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离疑惑的回头,本能地对着空气来了一句:“谁在说话?”
除了一声莫名熟悉的咳嗽以外,再没有了回应。
陆江离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眼光,迈着大步往西市边的竹林走,手紧紧拽着斜挎在身上的金鱼荷包。
前些时日,她靠着原主记忆里残留的“钞能力”,最主要是靠藏在身上和斗篷夹层里的金叶子和小额银票,从陆老爷的心腹尹三口中得知了那本账册的踪迹,雇了前往长安的车马。
为了活命,她必须先户部侍郎一步拿到账册,上报给朝廷。
前往竹林的路上,她并非没有察觉身后的“尾巴”,只是佯装不知,在更换车马时更加小心,甚至故意绕了些远路甩开一两拨。
终于,巍峨的长安城墙出现在地平线上。
陆江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与一丝穿越者特有的兴奋,随着人流排队入城。
陆江离戴着遮掩面容的帷帽,尽量低调地融入人群,自朱雀大街下了马车,向尹三提到的西侧茶楼走。
身后流窜着几道黑影,陆江离加快了脚步。
“动手!”一声低沉的呼喝从侧后方传来。
风声骤紧,两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暗巷中猛地扑出,手中短刃寒光闪闪,直刺陆江离后心。
“嗤啦——”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她的斗篷外摆,险之又险。
“账册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为首的蒙面刺客声音嘶哑,眼神凶狠,显然不打算留活口。
陆江离心跳如鼓,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她知道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看,唯一的生机就是跑。
对,跑到人多的地方,或者……跑到那个传说中的靠山附近。
陆江离顾不上形象,爬起来拔腿就跑,边跑边扯开嗓子大喊:“杀人啦!救命啊!光天化日行凶啦!——”
她刻意用尖锐的声音喊出,希望能引起巡城卫兵或路人的注意。
刺客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更盛:“找死!”
三人呈品字形包抄过来,速度极快。
陆江离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巷子。巷子尽头似乎是一处高门的后墙,她几乎绝望。
在刺客的刀锋即将触及陆江离的瞬间,沈卫檀手腕一翻,一道雪亮的寒光如同匹练般斜斜斩出。
随着两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刺客手中短刃竟被硬生生荡开。
剑擦着一名刺客的脖颈飞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何人敢在长安城内行凶?”他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沙哑,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三名刺客对视一眼,眼中惊疑不定,然后如同鬼影般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弄深处。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异常冰冷,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冷冷地扫视着陆江离。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冷意,目光落在陆江离被划破的斗篷和脸上惊魂未定的神情上,“你得了兵部侍郎的账册,竟会招惹户部的人追杀”
户部?!
看来这背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陆江离镇定片刻,对沈卫檀一字一顿道:“大人。账册之事,事关重大。为了大唐为了天下百姓,我想请您与我同谋。”
沈卫檀没有明确应允,只是说了句:“账册现下何处?”
陆江离叉着腰,公然与他叫板,“你答应我就说。”
“嗯,上马车。”沈卫檀惜字如金。
“不必,就在眼前。”陆江离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
茶楼本该是供人品茶消遣之地,这家茶楼却在装潢上让人却步。难怪陆江离听尹三说,这里发生过命案。
二人进来,店家显得格外激动,似乎是等了他们许久。
“二位客官,要点什么?”店家道。
陆江离瞥了眼其他客人桌上的牛肉,咽了口水,倒是她身旁的沈卫檀先开口要了四两牛肉和点心若干。
陆江离咳嗽了几声,说话时换了种嗓音,“算了,给我们来壶杜康。”
店家了然的将一幅图压在酒壶下面的部分,将陆江离和沈卫檀带到了楼上的一间厢房。
与其说是厢房,不如说是藏书的库房。陆江离看着满书格的藏书直犯怵,浑身上下冒冷汗。
“如此一本本寻,无异于大海捞针。那尹三可有说过其他什么话?”沈卫檀压低声音,手指扫过书格。
陆江离用双手十指抵住太阳穴,嘴里念叨着:“我想想……”
陆江离将每个书格的第一本书抽出来,打算总结总结经验,说不定能研究出这些书排布的规律,从而找到
《贞观军械转运录》。
陆江离往纸上记录了书目名称、记载内容,沈卫檀则伸手触碰孔洞众多的墙壁。
“奇怪了,偏偏没有兵书,难道除了我们看到了书格还有其他书格?”陆江离握着狼毫,忽的听到墙体坍塌的声音。
陆江离回头,发现沈卫檀身侧的墙壁碎开一个大洞,洞口斑驳不平整,像是被谁生生用重物砸开一样。而那洞口里,若隐若现的是个书格!
