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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幽月斜注事几非 明花正问人哪般

作者:酷酷的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无故道:“夜间凶险,不宜在外多留,我们先走。”


    二人点头,在回客栈之路,黄昏色未消,一瞬天地漆黑,不见半点光色。


    苏无故突然停脚,抬手命他们止步,又同他们设以灵界,旋即半空无数幽光接连闪动,见这群恶兽毛发卷幽火,钢铁为血骨,金银锁甲,生有八尺之高的巨兽张有铁齿,正面那只左右踱步,审量几眼,又冲苏无故他们吼叫几声,欲冲杀而来,那左右两侧反先撕咬而来。


    它们冲势似猛虎,速飞若疾鹰,一瞬便闪到苏无故身前,他且将身一跳,飞出它们围剿,二兽立脚刹住,将身儿一转旋起风来,既见苏无故飞远,乃朝虞、伏二人扑去,虽一头撞到灵界,张口撕咬,撞声如雷,不得破界,便退去七八步,口一张,喷吐出滚滚黑焰,霎使此地寸草不生。


    伏应岫一吓,虞沾月说:“岫姐姐不必怕。”


    伏应岫想自己总不能在他面前丢了面子,便按住胆,把他扯到后面去,可见它们将灵界撞出碎痕,又观苏无故那面被恶兽围追,想自己不能只靠旁人来救,此坐以待毙,最是丧命,因而手里化来一张弓,持箭朝他们射出。


    一箭不得射中,反激它们喉声震天,众兽几番朝苏无故扑杀,只得他身滚滚掀的一阵风,恶兽追到各处,却只吃了满嘴的土,纵使心存恼怒,却知这会儿斗不过苏无故,转头冲那伏虞二人去了。


    伏应岫满头大汗,同虞沾月说:“我且拖它们一会儿,待把它们引至我跟前,你也趁隙到苏哥哥那处。”


    虞沾月摇头不应。


    伏应岫左右射箭,它们果真羞恼,势取她性命,轮来破界,不多时结界破碎,伏应岫忙推他一把,“虞弟弟,快走。”


    虞沾月不免痴怔住,因是这话他母亲临终前也说过,一时系念父母,伏应岫见他呆头呆脑,那面恶兽将至,恐要丧命于兽口之中,也顾不得骂他了。


    二人教白绸银缎缠身而去,随即落在苏无故身侧,苏无故召天灵地界,搁开众恶兽,伏应岫又惊又喜,可看虞沾月还是痴怔,便拿弓往他头上砸一下,虞沾月抱着头,伏应岫恼怒道:“才刚叫你跑,你是丢了魂还在怎么的?真叫他们吃了才好?”


    虞沾月垂头道:“才刚,我觉你像我娘。”


    伏应岫又气又笑,“你管谁像什么,这等要紧关头,你还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事,也不管自己生死如何,真是越长大越是傻了一样。”


    苏无故正欲说他两句,虞沾月却垂眼,抱住苏无故哭道:“我心里不舒服。”


    伏应岫见外面众兽扑来,口吐恶火,虞沾月竟紧抱着人莫名其妙的叙起情来,恼火至极,一把扯过他,劈头盖脸骂道:“你也不瞧瞧你几岁了,常日里不顾外人,在苏哥哥面前耍孩子脾气,可也不分分这会儿是什么场合,该是你说不舒服的地?”她冷嗤一声,“若说不舒服,你怎么不心疼苏哥哥救我们废的多少精力,他舒不舒服!”


    苏无故见他们要吵,还欲劝架,伏应岫转头道:“苏哥哥也不要帮着他说话,常日里就是被你娇惯的,而今也该让他出去瞧瞧,没得你那外面是怎样一副恶狱。”


    说着,伏应岫且要出界,一面拉起弓来,苏无故心里要急,和虞沾月道:“你,罢了,先把岫岫拉过来再说。”


    伏应岫已跨出灵界一步,众恶兽蜂拥而上,她勉强躲开,因是实力微弱,被震退数步,恶兽再围,忽然见远处现得阵台,脚下一抹流光朝那处亮,抬脚一踏便转到那阵台之上。


    苏无故望看着她,四面恶兽来袭,伏应岫心念一动,欲朝何处去,何处现得阵台,因是远则持弓箭射杀,近则拿刀剑对战,或是没防住,那面苏无故替她补了一箭,因得从它们口中脱逃,如此七八回合,她愈发熟练,各处都进益了,见她累了些许,苏无故便将月台设在身旁命她回来。


