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煤灰沾着老杰克皲裂的手背,他啐了口唾沫,铁铲在冻硬的煤堆上刨出刺耳声响。腐叶混着煤灰被风卷起来,糊在他满是油渍的帆布围裙上。
"哪个天杀的把石头埋在这儿!"
铁铲突然磕在什么东西上,震得他虎口发麻。老杰克骂骂咧咧地用铲头撬开煤块,几片碎煤簌簌掉落,露出一截泛着青白的骨茬。
寒风突然停了,枯叶悬在半空。老杰克的喉结滚动两下,蹲下身时膝盖发出咯吱声。他用满是煤灰的手指抠开煤渣,指腹擦过粗糙的骨面——那分明是节人类的胫骨,断面处还沾着暗褐色的干涸痕迹。
铁铲"当啷"砸在煤堆上
老杰克跌坐在地,后腰撞上锈迹斑斑的煤斗车。他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像只被踩住尾巴的野猫
警局再次响起电话声,但这次电话传来的是女声
警戒线在冷风中绷成银灰色的弦。
女警踩着马丁靴碾过煤渣,黑色风衣下摆被掀起时,露出别在腰侧的配枪泛着冷光。
“不是结案了吗?”
她头也不抬,尾音带着质疑的上扬。
教导主任擦着汗刚要开口解释,被她抬手打断。
她微微眯眼,金属警徽在暮色里晃出刺目的光
同样刺眼的,还有半埋在土里的纽扣
一枚铜纽扣——内侧刻着"A-217"
这件事情迅速发酵,论坛的匿名爆料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盖楼:#震惊!牛津大学默顿学院内惊现人类腿骨
埃文几乎快昏厥过去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眼前浮现出那个暴雨夜
卡尔惊恐的眼神、烧杯反复砸下的闷响、混杂着煤屑的血腥味...
"不可能...那些痕迹早该被煤灰盖住了..."喉间溢出神经质的呢喃,颤抖的手指将窗帘拉开一道细缝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脸色发青,刷新键被他按得发烫
门被敲响
他猛地起身,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维恩,是你吗?”
片刻停顿后,门被打开
埃文几乎是扑上去
“维恩,帮帮我……”
一双手捂住埃文滔滔不绝的嘴
“没有证据,48小时必须放人”
“……纽扣”
"校工说...挖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我知道”
木床在月光下吱呀作响,埃文攥着手机的手不住发抖。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烈焰冲天的深夜:笔记、课本、沾血的校服在铁桶里蜷曲成灰,热浪裹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埃文颤抖着伸手抱住维恩,体温却比贝加尔湖的冰水更凉。
这是哥哥难得的依靠,仿佛此刻相拥,就会再次点燃那团吞噬一切的火焰。
“……把证物偷走吧”
巨大的压力让埃文想吐,他抽泣着抱紧维恩
当然,维恩也回抱着他
“再帮帮我,维恩……”
……
警局证物室,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条纹状的阴影,惨白的灯光在金属架上反射出冷光。
埃文的手指刚触到证物袋,背后突然响起一声低笑。
马克的声音响起
“我就知道会是你。”他晃了晃手机,
显示一张被删除的化学竞赛报名表——卡尔的名字覆盖在埃文的原始数据上。
他猛地直起佝偻的脊背,脖颈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树根,太阳穴突突跳动。
声音冷而清晰“你以为你找到了什么?一个作弊的懦夫篡改了我的研究,而学校选择了包庇他。”
马克的声音颤抖,却带着狂笑般的尖锐
“你为了一个破奖杯杀了他?就因为他偷了你的数据?”
埃文双手握成拳头,骨节泛白,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变形。
“他活该!”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偷了我的研究,毁了我的心血,还他妈笑着把它泡进咖啡里!”
“你们所有人——老师、评委、甚至你,你们全都假装看不见!你们包庇一个作弊的废物,只因为他会装乖!”
尽管双腿微微发颤,他仍强撑着挺直腰杆,昂起头颅,刻意让自己的目光居高临下
马克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哽咽
“所以你就杀了他?就因为你那点可怜的''尊严''?”
“你以为你是天才?不,你只是个懦夫!”
