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亮的格外早,昼长夜短。朝阳为天空着色,打开明亮的白昼。
江烬野背着书包,来到教室后,把燕沐的早餐放在燕沐的课桌上。回到自己座位,他发现自己之前私藏的燕沐的照片,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的书桌上,十分疑惑,思忖:“我什么时候拿出来过?不对,谁翻我抽屉。”
他拿起照片,四处张望,可现在教室里只有他一人。
一两分钟后,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人了。
燕沐睡了一觉,迷迷糊糊走到教室,大脑还未开机。
两节课后。
一同学听到小道消息,进教室对大家道:“同学们,赶快看看自己钱在不在?隔壁(3)班三个同学的钱不见了。”
趴在课桌上的燕沐将要入睡,闻此言,迅速支起身翻书包。
“夹在书里的钱,一张没有了。”燕沐心想。接着,他平静地告诉隔壁桌正在刷高考数学真题的江烬野:“江烬野,我钱不见了。”
闻言,江烬野停笔,看向燕沐,问:“多少钱?”
“两千块钱。”燕沐不急不慌道。
“多少?!”江烬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忽而,一位同学一大声:“卧槽!三百块不见了。老子这个周的生活费!”
“你不要慌,”江烬野安慰燕沐,“待会儿,你先去找告诉老师被盗窃,然后申请去监控室查监控。”
“没事。”燕沐道,“我不慌。又不是两万。”
上课后,班主任来到教室,打断任课老师上课,统计同学们丢失的财务。
“同学们,不要着急,学校正在统计中,准备报案。(8)班有位同学丢失了价值二十万的一块手表。还有好多同学丢了现金。”
燕沐和几个同学一同去到了办公室。
五分钟后,燕沐回到教室,刚坐下,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我戒指呢?”燕沐思忖,“我记得来学校的时候带来了。昨天没有摘下放宿舍里。”
燕沐思来想去,愈发感觉不对劲,猛然间,犹如发了疯一样翻找书包。他的动作声音较大,引起老师和他周围的同学向他投来目光。
出人意料,燕沐直接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地上,接着跪在地上慌里慌张地摸索。他越找越慌,呼吸急促,用颤抖不止的手翻来覆去地翻找地上的书籍,纸张之类的物品,可就是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燕沐,燕沐,”江烬野焦急地蹲到地面,轻声问,“你怎么了?”
一抬眸,燕沐通红的眼眶,泛红的眼角,尽显于江烬野的眼中。
“戒指不见了。”燕沐失望而焦急地带着哭腔道。
紧接着,燕沐站起身,撒腿就往教室外跑。
老师急切道:“去哪里?回来。快你们两位个同学快去追。”
话音未落,江烬野早已大步冲出教室,犹如离弦的箭。
紧随步伐,燕沐刚下到二楼,就被江烬野抓住。他道:“燕沐,你别着急。你先冷静下来……”
谁知,燕沐爆发一股怒气,猛然甩开江烬野的抓在他肩膀的手,怒吼:“我冷静什么!我的戒指不见了!!你懂什么!!!”
江烬野被燕沐吼得耳朵一阵轰鸣。
燕沐打算接着溜。
见势不妙,江烬野直接抱住道:“燕沐!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放开我,放开!”燕沐越用力挣扎,江烬野把燕沐锁得更紧,全身的肌肉都在用力。
燕沐全无理性,对江烬野拳打脚踢,挣扎不开,就恶狠狠地一口咬上江烬野的肩膀。
江烬野咬紧后槽牙。
二位同学相继赶到现场,见此情景,手足无措。
燕沐听到动静,停止咬人,怒吼:“江烬野!你踏马就是个笑话!你算我什么人!别以为你踏马知道我的过去,就觉得你对我很重要!”
此言一出,江烬野仿佛灵魂都碎了一地,顿时,身上的力气都松懈。
紧接着,燕沐不遗余力的把江烬野推开,一跑了之。
“笑话!我在他心里就是笑话!”江烬野在心里自嘲,“我算什么?对啊!我算什么呢?”
