真的要恼羞成怒将他扔出去了。 “末末,那我明天再来看你,晚安。” 简末的房门在眼前关上,妘君泽站在走廊中,心脏处的幸福逐渐慢慢变为了空虚的恐慌。 他几乎想要重新推开门,再回到室内,回到女生的身旁,却硬生生压抑住了那股欲念,双腿死死钉在原地。 不行,不能这样黏人,也不能惹末末厌烦。 妘君泽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一定要继续维持,让末末喜欢的模样才行。 —————————————— 第二日,简末不算惊讶地发现苻九赫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静音室中。 哨兵的自愈能力就是这么不讲理,而简末也确定了这人昨日果然是在耍她。 “别板着一张脸呀,简末同学,看到我就这么让你心烦吗?”苻九赫非常有自知之明,“今天我保证会让你轻松地进入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不用对我怜惜。” 第一次被深度进化后,哨兵会有小概率产生戒断症状,苻九赫只觉得,他果然一直以来都很倒霉。 简末也分不清是不是因为上次净化的原因,总之当简末睁开眼时,便发现那根粉色的触手又开始在空中张牙舞爪了,甚至在它的旁边又生出了一根细一点的触手,和它一同合作当共犯。 “简末同学,你对我是真的很有意见呀。”而作为被折磨的罪人,苻九赫只能低嘲一声,向女生显示他的“五花大绑”。 人的脸皮总是越修行越厚的,简末面不改色,甚至连那一点不好意思都要进化掉了:“还不是因为你的精神体太难抓了,好像我要害它一样。” 于是,在精神图景中,她的触脚在奋力抓捕着到处飞的鹰,而现实中,脑筋有点笨的触手也捆住了“罪魁祸首”惩罚。 “好好,都是我的错。”苻九赫有些无奈地说道,真觉得他这个做上司的才像是那个乖顺挨训的下属。 这样的训练又过了几日,苻九赫仍旧没有允许简末去见崖枡,给出的理由也就是那么几项:她的能力还不熟练;精神图景中最多只能探入四根触角,连完整的精神体都无法凝聚出来;毫无自保能力,进入堕化种的脑域便会被立刻吃掉。 简末有些泄气。 静音室内,触手挤在一起,房间都几乎塞不下了,而当苍鹰被触脚卷起来梳理羽毛时,苻九赫因过分的刺激,宽大的羽翼再次破体而出,混杂着血液的羽翅尖端抵在墙壁上,令男人看上去仿佛是炼狱中堕落的恶魔。 恶魔抬起眸,原始丛林般幽深的绿眸看向简末,也给出了引诱人的提议:“简末,既然你总是没办法做好深度净化,不如,换一种方法怎么样?” 苻九赫知道,他此刻是清醒的,但他又很难确定,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到底潜藏着怎样的感情:“你应该有听说过吧,向哨肌肤接触时,能够完成更紧密有效的深度净化。”【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你是真的把我当狗训啊?…… 这并不是秘密。 不如说,这也是女皇鼓励向哨婚姻的原因之一,因为一个向导,在婚姻之中能够平衡数个哨兵的污染值,对维持社会稳定提供了极大的贡献。 虽然并没有具体的实验数据,但大部分向哨其实都清楚这一点,尤其是在……水乳交融、心与灵最为贴近的时刻,最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简末却在此时想到了她的向导教师,他是这种说法坚定的反对派,将其认为是走捷径的歪门邪道,对此深恶痛绝,并且曾经严厉地告诫学生,作为正统而专业的向导,在工作时绝对不可以利用并依赖这种方式。 作为专业课总是游离在及格分界线的学生,简末觉得教师尤其不太喜欢她,与她说话时总是肃穆着脸颊,让简末有些怕他,也将他说的话听了进去。 女生显得有些迟疑,苻九赫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你也不想被一直困在这个白塔里吧,简末,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能够接受一直待在这个荒凉凄冷的地方吗?” 苻九赫背后的羽翅轻轻扇动,眸光灼灼地锁着简末,像是想要将她关入自己的眼眸中:“实习结束后,你的同学们都离开了,只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下来,不会觉得害怕寂寞吗?” 苻九赫的言语像是一根刺戳入了简末的心尖中,她原本没有去思考以后的事情,但此时顺着男子的话想一想,心中便立刻要升起惶恐与不安了。 简末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当她回到宿舍后,又不知道该和谁商量这件事,因为她总觉得,若是宋仪娜知道了,她可能也只会臭骂她一顿。 她沿着通讯录上下翻动了两下,不小心点开了某个消息提示已经达到99+的聊天界面,便措不及防看到了一堆不忍直视的信息与照片。 [谢翊:今天又杀了十几个畸变兽,看我帅吧] [谢翊:与畸变兽合影.jpg] [谢翊:怎么不理我,没看到消息?] [谢翊:不小心受伤了,腹肌被划了一道口子,好疼。] [谢翊:腹肌照.jpg×6张] [谢翊:终端掉下水道了吗?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谢翊:再不理我,我就自己爬墙去找你了哦,顺便帮你修修终端。] 简末不太懂谢翊为什么单方面便将她当做了熟人,还几乎将与她的聊天界面当成了生活记录板,连中午吃了什么都要同她报备。 但是,这个哨兵似乎也是个很好用的工具。 [不要吃章鱼小丸子:你现在有空吗,可以过来一下吗?] 另一边几乎是秒回,在简末的信息发出后,就立刻弹出了回复。 [谢翊:请把终端还给它原来的主人,你一定不是真正的简末,她才不会对我这么主动!] 谢翊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跃了下来,随手拽起旁边的外套,衣服都没穿好就开始往外面跑。 同宿舍的人被响声惊动,抬眸看过去,与身旁的同学对视一眼:“谢翊是不是被畸变兽污染了,他最近表现好怪……” 总是捧着终端,做些神经的事便算了,还会对着屏幕露出很恶心的表情。 “总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谢翊?还不如跟我讲恐怖故事。” 谢翊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在背后议论他的,少年手指纷飞,在备注为[狠心女人]的聊天框中继续打字。 [这就生气了?对我气性这么大?别不理我,我这就过去还不行吗?等我几分钟,不,就一分钟!] 谢翊非常擅长白给,生怕简末会真的不让自己过去,把这个难得的邀约给作没了,甚至嫌电梯走的慢,再次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打开走廊的窗户,开始做一个荡来荡去的猴子。 当谢翊从窗外敲玻璃的时候,终端的时钟的确还差一秒才过一分钟。 “58、59……末末,我来了。”谢翊勾着唇,倒吊在窗户前,灰色的发丝向下垂落,对着女生摆了摆手。 “谁叫你过来了。”而室内的简末却像是不领情,眨了眨眼眸,似是疑惑。 谢翊的身子一僵,眸中不禁浮现出了几分慌张:“不是你给我发的消息吗,你还说……等等,你的终端不会真的被哪个黑客入侵了吧?” 谢翊刚刚的喜悦消散无踪,他倒是没有因为自作多情而产生懊恼,只是跳进来后立刻便伸手去拿简末的终端:“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黑 进别人的终端里,看我不找出来将他打个半死。” 在谢翊就要扑过来的时候,简末适时将手抬高了些,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谢翊一手撑着后侧的桌面,低眸看向女生,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末末,你骗我哦。” 平时的乖乖仔也能这么坏吗。 还不是谢翊先调侃她的。 “你坐下来。”简末像是命令小狗狗一般说道,而谢翊也的确犹如被驯服的犬一般,就那样直接坐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 简末有些惊讶地微微启唇,她想说的是让谢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人怎么…… 看起来笨笨的。 “把手伸给我。” 虽然行为很听话,但谢翊口上一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东西:“你是真的把我当狗训啊?” 少年一边嘟囔,一边倒是主动抬起了手,俨然是一只驯服的大型犬。 简末顿了片刻,便握住了男生的手,闭上眼眸,精神力的触丝没入了谢翊的额头。 谢翊一愣,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被握住的手像是要变成了石头,一动都不敢动。好软,好小,为什么突然摸他,难道人都是越努力越幸运的吗,只要能够耐心等待,好事就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他算是知道自己就是个贱骨…… 只是手心间的亲密接触,简末一开始没能够察觉出太大的不同。 精神图景中的灰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她扑到了地上,尾巴像是要摇成螺旋桨。 她窒息地躺在地面上,只能探出两只触脚将灰狼死死捆起来,才能够为他做净化。 但其实也不能够说是完全没有效果,简末不是很确定,她此时显得愈发得心应手的净化能力,到底是来源于与谢翊的握手,还是她在妘君泽与苻九赫那里增长的精神力。 当然辨别的方式也并不难,只要控制变量就好了。 简末睁开眼眸,谢翊脖颈几乎已经红透了,此时张着唇,像是狗一般用唇舌剧烈喘息着。 简末抬起手,慢慢上移,手心便贴在了少年滚烫的脖颈处。 “喂,你在做什么!”谢翊几乎是应激一般向后倒去,手臂支撑着地板,冒着汗的脸颊抬起来,几乎是有些凶地瞪着她。 简末的手落在了半空,也许不论是在脑域里还是现实中,她都曾经欺负过谢翊,因此并没有被男生此时的表现吓到:“别动,让我摸摸你。” 谢翊的脑袋都快要炸了,脸颊的红温更加严重,他被口腔中分泌的津液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什么摸,末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翊倒是没有升起走了狗屎运的感受,他的大脑全部被不可置信塞满了,难以想象那个对他一向不假辞色的简末会突然这样亲近他。 她是中病毒了,还是被谁夺舍了,总不会是被侵蚀污染了吧? “过来。”简末没有同人解释的意思,仍旧抬着手,等人主动靠过来。 谢翊此时倒是显得有些害羞扭捏了起来,慢吞吞地移动了女生的掌心下,还又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想要打我吧?” 谢翊的确是已经被打习惯了,很难相信简末会这样温柔地对待他。 简末有一些无语,她捏住了男生的耳尖,轻轻掐了下:“欠打吗你?” 谢翊骨头都要酥了,他原来不知道自己欠不欠打,但是被女生这么弄了一下耳朵,他算是知道自己就是个贱骨头了。 当然说是不能这么说的,谢翊莫名其妙在此刻又拥有了自尊心。 捏着少年的耳尖,简末也没有再换地方,精神触丝便再次没入了对方的脑域之中。 似乎是有一些效果的,简末之前并没有尝试过在精神疏导时触碰哨兵,因此直到这时才感受到这种有些奇异的感受。 她的心底渐渐生出了一种安心,然后逐渐有信任感传递在两个人的心底,好像无形中更深地了解到对方的本质。 灰狼趴在她的面前,对她暴露出了腹部溃烂的伤口。那是反反复复,被污染折磨而留下的伤痕,令谢翊每一刻都在经受着痛楚。 从这一点上来看,长期出入污染区的哨兵会容易发疯也就不足为奇了。 之前的两次净化治疗,即便灰狼表现得再喜欢她,它也并没有对她露出肚皮,而简末自己也能够感觉到,她的精神力消耗速度同样变慢了许多。 简末将触脚放了上去,尖端摩擦在伤口上,粘液滴在腐烂的血肉上,在止血的同时也发挥出了一定的杀菌作用。 “呜……” 简末分不清,她听到的到底是这只狼的叫声,还是谢翊在她耳畔发出的喘.息声。 当简末在操控着精神体的时候,她的手指也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玩弄般地揉着男生的耳尖。 指腹下的肌肤越来越烫,谢翊的耳朵几乎要变熟了,他有些难堪地将外套放在了大腿上,一动不敢动,双眸有些失神,瞳眸几乎像是要融化了。 末末,真的好过分。 一次净化结束后,简末便看到坐在地上的少年上衣和裤子都几乎湿透了,像是刚刚出去跑了几个来回。 “谢翊?”简末松开了手,唤了声他的名字,谢翊才似是慢慢回过了神,背着她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便打开门往外跑。 简末歪了歪头,这人,是怎么回事?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好没有礼貌。 她低眸,看向自己的指尖,如果肌肤接触真的有作用,或许,她也可以试一试吗? ————————————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尝试的意愿,可当简末再次见到苻九赫时,她却还是有些别扭。 果然,谢翊和这个恶魔一样的长官是截然不同的。 而在整个净化过程中,苻九赫却并没有再说起之前的事情了。 简末原本想要等待苻九赫来主动问她,可眼看着时间快要结束,却是她先忍不住主动开口:“肌肤接触,今天要尝试一下吗?” “嗯,简末同学在说什么?”苻九赫勾着唇,似有不解,“什么肌肤接触,简末原来很想要与我亲近吗?” 男人好像真的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话,仿佛双重人格发作。 简末红了脸颊,有些气恼地起身想要离开:“不知道就算了。” “这么容易就生气了?简末同学,我错了,是我需要,帮帮我。”苻九赫轻笑着,黑色的翅膀不知何时延展开,拢着女生的腰肢,将人拉了回来。 幼稚的犯贱就那么让他愉快吗,简末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和他到底谁更加成熟些。 她被半拉半主动地来到了苻九赫的身前,觉得那些用于禁锢他的设施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这人的翅膀不还是很自由。 “简末,你想碰哪里都可以。”而男人还像是被真的束缚了自由一般,将主动权全部交给了简末。 简末有些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苻九赫也没有催促她,只是用那双深沉的、似乎带了些温和的眼眸注视着她。 如果想要触碰到肌肤的话,可能没有穿衣服的部位会比较有效果。 简末想了想,还是试探地伸出手,抚摸在了男人的脸颊上。 深绿色的眼眸缩了一下,苻九赫看着眼前的简末,简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才好。 看着像是胆小的老鼠,结果胆子却很大嘛。 上来就直接摸男人的脸吗? 苻九赫在记忆中搜刮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他上次被摸脸的经历,倒不是说碰不得,只是有些怪异感。哨兵常年经受风吹日晒和辐射因子,也没有谁那么有闲心去保养皮肤,因此脸皮难免粗糙了些。 他回来的时候,应该有洗脸吧? 简末却不知道苻九赫心中的那些想法,她进入他的精神图景后,并没有看到那只熟悉的苍鹰。 那只鸟又跑去哪里了?有翅膀就是了不起是吧。 两只触脚叉着腰,她正想要探出去搜寻的时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回过头,便见那只鸟正站在她的身后,翅膀伸展开 ,阴影将她笼罩在了其中。 而在现实里,黑色的羽翼不知何时蜷成了一个茧,将女生彻底包裹了起来,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简末与苻九赫。 这次鸟终于不再乱飞了,虽然还是显得有些高傲,头高高仰着,不肯低下,翅膀根部最柔软的位置渗出些浓黑的血液,被粉色的触脚碰了一下后,便又立刻扑闪着羽翼飞走了。 下次应该先把这只鸟的翅膀捆起来,简末在心中冷静地想到。 而当她睁开眼时,空中又坠落下来了两根羽毛,黑色的羽翅还停在男人的背后,没有显露出什么异常。 “简末,我觉得这样,还不够。”犹如极度缺水一般的声音缓缓响起,苻九赫看着面前的女生,请求道:“可以再与我亲近一些吗?” 简末犹豫了一会儿,两只手一起捧住了男子的脸,深呼吸了一下,便毅然决然地上前,用额头抵住了对方。 按照常理来说,这就是他们的脑域最接近的距离了吧? 苻九赫下意识地后缩了一下,但他很快意识到,女生想要做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事情。苻九赫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诱拐着女孩子进行违规操作,他到底是为了崖枡,还是为了那见不得人的欲念? 不过,哨兵本来就不是道德感很强的人,装作友善守序的长官久了,难道他真的也把自己当成那种好人了吗? 不可能的。 苻九赫在心底审判着自己,他能够感觉到女生近在咫尺的柔软吐息,向导素对哨兵而言像是一种镇定剂,又似是诱捕器。 他也会被捕获吗? 只要他再禽兽地低下头,靠近一厘米,他就能够采撷到最馨甜的花。 可眼前的女学生是这样信任着他,闭着眼眸,全无防范心,从未想过,她面前的人会是一只丑陋的野兽。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仿佛一只护崽的鸟妈妈。 简末想,有的时候底线或许便是会无限后退的,总之,当她第一次答应与苻九赫进入静音室时,她绝对没有想到她此时会被白塔的长官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膝盖上为他净化。 她几乎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与男子的相处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了。 或许是已经意识到眼前的人即便被捆缚住,危险度也仍旧极高,既然她在他的面前本来就无法保证绝对的安全,那么即便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似乎也没什么了。 而且,渐渐的,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简末也没有那么怕苻九赫了。 虽然男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凶,但简末却开始发觉,他在某些时候的忍耐度也很高,可以被随意摆弄。 苻九赫的双手仍旧不能动,因此简末为了不摔下来,便只好抬起手臂挂住了男子的脖颈。只是少女与成年男子的体型差距过于明显,令她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坐在男子身上的人形娃娃。 和正常的娃娃不同的是,简末现在是一只八爪娃娃,拥挤的半透明触手缠绕在苻九赫的身上,令这一幕显出了几分惊悚的氛围感。 不过男人似乎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偶尔会嘲讽一句简末像是占有欲过强的小孩子,抱着人就不撒手。 简末时常觉得这人是怎么能够脸皮厚成这样的,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一找原因,如果他的精神体能够乖乖听话,她又怎么会养成这种奇怪的习惯。 等下,他该不会是在故意逗她吧? 简末十分怀疑,可苻九赫却是一脸无辜,男人的羽翼原本极其锋锐,能够当做一种作战的武器。而当他用羽翼圈住女生的时候,却只是小心翼翼地用内部柔软的绒毛触碰她,像是将她圈在巢笼中,仿佛一只护崽的鸟妈妈。 这令他们更像是两个怪异的异种生物了。 “苻九赫,我觉得我该去见崖枡元帅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令他们的关系变得友好了一些,具体表现在苻九赫嫌弃简末每日长官、长官地叫却根本看不出一丝尊重心,于是强硬地要求女生必须唤他的名字。 “……上进心这么强?”带着些懒洋洋的语调在女生的耳畔响起,苻九赫对于自己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刹不悦觉得有些讽刺。 作为堂堂S级的上校,他怎么能够对一个C级的学生向导产生依赖性和独占欲? 人类的本性或许便是自私的,苻九赫曾经在某几个时刻会突然升起恶意的念头,他根本不必管崖枡的死活,他完全可以借机将女生永远留在这里。 好在最后时间段总是苻九赫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 再次走入那段走廊时,不知为何,简末突然觉得有种格外的压抑感,而当她路过一间禁闭室时,门后响起了被关押之人的声音。 “向导小姐,有许久没有见到你了呢,你最近过得还好吗?希望不是我上次的行为吓到了你。”原本隐藏在阴影中的男子走上前,多情的仿若会说话的眼眸中似乎含着深切的思念之色。 简末的脚步微顿,说实话,她已经快要将这个人是谁给忘了。 可这一次,没等到简末礼节性地回应,走在她身侧的苻九赫已经揽着她的肩,将她轻而易举地带到了自己胸前。 虽然揽住她的方式是用手臂反扣住了她的脖颈,简末差一点就要被他弄窒息了。 “啧,你这只死蜘蛛在喷什么毒汁呢?”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能够感知到谁是更好欺负的…… 被骂做“死蜘蛛”的男子似乎这时候才看到少女身旁的苻九赫,状似无辜地眨了下眼眸:“长官,在向导小姐的面前,还是斯文一些比较好,你会吓到她的。” 苻九赫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冷嗤,懒得理会惯常带着一副假面、虚伪狡诈的某人,只是低眸认真嘱托着怀中的女生,让她不要傻乎乎被这里的哨兵骗了,最好平时理都不要理,直接躲着他们走。 简末被强制拉走时,回眸向后看了一眼,门后的哨兵似乎有些难过,而在注意到女生的视线后,又浅浅对她笑了笑。 在密不透风的监牢之中,白色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编织成了一个茧,伺机等待着捕获被看中的猎物。 ———————————— 简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苻九赫的身上开发出了奇怪的属性。 