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收莫水柔为徒这步棋走得妙——阴时阴日生的水灵根,虽资质尚可,却是上好的"炉鼎"之选,而且没有背景,这种人简直是意外之财。特意安排在胞弟姜彻门下,正是存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
收徒大典上,姜华暗中观察祖林神色。见那清微派嫡传始终淡漠,他暗自松了口气。既无渊源,日后如何处置这丫头,便不必顾忌清微派了。
"师兄高明。"姜彻把玩着鎏金铃铛,目光却黏在殿中央的少女身上。莫水柔一袭嫩绿色道袍,衬得眉心朱砂红得妖冶,引得众弟子争相献媚。他注意到少女腰间悬着的白玉酒壶,好像是清微派之物,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偏殿内,莫水柔攥着酒壶的指节发白。三日前祖林的警告犹在耳畔,可姜彻除却送来些华而不实的法器,至今未传半句心法。夜风忽起,案上的朱砂洇开,宛如一滴心头血。
子时的更漏声刚过,莫水柔终于按捺不住。她取出净明道刘屈冲所赠的《太清引气诀》玉简,指尖刚触到冰凉玉面,那玉简便化作流光没入眉心。霎时间,无数金色符文在识海中流转,她慌忙闭目凝神。
"先垫枕头..."她咬着唇从锦被下抽出一个绣花软枕。月光透过窗棂,照得她额间细汗晶莹。双手相叠时,拇指总也摆不成太极图形状,试了七八次才勉强成形。
"双肩下沉..."她喃喃重复着口诀,却因过度紧张反而绷紧了背脊。舌尖反卷顶住上腭时,一股酸涩感顿时弥漫口腔。最要命的是那"三分睁七分闭"的眼帘,折腾得眼角直跳。
一个时辰过去,莫水柔的亵衣已被冷汗浸透。她分明照着玉简所述,却始终感受不到天地灵气。反倒是双腿渐渐发麻,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皮
下爬行。丹田处空荡荡的,连一丝暖意都没有。
"为何会这样..."她急得咬破了下唇。恍惚间似有冰凉细流窜过经脉,却因心念一动,那缕错觉立刻消散无踪。
"噗——"
一口鲜血喷在月白中衣上。莫水柔惊恐地看着衣襟上绽开的红梅,浑身经脉像被无形之手狠狠绞紧。铜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如鬼,眉心朱砂却红得妖异。
窗外竹影婆娑,传来姜彻与女弟子梁静的说话声。
"静儿可知修炼要诀?"姜彻的嗓音裹着夜雾漫进来,"需得灵台空明..." 声音近得仿佛贴着窗棂,带着刻意的暧昧。
梁静甜腻的娇笑惊起寒鸦:"昨夜师傅演示的功法,弟子还参不透呢~"
莫水柔浑身一颤。她分明听见脚步声在窗前停留,更感觉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穿透窗纸,在她身上细细碾过。那目光像毒蛇信子,从她苍白的唇瓣游走到凌乱的衣襟。
"咯吱——"
窗棂无风自动。莫水柔惊得后退,后腰撞上案几。《太清引气诀》玉简"啪嗒"落地,背面朝上露出阴刻小字:"炉鼎之法,需以处子血为引"。月光大盛,将那行字照得森然发亮。
远处传来姜彻意味深长的轻笑,随脚步声消失在竹林深处。莫水柔这才发现,中衣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她盯着道袍上的血迹,忽然明白了这些时日的冷落——原来都是在等她自己走进这个局。
夜风卷起,莫水柔擦净嘴角,将白玉酒壶紧紧贴在胸口。感觉壶底"灵台清明"四字发烫,烫得她心尖一颤。
莫水柔实在不甘屈服于姜彻的胁迫,但连日修习却毫无进展,心中愈发焦灼。她攥紧酒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她想起葛志白先前的示好——此人虽修为平平,却能调教出葛红绡这般玲珑弟子,必有其过人之处。
翌日清晨,她刻意在眼睑敷了层薄粉,衬得面色略显憔悴。踏入灵宝院时,袖中暗藏的留影石已悄然激活。每一步都走得谨慎,既不能显得太过急切,又要让葛志白看出她的"求助"之意。
"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她默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酒瓶。
葛志白对姜彻的为人再清楚不过。此人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贪恋美色,虽行事隐蔽,但在嫡传弟子圈中早已不是秘密。姜朴华和梁静名义上是他的亲传弟子,实则是他精心挑选的双修炉鼎。如今姜华破例将莫水柔安排在他门下,分明是存了将她送入虎口的心思。
葛志白指节轻叩桌案,眉头微皱。以莫水柔的资质,在宗门内虽算不错,却远未到能让姜华破例的程度。这其中必有隐情,但眼下线索太少,贸然探查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先与莫水柔交好,再徐徐图之。
正思量间,侍从匆匆来报:"葛师叔,莫水柔求见。"
葛志白眼中精光一闪,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真是瞌睡送枕头,这丫头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他整了整衣袍,起身迎了出去。
院门外,莫水柔一袭绿衣,神色恭谨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忐忑。见葛志白出来,她盈盈一礼:"师兄,感谢赠礼,水柔特来道谢。"
"莫师妹客气了。"葛志白笑容温和,侧身将她让进院内,"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师妹初入内门,想必诸多不适,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莫水柔眸光微闪,正欲试探。葛志白却话锋一转:"姜师兄修为精深,收徒大典上对师妹青睐有加,想必无需在下操心。"他虚行一礼,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莫水柔心头一凛——他分明知晓姜彻为人,却故作不知,这是试探。
莫水柔心想不能白来:"葛师兄..."她抬眼时眸中水雾恰到好处,"看到师兄师姐们修为高超,我实在着急,私下练习,引气入体总觉灵脉滞涩..."