另外两位同学也没继续追赶燕沐,相反,来问候江烬野。
江烬野一脸失落,对同学轻飘飘的说了句:“没事。我先回去了。”
一小时后。
“你怎么又要回家啦?开学不到二十四小时呢!”龙佳开着车等红灯问道,“又要开启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学模式了?”
江烬野先是嗤笑一声,道:“我想转学。”
“啧!当初你自己不去附中和一中,现在怎么突然想转学了?”
江烬野双臂抱在胸前,道:“我后悔了。”
“行吧!给你请一个周的假期,自己回家好好考虑你的决定。毕竟,你得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和你哥不能总是惯着你。”龙佳道。
江烬野心如死灰得看着窗外的天空,脑海里却是和燕沐在一起画面,一帧一帧涌现。
“明明当初,你给了我一种不一样,从未有过的感觉。我很好奇,才靠近你。”江烬野思忖,“你让我明白,我在自作多情,燕沐。也许,我就不该选择,我们的开始。”
胜过一种失恋的感觉。没有开始就结束。
此时,躲在学校观众席犄角旮旯的燕沐,因过度哭泣而大脑缺氧头痛欲裂,撕肝裂胆的悔疚,用自己的利齿撕咬着自己的手臂,心里反复自责:“对不起,江烬野,妈妈,对不起,江烬野,妈妈……”
其实,过去三年里燕沐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时而发疯。遇到江烬野后,他基本没这样伤害过自己。他不敢穿短袖的原因就是自己手臂上的疤痕。
这一面,江烬野都未曾窥见。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
“‘哑巴哥’请假了。”周浩洋嘻嘻笑道,“老师打他父母的电话,‘哑巴哥’都不回去。今天怎么就回家去了?”
“‘哑巴哥’没回去。请假去医务室了。”一同学道。
“不就是被偷了两千块钱吗?他至于视财如命么?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睬。”另一人道,
“我猜是他家境贫寒,嫌弃自己的父母,才不告诉老师他父母的真实情况。”
连绵的阴雨天,演绎乌云的眼泪。一人执伞,校服在其身上洋溢青春感,江烬野的神色却是极具侵略性。
江烬野进了教室,第一时间,就向同学询问:“燕沐,去哪里了?”
一女生热情道:“不知道。你问一下副班长。”
“江烬野,回来了。”副班长闻声而来。
“燕沐呢?”江烬野问。
“燕沐?你还在找他。”副班长劝告烬野,“你最好离他远点,他有毛病……”
“别说这些无用的,他在哪儿?”江烬野用期盼的眼神道。
“医务室。”副班长道,“我都看见他那天吼你,还打你……”
“谢谢!”
副班长话还未完,江烬野早就出了教室门。
“唉,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副班长一脸无奈道。
江烬野加快脚步,抵达医务室。
现时,医务室人流量极低。
进门后,关闭雨伞,江烬野向校医询问燕沐。
“作为同学,也不来陪陪他。一个人捂着胃来到医务室,疼得满头是汗。他这种情况,应该请假去医院里看看。在我这里吐了三次。输液的时候,那个小帅哥自己睡着了,输液管回血,我才想起来到他没有同学陪伴。平时来医务室的同学,都会带个同伴。这次,我疏忽了。”
“医生,他情况严重吗?”江烬野问。
“胃痛了三天,今天早上忍不住才来看。他的应该是胃炎。你回去让他多喝温开水,按时吃饭,不要让他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如果还是不好,建议去医院检查。”
“嗯。”江烬野咬了咬嘴唇。
去到燕沐所在的病房,江烬野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到嘴唇毫无血色,脸色苍白的燕沐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了,不禁苦笑。他轻轻地摸了摸燕沐的白皙嫩滑的脸颊。
“燕沐,我还是好喜欢你啊!”江烬野思忖着把燕沐额头的头发顺了顺,“我怎么这么稀罕你呢?”
