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又做梦了。
这回是她初遇“王隽”时的情景:王隽考中了举人,书院里的学生邀他一同去吃酒,王隽拒绝不过便跟着他们来到一处酒楼。
酒楼外挂着的大红灯笼照映着男人初初长开的脸庞上,男人被一群人围着进了里头,他们叫了一间上房。
酒过三轮后,王隽脸上红晕明显,似是喝不下了,说要去后院解手,被邀着又灌了三杯酒才堪堪下楼。
他摇摇晃晃走到后院,步伐十分不稳当。此时,后院角落处一口水井上方透出点光来,像是几只萤火虫在飞舞。
王隽揉揉眼睛,不信邪,再揉,眼前的光竟然越发明亮起来,他想去一探究竟。
他慢慢走进,离井口还有两三步远时,“啪叽”被脚下的青苔滑了下,人就直直掉进去了。
锦瑟:果真是个傻的。
再一转眼,王隽来到她院中那片湖里,醉酒的人无意识在水里扑腾,被冥狼一头顶了上去,躺地上吐出好几口水才歇过来。
“锦瑟”察觉到动静,让春芒叫人把他搬去厢房歇了一夜。
第二天,王隽酒醒了过来道歉,“锦瑟”见他是个书生,只是昨夜误入了此地,便洗去王隽的记忆打发他走了。
但王隽“不小心”在厢房里落下点东西,回去后千回万次也遍寻不见,想是自己忘在酒楼了,翻回去后院找。
酒楼的小二看着他找,从喝醉酒到茅房一路过来,直到那口井处,王隽忽然发现有“人”昨夜来过,脚印大小和他对的上,于是问管事这口井怎么回事。
小二道这井是口废井,井里已经干涸,平日里都拿着木板盖上,可是今日一看那木板被人放在一旁,他小心地瞥一眼王隽,嘀咕:怕不是你拿开的。
面上还是正经道:“也许是落这水井里,客人不妨看看。”
王隽本着不错过一处的原则正要上前,顿了一瞬避开脚下的青苔,趴在井边向下看。
枯叶堆积了好几层看不真切,他想下去却被小二拦住。王隽若是在他眼皮子下受伤,管事可是要扣他工钱的。
王隽被人拦着一时下不去,便打算晚上过来看看。他自己偷摸翻墙来,只因他落下的东西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夜半,酒楼快要打烊,王隽下了学等在墙后,见院里渐渐没有动静翻了进去。他这回看的真真切切,这井边缘发着微弱的光,掀开木板,光亮大了起来,井里似乎还有水,王隽一思索,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再然后,他爬到了锦瑟院中的湖边处,两人再次相见。
现在的锦瑟不知道该说王隽胆子大还是不大,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往里跳。
那井的目的地是她的那片湖,福泉镇中每到半夜便有未知的井连着此处,只是她自己也不能控制。
锦瑟翻身,心里却想:王隽怎么能连中两次?
这八字也着实好了点。
*
被人嘀咕的王隽昨日刚回到家里,本想明天去帮上次的老伯干些农活,却不想第二日有人特意来到了福泉村。
王隽家门口。
甲护院这次有礼貌地敲了门,王隽应声出门去看看是谁,他刚收拾妥当,准备去老伯家里。
打开木门,甲护院一脸正经看见王隽就道:“公子,我前来是……”
王隽想也没想地拍上了门。
差一些砸在要上前的甲护院鼻梁上。
门后王隽手扶着门栓没动,不会还是晚饭?他不上次不是与兰蔻儿一齐说清楚了?怎么还要缠着他?
几息间,王隽又想起甲护院也是兰家的护卫,万一是兰二哥找他呢?
王隽又打开了门。
甲护院笑得一脸谄媚,眼角褶子堆了两三层,“我家小姐邀请您去……”
王隽这次重重合上了门。
有完没完?
这期间王隽收到了不少邀请,有说去逛夜会,游山赏花等等不止,他大大小小拒绝了数次,兰蔻儿还不死心?
王隽心里不免深深叹了口气。
“请您去雅正书社读书!”甲护院就着王隽使了大劲儿的门板风兜了一嘴囫囵道。
雅正书社拥有镇上最全的科考书籍,只是每人能待的时间有限,也不允许借书,王隽只假期能去几次。
书社有些藏书不外露,他早前从同窗那儿听说过几本孤本,其中一本他还颇有兴趣。但店主是个老书迷,定了以书换书的规矩,可惜王隽是个穷书生,没书更没钱。
不过兰蔻儿找他去那儿做什么?
甲护院吃了一嘴闭门风仍不死心,吊起嗓子就喊:“小姐叫您去看您想看的那本书。”
甲护院窃笑,小姐怕是要勇敢追夫了。不过王隽这小子命倒是好,被富贵人家看中了,一辈子不愁吃穿,还能送他去科举。
王隽一个头两个大,兰蔻儿从哪儿打听出来的消息?他也未曾同太多人提起过。王隽摸摸下巴,心里却焦急起来,这大小姐不会越挫越勇了吧?
使不得使不得。
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半扇门,甲护院一时不查,本来往门那方倾斜的身子一倒霎时间要扑向王隽。护院那张大脸差点儿就要挨着王隽鼻梁。
王隽往后退了一大半,拍拍胸脯,确实像被狠狠吓到了。
——两个手指头的距离他们就能亲密接触。
这可比鬼故事还要惊悚。
甲护院慌忙站正,懂礼数地移回了王隽家门外,两手搁在腰前摆放地端正,有些狗腿子般说道:“公子可是改变主意了?”
王隽没答,转而道:“帮我带封信给你家小姐。”
他确实很想要那本书,却并不想和兰蔻儿再继续纠缠下去。
合上门,将甲护院关在门外,王隽信步进了屋里,拾起笔就要写,突然又想起什么。
转头出了房间。
十月里天气已经凉了下来,清早门上还有薄薄的一层霜,这会儿却快看不见了,木板门颜色比以往深了又深。
王隽三度开门,这次他记住了上次的教训,手放在门栓上迅速开门一气呵成地再跳到一边。
却没看见他想看见的画面。
王隽心里小小的难过了下,抬起眼还是甲护院一脸媚笑,意思可能是您有什么事且先吩咐着。
服务态度实属福泉楼“一等”。
王隽试图往门外迈出一步,甲护院眼尖地迎了上来,堵住了王隽的路。
王隽皮笑肉不笑:“怎么?我连门也不能出了?”
甲护院八风不动,“你得跟小的们一起去镇上才行。”
王隽险些被气笑,在这儿等着他呢?怪不得他说要带信时,甲护院一脸不为所动,所以他人还是要步上次被绑的后尘,只是这次是被“请”去的。
王隽毕竟还是个少年人,这时候心里想的是不免有些还是表现在脸上。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儿不去也得去。
王隽放下嘴角,在甲护院看来似乎是安静下来,他听起来好脾气地说道:“那你在门外等我会儿。”
甲护院站着的姿势没变过,在王隽关上门那一刻不忘补充道:“公子家四周都有小厮,请您快些收拾妥当出来。”
王隽“啪”地关上门,凌厉的门风又吹了甲护院一脸,这次他可没手下“留情”。
甲护院:年轻人气性大些正常。
甲护院捋好自己的头发后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