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转多久,天色将晚,红霞已出,此时人少许多,苏无故带他们回到客栈,又问他们饿也不饿,虞沾月说:“还好。”
苏无故去买吃食,且命他们在房中,不要出去。
伏应岫说:“虞弟弟,这处好奇怪。”
虞沾月道:“既然知道这处怪,你方才为何要扶那女子?”
伏应岫笑了笑,“我想我比他们厉害,他们怎么奈何的我?”
虞沾月嗤一声,“岫姐姐又说大话,这里好生怪异,岫姐姐也该长些心才是。”
伏应岫正欲答应,窗户那处教风吹的又开又合,伏应岫便去关窗,自那窗户掉下个人,但见此人面容腐烂,吐出一口血牙,伏应岫见此一幕,心口突突的跳,不觉那手里化来一把刀,朝他杀去,尸首分离,那头颅正砸到地上,尸身也掉去拾取头颅,并抬头紧瞪着伏应岫。
伏应岫正被吓的脸上发白,浑身冒汗,听见动静还往外探头瞧,见他两眼干干的瞪着,活要把人吃似的,又想方才那口血牙差些吐在自己脸上,想他如此戏弄自己,心内动气,架的弓箭便朝他射箭,这尸鬼行动敏捷,三番五次的被他躲去。
伏应岫心想:这会儿叫他猖狂,过会儿苏哥哥来了,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只腿能跑的掉。
想罢便关上窗子,虞沾月问:“外面怎么了?”
伏应岫说:“虞弟弟万万不要出去,我才见有一只容貌丑陋的鬼怪在外面乱跑,夜里漆黑,也不知暗处藏了几只鬼。”
虞沾月点头。
他们等了半日也不见苏无故回来,虞沾月不禁心忧,伏应岫还欲安慰他两句,窗户被什么敲中,始还未理,那天上炸了烟花来,伏应岫便推窗看去,原是苏无故正和他们打斗。
只在他们滚滚的扑来,正迎上他手上的咒,因才炸开烟花,伏应岫忙叫好,又扯来虞沾月一同看,忽又来一众鬼怪,一股墨似的倾倒而来,二人神情紧张,伏应岫见他并无防身武器,叫他一声,旋即把自己的刀抛下去。
苏无故得了刀,那一潮黑也昏昏杀杀,纷涌而上,且看他提刀一斩,拦腰砍去半截鬼怪,或是厉害的同他对打,三五个齐来同他交锋,抵不过他势取千里绝杀,按不住他法将天灵摧破,刀锋有灵力,触者便削半层皮,苏无故才施四五招,已然灭了大半数鬼怪,余下见势不妙,再不敢犯他,纷纷逃窜,伏应岫忍不住叫道:“苏哥哥,打的好呀!”
苏无故回头见伏应岫半身都在窗外,忙喊道:“快把身子收回去。”
伏应岫还未反应,虞沾月已把她拉了回去,又说:“你可小心些,再探出些身子,整个人都要掉下去了。”
伏应岫笑了笑,“没掉,你安心,掉不下去的。”
苏无故说:“我且去他们窝的点,你们二人不要出房门,我过会就来。”
伏应岫忙答应。
待他走了,伏应岫道:“苏哥哥好威风,明儿我也要变的和他一样厉害!”
虞沾月随口应道:“是是是。”
伏应岫:“嗳,虞弟弟,我与你说件事。”
虞沾月问:“什么事?”
伏应岫微微一笑,“仙长们所授的仙术法咒我都学了七八,如今再看苏哥哥招式竟都是些我没见过的,好生厉害,早知如此,我就去请教他了。”
虞沾月道:“连我也没见过这些招式,明儿你同苏哥哥说,他准教你。”
虞沾月自觉困倦,往地铺上一躺,伏应岫推着他说:“虞弟弟,外面都是鬼,你还睡的进去?”
虞沾月道:“有苏哥哥在,你怕什么?”
