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雪已经停了,这个村子离着孚云侯府又有一段距离,所以积雪并不妨碍他俩走路。他们一步一步地走着,带着的干粮就要吃完了。徐子焰没有鞋子,袜子已经破了,脚上磨出了血泡。
天渐渐黑了下来,他们看到路边的乞儿,就偎依在墙角,有的互相抱着取暖。蓬乱的头发上的泥土与干草,还有沾满泥垢的脚丫,破烂不堪的衣服,脏兮兮不忍直视的脸庞,即使在冬天也能闻到的臭味,让人不禁作呕。最主要的是有的乞丐是活着的,继续乞讨。有的则在夜里冻死了或是饿死了,没有再醒过来,被来往的官兵抬走了。
徐子焰觉得他们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们绝不能冻死,也不可以饿死。必须想办法。徐子焰发现此地乞丐众多,应该是被官府赶到这里来的,这么多人不能求生,他们两个毫无一技之长,应该也活不下去。所以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徐子焰将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巧巧。巧巧道:“那我们怎么离开,去什么方向?”巧巧看着徐子焰磨破的双脚,不知道他还能走多远。既然他说了要离开,有可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徐子焰观察了一下四周,对巧巧悄悄地道:“你看那边有个酒铺,马车上有许多大缸。我以前……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南方气候温润,水源优质,甘甜清冽,谷物优质最适合酿酒。你看这些赶路回来的人,衣物比这里的人稍少一些。面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冷,显然是从温暖的地方过来。他们车上运回来的酒香气并不是很烈,反而格外温润。我断定这些空的酒缸就是运往南方的。他们每天就在这里来来往往,我们可以趁着夜晚藏到这些空的酒缸之中,随他们一起去南方。只要到了那我们就不会被冻死。南方水乡富人居多,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解决食物的问题。”显然徐子焰隐瞒了以前和母亲游历四方的经历。
“好主意!就这么办。”巧巧道。两个孩子走投无路决定拼一次。
现在是白天他们围着酒铺大致绕了一圈探了探路。显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危险和麻烦。他们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准备到夜里伺机而动。
很快到了深夜,酒铺的伙计们都去睡了。两个孩子大气不敢喘的,蹑手蹑脚地往一个马车旁空的酒缸走去。幸好马儿都在马厩,现在还不是套马拉车的时候。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走着。忽然巧巧踢到了一个小石子,直奔酒缸,“嘣”地一声响彻了寂静的夜。
两个孩子吓得霎时不敢动了,冷汗在额头上直冒。两个孩子赶紧藏好,观察动静。这时两个值夜的伙计听到声音,往这边走了走。没发现什么异常,一个伙计还要往前走走看,另一个道:“哎呀,一些空酒缸有什么好看的,走走睡觉去。”
于是两个伙计作罢离开了。两个孩子吓得微微吁了口气,赶紧静悄悄地往前挪。好不容易到了酒缸前,两个人爬上车趁无人钻到了酒缸里,盖上盖子。里面漆黑,两人手拉着手,寒冷的夜里双手还是紧张地微微渗汗。
还是那个清风客栈,赢月正静静坐在桌前独自饮酒,南风走了进来双手抱拳道:“渊主,那孩子已经按我们的计划进了酒缸。”
渊主双眸抬起凝视着窗外,心道:“言月,我这样对待你的孩子,你会不会怪我?”言月正是徐子焰的母亲。
原来,那个村落并没有那么多的乞丐。那些死了的乞丐是从别处运来的,大多数乞丐都是赢月渊派人假扮的。这个酒铺正是赢月渊手底下的人经营的酒铺。
应该是清晨了,马车渐渐晃动,可能是伙计们在套马。酒缸开始微微颤动起来,慢慢地传来了街道的嘈杂声。两个握紧小手的孩子开始有了喜悦之色,两双小手就这样相依握了一整夜。渐渐有点饿了,松开小手开始掏饼子,一点一点地啃,不敢出声。但是人有三急,这一路需要好几天时间。巧巧渐渐有些为难了。
巧巧咽下饼子,附到徐子焰耳边道:“人有三急,这一路还要多久?”
徐子焰确实没料到这回事,他自己也开始顾虑,这样走下去可不是办法。于是思索一下,对巧巧说:“你还能坚持多久?”
巧巧小声道:“我只是担心。”
徐子焰道:“等他们停下,我们就下车,估计现在已经到了城郊,下车后我们再想办法。”
“嗯。”巧巧小声答应。
“喂,老三,每天不都是你的马夺冠吗?今儿你的马车怎么这么慢啊?不会是里面藏了人吧?”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两个孩子一听不禁大惊。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说不定会被人打死。
“驾!”那个叫老三的,使劲一抽鞭子,马车渐快跑到了前面。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你瞧!他那牛劲又上来了!”众人哄笑着一起赶马。两个孩子稍稍放了心。
但没高兴多久,老三的马又落了后。众人停下哄笑着互使了一个眼色,一起下了车,走到了老三车前,对老三使了个眼色。老三点点头:“藏没藏人一看便知。”
没等打开水缸,缸盖一下顶开了,巧巧拿着匕首指向众人:“别过来!”