在她想要对崖枡进行精神疏导时,与她的精神触须一起探出体外的则是几只章鱼触手,试探得也跟着往崖枡的身上黏。 与上一次相见相比,简末总觉得此时崖枡的表现……有些小心翼翼的? 简末带着点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触手的根部,想要将它拉回来不要去随便骚扰人,可这几日已经习惯了表露存在感的触手却像是变成了不听话的小孩子,执意要帮她将人捆住。 让简末有时候真想把它关起来好好教训一顿,它胆子这么大是不是不要命啦? 然而和简末想象的自己会被当做章鱼小丸子一般吃掉不同,崖枡甚至身体并没有什么反应,若不是半睁着的眼眸,真的很容易令人升起“他是不是已经死了”的忧虑。 触手其实很能够理解简末心中的想法,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在她刚刚升起了一丝念头时,粉色的触手便立刻警觉得在崖枡的身上戳了一下。 简末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精神体真的很奇怪,这些触手有时候笨笨的,有时候又还算听话,而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触手每一个吸盘传递而来的触感…… 男人的肌肤是温热的,胸膛被戳进去了一点小小的凹陷,然后又弹了回来。 被触碰的人自然不会毫无感 觉,崖枡抬起头,金眸看了简末一眼,似乎是抿了抿唇,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又变为了一具僵硬的雕塑。 怎么觉得她回来后,崖枡就变得有些死气沉沉的。在想到这里时,简末才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神情微愣,是啊,说到底,眼前这个被捆绑得一动不能动的崖枡,也只是一个“人”啊。没有人可以交流,只能够沉浸在疯癫的精神世界内,他应该也觉得很孤寂、很辛苦吧? 简末好像并不是第一次对崖枡生出怜悯了,即便他或许并不需要。 纤细的精神触丝缓缓探入了男子的脑域,简末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无度地痴缠索取的准备,可出乎她预料的,崖枡却显得有些过分的乖顺。 在这种格外紧密的链接之下,简末其实能够隐隐约约感知到属于崖枡的想法,男子的思维常常介于混乱无序与单调得如同单细胞动物之间。 他似乎觉得,之前简末消失那么久,是因为他哪里做得不好。 即便以崖枡此时的理智很难处理一些复杂的问题,但他却下意识得不敢再触碰简末,只将自己蜷缩起来躲在角落里,连挽留的动作都不敢做,就怕简末会再一次消失,不再出现。 很难想象男人要对自己怎样的苛责,才会在明知她是救命稻草的情况下,还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本能与欲望,没有像是被关在罐中的魔鬼一般怨怼而贪婪。 触手习惯性地将人从头到脚捆住,然而这次被禁锢住的男人似乎对这些软绵绵的触手有些无措,身子逐渐僵硬成石头,刺出尖锐指甲的双手在金属板上留下了一道道划痕。 像是猫因为紧张而挠着身旁的东西。 而触手比主人更加敏锐,它几乎以潜意识和直觉行事,能够感知到谁是更好欺负的对象。 似乎是出于好奇,一根触手沿着男子的腿一点点向下滑去,然后准确无误地寻找到了崖枡身后的那条大尾巴。 什么东西,长长的,但是毛绒绒的,好像和它很像又不像的样子,触手仿佛找到了有趣的玩具,便直接顺势缠了上去。 崖枡的尾椎一酸,整个人都差点惊跳起来,浑身的毛也炸开了,原本垂在地上的尾巴猛地竖起,在空中摇了几下后,似乎又觉得这样看起来很危险,害怕不小心伤到了触手,于是又硬生生垂落了下来。 触手倒是没有觉得害怕,甚至还觉得会一惊一乍的尾巴很好玩,犹如一条蛇一般缠绕了上去,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可简末这里的情况却不算太好,崖枡在她刚刚进行精神疏导的时候一直都很配合,然而等到她想要侵入到最深处的精神图景时,男人却又开始温柔而坚定地拒绝了她。 简末的心底稍微有些恼怒,觉得崖枡这人有些不识好人心,但偏偏她其实又能够感知到男子的一点想法。 他在告诫着她,里面的区域极度危险,不能够私自靠近。 他似乎很为上次不小心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而感觉到愧疚,因此将精神体更加严密关押了起来,压制着不许它逃脱,也不会放其他人进去。 简末蹙着眉,睁开了眼眸,身旁的苻九赫立刻向她看了过来,眼神中的含义带着些担忧,简末在这一瞬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像是实践课上成绩不及格一般,升起了一点羞愧感。 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要求来治疗崖枡,原本以为经过与苻九赫之间的练习,她已经对深度净化有经验了,谁知道她却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苻九赫似乎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心情,男人唇角轻勾了一下,难得态度软了下来,探出手轻轻揉了揉女生的脑袋:“想什么呢,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苻九赫不是会夸人的性子,一般这种话都是由妘君泽来说的。话语说出口后苻九赫也不禁感觉到了一点不自在,收回手后咳了一声,才将那股黏糊劲去掉了一些。 他是觉得女生被养得挺单纯的,这么有责任心,让他这种更多只是为了自己利益考虑的老油条都显得自私了起来。 简末又尝试了两次,最终却仍旧以失败告终,她不禁有些沮丧,试探性得和身旁的苻九赫申请:“…你不是说,肌肤接触有利于进行深度净化吗?我现在可以去碰一碰崖枡元帅吗?” 女生仰着脸颊,眸底是一望见底的清澈色泽。 苻九赫就突然有点牙酸,觉得他像是在自作自受。 他不想让简末去碰别的哨兵。 长官莫名停顿了几下,才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可以。但是必须在我的监管之下。” 鉴于简末本身便有前科,苻九赫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低眸将手指戳在女生的额头上,一字一顿:“不许再独自靠近他,知道了吗。” 简末捂着额头,只觉得自己人都要被他戳倒了,有些不开心地嘟囔了两句:“你已经念叨我很多遍了。” “啧,皮痒了,现在嫌弃我唠叨了?”苻九赫冷着脸,只觉得这个小孩现在是对他越来越没有尊重心了。 既然得到了苻九赫的认同,简末便从向导的净化椅中站了起来,向崖枡走了过去。 奇怪的是,明明崖枡看起来几乎没有人类的样子了,可简末却就是不太怕他。 堕化种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低吼,是如出一辙的警告。 崖枡并不愿意简末靠近他,就像是已经明白了自己才是那个危险源。 即便每日医疗机器人都会为他进行治疗,可崖枡身上溃烂的伤却仍旧反反复复,他仅仅残存着一丝最后的理智,令他始终维持在一个临界点,不上不下,备受折磨。 若非他本人还在抵抗,简末很怀疑,这个白塔或许都不一定能够关得住他。 简末在某个瞬间突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明悟,中央星现在是否正有歼星级的远程武器对准着这颗星球呢?若是崖枡被确认彻底失控,而苻九赫与妘君泽等人都无法再控制住他,皇室会不会宁愿付出最大的、乃至于不人道的代价,也要将威胁掐灭在此处?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简末自然无法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真实,她也并没有沉溺于悲观的情绪之中。 简末摸到了崖枡脸颊上突起的骨骼,那骨骼的弧度有一些像是豹子的骨头,无法愈合的伤始终在向外渗着血。 掌心下的人似乎呜咽了一声,融金色的眼眸注视着简末,能够看出一些纵容与祈盼。 在盼望着什么呢?盼望由她来给予他痛苦吗? 崖枡的身上其实有很多可以触碰的地方,可简末却又有些不敢去碰他,也许现在只有她才会奇怪地觉得男人很脆弱吧。 她再次深入到了那道坚实的屏障之前。 然后主动一寸寸挤了进去。 推拉抗争的感觉让简末觉得有些想吐,整只章鱼都有点像是掉进了滚筒洗衣机里。 简末并没有闭上眼,她就那样直视着崖枡的瞳眸,然后像是做好了什么心理准备,倾身上前拥住了男子。 崖枡的瞳孔几乎是一瞬间扩大了,心神失守,便被简末彻底侵入至了精神图景之中。 着陆的时候有些不太顺畅,圆滚滚的章鱼团成了一个球,有些狼狈地趴倒在地面上,过了半响才终于将触脚都重新梳理了出来,撑起了身子。 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简末有一瞬屏住了呼吸,与其他哨兵相比,崖枡的精神图景显得有些过于荒寂了。 立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囚笼,皮毛顺滑的黑豹宛如一座蜷缩的小山,正趴在地面上休憩,粗重的铁链紧紧捆着它的四肢和脖颈,甚至勒入了血肉之中,与外界的崖枡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肉.体在外界受刑的时候,内里的精神体也正被自己鞭笞着。 而除此之外,四周是一片浓稠的黑夜,空无一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死寂感。 牢笼的铁杆足以拦 住豹子,却挡不住细长的触脚,粉色章鱼莫名有些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根触脚,慢慢向黑豹靠近了过去…… 在即将触碰到豹子的皮肤时,简末突然感觉像是有灼烫的吐息喷洒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下一刻豹子便抬起了前爪,将软嘟嘟的触脚按在了爪子下,还懒洋洋地睁开眼眸,似有些嘲讽地看了简末一眼。 她再次被崖枡的意志力赶出了精神图景,整个过程感官觉得很长,但实际上也许只维持了一分钟左右。 简末松开了手臂,身体下意识向后退去,然后被苻九赫稳稳搂住了腰肢。 “怎么样?”苻九赫皱着眉头,心底仍旧不满简末随随便便就去抱人,往常从来不会心细到关心哨兵寝食质量的苻九赫第一次觉得崖枡现在这样的确有伤风化。 又是一声低吼声响起,被钉在金属板上的堕化种似乎发了狂,身体向前倾着,面容狰狞,铁铐都被他挣得隐隐有些变形,似乎随时都能够脱笼而出。 苻九赫冷漠地看着崖枡,黑色的羽翅尖端已经要戳破肌肤。 “你不要这么凶。” 怀中的女生突然这样说着,好像对面威胁度极高的堕化种只是一个难以管教的小猫咪。苻九赫觉得简末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偏偏在女生说出那句话后,对面的崖枡还真的闭嘴了。 简末身上具象化出的触手还没有收回来,甚至正在悄悄摸摸和崖枡的尾巴一起玩耍,好像将男人的兽尾当成了一根逗章鱼棒。 而在崖枡故意想要吓走她,不许她再靠近他时,那条尾巴也仍旧在温顺地陪章鱼触手一起玩缠缠绕绕的游戏。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邪恶章鱼如此在心中想着。…… 深度净化对崖枡的确是有用的,污染因子检测仪器上波动的数字终于不再只有个位数,而是向着三位数进发。 虽然还是显得收效甚微,但没有什么高要求的简末倒是对此还算满意。 而当她强硬地进行过几次深度净化后,原本还会对她呲牙的崖枡很快便又偃旗息鼓了起来。他似乎知道自己抵抗不了女生,无法改变简末的想法,因此又开始变得乖了起来。 崖枡似乎还残存着一些属于人类的羞耻心,每次简末想要碰触他的时候,男人都会忍不住地往后躲,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但又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空间,于是显得整个人都很可怜,甚至为了不让简末再碰他,还更加主动地敞开了自己的精神屏障,邀请着女生直接进去。 显得非常洁身自好,和其他恨不得求着简末碰的哨兵很不一样。 看起来很会被欺负的人就会一直被欺负,总之对待苻九赫时,简末总会有一些微妙的嫌弃,而面对躲躲藏藏的崖枡时,她又很喜欢主动去欺负他。 果然,人类可能就是天生拥有着恶劣的因子吧。邪恶章鱼如此在心中想着。 崖枡的精神图景仍旧是那副模样,黑豹在听到外面的动静时耳尖动了动,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身后的尾巴在悄悄晃动着,感受到细长的触脚靠近了它之后,才突然将它扑倒在了身子底下。 黑豹在玩闹的时候也很有分寸,从来没有伸爪子划伤过触脚,只有当简末试图去触碰它身上的伤痕时,黑豹才又会像是崖枡本人一样开始躲闪。 深度净化时如果操作不当,出现意外,便非常容易发生向导被侵蚀的事故。也许保护弱小是刻在崖枡骨子里的责任,才会令他明知自己需要治疗,却还想要保护她。 在某方面也显得十分固执难搞。 简末很偶尔的时候,会想要将崖枡捆起来,狠狠教育一顿人不能讳疾忌医。 不过在简末的“脱敏治疗”之下,现在的崖枡还是要比之前好上很多了。 崖枡外在表现出来的伤势其实是他内部与污染抗争的表现形势,因此在简末的治疗有了一定效果后,男人身上总是在溃烂的伤口也有了愈合的趋势。 在重新进行过包扎之后,崖枡也终于能够穿上了为他此时的体型特制的衣服。 虽然更大的原因是苻九赫不想再看着某人以那副“坦诚相待”的姿态面对年轻的女学生。 而当崖枡终于对简末失去了警惕心的时候,简末也悄悄开始了自己进一步的“邪恶”计划。 原本简末的精神体一直都是待在关押黑豹的牢笼之外的,她在进入精神图景之后其实察觉到了黑豹妄图冲破牢笼的痕迹——栏杆上有爪子尖锐的抓痕,也有隐隐凹陷的撞痕,都显示出了这只豹子并不是那么服管教。 可在面对着小章鱼时,它却反而与主人一样,并不允许她靠得太近,似乎也怕自己会失去控制,甚至主动地彻底将自己囚困了起来。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向导小姐,做完了坏事之后…… 想要进入笼子中并不算容易,黑豹的警惕性很高,拥有极高的战斗素养,一看便知道曾经身经百战。 简末甚至还在星网上下载了几本兵法,就是为了与黑豹斗智斗勇。 虽然敌人聪明又狡猾,但毕竟简末有八只触脚,每根触脚的脑袋虽然都不太好使,但是合在一起往往也能够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总之现在触脚就已经对怎么当一根逗猫棒非常熟能生巧了,能够轻而易举将笼子中的大猫钓来钓去。 以笼子的缝隙章鱼的脑袋原本是有些进不去的,但她毕竟是软体动物,硬塞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简末悄悄尝试了两次,只觉得她脑袋里的水都好像在摇摇晃晃的,整个人都有种要被夹扁的难受感。甚至某一次还在中途被黑豹发现了,然后便被豹子用软绵绵的爪垫按住了脑袋,将她推了出去。 章鱼的八根触脚同时抱住了软乎乎的脑袋,露出了一个非常扭曲的表情,整只章鱼都不禁瘫在地上化成了一滩水。 精神体回到了身体内之后,简末也不由变得有些蔫蔫的,还被妘君泽以为是过于虚弱,而抱着她给她好好补了一阵精神力。 虽然偶尔会辛苦一些,但是简末在白塔的生活总体还是比较安稳的。波澜发生在周三,污染区的范围突然扩大,前线有多个小队失踪,侥幸被护送回来的实习学生们也受了极重的伤。 妘君泽作为皇子责无旁贷,不能再随时陪在简末身旁,也跟随着哨兵一同进入了污染区查探变故发生的缘由。 谢翊被送回来的时候状况同样不佳,简末去看过他,听说他是为了保护别人,精神体受到了重创。 只是当简末进入他的病房后,男生倒是还能够睁着眼笑着和她开玩笑,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喂,表情不要那么凝重嘛,末末,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等我什么时候真死了,你再来我的坟头哭丧也不迟呀。”谢翊还是嬉皮笑脸的,让原本正在为他削苹果的简末都忍不住想要给他一拳。 被女生瞪了一眼,谢翊才终于收回了那副无赖没所谓的神情,举起手向她讨饶:“哇,眼神这么可怕,末末你是想要用那把刀捅死我吗?好啦好啦,我不乱说了,我真的没事,这点伤根本不是问题。” 将几个苹果歪歪扭扭地削好后,把男生的嘴巴彻底堵住,简末才离开了病房,便在走廊中遇到了更忙的许景云。 原本总是将衣服整理得格外板正、一尘不染的青年此时甚至顾不上维持表面的体面,他匆匆瞥了简末一眼,又看了看病房的编号,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很关心谢翊?” 很关心,似乎也说不上。但简末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身后又有人唤了许景云的名字,显然现在白塔的向导有些不够用了,因此他这个S级的学生也需要到各处去帮忙。 许景云似是迟疑了片刻,对简末有些认真地留下了一句他会治好谢翊的,便转身继续去工作了。 不清楚许景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简末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在这里似乎只能够给人添乱,便还是决定继续去为崖枡做净化。 毕竟,只要崖枡能够好起来,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应该也可以迎刃而解了吧? 作为白塔的长官,苻九赫此时也同样在忙于各种事务,没有办法陪她,但现在崖枡对简末几乎没有什么威胁性了,男人在她面前简直温顺得像是一只大猫,连苻九赫都不再像是之前一般警惕戒备了。 可是当简末进入监禁室内后,却发觉今日的崖枡似乎有些格外的不安,身后黑色的兽尾有些焦躁地拍打着地面,容颜上也带着几分烦躁。 不会是连崖枡都感觉到外界不太好的氛围了吧?简末链接上了男人的脑域,试图安慰一下他,让他冷静下来。 她的安抚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至少崖枡表面上看起来好多了,兽尾也重新落在了地板上。 之前都是简末的触手在肆意玩弄这根尾巴,虽然吸盘上的触感她本人都能够共享,她却还是被撩拨起了一点好奇。 想要用手也揉一揉。 平时有苻九赫或是妘君泽在,简末总是不好意思做这些太过亵渎崖枡的行为,而此时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胆子便也不禁大了起来。 稍微玩一玩,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吧? 今天肢体接触的目标,不如就变成那只兽尾吧。这些天,为了测试怎么样深度净化的效果才最好,简末几乎已经要将崖枡的全身都摸遍了,只有那条尾巴算是个漏网之鱼。 这样想着,简末便直接走了过去,十分理智气壮地准备去揉一揉毛绒绒的尾巴。 崖枡曾经用兽尾搂过她的腰,即便是此时这个状态的男人领悟力也仍旧很高,他意识到了那时的行为是一件错事,于是哪怕这一回是简末主动想要接近他,他也开始翘着尾巴不让她摸。 在简末扑空了两次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崖枡此时的动作简直和她用触脚逗黑豹时一模一样。 他不会是在故意戏弄她吧? 简末有些气鼓鼓地仰起头,结果还真的看到崖枡眸底含着些笑意地注视着她,明显就是真的在将她当猫逗。 这人怎么还学坏了呀? 简末有些恼怒地想着,然后才又发觉,好像崖枡正是和她学坏的。她可不想要承担带坏帝国元帅的罪名呀? 在简末准备讲道理将人教训一顿,不可以再这么捉弄人时,崖枡的金眸突然缩成了一道竖缝,那根原本高高翘起的兽尾也陡然绷紧,向着简末的方向刺去。 兽尾几乎擦过了她的腰肢,尖端正好穿破了一片薄薄的皮肤。 简末听到有陌生又带着些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都已经成为了堕化种,还虚伪地守着保护向导的职责,不觉得很讽刺吗?” 简末完全没有发现她的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她转过身,那一刻几乎屏住了呼吸,尾椎泛起了一阵凉气。 男人的胸膛晕开了一片血迹,崖枡的兽尾堪堪刺破了心脏位置的皮肤,距离所限,无法再寸进一步。 男人的上半身是很正常的人类,可下半身,却是六只泛着机械光泽的节肢。 “向导小姐,别露出这么可怜的表情啊,你忘记了我吗,你曾经很友好地同我说话呢,所以,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男人用一种很优雅的嗓音说道,如果忽略一切前提,竟然还能够称得上彬彬有礼。 简末恍惚间终于明白了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是他……那个被关在禁闭室,对她搭过话,请求她治疗的人。 为什么,他能够突破监禁室的防护门,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甚至没有触发报警装置? 简末觉得有些晕眩,而崖枡的兽尾已经勾着她的腰,将她保护性地向后拽去,然后用兽尾挡在了她的身前,对男人充满威胁性地低吼了几声。 可蜘蛛模样的男人看上去却没有任何畏惧的意思,他眼底的讽刺甚至更深了,犹如在看着一个懦弱无能的困兽。即便是崖枡又怎样,哨兵的命运最终不还是都要走向最可悲的终局。 某种恨意在他的眼底酝酿着,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愈发诡谲了。 “向导小姐,之前都忘记了向你做自我介绍,真是太过失礼了。我是祁枯,精神体是人面蛛,很高兴认识你。”男子在这种彼此警惕对峙的情形下说着日常而平和的话,却反而显得更加怪异了。 而当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祁枯也慢慢睁开了他的所有眼睛。 六只眼眸密密麻麻地挤在人类五官上,令人只是看一眼,便会产生恐惧的晕厥感。 “向导小姐,不,简末小姐,没有回应我的问候是很失礼的行为哦。而且,你也最好不要再做这些小动作,我并不想伤害你,但是……你也不要惹我生气才好呢。”祁枯冷声说着,其中一只机械节肢敏捷地穿透了简末掌心中的终端。 女生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刚刚背过了手,原本想要向外传递求救信号,却被祁枯轻易发现了她的行为。 其实简末有些猜到,祁枯能够堂而皇之地来到这里,那么必然提前便已经做好了计划。