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情蛊》 第1章 遗弃 裕国314年,皇帝昏晕无能,孚云侯掌权,卖官鬻爵,滥杀无辜,百姓苦不堪言。因此想杀掉孚云侯徐盛达的人数不胜数,赢月渊便是其中一股最为强大的势力…… “这大雪下了三天了,怎么也不见停啊?”卢管家冒着严寒站在孚云侯府外,望着鹅毛大雪,感叹道。府外路上的大雪深度已经没过了成人的膝盖,如若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估计要没过腰部了。 卢管家心里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心中终是不落忍,但是身为管家尽心竭力为主子办事才是。想到这里他不禁把双手插进了袖口,凛了凛眼神走进内院。大门“吱”的一声,被两个府兵关上了。 孚云侯府内的院子倒是干净的连一个雪片都没有,即便有也被辛勤的仆人打扫干净了,他们可丝毫不敢懈怠。扫出的雪还未来得及堆成山,就已经被人从后门运出了府。 以前孚云侯夫人在的时候,还好一些。虽然孚云侯苛待下人、治家严格,但是因夫人在其中斡旋,下人们的日子还好过些。因此仆从们虽然明面上不敢说,但是心里都记着夫人的好,心中不胜感激。卢管家也不例外。但是令人深感不幸的是,就在一个月前夫人意外离世了。夫人临走前唯一牵挂的便是他与侯爷的孩子徐子焰。 这个孩子就在不久前刚刚过完七岁生日。当然,他的生日那天,父亲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今天父亲依然要送他一份大礼…… 孚云侯独自站在院中,卢管家跑进来看到侯爷冒着严寒未撑伞,赶紧弯腰拿起放在旁边的油纸伞,嘘寒问暖的给侯爷撑起。 “雪有多深了?”侯爷问。 “已经有半个孩子高了。”卢管家心疼地说。侯爷对卢管家口中孩子的年龄清楚得很,所以他并没追问多大孩子的高度。 “去吧!把子焰叫来!”侯爷命令道。 “侯爷,要不改天?这雪……”没等卢管家说完,卢管家就看到孚云侯斜睨他的眼神,心中不寒而栗,紧了又紧,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卢管家赶紧应了一声,把伞递给了身边的扫雪的小厮,离开向少爷书房走去。 少爷书房位于后院,绕过长廊,过了月门,走过那条林荫小路便是了,只不过现在是冬天,树上挂着些许雪片,干枯枯的,没有绿意。很快便到了少爷书房门前。 “卢管家。”两个府兵齐声拱手道。 “开门。”卢管家命令道。卢管家在侯府威望极高。众人都是三分忌惮,七分敬仰。 “是。”其中一个府兵应道。拿着钥匙打开了少爷书房的铁锁。 那个府兵推开门让卢管家挪步入屋。 卢管家走进屋内,徐子焰正在书桌旁研习兵法。当他意识到有人进来时,并未抬头,只是专心地看着书案上的兵法书籍。 卢管家撇了一眼书桌旁的餐盘,空的。显然徐子焰对于软禁他并没有闹什么情绪。 管家谄笑作揖道:“少爷,请您挪步前院。侯爷在等您。” “你可知父亲找我所为何事?”徐子焰想,从管家嘴里问出父亲想要做什么,也好有个准备。 “小的不知。”卢管家低着头哈着腰作揖答。卢管家深知此事已经无法挽回,所以也不想再横生枝节。 徐子焰,嘴角微微一翘:“好,走吧!”七岁的孩子能如此从容,可见这个孩子从小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徐子焰放下书本绕过书桌,走到卢管家身前。卢管家弯着腰调转身子,跟着徐子焰向前院走去。 徐子焰走到小路旁,看到干枯枯的挂着雪的树枝,不禁停下脚步望了又望,叹道:“也不知来年这里还会不会绿树如茵?” 卢管家好像被徐子焰的叹息感染了,也叹道:“会的,少爷。一定会的。” “哦?“”徐子焰饶有兴趣地抬眸望着卢管家。卢管家立刻反应过来,又变得低眉顺眼了。 徐子焰笑笑,心想:“这个老狐狸!” 很快到了前院,但徐子焰觉得这段路却是分外漫长。可能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儿时的记忆都在这里,心中不免有些不舍。不,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就像明年那条小路一定还会绿树如茵。 徐子焰看到父亲冷冷地立在那里,不禁垂眸,虽然他已经猜到父亲要做什么,心里已有了任其打压的准备,但是后背还是不禁冒起寒意。