虞沾月合眼假寐,伏应岫静了半刻,实在受不得这般寂静,因在他耳边说了好些话,见他不曾理会,她想了想又说:“你不等苏哥哥回来再睡。”
虞沾月睁开眼,外面起一阵兵戈声,伏应岫立即跑去看,但见一刀劈了鬼怪,得个鬼影钻了进来,苏无故抬头道:“你们小心,有鬼怪钻入,万不要开门,等我到了再说。”
说罢,他也进了客栈,伏应岫跑来摇着虞沾月说:“虞弟弟,你听到没,有鬼怪进来,苏哥哥正赶来呢。”
正说着,外面起来阵阵乒乓声,间或鬼怪惨叫声,片刻后又无动静,旋即门被敲了敲,外面的说:“你们都出来罢,这里十分凶险,我带你们去另一处躲避。”
伏应岫听觉不对,心内起疑,同虞沾月对视一眼,他微微摇头,伏应岫问道:“苏哥哥,外面鬼怪可都杀干净了?”
“都杀干净了,只是不知哪里还藏有鬼怪,你们同我到别处去。”
伏应岫想了想,在虞沾月耳畔说了些话,虞沾月蹙眉道:“你也太胡来了,一会儿咱斗不过他们,万是落到他们手里,让苏哥哥如何是好?”
伏应岫拍着他笑道:“你放心,我爹同我备了好些符咒兵器,他们敢抓,我还怕他们不够玩的,再说他们既有胆子冒以苏哥哥之身份来骗我们,总要给些教训才是!”
虞沾月听了这话,竟被她劝动几分,外面还在敲门,“怎么还不出来?”
伏应岫道:“我正穿衣裳,苏哥哥等一等。”
伏应岫在前头,正要开门,虞沾月跟在后面仍是忧心,“你可小心些。”
将门一开,外面深黑,目不可见,伏应岫不见他,因问:“苏哥哥,你在哪?”
他说:“我在楼道这处,你们来吧。”
伏应岫抖了抖身子,“这外面好黑,我们不敢去,苏哥哥你过来接我们。”
闻言,他便过来,伏应岫听着脚步,待他快到身前,忙扯动虞沾月衣裳,随后蹲下身来,虞沾月将刀那往那人身上一刺,刀柄贴有符咒将他锁住,并是雷光带闪,噼里啪啦的炸飞出去,他惨惨大叫,久久方歇。
恐他扑过来,虞沾月将她拉回来,又关上门,伏应岫不禁大笑,虞沾月问:“你笑什么?”
伏应岫笑着说:“刚借那电光我瞧清楚了,那鬼正是刚吓唬我的那个,苏哥哥没收拾着他,如今却被我们俩戏耍上了,他活该!”
虞沾月道:“我只陪你这一回,下回断不能了,幸而苏哥哥这会不在,倘若知晓我们这样胡来,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伏应岫笑而点头,“知道了,虞弟弟比我这个当姐姐的还爱说理。”
虞沾月哼了哼,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话,间有鬼魂来催似的叫,突然一刻尽失声息,苏无故推门进来,二人方来迎问他如何,苏无故说:“我能有什么,才刚摘了些果子,你们都拿去吃。”
苏无故把果子往桌上一放,随后又道:“他们在外乱喊乱叫,你们可不曾被他们迷住,跑出去了罢。”
伏应岫忙摇手道:“不曾不曾。”
苏无故笑了笑,“真不曾出去?”他转头看着虞沾月,“你来说。”
虞沾月低头垂眸,欲言又止,伏应岫快步站到他身前笑盈盈道:“苏哥哥,外面鬼怪当道,我们躲还来不及,难道就嫌命长,非搅这浑水不成?”
苏无故微微一笑,“那就好,你们都乖一些,咱们难得出门,白日里随便转,可晚上总不安全,我只一个,顾不得全面,我不在时,你们小心为上。”
“是。”
苏无故:“刚出了一身汗,我去洗一洗,你们吃了果子,都早些休息。”
说罢,苏无故又出了门,半日换了身衣裳回来,可这两人就在那直愣愣的看着门,苏无故转头看了看,并无外人,因问:“你们在瞧什么?”
伏应岫:“没瞧什么。”
苏无故倒了一盏茶喝下,“怎么还不睡。”
伏应岫:“苏哥哥不来,我们都怕,不敢休息。”
苏无故笑道:“好了,我在这,快睡罢。”
伏应岫不能睡下,翻来覆去多时,忽然问:“苏哥哥,这客栈里的人还在不在?”