她想到污染区的变故,被调离的妘君泽和苻九赫,更加确定祁枯的行为是蓄谋已久。 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要杀了崖枡,带走崖枡,还是利用崖枡发起恐.怖袭击? 身后困着崖枡的金属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变形声,是崖枡在妄图冲破束缚,他感知到了祁枯的威胁,因此想要出来保护她。 简末想起了崖枡身上那些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而她现在又开始嗅到了血腥的气息。 “简末小姐,现在,请让开好吗。”祁枯看着这个分不清是被崖枡护着,还是挡在崖枡身前的女生,那丝耐心正在被极快地耗尽。 简末咬着唇,低下头,脖颈柔顺地低垂,似乎在向男子示弱:“我,我有些腿软,求求你,我很害怕……” 女生几乎发出了哽咽的泣声,显得可怜极了。 祁枯并不喜欢哭泣懦弱的人,此时却像是有些被取悦了一般,那些阴暗的、时刻要腐蚀掉躯体的情绪都似乎褪去了一些,令他又重新恢复到了绅士的模样:“请放心,我保证,我对向导是很尊重的,你不会受伤的。” 简末好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同时身子在松懈下来后却变得更加绵软,甚至忍不住向后倒去,摔在了被束缚的崖枡的身上。 祁枯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似是想要接住女生似的,随即他又深深蹙起了眉,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像是很关心对方的行为。 而在几秒钟之后,祁枯的某种直觉令他立刻绷紧了身体,几只节肢都一起做出了防卫的动作,整个人却仍旧被兽尾直接抽到了墙角。 简末趴在了金属板上,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呼吸着。 她无法确定自己所做的行为是对是错,可那一刻,她好像也无法再思考太多的事情。 那个原本像是野兽一般被捆缚起来的人此时脱离了束缚,弓着身子迅猛地撞向了堕化的祁枯,纠缠在一起时,让人分不清哪个人才更加恐怖一些。 简末的脸色几乎像是纸一般惨白,她刚刚解开了禁锢着崖枡的装置。 她不想看着崖枡像是货物一般被人对待,她也不可能眼睁睁任由崖枡就这么被带走。 简末的力量太过微弱,她自己是肯定无法阻拦祁枯的,这么大的事情,背后绝对不止有祁枯一个人在操纵。她只希望崖枡能够逃出去,逃得远远的,别让那些阴谋得逞。 如果崖枡发疯,屠戮无辜,她就是罪人。 但在那一刻,简末必须承认她的确是任由某种自私占据了上风,她相信崖枡,于是便让白塔中的所有人与她一同承担了那个未知的结果。 简末觉得,她的后背像是被刺入了一根根 针,她的年纪和阅历都无法让她承受这样的道德拷问。 但至少现在,崖枡的目标只有祁枯一个人。 监禁室内能够使用的报警装置与防护设施都很多,简末作为那个最弱的向导,早就已经被苻九赫教导过每一个武器的位置和使用方式。 在崖枡压制着祁枯的时候,简末缓了一会儿,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也尽自己的一份力。 她刚刚并没有说谎,她的腿还是软的,女生几乎狼狈地连滚带爬,而当她终于寻找到枪.械武器握在手中时,却看到敞开的门后又走进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面具,包裹住了整张容颜,身上穿着的装甲反射着金属的光泽,视线在室内扫射了一圈,在简末身上微微停顿了一刻后,便落在了正在厮打的两人身上。 祁枯在崖枡的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连节肢都被咬断了几条,即便崖枡已经被关了许久,伤势反反复复,可他到底也是曾经的第一元帅。 嗤笑声从面具男人的喉咙中溢出,那副面具内似乎有修改声音的道具,令他的嗓音显得极其冷硬:“真是废物。” 祁枯此时已经无法再维持那副矜傲的姿态,在他的计划之中,只需要将崖枡连带金属板一起关押入牢笼带走便好,他根本没想过,崖枡会恢复自由。 可从门口新走进来的男人却显得不慌不忙,似乎早就已经拥有了应急备案,他抬起了手臂,原本覆盖在身上的装甲立刻组装成了武器的形状,炮口对准了崖枡。 在里面的能量束即将成形时,下一刻,侧方却突然有一道子弹打了过来,击偏了武器瞄准的位置。 男人侧过头向一旁看过去,便见角落中弱小而纤瘦的女生正双手握着那对她而言显得过重的枪.械,用一种倔犟的视线注视着他。 在保护崖枡吗? 男人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之后,便一步步向女生走了过去,下一秒,枪.械的激光束又打在了他的身上,被装甲轻而易举隔绝在外。 男人因冲击力而后退了半步,便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向简末的方向走去。 原本几乎要撕裂开祁枯腹腔的崖枡注意到简末遇到的危险,突然放弃了手中的猎物,调转方向来到了女生的身前,兽瞳中燃烧着怒火,向面具男人扑了过去。 “不要,崖枡,你快逃!”简末急促地唤道,她其实根本来不及去思考舍己为人的事情,只是不想让崖枡这么傻的待在这里被瓮中捉鳖。 可她并不知晓,阴差阳错之下,她也变为了那个诱捕崖枡的诱饵,崖枡此时的目的只有保护她,因为她在这里,他便不可能走。 面具男人的战斗能力比祁枯要更强一些,他身上的那套装甲似乎也格外厉害,当简末发现他的装甲缝隙中在向外释放有毒气体时,崖枡的动作已经变得迟缓了许多。 脸上的骨骼愈发刺破了肌肤,原本新换上的衣服发出了被撕裂的声音,崖枡的堕化程度在肉眼可见地提升,眼底的清明也变得越来越稀少,狂躁暴虐逐渐占据了上风。 简末咬着唇,原本想要趁着没有人注意她时离开这里去外面找人,不要做崖枡的累赘,可当她想要偷跑出门口时,一只蜘蛛的节肢却拦在了她的身前,将她整个人向后卷了起来。 简末没忍住短暂地惊叫出声,整个身子便被提溜了起来,腾空而起,白色的蛛丝密密麻麻地捆住了她的四肢,将她吊在了半空中,一只节肢的尖端则轻轻划过了她的脸颊。 “向导小姐,做完了坏事之后想要跑去哪呢。”身后,祁枯阴鸷的嗓音在她的耳旁响起,像是某种触之即死的毒物。 简末原本就不太喜欢节肢动物,此时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控制,才没有当场哭出来。 “啧,不是说过了,向导小姐什么都不做,我便不会为难你吗。身子怎么在发抖呢?”冰冷的、黏腻的声音几乎要舔砥过她的肌肤,让简末哪怕想要更有骨气一些,也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 而此时几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神智,身上几乎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了的崖枡却并没有在乎自己浑身的伤,任由能量束击打在他的身上,向着祁枯的方向看了过来,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可在崖枡试图向祁枯发动进攻时,身子又突兀地停在了原地,尖锐的爪尖在地面上滑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身躯僵硬,不敢再向前一步。 节肢泛着冷光的尖端抵在了简末的脖颈处,只要祁枯稍稍用力,简末便会立刻被洞穿咽喉。 面具男人也停下了攻势,他同样看向祁枯,一言不发,像是某种只用于战争的机械生命。 一滴泪砸在了节肢上。 简末仰着头,身子绷得很紧,终究没能忍住,眼眶中含着的泪还是坠落了下来。 那根冰冷的节肢也几乎跟着颤了一下。 “哭什么。” 似乎带着些责备的声音在祁枯的口中响起,简末被男子的手臂揽入了怀中,节肢始终与她的肌肤隔着不到一毫米的距离。 湿润的触感碰到了脸颊,将那些残留的泪舔干净了。祁枯的手指亲昵地捏着她的脸颊,嗓音似有深意:“没有想到,向导小姐,我们的崖枡元帅原来这样在意你呀。” 因为担忧她的安危,怕祁枯真的杀了她,崖枡竟然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再抵抗,也没有逃跑,对着他们引颈受戮。 ————————————— 简末再醒来之后,是在一个单调而简陋的房间里。 她几乎要以为,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噩梦。可那也只是几乎而已,女生从格外硬的床上坐起身,来到窗前,便看到了一片幽深而孤冷的宇宙。 她被带到了一艘星舰上,和崖枡一起。她不知道现在刻耳柏洛星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苻九赫和妘君泽现在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失踪。 简末理智上知道即便没有自己,他们也会进行绑架崖枡的计划,而且成功率极高。可感性上,她却总有种是自己拖累了崖枡的愧疚感。 她将脸颊埋在了手心中,艰难呼吸了几声,她原本以为,只要治好了崖枡,她便能够回到自己原本的日常中了。却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被恐.怖.组织绑架。 可奇怪的是,简末好像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难不成是因为觉得她太过羸弱,没有任何威胁性吗? 可恶。 虽然恐.怖分子看起来非常地瞧不起简末,但他们还是收走了她的终端,没有给她联系外界的机会。 简末推开了房门,门没有锁,而门外是星舰内部错综复杂的通道。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里。她现在算是俘虏吗?可她全无价值,存款十分有限,连卖赎金都卖不上什么价格。 他们会直接将她扔在这里饿死她吗? 直到现在简末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和鲁莽,她其实根本没有资格去同情崖枡,因为现在明明更可悲的人应该是她自己。 以崖枡的实力与价值,不论他去到何处,至少都能够保住性命,可她却不一样。 在帝国的疆域内,犯罪分子可能还会因为她向导的身份,而对她网开一面。可对于这些连崖枡都敢抓的超级罪犯,保护向导的法令就像是一张白纸般可笑。 简末谨慎又小心地走在通道中,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到了一只巨型怪物的肠道之中,偶尔会产生一种自己已经被彻底吞噬的恐慌感。 而当她转过转角的时候,额头却突然撞到了一堵墙上。 “唔。”简末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实她平时并没有这么虚,可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昏迷了多久,只觉得胃部已经要饿得没有知觉,人也有些轻飘飘的。 面前高大的男人似乎是想要伸出手扶起她,手臂抬起了一个弧度后,又默默放了下来,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她。 简末坐在地上,有一会儿眼前都在发黑,好不容易缓过来后,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影。 是那个面具人。 男人身上并没有再穿着那套机械装甲,只是看上去身材仍旧非常健壮,肌肉硬得差点将简末撞晕。 简末之所以认出了他的身份,是因为这个人即便身处在理应安全的星舰中时都并没有摘掉脸上的面具。 仿佛那面金属已经被焊接在了脸上。 简末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警惕地看向对方,直白地问道:“你们将崖枡关到哪里了?” “……你很在意他?” 半响后,男人的喉咙中才吐出了这几个字,仍旧是听不清音色的机械音调,藏头露尾,不知到底在掩藏些什么。 简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质问:“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你们到底想要利用崖枡完成什么目的?”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这其实也在简末的预料之中,她其实没抱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解答,她只是必须想问一些什么,似乎这样就能够令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无能。 “你饿了吗,今天的菜是烤畸变兽,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拿营养液。” 好消息是,这群残忍的罪犯似乎并没有想要饿死简末。 可让简末觉得憋屈的是,她问的问题,当男人不想回答时,便会直接装作没有听见。 简末最后得到了一瓶营养液,因为晚餐做的烤畸变兽实在太难吃了。 简末严重怀疑,这艘星舰的厨子肯定是因为某次意外死了,而现在上任的是一个当之无愧的门外汉。 男人为简末拿来营养液后并没有走,而是自然地坐在了房间中的椅子上,就那么定定地盯着她看,让简末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和她家里那个报废的智障机械人一模一样。 “我想去见崖枡,他的状态很不好,你能不能让我去见他。我是他的专属向导,如果他死了,你们就白费了这般功夫,你让我去见他,我还可以帮你们治疗他。”喝完了水果味的营养液,似乎察觉到了眼前的男人并不是那么冷漠不近人情,简末便开始为自己争取起机会。 男人只是隔着面具幽幽地盯着她,甚至看不出他眼睛和嘴巴的位置,有的时候会令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面对伪人似的违和感。 他没有说话,在简末逐渐感觉到不自然,露出几分防御性的神情时,男人才淡淡开口:“专属向导,你和崖枡吗?” 他是在看不起她吗? 简末微微咬着唇,虽然她知道,她确实只是一个C级向导,可她又没有说谎。 “我这么弱,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做些什么,你们将我带上,不就是为了让我钳制崖枡吗?那么让他看到我不才是更好的做法吗?”简末试图向冷漠的男人谈判,她的技巧过于稚嫩,但她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人的确也只有崖枡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自救,但崖枡可是第一元帅,虽然他现在又是堕化、又是变为了阶下之囚,但应该……会比她更有办法的吧? 面具男人没有说话,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得不到回应的独角戏让简末有些焦躁,可男人的态度却显得格外平淡,甚至静静看着简末喝完所有的营养液后,才从她手中接过了瓶子。 简末敢怒不敢言,忍不住又再次说道:“不让我见崖枡,你们将我抓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人原本已经拿着玻璃瓶,站起身走到了门口,在听到女生的声音后,脚步顿住了一瞬,半侧过脸:“你并没有被禁锢出行权限,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待在房间里。这里,对你来说并不安全。” 门被关上之后,简末才敢拿起桌上的杯子扔过去。合金材质的杯子十分牢固,连一个角都没破,简末撒过气后,又只能灰溜溜地走过去将杯子捡了起来,擦了擦,毕竟她以后还得靠它来喝水。 虽然有些生气面具男人的答非所问与无法交流,但她知道,对方说的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乱跑就是找死的行为,既然他们还并没有要杀死她,那么安安分分地等待救援才是最好的方式。 帝国对崖枡这样重视,总不可能不来救他吧。 简末努力安慰自己,却没办法掩饰住心底的焦虑。她还是很想要去找到崖枡,因为这里只有他才能够带给她一丝安全感。 也许……她可以分出自己的精神体去探险呢? 简末的精神体形态特殊,章鱼的每个触手都拥有一个独立的副脑,她完全可以分离出一条触手出去帮她执行任务。即便触手在半途中死亡了,她也能够慢慢再养出新的触手。 办法是好的,可实践起来却不那么如人意,简末折腾得精神力快要枯竭后,才堪堪调查清了这艘星舰一共有七层,一层的面积便有整个星际穿梭站台那么大。 而在简末几乎消耗了所有的体力,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却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节肢踩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肌肤上缓缓爬行。 简末所在的这个房间没有什么反锁的装置,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易地推门进来。 “简末小姐,还没有休息吗?这个房间怎么样,住着还舒适吗?”祁枯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便理所当然般进入了室内,用一种格外自然的语气说道,仿佛他之前并没有威胁过简末的性命。 简末没有说话,比起陌生的面具男人,祁枯更令她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即便他并不是背叛了她,但他显然是那个里应外合、背叛了白塔的内奸。苻九赫也许私下里的品性一般,但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长官,至少他并没有对不起这些哨兵。 虽然最后也是因此……才酿造出了这场袭击。 “简末小姐是在生我的气吗?可无论是你的性命,还是这个房间,都是我为了你向舰长祈求来的呢。简末小姐不能稍微相信我一些吗,我的确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祁枯走到了简末的身前,用温柔的嗓音说道,俊朗的神情显出几分忧郁之色,似乎充满了恳切之情。 简末却只觉得讽刺:“是吗,你对我这样好,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 祁枯低叹了一声,他用修长的指尖轻轻握住了女子的一缕发丝,在手指中把玩着:“简末小姐,苻九赫应该对你说过,不许你独自去见崖枡吧,你原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 只要那日简末不在那间禁闭室中,她便不会被波及。 祁枯垂首,轻轻吻在了女生的发丝上,掩住了眸中的痴迷。 “执意要将你带到星舰上的人是城——那个冷酷无情的人型机器。简末,你不应该怪罪我。”祁枯将自己说得格外无辜,简末却根本没打算相信他的话。 那个面具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祁枯这个阴险的蜘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感觉到简末的防备与排斥,祁枯心中有些可惜,看来他还是很难招女生的喜欢呀。真奇怪,明明在堕化之前,他还是很得成熟女人喜爱的。 嗯……也许是因为简末小姐年纪太小了吧,所以才很难被他所吸引。 这样想的时候,祁枯完全忽略了此时自己怪异的身形与脸上的六只眼睛。 “简末小姐应该有许多疑惑吧,我可以一一为你解答,这样,能不能让你对我的厌恶少一些呢?”祁枯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多情的眼眸柔情似水地注视着简末,似乎真的想要寻求她的原谅。 简末并不想原谅人,但不代表她不能够利用他得到信息。 所以女生虽然没有流露出软化的模样,却也只是垂下眼眸,没有再反驳或者说难听的话。 这对祁枯而言,便已经足够令他觉得满足了。 于是简末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帝国臭名昭著的猼訑星盗团。 这个四处流窜的星盗团前身是联邦的反抗军,战败之后联合帝国内部的反.政.府组织四处流窜作恶,劫掠了许多重要的武器与能源,策划过多场袭击,意图颠覆帝国的政权。 简末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进入这个敌窝里。 “很害怕吗,简末小姐?别担心,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祁枯探出手,握住了女生冰凉的手心,似乎想要安慰她一般,好像试图替代崖枡保护者的身份,做那个能够被简末依赖的人。 保护? 简末告诉自己要忍耐,她也的确一直在忍着,否则不会逆来顺受的,连骂都没有骂祁枯。 “那你可以放我走吗,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家。”简末仰头看着祁枯,她近乎是充满嘲讽地说出这句话的,因为她知道,祁枯不可能会答应。 果然,男子的神情中流露出了几分难为的色泽,而他还在试图扮演那个体贴绅士的角色:“简末小姐,我也很想送你回家,可你应该知道,出于安全考虑,舰长是不可能将你放走的。” “你不觉得自己很假惺惺吗。”简末终于没能够忍住自己的尖酸刻薄,她冷冷看着祁枯,似乎真的很疑惑:“成为了堕化种之后,你已经不会为自己的虚伪而感到羞耻了吗?” 祁枯脸上的眼睛尽数睁开了,即便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是个怪物了,可在面对简末时,不知为何,他却还是会下意识得想要掩盖容颜的异常。他很厌憎堕化种这个词,祁枯觉得,这个词明明含有那么多恶意的、歧视的意思,为什么哨兵还能够使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同类。 在祁枯未被污染之前,他是天之骄子,是苻九赫的副官,野心勃勃,不满足于仅仅待在刻耳柏洛星的白塔,更想要向军政更高的阶层攀登。 可在某次意外之后,祁枯受到了深度污染的侵蚀,躯体呈现畸化状态,整个人都沦落向了堕化的边缘。 于是他曾经的成就,他未来的前程,他的一切都随之被摧毁了,他变成了一个被人厌憎畏惧的堕化种。 祁枯不认为自己有错,他只是不愿意再躲藏,也不想永远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他只是想要得到平等。