再加上是深冬,下着大雪,就更让人感觉寒意凛凛。 徐子焰走到孚云侯侧前,躬身施礼道:“父亲!” 孚云侯并未回应。等了片刻方对还在躬身施礼的徐子焰道:“如今我儿已到了始龀之年,不出几年便要自立成家。为父思虑良久,让你自行游历方可大成。现如今时机正好,你且去吧!以后不必惦记为父,遇到什么难处便想想这个世界上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困难自会迎刃而解。” 徐子焰听罢,赶紧行至孚云侯身前跪倒:“父亲,孩儿不求壮志满酬,只求能在您身边尽孝,守候在父亲身边,为父亲分忧啊!父亲,求您让孩儿留下吧!”说完便咚咚磕起了头,直到额头出血还未停下。 孚云侯不耐烦甩甩袖子道:“去吧!” 卢管家只得看孚云侯脸色行事,对着近旁的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小厮,便架起徐子焰往大门外拖。 徐子焰挣扎着,双手向前拽住了孚云侯的外袍,大喊着:“父亲,不要赶孩儿走……” 孚云侯哪里肯听这些,拽住袍摆使劲往回一拉,这一拉愣是没拉回来。孚云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卢管家一看孚云侯脸色,心中暗道:“不好!”于是上前拽住孚云侯的袍摆,使劲掰开了徐子焰的手。 就在徐子焰被拖出十几米,快要出大门的时候,忽然孚云侯叫住了那两个小厮:“等等!” 那两个小厮赶紧停下,但是还不敢放开徐子焰。徐子焰就像得到救命稻草一般喜出望外,眼睛望着孚云侯放出光芒,就像璀璨的太阳般充满希望。 只听孚云侯道:“孩子,这双锦履是你生辰时为父亲自为你定制的吧?” “是,父亲!”徐子焰眼睛放着光芒,又惊鹿般恍惚地望着孚云侯,不知道孚云侯又要耍什么把戏。 “那就留下吧!……鞋子留下!”孚云侯说完拂袖而去。 “父……亲……”徐子焰刚刚燃起的希望霎时跌倒了谷底,双目无光如同漆黑的深渊。 于是,那两个小厮听话地脱下了徐子焰的锦履,口中说着:“少爷得罪了!”然后把徐子焰接着往外拖。忽然反应过来的徐子焰仍然挣扎着大喊:“父亲,不要赶我走……”因为离开这个家,他如此小的年纪根本不能活,而且门外寒冷,没有鞋子,他该如何行走。于是徐子焰抓住最后的希望大喊,希望父亲能够回心转意。 卢管家终是不落忍背过身去,不忍再看,直至大门“咚”的一声紧紧闭上。 徐子焰伏在门外。斜坐在孚云侯府门槛上。不禁嘴角上扬,一丝冷笑微微显在脸上。他想,他现在没有地方去,也不能活活在这冻死,该怎么办?但是他最先想到的却不是如何自保,而是作戏就要做全套。是的,他在装,他一直知道父亲要做什么,所以他在装,他在表演给他父亲看,从刚刚见到孚云侯的第一刻起,他就在表演。 他要让孚云侯相信,他心里没有恨,只有爱;他要让孚云侯相信,那天的事情他真的没有看到,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要让孚云侯相信孚云侯是一个父亲,而他也是孚云侯的好儿子。因为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所以他现在要忍着寒冷,继续表演,直至筋疲力竭,他知道这扇门永远不会打开了。徐子焰站起来拍着大门,大喊:“父亲,父亲……”喊了好久终于累了,他坐在了门口。 天渐渐黑了下来,卢管家透过门缝偷偷瞧了瞧:“哎吆!”徐子焰少爷居然还在。 卢管家跑进孚云侯的书房,“吱”地把门关上,望了望书案前的侯爷,哈着腰谄着笑,又给加了盏烛火,然后小声地道:“侯爷,少爷还在呢!万一……” “死不了!”孚云侯淡淡地道,不像是说自己的儿子。 “是!”卢管家不再说话。 门外的徐子焰想:“我该去哪呢?在这里只会冻死。”戏演完了,所以他必须离开这了。他望着翼角雕刻着麒麟的侯府大门,漆黑如墨的眼深如渊,静若潭,一个孩童居然安静到可怕,就这样站着良久…… 他观察了一下雪路旁的参照物,足足有他半个多高了,大雪足以把他吞没,让他寸步难行。他又没有鞋子,所以他思考了一番,决定爬着离开。 他就这样艰难地爬行着,他的小手已经冻僵了,袜子和衣襟也渐渐湿透。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衣服又湿,而且在雪地里已经足足三个时辰了,真的是冷上加冷,太难熬了。