“卡尔至少敢承认他想要那个奖,而你?你只敢在黑暗里杀人!”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他猛地扯开自己的领口,将自己第二颗扣子也扯下来
“你以为只有你在乎这些破纽扣?”
埃文盯着马克的领口,表情扭曲
“你.....你一直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你藏得很好?你以为没人发现?"
“但我不在乎!卡尔是我朋友”
“而你?”
“你只是个可悲的、没人爱的怪物!”
埃文猛地扑上去,两人撞翻证物架,玻璃瓶碎裂一地。
胸膛剧烈起伏着,急促的呼吸喷在对方脸上。
马克挣扎着抓起一块碎玻璃,抵在埃文脖子上
“承认吧,你杀他只是因为你害怕,害怕输给他,害怕被人看穿你根本没那么聪明!”
埃文瞳孔放大,突然笑了,声音轻得可怕
“不……马克。”
“我杀了他,因为只有死亡能让他学会尊重真正的天才。”
“砰!”
马克被他猛地推开,后脑撞上消防栓,鲜血喷溅,鲜血漫过地砖缝隙,形成完美的分形图案。
埃文站在原地,呼吸急促但眼神逐渐聚焦。
那种畅快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和当时杀死卡尔的感觉一样
他猛地后退两步,低头看自己的手——虎口处有马克挣扎时抓出的血痕
硫酸灼伤的旧疤和新伤重叠
指纹……血迹……需要处理,但不能留下擦拭痕迹。
用马克的衣角蹭过消防栓上的撞击点,制造"他自己跌倒"的假象
蹲下从血泊中捡起自己因为反抗被拽掉的第二颗纽扣
但是将马克的纽扣塞回了他的手中,并让他的手紧贴着他的心脏。像是修女祈祷那样,证物袋的那颗纽扣也没拿。
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是校工巡逻,埃文快步走向安全出口,却在拐角处停顿一秒
回头看了一眼血泊中的马克,轻声说
?“这次,记得别醒过来。”
离开时,他用消毒湿巾擦手
蓝光在黑暗中切割出他半张轮廓,显示器冷光爬上挺立的鼻子,映得瞳孔像淬毒的玻璃珠。
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唇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
维恩在电脑后面,看着哥哥的模样,轻轻笑了笑
一声极轻的、带着暖意的笑
随即他猛地将椅背转离屏幕,整个人没入更深的阴影。
在埃文离开医院时,走廊显示屏突然闪烁,显示一行代码
ERROR: TRUTH_NOT_FOUND
随后自动删除
霍华德家阁楼卧室,暴雨敲打着维多利亚式的老旧日窗棂。埃文浑身湿透地推开门,袖口残留着暗红血渍。
台灯早已熄灭,窗帘紧闭
埃文似乎心情很好,但是听到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还是习惯性的板起脸
“有事吗?”
“我为你温了牛奶”
埃文顿了顿,有种异样的感觉,以前自己总是为维恩温牛奶,现在维恩却要反过来照顾自己
“我乳糖不耐受”
“骗人”
门被打开了,维恩轻轻将牛奶放到桌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
维恩的声音从书桌方向的阴影里传来,语调平稳,却带着微妙的愉悦
“你终于问对了问题。”
维恩轻笑一声,像在讨论一个有趣的实验
“我要你承认,你需要我。”
埃文的呼吸一滞
维恩继续说道,声音轻得像蛇滑过湖面,只留下一排排的水波纹,让人的后颈止不住的战栗
“没有我,你连第一具尸体都藏不好。”
“你需要我帮你处理尸体。”
“需要我修改监控。”
“……需要我让马克永远的闭嘴”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刮擦玻璃的声音,像谁的指甲在轻轻叩击。
埃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不需要任何人”
维恩从阴影中向前倾身,月光终于照出他半张脸
嘴角上扬,眼神却冷得像冰
灰色的眼睛像是迷雾一般,让人困在其中找不到方向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维恩笑着站起身,影子笼罩埃文
……
“晚安,哥哥。记得锁门”
“毕竟,谁知道下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会是谁呢?”
门轻轻关上,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埃文没有回答,但第二天清晨,维恩的平板上多了一条新记录
【观测对象E-7】凌晨3:17,心率异常,持续11分42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