葛志白忽然倾身,抓着她手腕:"可是此处灼热?"指尖暗劲刺入关元穴,满意地感受少女骤然绷紧的肌理——果然元阴未破。
"师兄!"莫水柔猛地抽手,袖中暗藏的匕首已抵住掌心。
"莫慌。"葛志白笑着撤手,"我只是在寻找你问题的根源。你修炼没错,多加练习就好了。”说完笑吟吟的坐回去。
这一触碰,让莫水柔厌烦,故强压怒意,恭敬回礼告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抚过食指处的玄铁指套,若有所思。这少女比他预想的更为倔强机敏,或许能成为牵制姜氏兄弟的妙棋。只是时机未到,还需静观其变。
莫水柔心烦意乱的离开葛志白的院落,心中正盘算着方才的对话,忽在拐角处与人撞了个正着。她脚步一顿,抬眼便见闾山派的张一白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莫师妹,真是巧啊!"张一白笑容灿烂,手中折扇"唰"地一展,故作潇洒地摇了摇,"我正想着去寻你,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看来我们缘分不浅。"
莫水柔强压下心底的不耐,勉强扯出一抹浅笑:"张师兄说笑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罢,她侧身欲走。
张一白却横跨一步,直接拦在她面前:"哎,师妹何必如此疏离?前日从轻云哪里看到你那张''镇魂''朱砂符当真奇思,我回去后琢磨许久,仍有些不解之处,不如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好好探讨一番?"
他语气热切,目光灼灼,莫水柔只觉得更不自在。她自然知道张一白的心思,此人仗着自己是闾山派掌门的小儿子,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向来觉得自己是女修们的梦中情人。更可笑的是,他早已与阁皂宗的常轻云定下婚约,却仍四处拈花惹草,偏偏性情单纯得近乎愚蠢,竟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风流而不下流"。
"张师兄过誉了,我闲来无事乱画的。"莫水柔后退半步,语气疏离,"况且,常师姐的剑术和符箓术造诣均远胜于我,我正想去请教她?"
她刻意提起常轻云,本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谁知张一白竟哈哈大笑:"轻云性子冷,哪有师妹这般温柔可亲?再说了,我与她虽是未婚夫妻,但修行路上互相切磋,何必拘泥于一人?"
莫水柔险些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恨不得直接甩袖走人。但想到自己初入内门,不宜树敌,只得强忍怒意,淡淡道:"张师兄说笑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聊。"
她再次试图绕过他,张一白却像是完全看不出她的抗拒,反而凑近一步:"师妹何必总是躲着我?莫非是害羞了?"
莫水柔终于忍无可忍,眸中冷意一闪而过:"张师兄,请自重。"
她的语气已带上了警告,偏张一白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竟觉得她这副冷淡模样更添几分清丽,笑意更深:"师妹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莫水柔:"……"
她深吸一口气,正思索着是该直接动手还是干脆撕破脸,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张一白,你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袭白衣的常轻云正站在不远处,面色冰冷。张一白笑容一僵,而莫水柔则如蒙大赦,趁机福身一礼:"常师姐。"
常轻云淡淡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终落在张一白身上:"博远师叔找你,还不快去?"
张一白干笑两声,连忙应下,临走前还不忘对莫水柔眨了眨眼。
莫水柔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待他走远后,才向常轻云郑重一礼:"师姐,我们只是偶遇…"
常轻云打断莫水柔的话语,神色淡淡道:"他性子如此,无需你解释。"说罢,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莫水柔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骂张一白不知分寸。若非顾忌形象,她真想直接一剑劈过去,让他彻底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