“吆!还是两娃娃!哈哈哈哈!”众人又起哄。
“这不会是老三私生的孩子吧?哈哈哈哈。”
虽然巧巧很紧张,但是徐子焰早已看出他们没有恶意,只不过有些粗鲁罢了。
于是徐子焰躬身施礼道:“各位大叔,我们二人路遇不测才沦落至此,天气寒冷无家可归,只有去南方我们才有活路,这才出此下策,恳请大叔带我们一程。”
老三道:“也是两个可怜的孩子,不如就带着他们。”
老大思索片刻道:“天下没有沾光的买卖,既然你们两个要我们带着你们,那就得付路费。如果你们付不出就得为我们做工。不会让你们饿着,但是一个月没有工钱,你们可愿意?”
两个孩子像得了救般连连点头:“我们乐意。”他们终于有了归宿,不用丢掉性命自然是乐意的。
“老二家的,照顾好这个女娃子。”老大对着一个妇人道。那妇人应了,领着巧巧去了另一辆马车。
“你跟我来。”老大又对徐子焰道。徐子焰跟着那人上了另一辆马车。没有小孩的鞋子,便找了一双袜子给他套上。
众人又赶了一段路,歇息又赶路。不出几日便到了南方。
南方天气温润阳光和煦,柳绿花红。完全没有了北方的寒冷干凛。众人在酒寨旁停下马车运下酒缸。老大对徐子焰和巧巧道:“你俩跟我来。”
巧巧都看呆了,好大一个院落,庭院四方又精巧,走过一个长廊,穿过月门,便离主人的住处不远了。老大让他俩在这等着。老大自己往前走了一段路哈腰对一个女仆说了些什么,又往徐子焰和巧巧那个方向指了指。女仆进了主人室内片刻后出来,对老大点头示意。
于是老大对那女仆哈了哈腰,向徐子焰和巧巧这方招了招手,示意他俩过来。徐子焰拉着巧巧走了过来。那女仆领着他俩走进了主人的房门。老大识趣地退了下去。
这家主人是一个漂亮小姐,名唤伯潇恬,经营着酒寨的南来北往。院落后面是座山,是她们酿酒和种植粮田的地方。伯潇恬望了望徐子焰的衣服,是上好的锦缎,又望了望巧巧手中的匕首,应该是这两人无疑了。
伯潇恬对巧巧道:“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学习酿酒的手艺,慢慢地我会教你经营之道。”转而又对徐子焰道:“对于你,我会另有安排。”徐子焰躬身道:“是。”
虽然巧巧不懂,但徐子焰出身大户,他很清楚这个小姐不是这家真正的主人,哪有主人住偏院的。而且一路上很是奇怪,他们好像是有备而来,对他们两个照顾有加,明明说是让他们来做工,但是却把他们交给了这位小姐,还让巧巧学习酿酒经营之道。如果不是巧巧家的故人,那很有可能是自己母亲的故人。父亲的故人只会杀了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是报着某种目的的父亲的仇人。一切还未见分晓,他要慢慢判断,如果是后者,那……他很愿意与这些人为伍。
孚云侯府侍卫宁仲天立于廊上,接到飞鸽传书。去往侯爷书房,递给了正在炭盆旁烤火的侯爷。宁仲天是孚云侯贴身侍卫,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在他心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侯爷,他从小被孚云侯收养如今已成年,孚云侯的话便是他的是非对错。
孚云侯打开信笺,看了一眼,在炭盆烧掉信笺,双手烤着火微笑跃于脸上。
“侯爷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吗?”宁仲天问。
“鱼儿上钩啦。”孚云侯慢条斯理的说着,眼里放着点点愉悦的光。
宁仲天赶紧双手抱拳道:“恭喜侯爷。”
“呵呵。给我盯紧了。”孚云侯拿起铁夹加了几块炭扔进炭盆,火燃烧得更旺了。
这时卢管家走了进来,端着一堆牌子。“侯爷,这是您续弦的名单。这是相国大人义女……”还没等卢管家说完,孚云侯便心情不错的指了指上面一个牌子。卢管家应了一声是:“小的这就去安排。”低首哈腰的走了。
可能孚云侯看都没看,就随便指了一指,反正对于孚云侯来说,是谁都无所谓,能传宗接代就行,不至于断了香火。反正他深知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亲女儿嫁给他,不过是难薄情面做做样子。这些义女还不知是哪来的。孚云侯夫人去世还不足两月便要续弦,可见孚云侯凉薄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