    伏应岫擦去一头汗,苏无故启口话在舌上,伏应岫忙道:“苏哥哥,你叫我再同它们打,虽它们皮糙肉厚,我已渐渐摸出法子来对付它们。”


    苏无故道:“今夜暂且到这,等明儿我们再来。”


    伏应岫问:“它们不让路,我们如何回去?”


    苏无故抬手,四面八方寒光立阵,中间聚了一面旗,将恶兽都收入其中。


    苏无故摸着她的头笑道:“岫岫真是厉害。”


    伏应岫道:“苏哥哥早想好退路,偏我还那样傻,直往它们里面冲,岂不又和你添上麻烦?”


    苏无故:“不曾添麻烦,才刚布阵还需一些时间,因有你和它们周旋,我才得尽快布好。”


    伏应岫问:“苏哥哥收了它们,又该如何处置?”


    苏无故:“先留着,明儿你再找什么练手,我就教它们陪你练。”


    伏应岫不由一喜,拍手道:“我正愁没个实靶子,今儿和它们打了才知,从前学的那些都是死的,真是不虚此行。”


    说话间,苏无故衣裳被扯着一二,苏无故回头看,虞沾月正怯怯的拿眼瞧他,苏无故对伏应岫道:“你也累了,咱先回去,一会我在另间屋里的四面八方都布下灵界,谁都进不得,你安心去洗。”


    伏应岫笑道:“好。”


    回了屋,伏应岫洗澡间隙,苏无故无言,坐在窗前望看,虞沾月恐他厌烦,他日弃了自己,脚下掂了掂,欲到他跟前去,可他脸上无情,自也猜不中他心底何意,虞沾月不敢进步,虽张了口,不敢说话。


    几经思索,虞沾月慢慢挪步过去,低头见缝隙间密密头发,立即扑到苏无故身上,一面道:“地上。”


    苏无故看去,地缝间细发生如杂草,并幽幽摆动,便起身拍了拍他,才触及头发,它们猛地生长,顺势缠到他肩膀,将他一臂紧紧缠束,旋即四面八方的都钻出头发来。


    苏无故取刀朝臂上一挑,触及一刻,黑烟直冒,又听下面一顿惊叫,饶是如此,也不肯罢休,并去捉拿虞沾月,人不曾摸到,便见他被身上一阵灵光护住,趁此机会缕缕银光钳住鬼发,地上刺猬爬似的。


    苏无故持刀将发劈断,鬼发惊恐,惊颤躲避,苏无故仔细听着地板下声响,寻到它位置,把刀一送,数处幻刀影,灵光绞杀,下面的鬼撞了半日,逃脱无果,只余尖声刺耳,少歇鬼发全灭,再无踪迹。


    虞沾月问:“它们怎么还能钻到屋子里?”


    苏无故再布灵界,“我查了查,昨儿我布的灵界已是消了,我再布一个,不会让他们再来袭扰。”


    虞沾月欲言又止,想了想仍上前问:“我是不是比不上岫姐姐?”


    苏无故抬眸,原意委婉两句,虞沾月瞧他神情,料他言语,垂头丧气,苏无故劝慰道:“你们之间,不必比什么。”


    虞沾月垂头道:“我才想明白,方才是我错了,明知事态要急,反倒念旧,幸而有你在,不然我死千万回也不够,我不会再那样了。”


    苏无故也被牵动旧事旧情,怜他年幼就失父母,如今他性格怯懦,竟与伏应岫性格截然相反,因自寻原因,想是没得安全给他,使他这样患得患失,便来抱住他细声安慰多时。


    虞沾月心下闷闷沉沉,苏无故又说:“刚儿岫岫叫你跑,而你跟木头似的杵着,你刚说吓傻了也好,且不顾场合,提旧什么事来,她当你仗着有我如此肆无忌惮,我想她说的倒是,这会儿保你一时,明儿不能时时刻刻和你待一处,你又如何自保?”