凭什么,祁枯曾经为了帝国、为了战友、为了向导真的拥有过放弃性命的觉悟,可他没有死,变成了这幅模样后,心底却只剩下了恨意。 “简末小姐,不要这样对我。”祁枯俯下.身,他不顾女生的厌恶与抗拒,将她抱入了怀中,脸颊埋在她的肩窝中,像是在祈求一个救赎,“你能够对崖枡那样好,那样在意他,愿意保护他,为什么,不能够也怜惜我一些呢。” “如果你能够同情别人,那么我其实也过得很凄惨呀,简末小姐,你这么善良,也同情同情我好不好。”祁枯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偏执,将怀中的少女越抱越紧。 几乎要感受到一点窒息的简末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当初的苻九赫为什么要那样草木皆兵。不是每个堕化种都能够像是崖枡一般自制,祁枯……他真的疯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哨兵果然都很讨厌。…… “祁枯,我被你弄疼了。”简末忍不住拍了下男子的肩膀,他是想要把她的腰勒断吗? 听到简末的声音后,祁枯才从那种痴惘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意识到怀中的人似乎的确太过柔软,像是稍一用力便会融化的奶油蛋糕。 祁枯放松了手上的力气,他的情绪显得过于多变,一会儿阴云密布,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的晴天。 “抱歉,是我没注意,哪里疼,我看一看。”祁枯这般说着,节肢向两侧伸展,身子便沉了下来,指尖轻轻挑开了女子的上衣衣摆。 简末来不及阻止他,一截细瘦又白嫩的腰就露在了外面,她平时身上也很容易被碰出各种淤青,而她有的时候看着某些痕迹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其实说是觉得被弄疼了,更多的还是不愿意被男人搂抱在怀里,可简末自己也没想到,她的腰上竟然真的被勒出了浅浅的红痕。 冰凉的指尖划过肌肤,简末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揪紧了祁枯的衣袖:“别碰……” “我不是有意的。”男子的容颜上浮现出了一抹愧疚,似是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般,坚持要为她涂药。 即便祁枯看上去似乎还会为自己的过错而自责,可简末却很清晰地感觉到,男子一切的行为都像是一个虚伪的假面。就像是此时,哪怕简末表露出了强烈的不愿意,却还是被祁枯掀开了上衣的下摆,细致得为她涂抹上了无色的膏状药物。 而在强迫着她涂了药后,祁枯也仍旧没有离开,还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他想要让简末为他进行深度净化。 “我今天已经很累了,明天再说吧。”简末低垂着眼睫,忍气吞声,强行压制着内心的厌恶,却不敢真的将人惹怒了。祁枯是一个恶劣的堕化种,她与他又完全不熟悉,她是傻子才会愿意冒险进入到他的脑域里。 简末只感觉,一只犹如塑料人偶般毫无感情气息的手正像是抚摸小猫小狗一般摸着她的脑袋,令她身上几乎要冒起一阵小疙瘩。 “今日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简末小姐会觉得很害怕吧。”祁枯的指尖缓缓下移,沿着脸颊的轮廓移到了简末的脖颈中央,“那个时候,在监禁室里,我不是真的想要威胁你,也不会真的伤到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睡个好觉,我明天再来看你。” 祁枯终于没有再强求,可当男人即将走出房门时,却又突兀地停顿住了脚步:“简末小姐,虽然我愿意给予你时间适应,但是你要知道,你能够安然无恙地留在这里,还有一个前提条件——你必须以向导的身份对这艘星舰的哨兵进行深度净化。” 祁枯背对着简末,让女生看不清他的神情:“猼訑星盗团不会留着没有价值之人。” ————————————— 简末做了一晚上蜘蛛在身上爬的梦,睁开眼才发现,几条触手不知何时从她的身体中冒了出来,而其中一根半透明的触手正在被面具男人捏在手里,不轻不重地揉捏盘玩。 简末差一点从床上滚下去,原本安安静静被男人捏在手中的触手也一瞬间绞住了对方的手臂,流露出几分凶恶的模样。 空气中似乎响起了一声低笑,男人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手臂正被触手的吸盘嘬出了红印子,仿佛根本没将女生的威胁性放在心上:“还挺有精神的,不过,身为向导,为什么你的身上会长出这种东西,分离不出完整的精神体吗?上课时老师教的东西没有认真听?” 简末从男人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触手,用双臂抱在胸前,戒备地看向对方:“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进来。” 面具男人没有再说话,但浑身上下那副理所当然的形态都显露着,简末这个阶下囚的房间,他想来就可以来。 “从今天开始,你要每日为哨兵进行精神疏导。我是第一个。”面具男人淡然地说道,头微微向下移动,似乎是视线在简末身上审视了一遍,“你应该先去洗漱了。” 简末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能够用那么自然的语气命令她。 “我可以去为崖枡做精神疏导,他只能够接受我,如果你们不想他出事,就应该让我去为他治疗。”简末试图为自己改变工作内容,面具男人却并没有同她辩论,而是直接探出手臂,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搂着她的腰将她往卫生间中搬运。 “你放我下来,我会自己走,你听不懂人话吗?”简末弯着身子,折叠地挂在男人的身上,忍不住泄愤地踢了他几下,哨兵为什么都这样没有边界感? 简末差点从章鱼气成了河豚,洗脸的时候因为气恼,把气撒在了自己身上,几乎要把自己搓掉了一层皮。 而当简末从卫生间中出来时,却见面具男人手中提着一袋衣服,向她递了过来:“尺寸可能不太合适,你先换上,之后再改。” 简末微愣,她的确没有换洗的衣服,于是不得不穿着身上的这套沾过蜘蛛粘液的衣服睡了一晚。 她没有想到,哨兵也会细心地注意到这一点。但也别想让她对罪魁祸首心存感激! 简末抿着唇,接过了衣服,略显怀疑地问道:“这 个衣服,不会是别人穿过的吧?” 虽然……即便是穿过的,她也只能忍受。 “是新的。”面具男人简短地说道,没有与女生说他是怎么同人交换到这件衣服的,“去洗个澡,再来给我净化。” 如果男人不说后半句的话,简末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关心她,但……这人果然只是在嫌她脏吧? 简末敢怒不敢言,连恼怒的表情都没敢漏出来,因为她真的很需要一件新衣服。 衣服的尺寸的确有些大,原来的主人应该比她高许多,因此裤腿和衬衫都需要挽起来,虽然视角效果看上去显得有些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但终于能够干干净净换上新衣服,简末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从浴室中走出来时,女生的脸颊被烘得红彤彤的,衬衫被束进了裤子之中,衣服略显宽大的腰身被一根腰带紧紧锢住,反而显得那一截腰过分的纤细,像是走两步就要断掉了。 男人面具下的眉宇蹙了蹙,半响才问道:“怎么不擦头发?” 没经历过社畜生活的简末尚且没有秃头的烦恼,她的头发在白塔中养得更长了些,洗完之后就很难干,而这房间也并没有安装什么烘干的装置。 “把毛巾拿过来。” 简末只觉得这人事好多,怎么,他是怕水会滴到他身上吗? 简末不情不愿地重新拿来了毛巾,随便擦着头发。从前简席城在的时候,这些都是他的苦差事,能够被奴役的家伙走了之后,她却已经被惯出了毛病,懒得再自己做这些事情。 她将发尾滴水的位置擦干净了之后,才坐到了男人的对面,唇角勾起假笑:“现在要开始净化吗?” 面具男人没有说话,却是主动从简末手中接过了毛巾,走到她身后,将毛巾盖在了她的头上,隔着一层布料,擦拭着她未干的发丝。 耳尖被男子的手指不经意的碰触后,泛起一阵痒意。 简末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却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升起了某种熟悉感,突兀地让她想起了简席城。 “我自己来就好……”简末试图抢夺男子手中的毛巾,却又被对方用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压制下了所有的反抗。 “很快就好,别乱动。”面具男人陌生而冷冽的嗓音自耳畔响起,又像是在简末的身上泼了一盆凉水。 这些哨兵果然都很讨厌。简末在心中默默骂着人。 在简末快要像炸毛的小动物一般坐不住时,面具男人才终于松开手,将毛巾放在了一旁,坐回到了椅子上。 “既然你说自己是崖枡的专属向导,那么现在你可以向我展示你的能力了。”面具男人的身体格外放松地敞开着,肢体语言显示着他对简末的毫无防备,或许在他眼里,简末就像是手心中可以随意被捏死的小蚂蚁,根本不值得他警惕。 星盗团的地盘显然不会遵守帝国律法,哨兵也不可能会遵循那些保护向导人身安全的规则,男人完全没有给简末找一个静音室的想法。 简末试图提一些意见,但她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原本缩回到身体中的触手再次冒了出来,像是蛇一般慢慢缠绕上了面具男人的身体,即便这些触手在真正遇到危险时可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作为一个心理安慰,还是聊胜于无的。 简末的精神触须缓慢地探入了男人的脑域之中,而就是在那一刻,她才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眼前这个男人,脑域里竟然也是满目疮痍,目之所及之处皆是被污染腐蚀的伤痕。 这个人,该不会也是个堕化种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简末真怕他口水会流在自己…… 在简末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具男人却突然出声说道:“不用进行深度净化,普通的精神疏导就可以。” 简末被吓到了一下,精神触须刮过了男子脑域中的精神流,半透明的章鱼触手也缩紧了,将对方缠得很严实。 这人也不要太自恋吧,谁想要给他做深度净化了。 简末在心里吐槽着,倒是也没有因此敷衍的不好好治疗。她的精神体现在的确变得厉害了很多,简末觉得这有妘君泽经常给她“补魔”的功劳。 S级的精神力对她的精神体似乎也同样有滋养疗愈的作用,让简末能够坚持的疏导时间变得更久了一些。 男人的脑域几乎像是经过了几轮轰炸,又受到了大片浓酸的腐蚀,简直像是一片完全看不出原本结构的废墟,简末费尽心机,也只才修复好了一个小角落。 唯一干净整洁的区域和旁边的脑域构造相比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孤零零的像是汪洋中唯一的岛屿。 直到感觉到累得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后,简末才松开了精神链接。 面具男人正在看着她的方向,简末有些不自在,她总觉得,可能这个人即便在这里睡着了,别人都不会知道。 “我醒着。”仿佛能够看出简末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机械的嗓音从面具后响起,男人用精神力在脑域中转了一圈,似乎有些没想到女生真的能够帮他净化似的,眉宇微挑,手中缠着章鱼的触手,“体会到了,的确挺厉害的,想要什么,我拿来给你——除了崖枡。” 简末不是很开心地抽回了触手:“我想要回我的终端,这里太无聊了。” “……终端不行,我会给你多带几本书。”男人显然并不是真的叮当猫,而是一个小气鬼。 简末用触手在他的背后耀武扬威地抽了几下,地板上的影子群魔乱舞,原本已经要走出房间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眸。 触手僵了一下,然后迅速拥挤地躲在了女生的身后,挤不下的还往外掩耳盗铃地露出了半截身子。 简末勾着唇,嘴角的弧度僵硬而虚假,眼眸格外清澈,歪了歪头,似乎在问“怎么了”。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了一声轻笑,等到男人离开后,简末才泄愤地踢了一下旁边的凳子,然后又被疼得脸颊皱成了一团。 ————————————— 面具男人倒是没有食言,中午送饭时也给她带了几本书,只是她翻看着手中那本《传奇向哨神兵录》的漫画,越看越有点尴尬。 啊,想到了当年她非要去买同款制服和周边的画面了,她当时为什么那么喜欢在家里穿上制服扮演其中的主角,还要简席城配合她演各种生离死别、感人肺腑的名场面呀。 简末默默脚趾扣地,她真的已经过了喜欢这种漫画的年纪了! 话说这些星盗团也这么有童心吗?作者知道自己的粉丝还包括这些猼訑的大恶人吗?不过……这个漫画里似乎的确还有些联邦的配角,而且对联邦的描写也不全都是抹黑,也肯定了他们当年与畸变兽对抗的功绩。 所以果然这些星盗都是在看着这些思念故国,激励自己吧?简末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羞耻,但毕竟她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看着看着竟然也觉得蛮有意思的。 只是让她不开心的是,漫画看到一半,某只不速之蜘蛛又来了。 说不清他是比面具男人更好些,还是更混蛋些,但祁枯的确为她带来了一些有关崖枡的消息。 “你不知道吧,他现在口中还唤着你的名字呢,本来他还在挣扎,弄坏了许多设备,但一听到你的名字,他就乖乖安静下来了,不管做什么都不反抗呢。”祁枯俯下.身,指尖缠绕着简末的发丝,弯着眼眸说着格外禽兽的话。 简末咬着唇,只觉得这只蜘蛛真是人面兽心。 “简末小姐想要去见他吗,崖枡真的很担忧你的安危呢,只要你乖一些,我就可以带你去看他。”祁枯低下头,鼻尖亲昵地蹭了下她的脸颊。 简末有些厌恶得向旁边躲了躲,手腕却被蛛丝缠绕住,而男子用手指硬生生插.入了她的指缝中,与她十指交缠:“我 闻到你身上别的哨兵的臭味了,你为城做精神疏导了对吗。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你觉得那种杀人机器,能够比我对待你更加温柔吗?” 城就是那个面具男人的名字,虽然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代号。 “帮帮我吧,我就带你去见崖枡。”祁枯诱哄地说道,幽深的眼眸垂涎地盯着简末,有种下一刻就能馋得流口水的感觉。 简末真怕他口水会流在自己身上。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还是我才是那个被你诱捕的…… 在祁枯的软磨硬泡下,简末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女生认真地闭着眼眸,神情专注,几乎显露出一种圣洁的神性。 祁枯静静欣赏着简末的表情,刀锋一般锐利的节肢在女生不知情时隔着空气,描摹着她的脸颊、脖颈与身躯。 蜘蛛是善于等待的动物,它们会结出密密麻麻的网,等着猎物什么时候放松警惕撞上来。 祁枯本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吞噬简末的精神体,将她彻底关在自己的脑域之中,然后将她慢慢一口一口吃掉。 他在心中嘲讽着女生的天真,以为她竟然真的愚蠢地对他赋予信任,而下一刻,支撑着身体的六只节肢突然一软,祁枯便近乎狼狈地摔倒在了地面上。 祁枯下半身恐怖的节肢此时散开成了一朵花,莫名的酸软刺激感攀爬上脊背,令他即便想要重新站起身,节肢也总会在一阵颤抖后失去了力气,连带着他的身体一起重新重重跌倒在地上。 属于人类的双腿早已经腐坏成泥,无法继续控制节肢后,男子便像是变为了截肢的病人,只能够在地板上无力的爬行。 他的思绪被卷入了精神图景中,他看到诡秘危险的原始丛林,庞大的人面蛛倒吊在错乱的枝桠之间,用白色的蛛丝构造出了一个狩猎场。 粉色的章鱼毫无戒备心,似乎还觉得八条腿的蜘蛛和八只触脚的她身上很有共同点,蠕动着便蹭了上去,胆子很大地探出一只触脚戳了戳蜘蛛的肚子。 祁枯没有想过,精神图景中简单的碰触会带来十倍百倍的感官刺激,他趴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原本协调而敏捷的节肢此时却变得完全不受控制。不知是否因为常年待在不见天日的囚牢之中,男子的肤色格外白皙,像是许久未曾饮过人血的吸血鬼,而此时那张俊逸多情的容颜渐渐流露出了不知是快意还是痛苦的神色,斑驳的霞红蔓延,犹如一朵即将腐烂的艶美到极致的花。 祁枯似是终于察觉到失控,他努力用手臂撑着身子,一点点爬了起来,唇中喘着灼烫的吐息,身子挨着女生的腿,慢慢将脸颊贴在了简末的膝盖上。 “简末小姐,末末…好狡猾啊,到底你是我的猎物,还是我才是那个被你诱捕的无知猎物呢……”祁枯用脸颊蹭着女生,长裤有些粗糙的布料将男子的侧脸磨出了一片红痕,而他却仍旧痴缠地贴着她,像是小狗一般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腿边的东西让简末一时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就有些惊悚地看到不知何时抱着她的腿,将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祁枯。 这人没什么病吧? 简末的大脑一瞬间有些懵,下意识便抬起手,“啪”地扇在了男子的脸颊上。 他到底都把什么蹭到她裤子上了呀? 祁枯仰起头,幽幽的眼眸直直盯着她的手,简末打完后才开始感觉到心虚和后怕,身子拘谨得向后缩了缩,刚想要辩解几句,却只见男子扣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身子俯过来,在简末的手心中舔了一口。 第40章 第四十章将简末拖拽入与自己同流合污…… 简末因为过于震惊,反而怔愣住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片刻后才用了些力气抽回手,有些委屈,只觉得她的手怕是不能要了。 祁枯却还残留在余韵之中,胸膛起伏着,身子继续黏过来搂住了简末的腰肢,脸颊贴在她的小腹处用力吸了一下:“末末,再来一次吧,求你了。” 简末却无论男子再说什么,都不肯再同意了,她实在有些受不了地用触手在祁枯的身上用力抽了几下,将人推开后立刻去洗了一遍手,每一处指缝都仔仔细细洗干净后还好像能够感觉到那种黏糊糊湿淋淋的触感。 身后逐渐传来金属划在地板上的刺耳声音,节肢交替地前行,镜子中倒映出了男子的身影,狭长的眼尾拖曳着一抹像是哭过似的红晕。祁枯缓缓将下颌抵在了女生的肩膀处,很诚恳地向她认着错。 “末末,你不是想要见崖枡吗,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男子用微哑的嗓音低喃着,低下眸,补偿般得在身后握住了女生的双手,“对不起,我把末末弄脏了,我帮你洗干净。” 简末那一刻真的很想直接向后踩他一脚,但奈何祁枯的下肢已经变成了异形的蜘蛛腿,想必踩也是踩不疼的。 祁枯最终的确信守了承诺,崖枡被关押的位置守卫十分森严。简末跟在男子身后,低着头,一步都不敢停,她能够感觉到那些陌生哨兵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像是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实感,明白了此时自己正处于多么危险的地方。 猼訑星盗团没有苻九赫他们那么自信,除了必要的禁锢设施外,他们似乎还在时刻向崖枡体内注射着能够令他虚弱的药剂。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简末看着里面的人,覆盖在玻璃上的手指慢慢蜷缩了起来。 “心疼他吗?末末,怎么办呢,你是不可能离开这艘星舰的,不如加入这里吧,崖枡会是你最好的工具,你可以利用他迅速地攀升至高层,掌握权柄。”祁枯从身后拥住了女生,将她压在了玻璃上,唇瓣与女生白嫩柔软的耳尖若有似无地碰触:“他很听你的话不是吗,你让他做什么,他便会做什么,比狗还要好用。” 祁枯低声引诱着,若说他对猼訑有什么忠诚,恐怕连城和舰长都不会相信,他只是想要将纯白又干净的女生拉扯下来,将简末拖拽入与自己同流合污的泥潭里。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肮脏,似乎让女生也染上泥泞,他便能配得上她,能够与她站在一起了。 “为什么露出这幅表情?” 可玻璃中反射出的女生却微微蹙着眉,浓黑的眼眸中浮现出了几分忧郁之色,显得可怜极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利用,末末,你也想让他好起来,不再那样卑贱痛苦不是吗?你可以帮他的,你可以捕获他,重新教导他,让他不必像是个动物一般被关在那里。”祁枯低声诱哄着,“末末,你是在帮助他、救他,他会感激你的,这是只有你能够做到的事情。” 简末的手指越蜷越紧,最后变为了一个紧握的拳头,终于没能忍住,转过身砸在了祁枯的脸上。 这一下她用的力气有些重,像是把所有恐惧、害怕、委屈的情绪都宣泄了出去,那一刻脑海反而变得一片空白。 祁枯的唇角逐渐流淌下浓稠的血液,他的唇破开了一个口子,泛起些尖锐的疼意。 男子探出舌尖舔了一下破损的位置,有些刺痛。 他不知道如果被别人打脸,他会做出什么反应,但是此时他心里的想法却很莫名其妙——他竟然觉得,会伸爪子挠人的女生也很可爱。 他是不是堕化的程度又加深了。 但很快,祁枯心中便又开始泛起了些不满,明明是他先用崖枡来引诱女生,可当简末真的为了维护对方而打他的时候,他的喉咙中却又好像尝到了另一股酸意与苦涩。 凭什么呢。崖枡到底有哪点好? 他不过也只是个和他一样的堕化种罢了。 祁枯张开唇,他刚想要说什么时,却听到室外传来 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头顶的灯光电压也一阵不稳,他蹙紧了眉,显然没想到第一次将简末带出来就遇到了意外情况。 他此时也再顾不得争风吃醋,握住女生的手腕便想要带着简末先回到她的房间里。 简末回眸又看了一眼崖枡,动作微弱地挣了挣,却无法轻易摆脱男子的束缚,只能够被迫跟着他向前走。 走廊中有表情肃穆、形色匆匆的哨兵自他们的身侧走过,在与简末擦肩而过时却停住了脚步,叫停了祁枯两人,视线紧紧盯住了被祁枯半掩在身后的简末。 “那个女生是个向导吧,之前怎么没见到过,跟我过来。”陌生的高大哨兵说着,便想要伸手直接拉拽简末。 祁枯面露不悦地挡在了女生面前,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窥探了一般,节肢烦躁地在地板上轻点,显出随时都要进攻的姿态:“她是我的向导,有需要请去找其他人,她不必接受其他工作。” 哨兵的视线终于认真落在祁枯身上,在猼訑星舰中,堕化种并不是罕见的东西,甚至于这个组织的舰长,都是一个时常无法控制住自身力量的堕化种。 “不是我需要她,是舰长,这是最高指令,船上一切的人或物都要为了舰长服务,你要忤逆舰长吗。”哨兵神情冰冷,质问的语气无波无澜,却显出几分强硬。 祁枯眸底的情绪变得更阴郁凌厉了些,他心底甚至渐渐对那个所谓的舰长产生了几分厌烦:“舰上没有别的向导了吗,想必舰长应该还不需要一个C级向导去诊治他。” 哨兵站在原地,他审视着眼前的人,通过那显眼的节肢很快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劫持崖枡事件中被策反的帝国中将,对星舰内的各类事务并不了解,那么他身后的那个人,就是当时被共同挟持的年轻向导吧:“舰上向导数量的确稀少,这正是你身后的向导能够待在这里的原因。猼訑不养无用之人,任何人都要为猼訑付出贡献,她也一样。” 祁枯最终没能够真的护下简末,陌生哨兵在猼訑的地位似乎也很高,至少简末发现之后遇到的人都对他很尊敬。 被迫跟在哨兵的身后,莫名其妙便跟随着对方去见敌营大BOSS的简末心中有些忍不住的紧张,又不由在心里吐槽这个猼訑组织看起来怎么像是随时能够自己在内部支零破散,甚至还需要她这个C级向导去为舰长做精神疏导。 哨兵一直带着简末来到了驾驶舱的位置,而离得越近,她便能够愈发感受到电压的不稳定,甚至在墙壁上看到了流动的电流。 “别担心,舰长能够控制好自己不伤人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41.42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崖枡,又是崖枡,崖枡就对…… 真的能控制住吗?简末对此表示怀疑。 直到走到驾驶舱的舱门前时,哨兵的脚步才停了下来:“你独自进去吧。” 明明身旁的这个人才是将简末至于这种境地的罪魁祸首,可是当他要离开时,她却反而生出了一种不安感。 她侧过眸看向他,但很快便意识到,在这里根本没有人会保护她。 似乎察觉到了女生求救的意图,哨兵剑眉微挑,他能够理解舰长对于向导而言的可怖程度,因此并未对胆怯的女生过于苛刻,片刻后未等到简末开口,便主动说道:“我会等在外面。” 这句话倒像是一句承诺,好像他会保证简末的安全。 但在简末听来,这话的意思更像是他会时刻在外面守着,让她不要想着逃走。 舱门在她的眼前开启,简末也根本没有退后的路,只能够上前进入那个龙潭虎穴。 驾驶舱的墙壁上镶嵌着大片的玻璃,但宇宙中几乎没有亮光,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时,会令人生出一不小心便会失足坠落的恐慌感。而在舱室的中央,却格格不入地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玻璃缸。 简末迟疑地向前走去,一截细细的,分不清是蛇还是鱼的尾巴突然探出了水面,拍打下来时,泼出的水溅了简末的一身。 她伸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水液,心中不禁隐隐有些生气了。 她本来就只有一套换洗衣服! 遍布着鱼鳞的长尾重新末入了水中,泛起泡沫的水里逐渐浮现出了一个人影,一双手覆盖在了玻璃上,白色的长发在水中飘荡着,一张犹如大理石雕塑一般五官深邃、而又显不出任何人类情绪的容颜便出现在了简末的面前。 简末仰着头,看清了这位猼訑舰长的模样。加上鱼尾后,男人看起来几乎有三、四米高,但他并不会给人带来神秘或者瑰丽的感受,而更像是某种实验室研究出的拼接生物一般,看起来极度危险,甚至因为违背了人类的形态……而显得有种微妙的恶心感。 他赤luo着身体,上半身的身材过于完美,反而犹如某种非自然的造物,男人拥有着一副近似于神祇的容颜,无形中显出一种令人不由心生畏惧的威慑力,而在腹部之下却连接着一条极长的白色鱼尾。 简末并未因此联想到神话传说中的美人鱼。 细细的电流声在简末的耳畔响起,可那能够致死的电流却似乎对玻璃缸中的鱼人毫无影响。 那一刻,简末突然想起了那条尾巴像是什么——电鳗,像是变异的电鳗。 猼訑星盗团中全都是怪物,舰长就是那个最大的怪物,简末简直不敢想象,这些疯子到底能够策划出怎样癫狂的计划。 人类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令简末下意识得便想要逃离,可她不过刚刚退后了半步,那细长的滑腻鱼尾便从玻璃缸中再次探了出来,卷住了简末的腰,直接便将她带入了水箱中。 骤然坠入水中,简末不禁慌乱地挣扎着,她努力屏住了呼吸,惊吓之中却又忍不住吐出了几个泡泡,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她只能够求救般地抱紧了缠住她的鱼尾,眼眸中溢出的泪水浸入了无边际的水中,很快没有了踪迹。 她会被淹死在这里吗? 在她朦胧地这样想时,眼前男子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在简末微愣的时候,慢慢贴近了她,然后冰凉的唇便碰到了她的。 空气渡进来的那一刻,简末几乎将一切忘记了,求生欲令她只知道拥紧身前的人,然后主动去汲取对方唇齿间的氧气。 可当她抓紧了眼前的救命稻草、渴望着能够汲取到更多的空气时,她的下颌却被男子捏住,而他冷漠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用那双剔透的犹如冰一般的眼眸注视着简末:“净化。” 男人的唇瓣微动,似是吐露出了两个字。 简末的眼睫轻颤了一下,抬起手臂搂住了男子的脖颈,贪婪得还想要继续汲取甘霖,却被猼訑的舰长用手指扣住了脖颈,指腹在她的颈动脉处轻轻摩挲:“净化。” 简末看懂了,她的唇中又吐出了一个小泡泡,然后再次仰起头,献祭一般主动贴上了男子的唇。 女生不得其法地探出了舌尖,希望能够寻求到救赎,作为交换,她的精神触丝也伸入到了男人的脑域之中。 和其他的哨兵不同,猼訑舰长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甚至可以说是主动引诱着简末卷入了他的精神图景中。 有一瞬简末几乎产生了一种错乱感,分不清这里是虚幻还是现实,四周是一片极深的海域,海面席卷着风暴,而海底也是一片荒芜。 精神体与现实中会被溺死的人类不同,反而对这样的环境更加如鱼得水,粉色的章鱼在深海中显得格外悠然自在,如果这里有它的海盗船,它还想要直接趴上去抱紧宝藏睡一觉。 简末分不清到底过了多久,当她再次睁开眼眸时,只觉得唇瓣都被亲得有些红肿,她有些懵懂迷茫地看向对面的人,掌心按在男子的胸膛上,勉强将他向后推了推。 黑色与白色纠缠在一起的发丝也因此微微分离,等他们彻底分开时,简末才发现,男人的状态并没有比她好上多少。 猼訑舰长的唇被她不知何时咬破了,秾丽的红肉血艳艳的,只是浅淡的眸中仍旧看不出波动。 简末没有再看他,她独自向着水面上挣扎,重新浮出水面后,耳畔响起了一阵耳鸣声,她的手臂伏在玻璃壁上,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呼吸着。 玻璃缸的顶部与地面的距离有些高,简 末缓了一会儿后向底下看去,只觉得一阵眼晕。 她抿着唇,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终于将半个身子从水中脱离出来,趴在了沿壁上。她原本想要跳下去,可眼前却突然一黑,一阵缺氧的晕眩后,整个人便外翻坠落了下去。 简末本以为自己会摔在地面上,闭上眼眸准备好了接受疼痛的准备,可当她真的落下时,感受到的却并非疼意,而是被人用手臂紧紧揽在了怀中的温暖。 简末慢慢睁开了眼眸,有些迷茫地仰头看去,她不知道自己期望看到什么,可入目的只有一张冰冷的面具。 白色长发的舰长犹如鱼一般从水面中探出了头,无机质的眼眸定定盯着简末,尾巴高高翘起来拍打着水花。 简末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被不知何时赶来的城打横抱了起来,她下意识伸出手臂搂住了对方的脖颈,身子因冷意而轻轻颤抖着,将脸颊埋在了男子的肩窝中。 “你的状态既然已经好些了,我就先将这个向导带回去了。”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硬,有时候会令人怀疑,他的嗓子是不是已经被损坏了,所以只能够依赖机械的外物发出声音。 猼訑舰长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直到城抱着女生走到了舱门口时,才轻声说道:“明日再带她来见我,她很好用,是个……很优秀的向导。” 如果说城的声音听着会令人产生一种犹如面对机械人的不适感,那么猼訑舰长的声音便像是深海中引诱着水手的鲛人,轻灵而缥缈,会令人错觉其中含着悲天悯人般的神性。 城的脊背僵硬了一瞬,简末能够感觉到他的手臂紧紧绷起,变得更加硌人了,可男子的声音却仍旧没有波澜:“我知道了,我会为你教导好她的。” 舰长似乎很满意,简末越过城的肩膀,只见那条鱼人重新钻入了水中,只是这一次没有再肆意地放电了。 门外,陌生的哨兵的确仍然守在原地,看了简末和城一眼后便沉默地没有再说什么。 衣服浸了水后黏在肌肤上,快速地带走了身上原本的温度。简末打了个冷颤,手臂更紧地搂住了城,脸颊胡乱地贴着他,似乎想要在他的身上汲取到一些温度。 直到走到走廊中,简末才听到抱着她的人说道:“那个哨兵是舰长的亲卫。” 简末微愣,脸颊蹭着男子的侧脸,似乎这样摩擦便能够升温一样,有些傻乎乎地看了他一眼,才明白城说的是那个将她带到驾驶舱的哨兵。 简末并不在意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她只是抱紧了城,带着些委屈地撒娇呢喃:“冷。” 男子的□□了一些,他将简末向上颠了颠,她似乎隐隐听到了城在磨牙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愤怒,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不是让你好好在房间里待着,谁让你出来了?” 被训斥了,简末心中原本有些心虚,可不知为何在男人的面前却不愿意认错,反而咬着唇,没理也硬气三分,只想要对方主动来哄她:“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带我去见崖枡,所以我才会听了祁枯的话,和他出来遇到了这种倒霉事情。” “崖枡,又是崖枡,崖枡就对你这么重要,让你满脑子都是他?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哨兵都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一个堕化种!”粗重的喘息喷吐在简末的脸颊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半响后,城没能够听到女生的回应,烦躁地低下了头,便只见女孩子无声地抽泣着,珍珠一般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落。 城一瞬间便哑火了,心底的那些躁郁变为了浅淡的愧疚:“你、你哭什么,我也没说什么,行了,明明是你自己不听话。好了,别哭了,我的错行了吧,啧。” 简末不说话,搂着男人的脖颈就是一味地掉眼泪,她差点经历了窒息被淹死,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别哭了。是我来晚了。”城将人向上抱了抱,拍了拍女生的脊背,面具后的眉宇蹙得更深。怎么这么瘦,骨头都能够摸出来形状。 城一直将简末抱回了房间中,打开了浴室门,自然地便想要解开她的衣服,将她放入浴缸中。 “不要,出去。”女孩子哭得眼眸红肿,用力将他往外推,气到极致时,还泄愤一般咬在了男人的手上。 或许哨兵的皮都很厚,总之简末只觉得她的牙都快要咬掉了,城也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于是她便又开始掉眼泪,城单膝半跪在浴缸前,就这么静静看着她,随即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你要咬我的,自己还哭?” 见简末终于没了力气,舌尖抵在手背上,倒像是小猫在舔砥,城的眼眸才微深了片刻,轻轻捏住她的脸颊,让她吐出了他的手:“不想我在这,你就自己洗,那个人池子里的水都是他身上的病毒,你好好将自己洗干净。” 在城起身打算离开时,衣袖却又被女生在身后轻轻拉扯住了:“别走。” 城转过身,只见简末慢慢沉到了浴缸中,像是一只躲藏的小乌龟:“我怕。” 刚刚从极深的玻璃缸中逃出来,简末只觉得自己好像短暂地对水升起了恐惧心,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溺亡在其中。 这次城并没有嘲讽或指责她,他静静看着女生,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我在门外等你。你可以随时叫我。” 简末扯着男人的衣袖,过了片刻后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你不许走远,要让我看到你的影子。” “嗯。” 手中的布料一点点离开,简末有一瞬升起了一种仿佛要失去什么的错觉,直到门被关上,模糊的门后浮现出了男子的影子,她才像是从那种怅然若失中逐渐回过了神。 她脱下了被弄脏的衣服,放了热水,温热的水冲散了冷意,令她逐渐在这种舒适中放下了对水的恐惧。她的精神体原本便是海洋生物,如果她因此变得怕水的话,那就也太过丢人了。 简末分不清过了多久,当她再睁开眼眸时,便发现半透明的粉色触手已经挤满了浴缸,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身旁。 可身下的水却依旧是热的,她抬起身子,下意识唤了声城的名字。 门后的身影动了动,然后用手指扣了扣玻璃,应了一声,告诉她,他一直都在那里。 简末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她在唇齿中含着那个字,又低低重复了一遍,“城”。 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想到,简席城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城。 短暂的联想让简末有些自嘲,她真是太过软弱了,才会将这个面具怪人与简席城相提并论。 她从浴缸中抬起身子,却发现旁边的置物架上已经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城那个家伙绝对是进来过了,她刚刚是累得睡着了吗?为什么她的这些没用的触手也不知道将她叫醒。 似乎意识到简末正在骂自己,触手委委屈屈地抬了起来,在她的小腹处蹭了蹭,像是在对她求饶撒娇的孩子。 简末冷着脸,直接将那只滑腻的触手丢到了一旁,完全没有要当“慈母”的想法。 剩下的几条触手则很会讨巧卖乖,谄媚地将干净衣服拎了过来,递到了简末的身旁。 浴缸旁甚至贴心地放好了拖鞋,简末推开门后,便只见城的手中正拿着她之前不合身的那套衣服,用针线缝缝补补、改着尺寸。 简末揉了揉眼眸,有一刻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见女生出来,城才扯断了手中的线,打断了那股贤夫良父的氛围:“先吃饭,吃完饭再吃药。” —————— 桌子上放着的是不知名异兽做的煎肉,味道竟然比上次的食物味道要好很多,如果有选择,谁都不想要喝营养液。 城为她准备了退烧药,简末自然也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而当她吞了药后,便只听到对面的男人说道:“状态既然已经调整好了,接下来我会教导你 怎样医治猼訑。“ 猼訑——就是舰长的名字,简末简直不敢相信,人到底有多自恋,才会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整个组织。 在城的口中,猼訑之前还并不是这幅模样,至少在六年前,他还没有长出那条怪异的尾巴。 猼訑星盗团一直没有停止过搞事,他们时常对帝国的军用、民用运输舰大肆劫掠,抢夺能源与武器,还不断地骚扰边界的小行星,让帝国不胜其烦。 而猼訑作为特S级哨兵拥有着极其强劲的能力,驾驶着星舰神出鬼没,几次围剿都令帝国损失惨重,还每次都被猼訑成功逃脱。 沉没成本过大,抵抗畸变兽牵制了帝国太多的军力,帝国也不可能一直耗费军费来陪猼訑玩躲猫猫的游戏。 然而帝国的行为能够被预测,畸变兽却是一视同仁。六年前,某次意外中,猼訑近乎变为了半个堕化种,身体产生了剧烈的畸变反应,甚至在驾驶舱中建造起了一个巨大的鱼缸。 猼訑自称自己还保留着神智,每个堕化种都是这样认为的,可实际情况就是,他的行为模式在此之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比如决策变得更加尖锐,甚至不惜以惨烈的伤亡代价来完成自己的目的,或是无法控制地在星舰中放电,造成一系列电路问题与人员伤亡。 猼訑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仇恨帝国,但的确在珍惜着星盗团的成员。甚至在六年前的那场事故前,他曾与猼訑星盗团的几名核心成员——他的亲信、也是从前联邦的遗孤开会探讨过,是否应该放弃仇恨,不再继续风餐露宿的生活,给星舰上的这些人提供一个安稳的未来。 会议得出的结论已经无从知晓,只是以现在的猼訑身上看来,他显然仍旧对帝国存在着极其尖锐的恨意,甚至做出了挟持崖枡的疯狂行径,妄图给他洗脑,将他培育为对付帝国的武器。 简末能够从城的话语中听出来,猼訑的计划远远不止于此,只是或许涉及了机密,出于对简末的不信任,城才没有将这些事情全部透露给她。 在城的口中,星舰上原本有十几名向导,而在短短的六年里,便只剩下了五名。 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在为猼訑进行过深度净化后沾染上了污染。 和哨兵不同,向导一旦被侵蚀,连沦落为堕化种的机会都不存在,他们的身体条件太过羸弱,生命只会走向日渐虚弱的倒计时。 城不知道在祁枯的口中,他变成了那个要将简末一起掳走的恶人,若是他知道,或许会解释,简末现在之所以会待在这里,便是祁枯以她向导的身份与和崖枡的关系说服了猼訑。 简末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误闯入其中才被带到这艘星舰上的。她从一开始便是祁枯的猎物,或许,也可以说是简末倒霉吧,因为时常路过那条走廊,便被祁枯单方面馋上了,男子答应配合做内应的其中一个条件也是事情结束后,除了崖枡还要带上她。 哪怕简末那个时候没有主动去地下室的监禁室,祁枯也会创造机会去找到她。 猼訑从前同样不会那样漠视向导的性命,作为首领,他对自己甚至算得上严苛。那时他也只有一个专属向导,知晓自己的等级过高,从不会让其他的向导来为他治疗,避免他们会因他而受到伤害。 向导作为珍贵的资源,在猼訑星舰上也很受尊重。 而在猼訑长出鱼尾后,最先被侵蚀的便是从前他的专属向导。 当那名向导去世之后,猼訑便显得更疯了,只是他的疯很冷静,并为了保持理智,而开始让星舰上的向导轮流为他治疗。 简末不明白城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他是在恐吓她吗?告诉她,因为今日她的大意,因为她被猼訑发现了,所以她也很快会像是那些向导一样死去? “所以,你要学会如何在面对猼訑时保护自己。该庆幸吗,你至少之前有面对堕化种的经验。”城嗓音有些冷地说道,带着些强硬地主动握住了简末的手,“现在,我需要你进入我的精神图景,我会教你应该怎样应对危险。” 城似乎是在为了她好,可简末却不能确定,这份“好”里,又有多少是希望她能够好好治疗猼訑。 既然猼訑现在已经完全变为了一个暴君,简末只觉得星盗团的人应该立刻造反取代他,直接将他扔出船舰才对。 难道猼訑的实力真的太强悍了,即便是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吗?还是那个男人从前的确是一个宽厚而合格的领袖,因此才会在即便下达了如此多的残忍政策后,也仍旧有许多人愿意心甘情愿地拥护他? 简末看向眼前的面具男人,又想想祁枯的蜘蛛腿,更合理的解释分明应该是:这整个猼訑星舰中关着的都是疯子吧,疯子反而能理解疯子的思维,正常人在这里才会觉得格格不入。 无论城的目的如何,总之对简末都是有好处的,她再也没办法像是在学校里一般懒散,认为作为一个C级向导毕业后还可以去社会福利医院工作。 在这里,她不好好学习,可是真的会死的。 简末从来没有见过像是城一样的精神图景,并不是说这里的景色有多可怖,而是感觉这里仿佛是经受过剧烈的塌陷之后又重新建造的一般,充斥满了一种尖锐的、颠倒的违和感。 她甚至怀疑自己如果一不小心走错路,便会被不知摆放在何处的玻璃刺穿。 而在这些倒坍的、错乱的建筑顶部,坐着一个同样怪异的精神体。 简末根本说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从前她遇到的再丑陋恐怖的精神体至少都能够叫出来名字,可眼前的这只精神体却像是经历过毁容一般,容颜与骨骼全部显得面目全非,像是外皮包裹着一滩揉在一起的骨肉,偶尔还有一截森白的骨头戳破了外皮,直接穿透了出来。 令人只觉得骇人。 它慢慢向她走了过来,像是某种只存在于噩梦中的生物,然后将脚或者是别的东西搭在了她的身上,于是他的思维便直接传递入了简末的脑海之中。 他在教导她应该怎样探索他、操控他。 简末觉得什么地方似乎有哪里不对,她不是很确定,深度净化是该这个样子吗? 但城已经在引导着她,简末能够感觉到,她正在侵入更加私密的领域。她总觉得,这和治疗应该是有区别的,城让她逐渐感受到了一种掌控力,对她暴露出了最纤细而脆弱的敏感部位。 城让她觉得,似乎她愿意,她便能够了解他的每一根神经,掌控他身体的每一个反应,他的一切感官、情绪、能力都能够被简末所左右。像是一张可以被她随意剪裁的纸,或者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他甚至可以成为简末的一把武器、一身战甲、一个能够远程操纵的傀儡。 这种微妙的,因为过分强大而会令人不禁泛起几分惶恐的状态是在简末的精神力几乎枯竭时停止的。 她的精神触丝从城的脑域中抽离了,可那种犹如神祇一般能够掌握他人生死的感受却仍旧停留在心尖处。 