每爬一步,都在咬牙坚持……他的脸已经冻得发紫,牙齿也在咯咯咯的打颤。 而此时,就在离此处不远处的一个名叫清风的客栈里,一个身着华丽白衣的男子正静静坐在桌前独自饮酒,盘中的油炸花生米已被他吃下了大半。一个身着普通黑色衣饰的青年戴着斗笠,看四周无人轻敲了两声白衣男子的房门,片刻又是两声。这是自己人的敲门方式。那个白衣男子并不开门,只静静地等着。那黑衣男子敲完两遍门,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只见那黑衣男子走到白衣男子身前,双手抱拳道:“渊主,那孩子已经被孚云侯赶出来了,还被脱去了鞋子。天下着大雪,要不要我们派人前去?” “不急,卧龙在渊,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方可大成,要想让那孩子为我所用,还需等待时机。”白衣男子正是赢月渊渊主赢月。 赢月渊是裕国最强大的一股江湖势力,实力强大到势力波及他国。非必要绝不插手朝政,但这并不代表赢月渊朝中无人。 “您的意思,要让那孩子对孚云侯恨之入骨,方可启用。”黑衣人南风道。 赢月饮了一杯酒,没有答话。 第2章 蝼蚁 徐子焰趴在雪地上,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身之处才行,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想摆出自己孚云侯府少爷的身份,或许还有人帮上一把。 于是他找到了父亲一个老朋友家,这是一个相当富贵的商人府邸,他使劲敲了敲门。两个下人打开了大门,看到一个乞丐般可怜的孩子。世态炎凉,卑则独善其身,两个下人明显不想惹麻烦。正要关门,徐子焰一个跃步迈进大门一只腿,正好卡在门缝间。 “去告诉你们老爷,孚云侯府徐子焰来见。”两个下人半信半疑,一听孚云侯府也不敢怠慢。一个还在大门旁僵持,另一个跑去禀告老爷。 齐老爷一听下人详细的禀报,觉得十有**是真的孚云侯府的少爷。但他想不出为什么徐子焰会沦落至此。心中忐忑没有主意,来回在屋里踱步。齐老爷想去侯府派人询问一探究竟,但又怕碰了孚云侯的忌讳。救还是不救?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片刻后一旁的账房先生道:“老爷,如若那孩子真是孚云侯府少爷,又岂会沦落至此。即便沦落至此,侯府也不会不知晓。我看这个孩子八成是假的,想来找借口要饭吃。”账房先生眼珠子一转,睁大眼睛看着齐老爷的脸色。 齐老爷瞬间被这句话点醒了,对那下人说:“给那叫花子两个馒头,打发走吧!”说是叫花子,就表示没认出来。这样既碰不了侯府的忌讳,又施了善,也不算袖手旁观。那下人应了一声,跑了去。到厨房拿了两个发馊的馒头,心想:“既然是叫花子,打发一下得了。” 徐子焰还在门缝里僵持着。他知道那人去了这么久,定是报他们老爷去了,但时间确实久了些,如果齐老爷得了信,就往这来应该早到了。怕是生了什么枝节,不愿见我吧。徐子焰想着,心里难免黯然失色。 一会那个下人跑了过来,把门缝里的徐子焰往外一推,手里的馒头也丢到门外雪地上。对着徐子焰道:“小叫花子,快走吧,到这来蒙饭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咚”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徐子焰踉跄的翻了个身,跪倒地上,爬向那两个馒头。他拾起来一摸,干硬如柴,又拿起来看了看,里面已经结满了绿丝。要还是不要?要,也太折辱人了!不要,这两个坏了的馒头,或许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一命。 徐子焰以前只在书本上见过什么是世态炎凉,没想到今天真的见识了。他手捧着两个馒头,眼里溢出了自嘲的泪花。 现在怎么办,他并不感到很饿,出来不到一天,只是深夜了,他太冷了。他必须找一个暖和的地方。既然父亲的老友高攀不起,那就找一个寻常百姓家。或许他们能收留自己。 于是他沿街敲门,没有人给他开门,夜太深了。好不容易有人开门,都看了他一眼,又把门仅仅闭上了。就这样,他爬到一个村落,一个老爷爷给他打开了柴门。 “老爷爷,我太冷了,能到你家取取暖吗?”徐子焰眼巴巴地问。 那个老爷爷胡子已经花白。明显经历了不少世态。