就这样,江烬野坐在床边,端详了燕沐五六分钟。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给老师请假,无可奈何,只得回教学楼一趟。”他站起身看了看燕沐的吊瓶,还有一瓶半,足矣支撑他回教室一趟,便转身走人。
彼时,燕沐迷迷糊糊地醒了,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象,心里默念着江烬野的名字。
直到,他听到江烬野和校医对话的声音,千真万确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忽而,没了声音,燕沐急速起身,三下五除二拔针,没来的及穿鞋子就往外跑。
江烬野出了医务室,撑开伞,刚走六七步。
骤然间,一股轻柔的力量把他包围,一双手臂围在他胸前。
燕沐从江烬野身后抱住他,气息微弱道:“我错了,江烬野,你别走……”
心脏跳动次数飙升,陷于狂悖的节奏中。江烬野微微侧身,转过头痴痴地盯着燕沐,沦陷于燕沐深邃而泛红的眼眶中。
燕沐发梢上沾着几滴雨水,撩人心扉的睫毛随扩大的眼眶而显露,薄削的嘴唇似乎想表达什么。
二人就这样僵持几秒。忽然,燕沐视线涣散,头脑一阵晕乎,搂着江烬野的腰,整个身躯扑倒在江烬野怀里。
江烬野反手把伞扔在雨中,打横抱把燕沐抱起来,快速走进医务室。
出事后的五天里,燕沐没有认真的吃过饭,偶尔喝几盒牛奶,怎能不犯胃病。低血糖,时而晕乎。早上吐的都是刚下肚不久的胃药。
江烬野把燕沐湿透的袜子脱了放在床底。
校医急忙救助燕沐。
片刻后,燕沐逐渐恢复意识,开口道:“江烬野,对不起。”
江烬野把燕沐抱在怀里。直视着燕沐略微泛红的眼睛,道:“你先别说话,缓一缓。听我说。燕沐,其实,我……我……”
他还是畏怯。
“我不该离开你。”江烬野最终憋出一句。
燕沐从江烬野怀里支起身,坐在床上,面对着江烬野,沧桑道:“我那天不该对你发火。对不起。你不是笑话,你是我的……好朋友甚至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哥哥了……”
哦豁,此言一出,江烬野本想成“男朋友”结果成“哥哥”,心都凉半截了。当初,就不应该乱扣关系。
燕沐眼眶随声音起伏而逐渐湿润,继续道:“对不起。我也不该打你,对不起。我也不该咬你……”
说到这,燕沐忽然想起什么,动手把自己的校服衬衫纽扣解开,抹开衣服,露出左肩肩头和一段精致的锁骨,道,“你咬回来。我自知对不起你。你对我好。我还伤害你。”
江烬野忙不迭把燕沐抱住,用鼻尖轻轻蹭了蹭燕沐未被衣物遮挡的光滑细腻肩部。**指使他应咬上一口,但他带着砰砰狂跳的心脏立马把燕沐的衣服拉好,给燕沐扣好纽扣,整理衣襟。
燕沐没有反抗江烬野的任何一举一动。
“燕沐,我接受你的道歉。”江烬野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的母亲对你来说,不可替代的重要。那天,你很冲动。你打我,咬我,都没事儿,你不必自责。就是你说的话,真的很刺痛我。离开你这几天,我很想你。”
燕沐泛红的眼角,憔悴的面容,微乱的优质柔顺头发,描写他现时的模样。
“我也是。”燕沐眼神中透露着一种乞怜,展开怀抱,道,“我可以抱抱你?”
曾经二人熟悉的话语,换了另一人表达。
“当然可以。”
话音未落,燕沐早已重重地扎进江烬野怀里,紧紧搂住江烬野,在他耳畔温柔道:“哥哥!”