    虞沾月忙道:“我,从此我一定勤奋,我不要你一直保我,可这些天我独独怕一件事。”


    苏无故问:“什么事?”


    虞沾月不免悲凄,“我怕你走,就此不要我了。”


    苏无故说:“你听了那些玩笑话,怎么还当真?”


    虞沾月听了却情不能忍,转过头去,扯着袖子抹泪,苏无故牵他到一旁坐下,又好声问他:“这回又为的什么?”


    虞沾月却没话,苏无故摸着他的脸,替拭去泪叹说:“近来,你都哭了三四回,又十分的颓气,现而婚姻之事我不逼你,更没有不要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顺心,你都说清楚,我也尽力帮你,只一个劲的哭,这要多久才能哭到头?”


    虞沾月勉强止住泪,眼底恋情,本不该明露,听了这番话,愈发情不能忍,彼时面着他,盼眼还怯,颇令人神软意动。


    苏无故问:“你和我说说。”


    虞沾月不再看他,垂下头说:“有件事我不好讲,将来大了,我再将这心事和你说,你还听吗?”


    苏无故笑道:“听的,那你也不要再哭了,总是伤心,常常郁闷,谁见你这模样,都怪伤人情,杀人心的。”


    虞沾月便也展颜笑道:“我不哭了。”


    “这才好。”


    伏应岫推门进来,环顾一圈,察地面破损,不由问:“方才这处发生了什么?”


    苏无故说:“刚儿只鬼怪在下面戏弄我们,我才处理好。”


    伏应岫:“原是这样,麻烦苏哥哥了。”


    伏应岫正要上床,忽的瞥见虞沾月眼睛微红,两颊暗含泪渍,唯恐是自己惹到的,因上前道:“你怎么了?”


    虞沾月忙说:“没怎么,我好好的。”


    伏应岫:“你刚哭过?”


    虞沾月:“只是困了,方才揉了把眼,一不留意揉的太狠,就把眼给揉红了。”


    伏应岫若有所思,“是该睡了,我还不困,你要不到床上休息?”


    虞沾月摇头,“你去吧,我在地上睡的更好。”


    苏无故道:“你们先歇着吧,我去那间房擦擦身就回来。”


    苏无故到另间房中,扯开袖子,翻看手掌,只有那铜钱虚印,并无花纹,虽存疑虑,毕竟是一场好事,不再多管,正要解开衣裳,虞沾月在外面敲了敲,苏无故合衣起去开门。


    虞沾月说:“后背不好擦,我过来帮你。”


    苏无故未拒,命他进来,遂将上衣脱完,取来手巾,召水湿去,遂往身上擦,转过眼,虞沾月朝他脖子那勾勾的看。


    苏无故心怪,可低头没见什么,召一面镜来,骤然大惊,因是脖子连着锁骨那片满是花纹,竟比从前还长大了好多,苏无故心急,不由用手极力撮弄,便是把皮擦破也没得解这花纹。


    虞沾月上前来拦住他的手,一面夺过手巾,一面说:“不要擦了,现在都红的要流血,再过会儿,只怕皮要掉一层。”


    说着,又持手巾在他脖间轻轻擦弄,“怎么这样对自己。”


    这会儿苏无故沉有心事,他这话也轻,不曾听见,虞沾月同他轻轻的擦了那片地方,又同他擦了后背才走。


    待他离去,苏无故回神,仔细观镜中那片花纹,颜色且润且艳,流光隐隐,并有再移再生之势,此次知它能跑去身上各处,因不知它是何物,又有何用,恐它日渐生长,明儿危险己身,心里愈发不安。


    苏无故愣上良久,再无心擦身,拾起衣裳穿好回了房,他们二人已经睡下,苏无故怀揣此事躺睡下,虞沾月翻过身,摸着他脖子那处,小声问道:“这里疼吗?”


    苏无故摇头,拍拍他的手说:“睡吧。”


    虞沾月合眼睡了。


    到天明时刻,外面闹哄哄的,伏应岫启窗去瞧,竟见争竺没了肚里的孩子,生的是娇韵风流,美姿颜秀,脸上含笑,眉眼却是寒刀一般的杀人,脚下却踹飞个男人,啐他一口,“前儿输的钱还没给,而今又想混进去,谁给你的胆?既然你有这份闲情,明儿就快把钱交上来,不则我取你脑袋作钱使。”


    那男人已钳在墙中,听闻这话,费了一番劲才爬出来,将手脚安好,跪去求她再宽限几日,争竺冷笑道:“谁给你宽限?偏是你自己作死!怨的了谁?”