他本来有心收留,但是一看徐子焰穿着锦缎外衣,生怕背后有什么隐情。又不敢帮忙。于是对徐子焰说:“孩子,对不住了!你去别家问问吧!” 徐子焰正低头失望,躲在老爷爷身后的小孙女,摇摇爷爷的胳膊说:“爷爷,就让他进来吧,不然他会死的。” 老爷爷显然有些为难。徐子焰一看有戏,抓住机会跪倒在地给爷爷磕了个头:“爷爷,求求你了,我就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那老爷爷咬了咬牙,低头叹了一声:“进来吧!” “谢谢爷爷!”徐子焰又磕了个头。小女孩过来扶起他:“快起来吧,跟我来!” 小女孩把他拉进屋,让他坐下。徐子焰搓着手哈着气:“你们家好暖和啊!” “那是你在外面冻坏了!”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道,“快到灶台旁边来,烤烤火。” “好!”徐子焰挪到灶台旁烤着火。老爷爷也关上了柴门慢慢地挪步入屋了。徐子焰立马站起来躬身施礼道:“爷爷,谢谢您!” 老爷爷叹了口气道:“不是不留你,只是世道艰难,人命微贱。你且住一晚吧,明天早上你就离开。” “好的,爷爷!”徐子焰道。 小女孩打开锅盖,里面新下了点面。不一会白面香便扑了过来,徐子焰的肚子像是受到了召唤,随着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女孩冲他笑笑,盛了碗热汤面给徐子焰。徐子焰望着热汤面一阵感动,眼眶渐渐湿润,起身施礼道:“多谢!” 女孩笑笑,并好心地提醒徐子焰:“不用客气,不过你要把面晾的凉一些才可以吃,你太冷了,吃太烫的食物会伤身的。” “嗯。“徐子焰干脆的答应。便开始用筷子挑了挑面。待到吹凉一些,才开始斯文的吃起面来。 女孩坐在对面,托着腮望着他。笑着对徐子焰说:“你吃面的样子可真好看。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徐子焰停下了半空中的筷子,愣了半响道:“我叫言一。” “我叫巧巧。”女孩笑道。 徐子焰也对女孩微微一笑,算是给女孩的回应。徐子焰渐渐暖和了过来,爷爷找出棉被给他,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就听见爷爷在院中边叹气边隐隐哭泣,还在围着四周“啵啵啵”的呼唤着什么。小女孩第一个飞出去,对爷爷道:“爷爷,咱家鸡跑了。您别着急,我这就去找回来。”徐子焰尾随其后:“我也去帮忙。” 两个孩子飞跑了出去,爷爷独守在家。 他们两个找了半天,也不见鸡的影子,渐渐从村落小路走到了村后的小树林。寻了半天也是无果,徐子焰却闻到了烧鸡的味道。他拉住巧巧:“你闻?” “是烧鸡。”巧巧道。“走,过去看看!”徐子焰说着,拉着巧巧向前走去。 只见炭黑色的草地上,一堆鸡骨头和鸡毛,还有未燃尽的星火,可见杀鸡的人刚离开不久。 “是啊波!”阿波是巧巧家母鸡的名字。“这羽毛上还有我给它做的记号。”巧巧蹲在地上拿着羽毛抱着膝哭了起来。 徐子焰蹲下轻拍女孩的背,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巧巧道:“如果爷爷知道了,肯定会心疼坏的。” 就在女孩哭泣的时候,徐子焰无意间瞥到了地上的一个剑穗,他顿时惊呆了,心中暗叫“不好”,那不正是孚云侯府的剑穗吗?这说明孚云侯一直在派人跟踪他。刚才在这烤阿波的人,说不定现在正在爷爷家里,那么现在爷爷恐怕已经出事了。事不宜迟,需要赶紧回去。 于是他对巧巧道:“巧巧不要哭了,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怎么了?”巧巧睁大眼睛问。 “我担心杀阿波的人去了家里,爷爷怕要出事。”徐子焰焦急道。 “啊?那快回去!”女孩儿没等说完就奔了出去。徐子焰尾随其后。 他们很着急地跑了很久,明明不远却像很远。终于跑到了小院,女孩惊骇地停住了脚步,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张开嘴巴一时没有了声音。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爷爷身旁,徐子焰也跟了过来。 爷爷瞪大眼睛趴在桌子上,后背的匕首插透了胸膛,口中的鲜血涌了一桌子,流到地上,已经逐渐停止。