《贞观军械转运录》位于书格最中心的位置,和《雁塔圣教序》、《千金方》放在一起。一笔笔数目看似简单,背后却是无数将士冻馁疾患的悲剧。
兵部户部联手,必定是因为户部同样可以从中获利,而那户部的背后,又是一条条百姓的生命。
“可惜单是这一本账册,无法治他的罪。况且,兵部侍郎与当今宠妃有亲,陛下怎会治他死罪?”沈卫檀合上书页,淡然的望着洞口外的书格。
“那我便收集证据。总之,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孰轻孰重,陛下自有决断。”陆江离语气坚定,比前段时日在扬州故作嚣张跋扈的语气差了太多。
沈卫檀点了头,“既然同是为了百姓,本官愿与子同谋。”
初次合作顺利完成,再加上两人达成了合作,陆江离心情大好,无意看到一本史书。
名字叫做《史书:我在唐朝撷江离》。
……
好家伙,光是看书名就能猜到这本书是为陆江离量身定制的。
陆江离抽出那本《史书:穿越唐朝撷江离》,迫不及待的翻开扉页。
这本非官方史书上明晃晃的写着“公元655年”,作者叫“官方”。
到底知不知道出版盗版书是违法的?
算了,接着看。
书中交代的女主陆江离的主线任务是:解决原主未解决的谜团,破解家宅官场江湖三线迷局。
陆江离接着往后翻,果然有具体任务,还有进度条。
[家宅线——弑祖母者谁?](进度0%)
[官场线——贞观军饷亏空案](进度0%)(线索:雁塔序拓)
[江湖线——玄色衣袍少年与占卜商氏有何恩怨](进度0%)(线索:鲛人泪)
[拯救尚书系统亟待开启]
和许士程提到的大差不差,看来可信。
陆江离从怀里拿出染了松香的鲛人泪,思绪万千,忽而听到这珍珠竟在说话。
陆江离将它贴近耳朵,总算听到一句:“陆江离,这吏部尚书可是你的贵人,你要好好抱紧他的大腿。”
珍珠闪着光,沈卫檀眨了下眼睛,似乎全然没有听到陆江离和它的对话。
“吏部尚书?!难怪旁人那么怕他……原来是个大官啊。”陆江离低声道。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莫非这鲛人泪能窥探我的人生?”陆江离拷问许士程说。
许士程处再没了回应。
恢复完一切,陆江离和沈卫檀搭话。
“大人,你我之前,是怎么认识的?”陆江离擦了把汗,将那本看不懂的《雁塔圣教序》不情不愿的放回书格,又昧着良心取出来。
沈卫檀的表情又变得冷冰冰的,随口道:“萍水相逢,挨了小姐一顿打。”
陆江离嗤笑一声,莫名觉得好笑,边和他往外走边说说:“做大官的还记仇啊。不是说要公私分明的吗。”
两个人相相站立,陆江离左侧的那间厢房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泛着微弱不堪的火光。
陆江离扶着窗栏,仔细往里面看,发现一个身形极像陆父的人换下方才出门所穿的衣裳,然后将这身衣裳与其他人早就弃掷的古书一同丢入燃着的炭盆。
这些东西还未从他的手里传出去,便能清楚看到这炭盆的盆底及盆边嵌着再烧不尽的书页,盆外沾着香灰,似乎是从腊月直接拿来用以取暖的。
与前些时日湿透的衣物相比,这件袖口上沾了火油,能更快燃着。
从袖口的纹样看,此人正是陆老爷。
“你可别怪爹狠心,爹也是为了全局考量。”陆老爷对着炭盆自言自语。火焰翻腾,照着他那张略显阴沉的脸。
我们已经找到小姐的车马了,她是向长安崇仁坊走了。”来人声音略带沙哑。
“再探。书卷已入尹三坟,她不可能找到第二本。你们记住——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难道竹林那场火是他放的?”陆江离哑着声音,全身紧绷,无意中踢到了竖在窗底的破蓑帽,手指却更加用力地攥紧沈卫檀的袖口。
沈卫檀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陆江离进去说。
“尹三也许……早就死了。命案中那死人便是尹三。”合上门,陆江离先是舒了口气,才对沈卫檀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并未发觉门外正闪过几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