    她抬脚还欲再踢,一面飞来个白面鬼说:“夕街坊才来了个闹事的,如今见鬼就打,偏还有些本事,我们擒不住。”


    争竺转过头来,笑了一声,一掌拍掉他的头,骂声不断。


    白面鬼不敢还嘴,连连应承。


    争竺睃那男人一眼,“我暂时饶过你,等我得闲了,再来找你算账!”转头同白面鬼道:“还不快带路,让我瞧瞧是什么人在这里撒泼。”


    伏应岫不由嘀咕道:“奇怪,是谁来了?”


    苏无故道:“一般人进不来,怕是仙门弟子,我们快过去。”


    说罢,三人动身,才到夕街坊,天上流霞,落地残红,只听那面砰砰的响,远远见一人在楼间穿影,骨鬼使刀手将楼板劈开,她越身一躲,未跑两步,得左右夹击,齐来劈,她手里挺一把枪架住,她且使力冲开,只身一滚,躲了他们汹汹袭势,旋即再去逃。


    争竺飞身跳到她面前,抬手一召,飞来数把绳缠作网,逼她后退,退入阁楼内,阁楼变小,不得挣开。


    苏无故见此,持刀挥去,灵光炸罢,阁楼尽毁,那人也趁势逃出,相对一眼,伏应岫惊道:“小鹤儿?”


    鹤描痕落到他们身旁,伏应岫抓住她的手问:“你怎么到这来,”不等她回应,伏应岫又将她扯后面去,“先不说这些,你就在此,我去帮一帮苏哥哥。”


    苏无故露面,争竺脸色变了许多,那些鬼摇摇晃晃,踌躇不前,争竺察他气息不对,盯住他的手看了半晌,随后笑道:“贵客远到而来,既有鬼钱,可我见这钱不归您,上面多附恶怨,我想您是来消钱的罢。”


    苏无故见他们不敢上前,也不欲作多纠缠,收了刀就带他们走。


    争竺闪到他们身前,微微笑道:“我们之前多有误会,那会儿我见你们来势不一般,以为你们来闹事,没成想你们是外面的人,如今得了钱,不去消掉,断不能出去,恰我是那常足殿掌事者,可帮你们。”


    伏应岫冷嗤一声,“你也有好心?”


    争竺赔笑道:“好姑娘,先前我的错,我向你赔不是。”


    伏应岫呸一声,“谁稀罕你赔罪,万是你肚子里装的浑墨,到头来不要浇我们一身黑就是好的了。”


    争竺往前带路,苏无故顺昨日女子指路而去,三人跟着后面,伏应岫携她手问:“小鹤儿,你打哪来的?”


    鹤描痕道:“前几日我去寻你,梅掌门说苏哥哥带你去了花神庙,我实在想见你,便寻过来了,不曾想一踏进城里,竟都变了样。”


    伏应岫颇有疑虑,鹤描痕拉着她问了好些话,便不再细想,仔细回答她。


    不觉他们就行到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前,左右两处是金花雕刻。


    争竺站在那处,满脸是笑的招呼他们进来,苏无故却站定,低头沉思。


    虞沾月道:“我记得这地,原是小怡城的花神庙。”


    苏无故点头道:“昨儿节恕叫我来消去劫果,那会儿她指的就是这地方。”他抬头细看,窗里摇摇晃晃无数鬼影。


    虞沾月问:“我们真要进去?”


    争竺笑道:“贵客安心,我们这是正经的地方。”


    苏无故迟疑不定,因是知这里并非好地,想他们年纪尚小,心智不熟,一时看管不住,教他们被三五鬼迷了魂,丢了心,最怕他们在虚财假色间溺毙,可亦不敢命他们在外逗留,左右不得法。


    半晌后,苏无故想让他们在外等上一时半刻,待他收拾干净里面,消此劫果,就立即带他们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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