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流纺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不然也不会混成越茶山山宠。
总而言之,他猜测这位巡使大人话里有些别的深意。
他眉眼微挑,目光在巡使大人脸上停留片刻,又扫向伫立一旁、怀里抱着宝刀的男子,男子衣料华贵,料子和霍员外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心里有了计较,扬起一个最能展示自己的笑来:“没错!”
端坐的虞错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指尖轻抚茶盏,间隔片刻后才道:“我明白了,你可以退下了。”
哈啊?
燕流纺表情一变,好像有些不对吧。按照话本子里的情节,巡使大人不是应当欣赏自己的才干,邀自己为他做事吗?
他疑惑的目光过于显眼,张嘴想再开口,却被虞错继续打断。
虞错道:“阳一,送客。”
抱刀汉子应声上前,脚步沉稳:“请。”
说罢,他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片刻后,县衙门外,一如往常的暖阳洒在燕流纺肩上。
站在门阶上的少年长叹一口气。
唉,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
殊不知,返回虞错身旁的阳一同样疑惑,“大人,那么好的机会,不把他收入麾下吗?”
虞错嘴角微抿,语气淡然:“他说自己是江湖人,不屑依附他人。”
“可属下看他的表现......”
手中茶盏缓缓放下,虞错声音清冷却决绝:“是你想岔了。不会为人所用之人,收下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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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流纺决定还是先回霍府。
昨天夜里霍二受害,今天这个消息就几乎传遍整个青州城。
走在路上,他总能听到有百姓在议论此事。
“死的好,那个欺男霸女的纨绔早该死了!”
“他那人心里没有佛祖,免不了要遭报应!”
“听说凶手正是昨日擂台胜者……”
议论的声音里又多了些:“定是冤案”、“为民除害”、“死了还要害人”。
他没有想到里面还有自己的事。
这些人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放了,就在帮一个刚来的人说话,只能说明这个霍家二少爷确实不得民心。
等到了霍府门外,不同于昨日还热闹的景象,大门上已经悬挂起白布,好一片凄凉。
几名下人齐步迎上,他们的衣物颜色都素了许多,臂膀上也绑了白布。
“燕姑爷!”当即有小厮上前,“小姐已有吩咐,正在府中等候。”
没想到他依旧叫自己这个称呼,燕流纺也大方应了,接着跟在小厮身后入府。
前面昨日里熟悉的路,后头就不是直接引他去正厅了,左拐右拐,燕流纺被带入书房。
书房门微虚掩,内部檀香淡逸。
“小姐正在招待前面客人,还请姑爷在此等待。”小厮说罢后便退下了。
几名婢女随后进来给他添上点心瓜果。
他在里面瞧见了碧柳的身影,站身起来,招手道:“碧柳,等等,我有话要问。”
女人的背影颤颤,其余众人头都没抬,纷纷加快了步伐离开。
燕流纺也不是要留她下来兴师问罪,正想问话,她屈膝便是一跪,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下。
“姑爷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要害您!是小姐吩咐要我有什么说什么!官爷们火眼金睛,奴婢撒谎一定会被发现的!”
生平第一次,有人怕燕流纺怕成这样,他挠挠头:“我就是想问问,你家小姐见的都是什么客人?”
外面的女人不同于师妹,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想等她哭够了,自己停下来。
好在碧柳很快停下了哭哭啼啼,目光胆怯地瞄向正在品尝点心的燕流纺。
少年仿佛真没将早上的事放在心上,对上视线后就招手唤她起身,问:“快从地上起来吧,又没人罚你。”
“这个白色的糕点味道不错,你要不也尝尝?”
又过片刻,碧柳站至了燕流纺的身旁,素手擦拭起眼泪,哽咽着回答:“二少爷惨死,老爷病重,城里的富绅们听说后前来慰问,小姐在正在招待他们。”
“你家小姐不会被为难吧?”燕流纺没经历过,但是听过不少,这些富绅恐怕来者不善。
她声音如微风:“奴、奴婢不知......”
“我是不是该去帮她一下。”好歹他现在也算半个霍家人,能去撑个场面也是好的。
碧柳低着头:“小姐吩咐让姑爷在此处等候。”
看来这位大小姐在府内威望不错,燕流纺确认,她应当应付得来。那他就安心等下去吧。
他又用了几块糕点,实在有些坐不住,开始在书房里乱晃,随意翻翻弄弄,查看书架上都放了些什么书。
如此行为让留守在一旁的婢女看的心惊胆战。
霍府虽然没养出什么学士,但书房内的收藏多有些难得的珍品。
好在没过多久,门被推开,霍小姐走了进来。
“小姐,”碧柳匆忙行礼,又告状,“姑爷他在翻看架上书籍。”
“我明白了,你先退下吧。”霍椒声音冷静,屏退众人。
正要把少年喊来,下一刻,燕流纺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她身边。
“霍小姐,喊我来,是谈盘缠的事宜吗,”燕流纺开门见山,“我保证拿了钱马上就走。”
这话说出口,他却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怎么自己好像成了威胁别人,不给钱不走的那种角色。
霍椒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昨日还能维持些面上的礼仪,今日却不再给他好脸色看。
“你们江湖人都是此般无状吗?”霍小姐语气平静。
燕流纺想,她可能是刚没了弟弟心情不好,就不与她过多计较,他一跃坐回先前的椅子上。
“我们江湖人现在要回江湖里面去。”
霍小姐垂下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燕流纺看清她的表情,心觉不妙。
果然。
“你既然赢了比武招亲,就该留下来娶我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