简末仰起头,看向了城,可对方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身姿仍旧挺得笔直,语气平静:“看来你已经没有力气了,先休息吧,明日我会来接你去见猼訑。” 城站起了身,简末想要问什么,可冥冥中又似乎有什么在告诫她,让她不要询问。 桌子腿被撞了一下,简末回过神,便见城的身子似乎踉跄了一下,掌心撑在桌面后又立刻直起腰,转身离开时,能够看到后背的衣料汗湿了一大片,湿淋淋的像是刚刚从水中被捞出来。 看来他也不是那样无动于衷。 简末自己 心中默默想着,当城完全离开房间后,她的心底才浮现出了些浅浅的迷茫。刚才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好奇怪,令她下意识升起了不敢触碰的危险感,就好像,她正在接近地狱的那扇门,打开门后,便会放跑出恐怖的欲望。 晚上简末也睡得不太安稳,她一时会梦到城的那只形态扭曲的精神体,怪谲的脸上却长了一双令她觉得有些熟悉的眼眸:一时又会梦到自己正坠入水中,不断地向下陷落,仰头便能够看到仿佛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大理石神像:一时又是接触在肌肤上细长的蜘蛛腿,在她的身上缓缓地游走。 等等……最后一个好像不是幻觉。 简末睁开了眼眸,抬起手便握住了正在触碰她的节肢,女生的眸底含着些厌烦和恼怒,瞪向祁枯:“你晚上不睡觉,到底想来做些什么?” 趴在床边眼巴巴看着简末的祁枯弯起唇角,弧度中带着些歉意和愧疚:“末末,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你。” 简末根本说不清应该怪谁,是她求着祁枯带她去见崖枡的,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好像都只能说她是真的倒霉。 简末偏过头,没说话,唇瓣却抿紧了,不愿意轻易原谅他。 可蜘蛛就是蜘蛛,肚子里装满了毒液,祁枯看着简末,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卑劣,轻而易举得便吐露出了邪恶而悖逆的言语:“末末讨厌猼訑吗,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杀了他吧。” 祁枯根本就不忠于任何人,他的立场随时都可能被颠倒,随心所欲,令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背叛。 简末当然不可能相信他,没有人会信任一个叛徒,她只是冷静地说道,她累了,需要休息,让祁枯现在离开这里,不要再打扰她。 毕竟她明天还要去面对猼訑。 简末似乎在祁枯的脸上看到了短暂的愧疚,和一丝不知代表了什么意义的恐慌,促使着男子将脸颊贴在女生的手心中,握着她的手:“末末,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你打我,惩罚我好不好,你不要不相信我。” 为什么呢,是堕化种的感情真的变得稀薄而错乱了吗,祁枯的身体此时像是漏了一个窟窿,一切的器官向内凹陷,逐渐要将他整个人彻底溶解。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已经无处可去了呢。祁枯很久很久以前或许还曾经知道他生存的意义,每天醒来都很清楚他应该做什么,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甚至有些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什么时候又已经睡着了。 或者说,他现在真的还活着吗,还是其实他早已经死去腐烂成一滩泥泞的尸骨了? 不能够继续这样下去,这样的恐慌促使着祁枯做成了这一系列事情,可即便换了一个环境,他的心理好像也仍旧没什么改变。 就像是他不过换了一个大点的囚笼,每日睁开眼看着自己,仍旧不能确认他到底是人类,还是一具早已经腐朽的尸体。 也许他一定要将简末带来这里,也有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的心理吧。 否则,否则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祁枯低眸胡乱亲吻着简末,他的态度不知何时从傲慢的高高在上变为了低微的祈求,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从女生身上祈求到什么,但她至少应该给予他一些东西。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欢欣鼓舞地接纳。 “别舔了。”简末抽回了手,觉得这只蜘蛛真的很有病,她推开了对方的脸,眼皮变得越来越沉,也懒得管祁枯在想什么,“明天我要去见崖枡,你可以做到吧……” 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至少她还能够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 床榻上,女生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她真的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再与祁枯周旋。至于他会不会在她睡梦中伤害她……简末已经无法思考这么多了。 简末的确给予了祁枯一项东西——一个命令,一个要求,一个任务。 祁枯只觉得,他腐化的血肉似乎在重新生长,单薄的皮囊又重新被充满,他得到了意义,即便只是他人的要求。 后来这一夜简末就没有再做过梦了,也许是做梦也很消耗心力,再醒来时,室内的模拟日光系统已经散发出了温和的光芒。 漫长的星际航行能够将人逼疯,人类是习惯于与恒星相伴的物种,失去恒星就会出现心理问题,这种日光模拟系统也是保持身心健康的一个小工具。 曾经猼訑就因为没事放电将它们弄坏过,结果因为哨兵心态失衡时的攻击性与失控性,而不得不又在某个比较发达的行星上重新购置了新的设备——他们也不总是烧杀劫掠,毕竟合适的货物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到,更多的时候他们也会装作文明人主动掏钱,前提是没有被人发现他们的星盗身份。 简末几乎以为昨天见到祁枯也是她做的一场梦,但当她发现床边逐渐恢复的凹陷与残留的余温后便明白了,某只蜘蛛绝对是在这里趴了一晚上。 简直像是什么奇怪的宠物。 祁枯没有食言,他的确再次带着简末去见了崖枡。 被半吊起来的男人闭着眼眸,大剂量的药剂令他清醒的时间变得很短,而他的额角处插着绝对不人道的洗脑催眠机器,如果这一套方式不管用,猼訑星盗团便打算直接将他催化成没有任何理智的堕化种。 简末捧住了男人的脸颊,崖枡的眼睫颤了一下,但是仍旧没有睁开眼,猼訑比帝国更加残忍,他们甚至直接穿透了他的琵琶骨,身后的兽尾也被硬生生钉在了地上。 他没有看她,这反而令简末觉得有些放松。 她需要身体接触,最好越亲密越好,只有这样,她深度净化的时间才能够变得更长。 简末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 她仰起头,踮起了脚尖,闭上眼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对他吻了上去。 简末再次来到了那个铁笼前,和崖枡不同,笼子中的黑豹正在愤怒地嘶吼着,它不知疲惫地撞向牢门,即便浑身遍体鳞伤也不肯停下。 简末的精神体走了过去,触脚抵在了栏杆上。黑豹似乎是已经不认识她了,它充满威胁性地弓起了腰,再次迅猛地扑了上来,爪尖穿过缝隙,几乎要将触手撕裂成两段。 可简末这一次的目的并不是进入笼子里,她抬起头,看向了囚牢外侧的无数把锁。 黑豹精神体是被崖枡自己束缚在身体内的,否则,它完全能够冲破精神体束缚装置,前往任何地方。 简末想要为它开锁。 这更像是在与崖枡的本能做抵抗,整个过程并不容易。她将触脚变成了软体的形状,努力往锁孔里塞,黑豹却并不配合。它看上去已经忘记了曾经与简末的融洽相处,瞳眸里尽是凶戾之色,而当触手快要成功时,它便又会再次撞上栏杆,让锁被撞得移位,给触脚添麻烦。 简末不得不将一根触手探入了栏杆的缝隙中,将黑豹捆住,让它不要再打扰自己。 黑豹不再像是从前一般好脾气,分不清它是被折磨得同样变得暴虐,还是在恨着简末之前没有来找他,总之它变得格外不配合,甚至将触脚叼入了口中,威胁着要咬下去。 简末没有管它,她用了昨日城教给她的方法,精神触须探入了他最深的思维里,将那些混乱的思绪抽丝剥茧,向他传递着自己的想法。 [让我帮你,不要抵抗。]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沟通起了作用,总之,简末最终成功解开了一把锁,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消耗殆尽时,她才睁开眼眸回到了现实。 然后她便对上了崖枡的双眸。 简末吓了一跳,脚下一软便差点向后跌倒过去,还是她及时抓住了崖枡的手臂,才又一头重新扎回到了崖枡的胸上。 好像结果也并没有变得有多好。 简末脸颊晕开了一片红霞,看都不敢看他,便匆匆忙忙推开人逃出了监禁室。 虽然是事出有因,但趁着人家不知道的时候偷亲对方,果然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 简末直到走在长廊中回去时,脸颊上的温度都没能够彻底降下来。 而她身旁的祁枯则是表现得有些臭脸,眼眸几次瞥过女生,到底没能够忍住伸出手,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揉了一下:“全是那只豹子的口水,脏死了,亲密接触也不一定就要吻他,末末,你不用这么牺牲你自己的。” 祁枯的眼眸里藏着些深深的嫉妒,他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却总是会控制不住地 升起攀比之心。 如果没有让他发现便罢了,知道了有人也能够对堕化种那么好,而那个人却不是自己之后,这种求而不得的感受才真的让人浑身都像是长满了溃烂的脓疮。 想要抢过来,想要让简末看着的人是自己,可每当祁枯想使出什么手段去掠夺时,他的心底又会泛起一阵恐慌。 如果不能够更近一步得到更多,而是变得更加糟糕,被女生更为讨厌,与她更加疏远了怎么办,还不如维持现状,这样至少他还能够有资格陪在她的身侧。 人能够拥有利用的价值,其实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简末毫不知情祁枯在想着什么,否则她大概也只会觉得这个人病得更重了。 时间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星舰中有二十四小时记录时间的日期表,可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还是很容易令人升起恍惚感。 她的精神力能够令人产生依赖性这一点,是简末从祁枯口中听说的,虽然一开始她觉得是对方在胡说八道,怕不是又是为了哄骗她为他净化而想出的借口。 可猼訑之后的行为却似乎在作证着这一点。 在那日之后,猼訑便没有再找过别的向导为他进行深度净化,甚至连那个一开始将她押送到驾驶舱的哨兵都对她表露出了一丝担忧。 哨兵并不是真的冷血无情,从他没有任何异变的身体上甚至能够看出来,他是这艘星舰上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只是因为简末与猼訑相比,他更加在乎对方罢了。 可最近几天,简末却觉得男人看着自己的视线仿佛在看着一步步走入棺材中的死人,甚至因为怜悯还答应了她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比如送给她一个内部设置有监控软件的终端。 比起一开始无情的像是动物一般的猼訑,现在的猼訑也一日日变得更加正常了。 这一次简末来见他时,竟然看到他脱离了那个鱼缸,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还不时地端起茶杯轻轻喝一口咖啡。 虽然拖曳的鱼尾仍旧令他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常人类。 “末末,你来了,过来坐。” 简末一开始还以为猼訑是那种可以随手掐死人、像是掐死一只蚂蚁般毫不在意的掌权者,可后来渐渐熟悉后,她才不得不承认,城口中形容的那个人或许真的曾经在猼訑的身上存在过。 猼訑弯着眼眸,他拥有着一张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教父、神甫的容颜,气质没有任何一丝阴柔之色,像是太阳神阿波罗一般五官立挺而深邃,会是画师或者雕塑家最钟爱的容颜。 而他的理智清醒时,却又不会对简末显出高高在上的疏远,相反,他甚至会令简末坐到他的身边,与她共同分享一本书籍、或是一杯咖啡。 而简末是在上过一次当后,才知道不能随便接过猼訑手中加了致死量白糖的咖啡。 这只鱼人非常地嗜甜,通常咖啡旁边还会放着马卡龙、甜甜圈或者棉花糖。 每一样在猼訑分享给简末之后,都会令她从此对这种食物产生阴影。 “你今天又去看崖枡了是吗,我听看守的人说,他现在的状态还不错,也不会再故意伤害自己了。”猼訑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瞳眸带着几分温柔地看向简末,他一直知道简末在做什么,却并没有想过阻止她,甚至不曾表露过一丝对她的猜疑。 “末末,我并没有想要刻意折磨崖枡,只是我要对整艘星舰的人负责,所以才必须将他关押起来。如果你能够令他保持平静,让他听你的话,我是会考虑将他放出来,将你们安排在一个房间中的。”猼訑柔声向简末解释着,听起来像是他有多么爱护自己的下属,看似残酷的行为也只是事出有因、逼不得已。 “……将我们安排在一个房间?”决心不再碰猼訑身边任何食物的简末原本低垂着眼睫,听到这句话时却不禁偏过头看向了男子。 “嗯?难道是我误会了吗,你与崖枡不是一对伴侣吗?毕竟,只有这样亲密的关系,才能够让末末为了崖枡,奉献出这么多吧。”猼訑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想错了,而只觉得简末的反应是出于小女孩儿的羞赧。 简末没有反驳,没有意义,而且如果崖枡能够与她一个房间,也是一件好事。 身旁的猼訑却在此时轻叹了一声,他轻轻抚摸了一下简末脸颊旁的发丝,声音中仿佛藏着些浅浅的受伤:“在末末眼中,我是一个很坏的人吧。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讨厌我,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谁,也并不以别人的苦痛为乐。” “末末,我所做的这一切事情,你看到的这些或许让你厌烦、憎恨的行为,都是为了建造一个平等的、和平的、没有战争与痛苦的世界。”猼訑微微蹙着眉,那一抹不经意流露出的忧愁会令人恨不得为他斩断前路所有的荆棘,“末末,留在我的身边,我会一点点,让你看到这一切的。” “现在,对我进行净化吧。”猼訑的手也是温热的,不会冷得让人突然清醒过来,而只会让人不自觉沉溺于其中。 在第一次为了渡氧气的亲吻之后,猼訑似乎突然发现了这样的方式能够令深度净化的效果更好,让他保持更长时间的理智,所以这之后的每一次,他都会重复同样的动作。 简末其实不是很适应这样的吻,因为他每一次都会侵入地很深,像是要向她无止境地索求,当她渐渐无法呼吸时,便会主动为她渡过更多的氧气,令她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鱼能够储存许多氧气,简末还发现,猼訑的耳后有翕动的、格外隐秘的腮。 而这个时候,不论简末如何不喜,她都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不过或许唯一能够令她不那样厌烦的是,她能够在男子的唇中尝到咖啡和甜品的气息。单独品尝时会让简末的脸颊皱成一团的味道,在猼訑的唇中则变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香甜——至少并不是令人难以下咽的鱼腥味。 简末在猼訑的精神图景中看到了他的精神体,一只白色的电鳗,它偶尔会控制不住地放电,将她的触脚电地颤动抽搐。 但好在章鱼的生命力很顽强,简末并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太大的伤害。 她没有试图对猼訑使用城教给她的深度净化方法,或者说,简末早就已经隐隐发觉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治疗的方法。 简末曾经在崖枡的身体上实验过,或许是心里隐隐仗着男人对她的纵容,于是令她总是对他更加肆无忌惮一点。 而对方即便待她近乎于纵容,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心理,却仍旧有几次令黑豹差点应激。 她没有问过城这是什么,对方也没有主动解释过,但其实简末有隐隐的猜测。 黑暗向导。 那个埋藏在历史与档案中的名称。 能够操控哨兵,保护自己,比起治疗更偏向于攻击的向导。 城似乎,正在教着她这种东西,他甚至会手把手地教她怎样袭击他、控制他、告知她哨兵所有薄弱的领域。 简末很怀疑,城便是这艘星舰上的反骨仔,他的内心一定藏着对于猼訑的反叛心,就是想要利用她来对付猼訑。 简末对此表示缄默,好像无形中与城拥有了默契。 “在想什么?”猼訑的感官很敏锐,他很轻易地察觉到了简末的出神,却并没有生气。男子一开始的吻技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学会了取悦简末,他认可女生的付出,因此也会尽可能得在这个过程中给她快乐。 即便在简末心里,她更想要的是不要亲吻。 “唔……”女生的手心抵在猼 訑的胸口,没忍住泄出了一声喘息。猼訑的吻技的确越练越好,她的身子像是要在男子的怀中软成一团,而在精神链接断裂之后,猼訑又爱怜般地轻轻吻了她几下,才缓缓松开她,安抚似的抚摸着她的长发。 “末末,谢谢你,累到了吧,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离开?”猼訑从来不会用完就丢,反而像是一个长辈般关怀她、照顾她。 简末时常觉得猼訑的精神体不应该是会放电的鱼,而应该是能够令人产生幻觉、给人洗脑的毒物。 “没关系,我感觉还好,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了。”而简末则总是显得疏离、冷淡,与猼訑保持着距离,似乎不愿意与他拥有任何一丝亲昵而越界的相处。 猼訑不禁轻叹了一声,并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好吧,末末,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更加信任我、依赖我一些。我会努力做到这一点的。” “对了,昨日巡逻队俘虏到了几名帝国军校的学生,他们好像认识你,你可以去看一看他们。”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末末,我好想你啊。”…… 不知为何,简末在逼仄的囚牢中看到谢翊时,她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惊讶。 比起简末,谢翊显然才更像是那个标准的囚徒,他的身上染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深黑色的作战服被利刃撕裂开了一道道口子,少年低着头,像是一座已经没有气息的墓碑。 即便谢翊此时看上去的确显得很惨,简末却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怎么追上猼訑星舰,还自不量力地主动向对方开火宣战的啊? 虽然在简末的眼中,谢翊不论做出什么事情都显得很正常,可当她从猼訑的口中听说,男生只驾驶了一艘单人的作战舰,便敢率先挑衅庞大的猼訑星舰时,还是没忍住眼前一黑。 这和蚂蚁向巨人宣战有什么区别? 而最令简末觉得不解的,是猼訑俘虏的人员中,竟然还包括了许景云。除了许景云身为代理指导教师必须要负责实习生的安全外,简末根本找不到别的解释。 “可以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看看他吗?”简末向身边的哨兵问道。 唐朔——猼訑最忠诚的亲信没有说话,却沉默地帮她开了门,似乎的确将谢翊的处置权交付给了她,因为顾及着她的感情,因此并未对谢翊他们赶尽杀绝。 简末慢慢走了进去,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血腥味熏晕了,女生勉强蹲下.身,捏住了谢翊的脸颊,令他抬起头时,有那么一瞬真的有些怕他会真的死在这里。 但还好,少年的眼睫在颤了几下之后,终于还是缓缓睁开了。 “能够看清我是谁吗?”简末轻轻拍了拍谢翊的脸颊,试探地询问。 谢翊涣散的瞳眸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而他回过神的第一反应,便是身子倾斜得向简末的身上倒去。 简末只在某一个瞬间想起谢翊会弄脏她的衣服,甚至在之后压制下了自己的嫌弃,连忙扶住谢翊的肩,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害怕:“谢翊,你还好吗,你和我说句话,不要闭眼……” 她扶住了少年的腰,手心处却感觉一阵滑腻,简末几乎不太敢碰他,只能够任由谢翊扎入了她的怀中,脸颊贴在了她的胸口处。 简末一时的确有些慌乱了,她差点以为谢翊是晕倒在了她的怀中,而直到男生抬起手臂,将她抱住之后,简末才后知后觉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女生的脸颊不禁蔓延开了羞窘的红晕,她想要将少年直接推开,却又有些怕会撕扯开他的伤势,只能呆愣在原地,任由谢翊得寸进尺地与她更紧密地贴在一起。 简末只觉得自己敏感的肌肤都似乎能够感觉到少年的吐息,灼烫的脸颊蹭着她,令她咬紧了唇,终于没忍住将手指穿入了谢翊的头发中,握住那乱糟糟的灰发便用力向后拽:“谢翊!” 少女有些恶狠狠地吐露出这两个字,谢翊却反而轻笑出声,像是终于能够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觉:“末末,我好想你啊。” 虽然故意趁着女生心软而占了她的便宜,但谢翊身上的伤势的确有些严重,简末不得不用肩膀撑起似是随时都会倒下的谢翊,看向了一旁的唐朔:“我可以带他去医务室治疗吗,他伤的很重。” 俘虏是没有资格浪费医疗资源的,猼訑星盗团的骨血里流淌着掠夺,绝不可能免费对人提供任何资源。唐朔注视着女生祈求的眼眸,但一个能够医治舰长的向导有资格提出任何要求。 ————————— 谢翊就这样被送入了医务室,简末原本还以为男生的那副模样大多是装出来的,却没有想到星舰上的医生诊治的结果是:人若是再晚送来几个小时,可能就要真的挂了。 巡逻队没想着留情,如果不是谢翊骨头够硬,还在交战的过程中几次三番向他们质问简末的下落,让巡逻队队长——唐朔意识到了谢翊认识她,而因为她的缘故,放过了他们,谢翊可能便真的等不到她了。 病床上的谢翊几乎被包成了粽子,整个人从生死线上被拉回来了之后又变得活蹦乱跳,开始对简末吐槽刻耳柏洛星的白塔防守能力有多垃圾,竟然能够眼睁睁让星盗团把无辜可怜的向导掳走。 简末只觉得头疼,她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所以你就这么任性地追了过来?我记得你的精神体是狼而不是狗吧,追踪能力这么强不去做侦查犬真是浪费了,苻九赫也敢让你一个人来这里作死?”【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43章 完结 第43章 完结简末想要的东西,崖枡都…… 谢翊勾着唇笑了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我的鼻子可灵了,只要被我做上记号的东西,不管走了多远我都能找回来。” 似乎想要向简末展示他是怎么找人的一般,谢翊凑到了女生的旁边,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苻九赫那个废物可做不到这一点。” 简末只觉得,就算是她再骂他几句,可能也只会将谢翊骂爽了,她没有再理会男生,将他关在了医务室中,嘱托他不要乱跑,便去牢狱中看望了另一个俘虏。 在看到许景云之后,简末也无法比较两个人的伤势到底谁更加重一些。许景云的身上没什么外伤,毕竟向导的确并不依赖武力值作战,他所经受创伤的是精神体,可偏偏猼訑舰上向导稀少,精神域又是太过私密的领域,许景云并不愿意令其他人随意窥探。 一向冷清自持、能够处理好一切事情的许景云此时在简末面前却低垂下了眼眸,眉眼间浮现出几分歉意:“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简末能够痛骂谢翊几句,可面对着许景云时,她却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一定都是谢翊那个家伙自作主张……”她试图去搀扶着许景云起身,可青年却在此时抿了抿唇,否认道:“不是。” := “嗯?”简末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却只见许景云抬起眸,神色寂静,“不是谢翊的原因,你是我的责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任何学生遇险。”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追过来的吗? 简末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她深叹了一口气,女孩子总是懂事而容易自责的,她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如果我自己能够再小心一点就好了,这样,你们就都不会受伤了。” 和谢翊的待遇不同,许景云最终被简末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青年的精神体的确显得奄奄一息,海马的尾巴都直接断了一截,简末像是又回到了接受许景云补课的日子,按着男子教导的方式,帮助他治疗着精神体的伤势。 简末的房间中只有一张床,当治疗完成之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到了一些尴尬。 她看着自己的单人床,又看了看许景云,刚想要鼓起勇气说什么时,青年便主动提议道:“我睡在地板上 吧。” 简末有些犹豫,迟疑地看向许景云:“你是病人,还是我……” “没关系,如果不是你来救我,我现在还被关在囚室里,不需要你再为我付出得更多了。”许景云神色冷静地说道,没有再给简末拒绝的机会。 直到灯光熄灭,简末躺在了床铺上,听到房间内另一个男子的呼吸时,她才想了起来,这是她除了简席城外,第一次与一个男生共处一室。 她翻了一个身,试图尽快入睡,可偏偏整个人却愈发清醒,轻易有些睡不着了。 许景云侧过了身子,看着辗转反侧的少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地说道:“是失眠了吗。” 简末有些尴尬地偏过了头,看向青年:“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许景云停顿了片刻,又淡声解释,“我的精神体也有些疼,同样睡不着。” “啊,这样啊。”简末转过身,面对着许景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房间内基本没有光,她看不到此时许景云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在此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很感激许景云和谢翊能够来救她的吧,虽然这样的想法自私了些,但是有他们在身旁,她真的会有一种自己并不是单独一人的安心感。 简末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几乎像是有些傻乎乎地说道:“那,你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听吗?” 小的时候,她睡不着时,便会让简席城给她讲向哨神兵录的故事,梦里有时候她自己也会变成厉害的向导去参加战争打败畸变兽。 她说出口后,又觉得有些后悔,毕竟以许景云的性格,应该不会愿意做这种幼稚的事吧。 简末静静等待着男子的拒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中或许还是有着些期盼的,所以没有立刻说自己只是在开玩笑,而是沉默地默默注视着许景云的方向。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而简末也并不觉得这样的时间难捱,即便许景云什么都不说,但只要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简末就已经会觉得很开心了。 而在她以为许景云不会再开口时,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了男子语气平缓地开始讲述起了某个传播率极其广泛的ip故事。 “是向哨神兵录,你也喜欢他们吗?”简末几乎压抑不住声音中的雀跃,她抱紧了被子,眸光亮晶晶的,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许景云的关系这样亲近。 “……嗯。”许景云顿了一下,便又接着讲了下去,直到感觉到女生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平稳之后,青年才慢慢停了下来。 她睡着了。 精神体的幻疼从额头蔓延至四肢,即便四肢一动不动,也能够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痛楚。 原本讲故事还能够转移一部分的注意力,而简末睡着了之后,连这一点慰藉都失去了。 许景云很擅于忍耐,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在心中淡淡地回想着从刻耳柏洛星出发之前,二皇子妘君泽曾经对他交代过的事情。 猼訑舰上有一个帝国很久之前安排进来的卧底,对方的身份是绝密,在某次意外后,人员信息的档案连女皇陛下也无法再掌控。 而许景云的任务是与那名卧底接头,并传达皇室新的命令。 猼訑星盗团最近的行为过于疯癫失控,帝国早已经有将其围剿、一网打尽的想法,而他们掳走崖枡的行为,更是已经触碰到了女皇的底线。 作为学生——或者说简末的爱慕者,冲动行事来到这艘星舰上,是最能够降低猼訑警惕的方式,有谢翊真心实意的行为作为掩护,能够最大程度地打消猼訑的怀疑。 许景云从出发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这趟旅程必然是九死一生,但他仍旧没有丝毫犹豫。 是出于大意,还是真的作为指导教师的责任心,或者……因为简末呢?许景云也说不清。 他闭上了眼眸,唯有蹙起的眉宇能够看出,青年此时在承受着怎样的疼意。 —————————————— 简末第二天是被一阵碰撞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便见桌子上的东西倒在了地上,门大敞开着,而城正掐着许景云的脖颈,将青年按在了墙壁上。 向导自然无法反抗哨兵,许景云的唇角带着一点血痕,显然是刚刚被城打出来的。 简末吓了一跳,她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连拖鞋都没有踩,便光脚走到了两人旁边,握住了城的手腕,有些生气地骂道:“你要做什么,放开他,猼訑已经同意这些俘虏由我来看管负责了,你凭什么打他!” 城偏过头,幽冷的面具正对着简末,像是在死死盯着她,手臂也愈发紧绷,令人怀疑他下一秒便会直接在女生的脸颊上揍上一拳。 “你让一个男人和你睡在一起,还维护他,不许其他人教训他。”阴森的嗓音从面具下响起,城近乎质问一般说着,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简末搞不懂城到底在生什么气,他对猼訑也不见得衷心到哪里去,怎么反而这么仇视一个普通俘虏? 简末双手推在城的胸前,将他往后面推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太怕他,便直接挡在了许景云的身前,扶住了青年的手臂:“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疼……” 她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男人便直接探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简末小声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就被城抱到了床上,她刚以为这个人要发脾气,却只见高大的男人弯下了腰,在她面前半跪了下来,握住了她的脚踝塞入了拖鞋里:“不要光脚踩在地板上。” 不要光脚踩在地板上…… 简末有些微怔,她看着眼前男人的发顶,耳畔在这一刻回想起了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 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回忆几乎已经变得模糊,连带着简席城的脸都有些看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伸出了手,放在了男人的头发上。 有些硬硬的,简席城的头发也并不柔软,很扎人,她不记得从哪里看到过,这种发质的人都很倔犟、孤注一掷。 眼前的人头发有些长了,像是很久没有修剪过,以前简末也给简席城剪过头发,碎发还弄到了男子的眼睛里,让她小心翼翼吹了好久。 “怎么了?”男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冰冷怪异的黑色面具。 简末一瞬间松开了手,只觉得额头开始疼了起来,回忆和现实重叠,产生了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割裂感:“出去,你出去!” 简末近乎尖叫道,她此时一刻都不愿意见到城,而男人在身子微僵了一瞬后便站起了身,定定看了她片刻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离开了室内。 她会为了别的男人凶他。 走廊中,城偏过头,便见唐朔在门侧不知站了多久,见城看过来,便主动说道:“我来接简末向导去驾驶舱。” 城厌恶地皱紧眉,因为面具的阻挡倒是没有被唐朔发觉,他没有回应,径直走出了走廊,而唐朔注视着他的背景,缓慢眨了下眼睛。城对简末向导,似乎有些太过于关注了,难不成……是喜欢上女生了吗? …… 简末去为猼訑做深度净化的时候,男子还关心了一下谢翊两个人的身体,像是对他们极为在意似的。 与猼訑虚以委蛇了一番之后,简末便沿着那条熟悉的路,走到了崖枡被关押的位置。 经过简末的不懈努力,那个关押着黑豹的牢笼已经隐隐有些松动了,她觉得,只要再给她几天时间,她就一定能够将黑豹放出来了。 她推开了牢门,习惯性地同男子打了个招呼,十分自然地走过去坐 在了崖枡的大腿上,抬起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正当她打算继续完成之前的工作时,突然男子的眼睫像是眨了一下,简末没有在意,直到崖枡与她对视,静静注视了她一段时间时,她才后知后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你……” “你好……” 简末的声音与男子的声音撞到了一起,崖枡的嗓音显得格外粗粝,仿佛许久都没有说过话似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生锈的刀磨在石面上。 简末也不知道自己反应了多长时间,当她察觉到,崖枡很可能已经恢复了清醒之后,红晕几乎是一瞬间便从脸颊蔓延至了脖颈。她跌跌撞撞地想要从男人的身上下来,不小心要跌倒时,被崖枡用手臂轻轻扶了一下,他像是斟酌着言语,半响才缓慢地说道:“我,记得你,谢谢。” 记得她,记得什么? 简末简直不敢去回忆自己从前都对崖枡做过什么,虽然都有着正当理由,初衷也是为了治好崖枡,但……她未免也做了太多亵渎人家的事情了。 就像是现在,简末还仍旧坐在崖枡的腿上,甚至因为对方怕她摔下去,还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腰。 她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更想要面对痴傻状态、说什么便做什么、不会说话的崖枡了。 似乎感觉到了女生鸵鸟一般的逃避心态,崖枡神色变得更加认真,眸底暗含着几分愧疚:“是你,救了我,辛苦了。” 崖枡这段时间中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像是被关入了一个能够听到声音、看到事物、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的房间中,暴虐与恶意的情绪占据了整个胸膛,任何能够感受到的情绪都是负面的,行事只剩下了本能反应。但当他恢复了清醒之后,其实记得简末每一次来见他,对他说的话,或许女生并不知道,在那些近乎绝望的时间中,她对他究竟有多么重要。 在崖枡的眼中,简末就只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却负担了太多东西,他很努力地想要帮帮她,有时也会忍不住地升起几分心疼。 如果没有他,也许他便不会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吧。在被猼訑带入星盗团中时,崖枡真的觉得自己给很多人添了许多麻烦,这样的他早已经违背了帝国的士兵守则,也不再配作为一个将士存活。 求生欲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欲望,崖枡也同样不能免俗,可在那个时候,崖枡是真的一度险些失去了任何求生的欲念,若不是简末将他视为了支柱,坚信他能够救她,在心里那般依赖着他,可能崖枡早就已经自我了断或者沦落为堕化种了。 崖枡从前听人说过,专属向导就像是拉扯着哨兵的一根线,能够令他们身处地狱的时候,也时刻拥有着一个牵绊,依靠着这条线一次次从死亡之地中走出来。 崖枡之前并没有专属向导,他也并不能够理解这种感受,只觉得他们是言语过于夸张,这种描述也只是夸大其词。 而直到他遇到简末之后,崖枡才终于明白了那种被从最深的绝境中拉扯出来的救赎感。 虽然心里藏着感激,可崖枡还是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与简末相比,自己的年纪的确大了很多,而这样的他却需要一个女学生来拯救,令崖枡很难不感觉到羞愧。 “崖枡元帅,你现在感觉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有好一些吗?”简末在心中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准备,才终于能够维持平静地说出了这么几句话。 “叫我崖枡就好。”崖枡比简末想象之中还要温和,男人几乎没有任何架子,融金色的眸子柔和地注视着她,似乎她在他眼中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似的。 崖枡动了动手腕,浑身的铁链便应声而动,他带着些对自己无用的惭愧,尾巴也蔫蔫地垂落在了地面上:“我现在的状态还太虚弱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次的清醒能够维持多久。” 男人的脊背微微躬了下来,眸底快要充斥满了自责之情,像是要直接被愧疚压倒了一般:“简末,我需要你。” 从来这句话都是其他人对崖枡说的,作为帝国最强的哨兵,他的肩膀上理应承担着无数的责任,他似乎天生便是要守护其他人的,崖枡几乎无法想象有一日自己竟然需要依靠其他人,仿佛一个废物般只能够依赖向导来拯救。 可在简末面前,他已经流露出太多可悲丑陋的耻态了,羞愧积攒的太多,甚至令崖枡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开始对女生告罪了。 既然已经无法再差劲了,崖枡对待简末时便莫名多了几分坦诚。 从前只是妘君泽和苻九赫告诉简末,崖枡是需要她来拯救的,可这却是第一次简末从崖枡自己的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好像她突然变得很重要,而战无不胜的战神却截然相反的在她的面前变得脆弱了起来。 简末说不清自己此时心中的感受,她闭上了眼眸,额头贴上了崖枡的额头。  这其实是简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得与崖枡见面,从前男人的状态不能称之为清醒,于是她无论对他做什么,心理都不会有什么负担感。 这一次却不同,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分毫不敢冒犯到对方,就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令崖枡感觉到不舒服。 反倒是崖枡似乎感觉到有些诧异,他抬眸看向了简末,眼眸微弯,浅浅笑了笑,嗓音中带着些鼓励:”不用待我这般小心,不必将我看作不容亵渎的人,像是从前一样就可以,我也已经习惯了你之前净化的方式。” 简末身子一抖,只觉得脸颊烫得让她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的!” 简末对于很厉害的人总会有一种偏向敬畏的尊敬心理,于是此时整个人都怂成了一只小老鼠,哪怕崖枡显得宽容又体贴,她却是怎么都不敢做过界的行为了。 简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声叹息声,下一刻有毛绒绒的触感缠绕住了她的手腕,简末睁开眼,便只见崖枡的尾巴不知何时卷在了她的手臂上。在她惊诧地望过去时,崖枡只是扬起唇,神情自然而平淡:“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玩我的尾巴,不用拘谨。” 崖枡平时便是一个很严肃没有情调的人,身边的其他人也大多对他表现得或畏惧或仰慕,不敢轻易靠近到他的身旁,与他很有距离感。 这就导致崖枡其实也没有什么社交经验,作为战士,他只要懂得打仗就够了,于是此时笨拙的男人也不知应该怎样讨好女生,才能够令她不要害怕他。 崖枡记得简末是怎么和他的精神体一起玩的,也记得女生是怎么用章鱼的触手捆缚住他,在他当时不配合的时候,怎么用无伤大雅的方式令他安静下来。 崖枡其实很喜欢简末这种鲜活的性格,他并不是那种古板的、不容任何人挑衅尊严的将领,他更希望女生能够仍旧以一种真实又自在的模样面对他。 毕竟,她是他的专属向导,不是吗。 虽然压力大的时候、或是在精神疏导时遇到困难烦躁时,简末的确很喜欢缠着崖枡的尾巴玩,但那个时候她不是只将他当做一个装饰物嘛。没有理智的崖枡在她的眼中也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她当然就只想着自己开心,不会考虑男子的感受了。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崖枡现在会说话,会和她聊天,会睁开眼眸注视她,像是从一个物件变为了真正活着的人——还是那位传说中的元帅,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是没办法像是平时一样放纵的。 崖枡并不是想要让女生变得战战兢兢,分明不是他的错,可男人却在内心中隐隐失落了起来。他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够令简末更舒服一点,在精神疏导的过程中,他要怎么才能够回馈给向导一些东西呢? 崖枡是最不喜欢一味索求的性格,简末为了他付出了这么多,他自然也想要回报一二。 “…崖枡……元帅,你,你在做什么?”带着些不敢置信的女声在崖枡的耳畔响起,男人忍着羞赧,维持着声音的冷静问道:“怎么了,这样有什么不对吗?你……你喜欢我这么做吗?” 简末进入了崖枡的精神图景中, 她近乎失语地注视着眼前趴下来,在她的脚边打滚、露出肚皮的黑豹,差点要以为是自己吃了毒蘑菇中了幻觉。 从前简末与黑豹相处时,对方虽然也不会伤害她,但是有的时候也会有些坏脾气,不会流露出这般谄媚的姿态。如今这幅模样,显然是受到了主人的要求,才不得不对她卖艺。 简末在这样是不是对元帅不恭敬;和豹子这么主动、不撸白不撸之间左右徘徊着,送上门的豹子,怎么能就这样视而不见,那她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 不管是不是自己找的借口,总之粉色章鱼很快乐地撸了上去,八根爪爪分别缠绕住了豹子的四肢,直接便埋头上去,一阵猛吸。 