苏无故:“也不知他们跑到哪处,你不要忧心,说不准明儿一早就见到他们了。”
伏应岫听了,合了被子,闭目休息,苏无故同虞沾月睡在一处,虞沾月往他身上抱,苏无故却推开他,拿眼往伏应岫那处看,命他收了动静,虞沾月只当没看见,往他怀内钻,苏无故推不得他,暂且搂住,他才息了动静,安心睡下。
半夜,苏无故醒了一回,因是听到门外如鼠啮木之声,便小心退出来,但见门板被咬出小孔,一只白虫蠕蠕爬来,苏无故随手取来符纸,朝白虫那一扔,一把火烧了,连着外头虫鼠不及惊叫,已作灰烬。
虞沾月鼻里哼叫了两声,这会儿没抱着人,尤为不适,便伸手去摸他,抓到他的手后,顺势挪过去再整个黏着他的睡去。
苏无故暗暗叹息,渐渐睡过去。
天方清亮苏无故便起来,外面金光淡淡,却面色沉凝下去,虞沾月揉眼叫道:“苏哥哥。”
苏无故指了指床,虞沾月会意,不再多言,既不起,也不睡,就这么睁着眼看他,凭他去哪处,眼里不能没有他的影。
伏应岫翻过身,拽了被子把自己裹成虫儿,不多时又打起鼾来。
伏应岫醒来竟至中午,匆匆收拾好,同虞沾月抱怨说:“虞弟弟,都这会儿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虞沾月说:“是苏哥哥不叫我打扰的。”
伏应岫听外面人声鼎沸,推窗一看,街上满是人影,不由惊道:“昨夜可不是这样的。”
苏无故沉吟道:“这地方也奇,我暂且摸不准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咱去花神庙,你们不要乱跑。”
二人点头。
才到街上,伏应岫见一瘦骨嶙峋的女人,她两腿上布衣颜色略深,应是沾上浓水,状似疯癫,嘴里痴说什么,因是久未进食,忽然失力,跌倒在地,伏应岫见了,牵扯苏无故衣裳,并说:“苏哥哥,你快瞧那人。”
苏无故回头一看,知她动了恻隐之心,便说:“咱们过去看看。”
虞沾月眉头一皱,且随他们过去,女人强睁着眼,这走近才听见她念的是贝贝。
瞧见伏应岫,她好似回光返照般的挺起身,猛地抓到她手上,嘴里贝贝的叫,不等伏应岫多解释一句,她且将一枚满是红锈的铜板送到伏应岫手里,又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道:“贝贝,不要怕,娘来救你。”
伏应岫说:“我不叫贝贝。”
女人又哭又笑,“你逃出了就好,你逃出了就好。”她眼里不舍,偏又撑不住,随即栽倒,再无声息。
伏应岫一惊,“苏哥哥,她,她是怎么了?”
苏无故正欲去探,一晃眼功夫,此人身成尸骨,夹缝血肉,遍生蛆虫,顿时气味扑面冲鼻,伏应岫受不得,急急退后,虞沾月忽然笑了一声,伏应岫羞了几分,拿下手,偏那味道太冲,实在不能忍受,捂着鼻子冲他嚷道:“还笑。”
虞沾月伸两根指头在她面前晃,“这是第二回了,我就看岫姐姐要几回才得长长记性。”
伏应岫恼羞成怒,“这回她不曾害我。”
虞沾月:“方才好好的人,转眼就作枯骨,你又收了她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伏应岫一怔,经他一提才发觉手里还攥着铜钱。
苏无故道:“给我看看。”
伏应岫把钱递给他,苏无故仔细查过两回,忽然伏应岫叫道:“我这掌心!”
苏无故抓过她的手一瞧,那掌心黑脉相连,隐隐化作铜钱模样,苏无故使咒在她掌心一画,见此咒速速消退。
伏应岫惊喜道:“苏哥哥如何消去的?”