“怎么了,燕麦麦,哥哥在呢。”江烬野冁然而笑,也抚摸着燕沐的脊背道。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校医阿姨端着扎针的物品,走进这间病房,眼见此景,都不忍心打扰他们,思忖:“现在的孩子,关系都这么好了。哎呀,这俩孩子长得太标致了,养眼。我闺女见到要开心死。”
“有人来了,你不推开我吗?”江烬野挑逗问。
“不推,我再也不推开你了。”燕沐道,话毕,他反而更加贴近江烬野。彼此心贴心。
江烬野的反杀,是燕沐反弹的依赖。非他不可的依赖,也无他不欢。
“同学啊,阿姨进来给你扎针,还有一吊瓶没输液。”校医阿姨终是禁不起时间的煎熬,开口道。
燕沐泪流满面,放开江烬野。他看着江烬野昔日俊朗而雅痞的笑容绽放,内心的忧郁减轻不少。
“怎么哭了呢?”江烬野用自己的手为燕沐擦拭眼泪。
燕沐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江烬野。
有生之年,校医阿姨还是头一次见,能有个大男孩哭得梨花带雨,看了都会心生怜悯。她边扎针边道:“阿姨知道你们现在学习压力大,每天也很辛苦。但是你们要学会自我调节,该吃饭吃饭,该干嘛干嘛。这位同学,下次不能任性,拔了针头就跑。”
黑色的大针头扎进燕沐皮肤时,他连眉头都没皱。
校医阿姨给燕沐扎完针,嘱咐江烬野:“记得给他适当补充糖分。”
“嗯。”
阿姨离开后,燕沐用没有输液的左手,一把握住江烬野的手。
“哇,你手好凉啊!”江烬野关切道,并用双手焐着燕沐冰凉的左手,微笑,“我给你焐焐。”
“你别离开我。”燕沐道,“你陪陪我,好吗?哥哥。”
“不离开你。”江烬野无法用言语形容燕沐这种依赖感。他固然喜欢,但这不像真实的燕沐。
感受燕沐的体温,江烬野感觉燕沐手腕也有些发凉,便把手掌往上一移,略微把袖口往上抹,一眼看到燕沐手臂上的淤青,心中有所猜测。
燕沐觉察到江烬野动作不对劲,立马抽回手,藏在身后。
“燕沐,把手给我,”江烬野直视着燕沐讶然的眼睛,“我不会伤害你,不会责怪你。”
“我不是故意的。”燕沐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有关妈妈的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会发疯。你走之后,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弥补你。”
话罢,江烬野拉过燕沐的手,继续往上抹袖子,白白瘦瘦的手臂上一个个发紫发青的牙印映入眼帘,甚至有些咬伤,破了皮,正在结痂。他又小心翼翼抹开右手衣袖,同样是如此悲戚的手臂。
那一刻,江烬野的猜想被证实。他最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燕沐在自残。
每至深夜,燕沐耳边伴着室友熟睡的鼾声,一边撕咬着自己的手臂,一边谴责自己,满心叨唠:“江烬野,对不起……”
压抑的夜充满窒息的氛围,有人试图就此溺死于黑夜中,也有人试图用黑夜掩盖自己的满目疮痍。
江烬野温柔又心疼地把燕沐的袖子轻轻抹下,欲言又止。
彼此陷于沉默中。片刻后。
“你要不要处理伤口?”江烬野低沉着声音问。
“我没事,没有病。”燕沐毫无预兆的激动起来,“我以前经常这样。我活该,你不用管。”他觉察到自己又开始情绪偏激,一时错乱起来,失落地垂头道:“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错。”江烬野强颜欢笑,话锋一转,“你想再睡一会儿吗?”
燕沐摇摇头。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中。
“你……是不是心里很痛苦?”江烬野心里沉甸甸的,知道自己不能一味逃避问题,“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陪伴,安慰,理解和拥抱,你还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
谁曾想,燕沐抬起头,泪水划过他脸颊,无声地勾勒他的下颌线,哀戚地与江烬野对视。他坐在床上,挪到江烬野身旁,自己用手背擦干眼泪,强颜欢笑道:“我只想要你,哥哥。”
江烬野明了燕沐在假笑。
“燕沐,”江烬野一手抱着燕沐,一手五指插进燕沐头发,迫使的头埋在他的颈肩,“我也想要你。”
燕沐积累许久的酸楚,顷刻间爆发,泪水决堤,放声痛哭,所有的蜚语,白眼,被抛弃……暂时化作青烟。
而燕沐的泪滴落进江烬野的心扉里,灼烧他,同样是疼痛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