巧巧用力晃动着爷爷的肩膀,半响才泪流满面的发出声音:“爷爷!” 喊声响彻云天。 巧巧哭了好久,徐子焰也泪流满面。半响后徐子焰道:“巧巧节哀!我们找个地方把爷爷安葬吧!” 巧巧停止了哭泣,脸上的泪痕还未流干,她转身冷着面,对徐子焰道:“是你把坏人引来的是吗?” 徐子焰低下了头。巧巧大吼道:“是不是?” “是。”徐子焰难过地道。 “我没有听爷爷的话!”巧巧仰面朝天感慨道。巧巧现在应该后悔极了吧,她应该恨透了自己和徐子焰吧…… “走吧!”巧巧说。 “嗯?”徐子焰一愣。 “走吧。安葬爷爷。”女孩冷着脸,带着伤心地道。 “嗯。”徐子焰答应着,走到爷爷身旁。 女孩拦住他,道:“我来!”徐子焰让到一旁。 女孩郑重地含着泪水,匕首“嗖”的一声拔了出来,血溅了她一脸,和两行冷冷的泪水混在一起。 两人没有钱,只找了张草席。用木车拉着卷着草席的爷爷,一个前面拉一个后面推。一路上各怀心事。 徐子焰觉得父亲把自己赶尽杀绝不说,还不放过收留他的无辜,只是因为他们挡了孚云侯的道,从此再也无人敢收留他,他只有靠自己了。他恨透了孚云侯。他早该料到的,只可惜在生命面前选择了投靠他人,连累了无辜。 巧巧大脑一片麻木,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让她难以呼吸。她后悔极了自己劝爷爷收留言一,她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言一。这个莫明来路的男孩,害死了爷爷。 徐子焰和巧巧在村后空地上挖了一个土坑,把爷爷抬进去,用土一点一点地掩埋了。徐子焰找到一块扁木,打磨仔细。巧巧用那个从爷爷身上拔掉的匕首刻好字。两人把墓碑使劲插在了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没有纸钱,只是焚烧了爷爷生前喜欢的简单的物件。巧巧拿着那个葫芦抚摸了又抚,才把它放到火堆里。烟灰飘到她的脸上,和红色的血渍混合。 “巧巧。”徐子焰扶起巧巧,“我们走吧!” 巧巧站起身,一步一回头的和徐子焰走着。“我们去哪?”巧巧知道家已经不安全了,而且心中的悲恨让她决定要跟着言一。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徐子焰道。 第3章 收养 此时雪已经停了,这个村子离着孚云侯府又有一段距离,所以积雪并不妨碍他俩走路。他们一步一步地走着,带着的干粮就要吃完了。徐子焰没有鞋子,袜子已经破了,脚上磨出了血泡。 天渐渐黑了下来,他们看到路边的乞儿,就偎依在墙角,有的互相抱着取暖。蓬乱的头发上的泥土与干草,还有沾满泥垢的脚丫,破烂不堪的衣服,脏兮兮不忍直视的脸庞,即使在冬天也能闻到的臭味,让人不禁作呕。最主要的是有的乞丐是活着的,继续乞讨。有的则在夜里冻死了或是饿死了,没有再醒过来,被来往的官兵抬走了。 徐子焰觉得他们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们绝不能冻死,也不可以饿死。必须想办法。徐子焰发现此地乞丐众多,应该是被官府赶到这里来的,这么多人不能求生,他们两个毫无一技之长,应该也活不下去。所以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徐子焰将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巧巧。巧巧道:“那我们怎么离开,去什么方向?”巧巧看着徐子焰磨破的双脚,不知道他还能走多远。既然他说了要离开,有可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徐子焰观察了一下四周,对巧巧悄悄地道:“你看那边有个酒铺,马车上有许多大缸。我以前……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南方气候温润,水源优质,甘甜清冽,谷物优质最适合酿酒。你看这些赶路回来的人,衣物比这里的人稍少一些。面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冷,显然是从温暖的地方过来。他们车上运回来的酒香气并不是很烈,反而格外温润。我断定这些空的酒缸就是运往南方的。他们每天就在这里来来往往,我们可以趁着夜晚藏到这些空的酒缸之中,随他们一起去南方。