虞沾月却瞧着苏无故,忧心道:“恐此是恶咒一类。”
伏应岫略一思索,半晌明白过来,“方才苏哥哥使的莫不成是替换之术?苏哥哥,你把手伸出来让我们看看。”
苏无故笑道:“暂且无事。”
伏应岫不肯,“苏哥哥,你把那咒移回来,这原是我该遭的劫,岂能让你替我受着,我也大了,自然知道凡做的什么错,得了什么恶鬼,都是该的,况且我也不怕。”
苏无故笑了笑,“不碍事,这小咒在我这挣不过两日,它自己便消了。”
伏应岫摇头,“你快移回来罢。”
苏无故把手伸来,他手心是块银铜板,伏应岫垂头道:“苏哥哥,对不起。”
虞沾月道:“也不必自责,若没得她,谁知后面会不会有孩子老人来。”
苏无故翻看手心手背,除那铜板并无别物,顿时起疑,看她不尽伤心,也笑道:“他这话说的才对,便没得方才那女人,谁知后面又是怎样的?不必管这个,我们先找花神庙去。”
正在路上,苏无故掌心一烫,因是他们碰见一众凶神恶煞之人抓了一干女人孩子,他们哭声惨惨,伏应岫按住心,转头见苏无故若有所思望着那处,心内有了猜测,因同苏无故说一声就到他们面前拦路,他们一把挥开伏应岫,“这与你何干,快滚开!”
那旁面人说:“她身旁没人,我们何不抓了他供给上面那位。”
伏应岫脸色一变,旋即那二人抓住她的手臂往笼子里面扯,伏应岫便召来宝剑朝他们刺去,他们闪身一躲,有个被划伤皮肉,脸色狰狞,便握着拳要打她,苏无故顺手将她到背后,命他们二人退后,拾了她的剑照人脖那一砍,虽教削掉脑袋,也不见血流,他一堆沙似的散了。
见此,余下众人面容扭曲,脸上没了五官,活生成肉圆球,正中间被人挖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洞,血肉清晰可见,而上下左右教刀刻的财使通币四个血字,周遭人见到这些圆脸正孔的人,忙不迭的逃了。
他们摘了头往苏无故头上套,苏无故同二人设了界,随后命宝剑穿杀众头,一面去和无头尸身争打起来,一手一招式,不过几回便杀的他们血肉爆开,谁知他们没死齐全,又复生来,且愈打愈勇,剑也被那些头给钳住。
二人见此,恐持久下去,定磨耗他精力,苏无故见他们身强如铁,又不得死,心内略思,旋即召电来劈,他们见雷电滚滚,活是鼠见了猫一般落荒而逃,未跑两步,那雷径直劈在身上,他们如被刀割了千万遍,一个瞬息炸作一滩血水。
才灭了这些人,只看天上,有一群黑衣者,脸型方正,脸色无情,手持黑钉大板,钉上尚刮留一些血肉,左右跳出两鬼,脸上浑黑,眉心点白圆,将那和腿粗的锁链甩下来,只见得轰雷掣电,一道朝苏无故打去,一道冲他们二人打去,苏无故迅速躲开,那地上已是摧炸崩裂,一面看他们二人,虽教铁链打中,灵界未被摧动分毫。
他们先收去铁笼,正要再同苏无故斗几回合,一女子急来道:“快快收手!”
此人生的千等艳绝,万种妩媚,粉脂风流般般浓**,暗曲谋心处处无情还,且行之逦迤,拦着那众黑鬼道:“他们三人不该到此,因误入一场,非他们受劫,不可随意杀害。”
那黑脸眉心白的鬼蹙眉,“他们随意闯入这里,破了我们的秩序,还杀伤鬼无数,实在该罚!”
那女子说:“他们几人不凡,且不说可杀的过,便教你们得手,逼的他们真灵现,又能得讨什么好?”
他们谈论半日,随后道:“我们这回不捉拿他们,可他们已拿鬼钱,你让他们消了钱,速速离开这处!不则凭他是天上皇,我们也照杀不误!”
她点头道是。
待狱鬼散去,她方落下,同他们道:“我姓节名恕,还请问你们三人可得一钱?”
苏无故将钱取来,节恕道:“此钱藏匿劫果,你们需快快消掉,不则它将吞人心智,使你们渐渐变作此处游魂,再不能见天日。”
苏无故问:“这又如何消?”
节恕笑道:“需解前人之心结,方得人钱之劫果,我予你们指一处地方,到了那你们可快快了结。”
指了路后,她正要退,忽而返来说:“今日那地方闭门不开,现天色也晚,你们等明日再去。”
他们正怪这话,谁料节恕刚退去,天地变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