简末并不知道,当她的精神体在精神图景中抱住了黑豹时,现实里的触手也十分习惯一般,迫不及待便缠绕上了崖枡,而简末也同样抬起手臂,不客气地搂住了男人的腰肢,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了进去。 崖枡在被抱住的瞬间整个人便已经彻底僵硬住了,回忆中被抱紧的感觉,和现实中被女生抱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铺面而来的是浅淡的香气,然后便是令崖枡完全不敢用力的柔软。他似乎再一次意识到了向导的珍贵与脆弱程度,甚至有些产生了怀疑,这样小巧而又单薄的女孩子,到底是怎样能够以一己之力将他从堕化的边缘拯救过来的呢? 其实只要是简末想,除了叛国或者恶意伤害别人外,崖枡什么都会满足他的。男人的心底藏着正义感与责任心,并不是不管不顾随意便能够破坏或者操纵世界的类型,正直而善良,过分健康到并不会真的为了简末杀人放火。 但若是想要他的命,无论简末在哪里,遇到什么,崖枡都一定会保护她,义无反顾地去救她,哪怕是让他付出生命也没关系。 所以只是区区让精神体给简末表演一下扑球玩,在原地被触手逗弄得转圈圈,自己叼着自己的尾巴献给女生这种小事,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崖枡在遇到简末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人在进行深度净化的时候居然能够感觉到一种极端的、能够令人泄露出丑态的舒适感。 这件事本来就已经足够令人觉得羞耻了,而当对方是一个比他小了太多的女孩子时,就更能够令他羞愧得无以复加了。 于是,崖枡能够满足简末的想法、尽最大的努力令她感觉到快乐,却半分都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态,还妄图维持着自己作为帝国元帅的姿态。 精神图景内能够以极短的时间传递大量的信息,特S级哨兵的精神力过于庞大,将信息流一瞬间塞入到简末的脑海中时,令她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被充满了。 崖枡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而简末在为猼訑进行精神疏导时发觉到,男子的下一步目标便是位于偏远星系的堕化种监禁所。猼訑妄图放出所有的堕化种,将他们作为扰乱帝国秩序的武器投放在中央星。 简末知道自己应该阻止猼訑,却不知道应该从何处阻止,而她与崖枡的交谈只有在脑域中才是最安全的。 “唔。”过分的饱胀感令简末不禁低吟出声,下一刻柔软的小肚子便被覆盖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崖枡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舒服,于是很贴心地为她揉起了肚子。 简末蹙着眉,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可她却又能察觉出,崖枡想要传递给她的东西还是差了一些没能够接受完整。 她咬着唇,在一刻顾及不了太多,仿佛仍旧将男子当做了那个动也不能动、不会哭不会笑没有感情的堕化种。 她勾着男子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亲密接触增加了精神链接的强度,崖枡瞪圆了眼眸,瞳仁有一瞬都几乎变为了兽类的竖瞳。 包括女生的吻,崖枡其实也都还记得。 可罪恶感令他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回味,单单只是回想都仿佛在提醒着他,他正在犯罪。 这样是不对的。 简末当然无论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他不能这样,不该是他,或许平常人会很难以相信,身为帝国最高元帅的崖枡也会感觉到自卑。 他大概天生便是那样古板严肃的性格,于是年龄与身份的差距在他的眼中便显得格外重要。 崖枡总觉得,简末为了治好他来吻他,也像是他自己积攒的罪孽。他很小的时候便展露出了极佳的天分,年幼时便进入封闭的军校念书,他的思想观念完全不开放,也从来不会像是贵族圈子中的男女一般长袖善舞、阅历丰富。 崖枡看到过最多的东西就是畸变兽,于是他难免会觉得,像是简末这样的年轻人是不可能会对他这种年纪大的人感兴趣的。 她不喜欢他,吻他便纯粹是为了拯救他,崖枡说自己需要她,却并未想要让她为他献祭出这么多。 崖枡甚至开始有些怪白塔的长官与皇子教坏了她,他们都是利用着自己的职权身份在哄骗着无辜的少女,令她乖乖张开唇给人亲,还以为自己是在无私地做奉献。 可崖枡不能那么做,简末单纯懵懂,他不应该去贪图享受。崖枡想要推开身上的女生,可简末已经习惯了身体接触带来的捷径。 她已经彻底学坏了,更何况她此时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自然是要掌控的力量越多越好。 见崖枡挣扎,简末心中还隐隐有些不满,觉得男人果然口中说一套,行动上又是一套。说好了不用对他恭敬,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他会任她予取予求,结果她不过只是想要亲亲他,他便开始反应很大地推三阻四,推拒个没完。 “不许动了。”也许简末这段时间是真的已经被崖枡惯出来了,她对男子的尊重与畏惧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很快便又恢复到了平时的耀武扬威。 出于惩罚,见崖枡不肯听话,女生还直接用力咬了男子的唇瓣一下,哼哼唧唧地要他乖一点。 崖枡一动都不敢动了,他怕简末会做出些更过分的举动,让他的罪孽永远赎不清了。 简末从走廊中走出来时,却碰巧遇到了长了狗鼻子的谢翊,或许不是碰巧,这人完全就是闻到了她的味,追着她过来的吧? “你的身体是不想要了吗,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你还想毫无意义地把自己的性命丢在这里吗?”简末看着谢翊浑身都缠着绷带,还身残志坚地蹦跶着来寻她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气恼,怪他一点都不珍惜身体,从前她真是白担心他了。 “嗯?”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谢翊显得有些呆愣,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眸,又很开心地咧唇笑了笑:“末末是在担心我吗?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哨兵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你开玩笑的。” 谢翊其实是在吃醋许景云因为身体上没什么伤,不用去医务室,便直接被简末捡回家,住进了女生的房间。谢翊就觉得凭什么呀?他们两个一起来的,所有的经历都几乎一模一样,凭什么他这个差点死去的人没能够和简末住到一间房间,许景云倒是捡了这个大便宜。 谢翊当然不服,闻着味找到了简末之后,便想要同女生撒娇,让自己也住进去。就算不能两个人一起住,也总该让他们两个轮流来吧,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让许景云占了。 然而与简末相遇之后,他甚至顾不得去醋这件事了,他走上前,指腹便捏住了女生的下颌,神情冷了下来:“末末,你又被哪只狗咬了,是许景云干的吗,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简末拍开了谢翊的手,她有的时候也真的很羡慕谢翊,为什么他在人都快死了的时候,还能够想一些争风吃醋的事情。 “不是许景云,也不是狗,谢翊你不要随便骂人。”简末维护着崖枡,哪怕对方不知道,她也不想让帝国的元帅平白无故被人骂。 谢翊的眼眸都快红透了,他拦在了简末面前,堵在道路中央就是不让女生走:“我不当小三,也不当小老公。” 简末完全不懂谢翊到底是因为什么对她执着的,虽然帝国更支持一向多哨制,但简末才没有主动给自己找活干的想法,一个哨兵就 足以榨干她。 “哦。”说实话的话,谢翊也并不在简末的择偶标准里,太黏人,爱发疯,之前好像很爱玩,脾气又差,无论哪一项都不是简末喜欢的类型。虽然不知道谢翊到底是闲得无事想要逗她,还是认真的,简末都没打算回应。 见女生真的一句话都不解释便离开,慌乱的人反而变成了谢翊:“末、末末,你理理我呀,好嘛,我愿意做小行了吧,你是不是也该一视同仁给我亲一口。你不会连个名分都不想给我吧,实在不行做外室也不是不行,反正贵族中养情人很正常。” “简末,末末,你说句话呀,你不要不理我呀,还是你更喜欢我的精神体?我当你养的小狗也行呀……” “砰——” 拳头砸在肌肉上的声音响起,简末回过眸,就看到了十分眼熟的一幕:上午暴打许景云的城,现在又开始揍上了谢翊,难道哨兵就是这么有精力的生物吗? “离我……离简末远一点,垃圾。”城掰了掰手腕,骨骼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而简末觉得,城那种带着杀气的眼神,倒更像是想要将谢翊浑身的骨头都掰断。 简末虽然很乐于看到谢翊被暴打,但是现在的谢翊的确是个脆皮,可能一不小心就真的要被城打死了。 简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也成了劝架专业户,她挡在谢翊面前还未说话,便见城冷笑了一声:“怎么,这个你也要护着,简末,你还真的想要家里娶一堆,外面再养几个情人不成?” 简末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脖颈凉飕飕的,她觉得城一定是压抑太久,在星舰上憋着变态了,才会天天阴阳怪气,看所有人都不顺眼。 “和你没关系,他伤还没好,你不许动他。”简末瞪着城,眸子中含着对他的警惕之情。 没关系。 空气在这一瞬突然安静了片刻。 城身上外放的情感逐渐收敛,男人整个人便又恢复到了冰冷到近乎于机械人的状态:“简末,我再提醒你一次,安心待在房间里,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这里没有人能保护你。” “不三不四”的谢翊恶狠狠地瞥了城一眼,只觉得自己寻找情敌的雷达又开始发挥作用了。呵,他和末末之间的关系,有那个面具怪人什么事,藏头露尾的,怕不是面具底下早就已经毁容了,才不敢以真面目视人吧。 —————————————— 那一夜,谢翊还是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简末的房间,这个人真的完全像是一只狗一般黏着人,最终就变成谢翊和许景云两个人睡在地上,而简末一个人霸占唯一的一张床。 简末其实有劝过许景云,让他可以去医务室休息,可本以为会同意的许景云却拒绝了她,并给出了怕谢翊夜里会乱来,要看着他的理由。 这一夜简末倒是没有再用许景云讲故事,因为谢翊的那张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令人完全想不起落寞。 甚至在简末快要睡着时,谢翊竟然还妄想凑过来,偷偷亲她的指尖,最后还真的被很有先见之明的许景云当场抓住,被强制换了一个离简末位置很远的地方,拦着对方不让他有机会再去耍流氓。 ………… 虽然一切的生活看起来都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可猼訑星舰的确在向着堕化种监禁所行驶着,且距离越来越近了。 而在猼訑的计划马上就要实现的时候,男子却像是突然变得不安了起来,具体表现在,他叫简末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猼訑的精神状态变得愈发差了,他原本在拥有了简末之后,已经能够脱离鱼缸了,可最近简末过去时,却发现猼訑又继续泡在了那个鱼缸中。 简末有的时候也感觉很奇怪,明明猼訑星舰上有着那么多人,可猼訑却好像更喜欢与她待在一起,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向她倾吐他的烦恼,与她谈心。 简末觉得,她和猼訑的区别的确就像是人类与鱼的区别,她根本听不懂猼訑那些宏大却空虚的理想,即便待在屋子里,更多时候也不过是充当了一个安静聆听的角色。 可猼訑需要的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发表意见的听筒。 “末末,我发现,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我好需要你。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你可以陪在我的身边吗?”黏腻的鱼人将简末圈在了怀中,他的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简末便必须也被迫和他泡在一起。 但好在,为了女生的身体,猼訑已经提前换成了温水,不至于令她瑟瑟发抖受罪。 “那个时候,我可能就不是什么舰长了,我也不在乎什么权利,也许我们就住在一个小屋子中,我去卖画赚钱,末末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猼訑的手指勾勒着简末的发丝,他将下颌抵在了女生的头顶处,满眼都含着期待与希冀。 “对了,忘了告诉末末了,其实在没有当星盗之前,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画画,可惜现在我已经几乎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了。”猼訑像是有肌肤饥渴症一般拥着她,他最近拥抱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会令简末生出莫名的错觉,这个猼訑星舰的舰长内心中其实格外没有安全感。 “末末怎么不说话?抱歉,是我自己太自说自话了吗,末末其实根本不愿意与我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吧。”猼訑的指尖下滑,有一瞬划过了简末的脖颈,她分不清,在那一刻,猼訑是不是想要掐住她的脖子。 “是了,我不该强迫你的,末末,你有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喜欢的人,自然不会愿意同我在一起。”猼訑眉眼间含着几分落寞,当他流露出这种神色时,很容易便会令人想要答应他所有的请求。 可简末或许就是更加铁石心肠一些,从头至尾,她也没有给过猼訑什么回应。 星舰最终降临在了流放星,那一日,猼訑也将简末留在了他的身旁。星舰的监控屏幕上显示着堕化种被释放出来的画面,像是蝗虫过境,简末一时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楚,他们和畸变兽之间的区别。 “你不会成功的。”简末在此时终于说道。 她觉得,猼訑对她的感情不见得有多深,他还记得自己是个人类吗,还是只有在她的身边,保持着些许理智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那一丝人性的存在。 猼訑偏过头,他此时还拥着简末,手臂揽在她的腰间,这是简末第一次对他发表意见,但其实猼訑是知道,她不喜欢这一切的。 猼訑弯了弯唇,流露出了和平时一样的笑容,他唤了一声简末的名字,可他想要说的话,简末却不愿意再听了。 城曾经教给过她的攻击方式,她在崖枡的身上验证了许多遍,而崖枡明知道她在做着怎样禁忌的事情,却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将他得到的一些经验与感受教授给了她。 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猼訑,也没有人比她更加能够杀死猼訑。简末其实在这一刻心中是含着一些悲悯的,如果她认识的猼訑是正常的猼訑,也许她就能够听懂他的想法了吧。 帝国的军舰不知从何处包围围剿了过来,而窗外也出现了遮天蔽日一般庞大的黑豹身影,猼訑星盗团成为了瓮中的鳖。 想要通过精神力杀死一 个人并不像是简末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但她也许并不需要亲自杀掉他,她只需要拖延他的脚步,让他不要去伤害更多的人。 简末被反按在了沙发上,章鱼触手缠绕住了白色的鱼尾,这一次,猼訑的双手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她的脖颈处,没有再留情。 “你……背叛了我。” 背叛? 简末不知道,原来在猼訑的心中,他竟然是信赖着她的吗? 她回忆着城与崖枡教过她的东西,精神触须向着男子最隐秘、掩藏的最深的地方深入。 她似乎窥探到了猼訑的记忆,从少年到青年,他没有骗她,他以前的梦想,的确是当一个画家。 “咳咳……”简末跌倒在了一旁,而不知从何处闯进来的城挥刀砍向了猼訑。 城的杀意不再掩饰,他已经等待了许久这个机会,于是每一刀都没有任何迟疑,像是在心底演练了千万倍。 简末捂着脖颈低咳着,她的头泛起剧烈的疼意,精神力枯竭带来的后遗症令她浑身无力,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喉咙中也泛着恶心感,一阵又一阵的凉意蔓延至全身。 她是再显眼不过的弱点,而之前说着想要在结束一切后与她一起生活的猼訑则丝毫未曾有迟疑地将尖锐的鱼尾刺入她的方向。 刀锋一般的鱼尾刺穿了躯体,红色的血液流淌了下来,染红了她的世界。 “叮,当——” 有什么东西坠落在了地板上,沾染了一片鲜红。 是她的终端。 简末曾经在终端里,给那个永远不回信的人发过许多、许多条信息,即便看个几天几夜也看不完吧。 城的腹部被刺穿,下一刻鱼尾从血肉中脱出,转而劈砍向男子的面具。 那是一张谢翊曾经诅咒过的,看不清五官,早已经毁容了的容颜,面具与皮肤融化在了一起,那张面具就是他新的脸。 简席城曾经是帝国运输舰的一名船员,六年前,猼訑堕化,简席城失踪,在那场灾难中,简席城作为受害者,□□和精神体都受到了重创,变为了比堕化种更畸形的怪物,作为帝国安插的唯一一个间谍,深入到了猼訑星舰内部。 简末想起了少年时,自己也曾经央求着简席城表演向哨神兵录中的名场面,他们大多各自有各自悲壮的死法,每个人都能够骗上许多眼泪。 但,城可不能也是这个结局啊。 在猼訑的鱼尾即将刺入城的心脏时,男人的动作却突兀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下一刻,鱼尾调转,刺入了猼訑自己的额心。 当眼前的世界还没有彻底堕入黑暗时,猼訑看到了跪坐在城身后的,简末的眼眸。 她将他变为了她的傀儡。 ——————————————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将你的尸体拿去喂狗的,我说到做到。” 帝国中央星的医院病房中,简末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仿佛她现在手上的苹果便是属于简席城的尸体。 简席城的脸上换了一个新的面具,白底黑字,像是儿童涂鸦一般。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面具的边缘,腹部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好在他的精神体是自愈能力极强的蝾螈,因此即便被刺了个对穿,他也仍旧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这也是他的精神体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却还能够活着正常行动的原因。 “咳,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简席城有些尴尬,他原本为了保护妹妹,连联系她都不敢,就怕被人发现他和她之前的关系,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祁枯那只蜘蛛会在那种时候将简末拐带到星舰之上。 简席城睡也睡不好,天天就是操心妹妹,生怕简末出什么事,而女生倒是没有与他相认,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了,还天天说些诛心话来气他。 简末才懒得告诉他,她探出手,摸了摸面具的边缘,轻叹了一声:“真的毁容了呀,怎么办呀,以后肯定找不到向导了。” 简席城偏了偏头,躲过了女生的手,若说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怕会吓到简末,他的面具戴上就没摘下来过,男子轻笑着,像是六年的隔阂不存在一般:“不是还有妹妹,妹妹可以养我呀。” 反正之前,不也都是简末帮他净化的。 简末撑着下颌,看着男子的视线显得有些复杂:“简席城,我是C级向导啊,没那么大的精力。” “能够单杀特S级堕化种哨兵的C级向导吗?”简席城还想要继续开着玩笑,病房外却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得到简末的允许后,房门才被推开,走进来的人面容很熟悉,身上还穿着尚未褪下的制服,崖枡慢慢走了过来,将手上带着的一些补品放在了桌子上。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是崖枡的专属向导了,所以,可能没有时间再帮你进行净化治疗了。”简末弯着眼眸,轻声说道。 简席城的神情愣了一瞬,白色的面具转向崖枡,又转向简末:“你是说,你和崖枡……”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简末点了点头,站起身,在简席城的脑袋上拍了拍,“好好养伤哦,我认识一个机械脸做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比真人脸还要精致帅气的人,放心吧哥哥,毁容也不要自卑哦。” “等等,简末,你给我滚回来,你给我解释清楚!”枕头砸在了关紧的房门上,简席城捂着撕裂的腹腔,无能狂怒。 而门口的崖枡露出了有些羞愧不安的神情,他低眸看着自己与女生相握的手,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我…末末……” “嗯,怎么了?”简末天真地偏过头,对崖枡弯起了眼眸。 “没什么。是我的错,但是,我还是想一直错下去。”崖枡回握紧了女生的手,认真地说道。 崖枡警告了自己几千几万遍不能,可越是抗拒越深的人,其实早就已经彻底沦陷。 简末想要的东西,崖枡都会给她,包括自己。【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