只要到了那我们就不会被冻死。南方水乡富人居多,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解决食物的问题。”显然徐子焰隐瞒了以前和母亲游历四方的经历。 “好主意!就这么办。”巧巧道。两个孩子走投无路决定拼一次。 现在是白天他们围着酒铺大致绕了一圈探了探路。显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危险和麻烦。他们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准备到夜里伺机而动。 很快到了深夜,酒铺的伙计们都去睡了。两个孩子大气不敢喘的,蹑手蹑脚地往一个马车旁空的酒缸走去。幸好马儿都在马厩,现在还不是套马拉车的时候。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走着。忽然巧巧踢到了一个小石子,直奔酒缸,“嘣”地一声响彻了寂静的夜。 两个孩子吓得霎时不敢动了,冷汗在额头上直冒。两个孩子赶紧藏好,观察动静。这时两个值夜的伙计听到声音,往这边走了走。没发现什么异常,一个伙计还要往前走走看,另一个道:“哎呀,一些空酒缸有什么好看的,走走睡觉去。” 于是两个伙计作罢离开了。两个孩子吓得微微吁了口气,赶紧静悄悄地往前挪。好不容易到了酒缸前,两个人爬上车趁无人钻到了酒缸里,盖上盖子。里面漆黑,两人手拉着手,寒冷的夜里双手还是紧张地微微渗汗。 还是那个清风客栈,赢月正静静坐在桌前独自饮酒,南风走了进来双手抱拳道:“渊主,那孩子已经按我们的计划进了酒缸。” 渊主双眸抬起凝视着窗外,心道:“言月,我这样对待你的孩子,你会不会怪我?”言月正是徐子焰的母亲。 原来,那个村落并没有那么多的乞丐。那些死了的乞丐是从别处运来的,大多数乞丐都是赢月渊派人假扮的。这个酒铺正是赢月渊手底下的人经营的酒铺。 应该是清晨了,马车渐渐晃动,可能是伙计们在套马。酒缸开始微微颤动起来,慢慢地传来了街道的嘈杂声。两个握紧小手的孩子开始有了喜悦之色,两双小手就这样相依握了一整夜。渐渐有点饿了,松开小手开始掏饼子,一点一点地啃,不敢出声。但是人有三急,这一路需要好几天时间。巧巧渐渐有些为难了。 巧巧咽下饼子,附到徐子焰耳边道:“人有三急,这一路还要多久?” 徐子焰确实没料到这回事,他自己也开始顾虑,这样走下去可不是办法。于是思索一下,对巧巧说:“你还能坚持多久?” 巧巧小声道:“我只是担心。” 徐子焰道:“等他们停下,我们就下车,估计现在已经到了城郊,下车后我们再想办法。” “嗯。”巧巧小声答应。 “喂,老三,每天不都是你的马夺冠吗?今儿你的马车怎么这么慢啊?不会是里面藏了人吧?”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两个孩子一听不禁大惊。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说不定会被人打死。 “驾!”那个叫老三的,使劲一抽鞭子,马车渐快跑到了前面。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你瞧!他那牛劲又上来了!”众人哄笑着一起赶马。两个孩子稍稍放了心。 但没高兴多久,老三的马又落了后。众人停下哄笑着互使了一个眼色,一起下了车,走到了老三车前,对老三使了个眼色。老三点点头:“藏没藏人一看便知。” 没等打开水缸,缸盖一下顶开了,巧巧拿着匕首指向众人:“别过来!” “吆!还是两娃娃!哈哈哈哈!”众人又起哄。 “这不会是老三私生的孩子吧?哈哈哈哈。” 虽然巧巧很紧张,但是徐子焰早已看出他们没有恶意,只不过有些粗鲁罢了。 于是徐子焰躬身施礼道:“各位大叔,我们二人路遇不测才沦落至此,天气寒冷无家可归,只有去南方我们才有活路,这才出此下策,恳请大叔带我们一程。” 老三道:“也是两个可怜的孩子,不如就带着他们。” 老大思索片刻道:“天下没有沾光的买卖,既然你们两个要我们带着你们,那就得付路费。如果你们付不出就得为我们做工。不会让你们饿着,但是一个月没有工钱,你们可愿意?” 两个孩子像得了救般连连点头:“我们乐意。”他们终于有了归宿,不用丢掉性命自然是乐意的。 “老二家的,照顾好这个女娃子。”老大对着一个妇人道。那妇人应了,领着巧巧去了另一辆马车。 “你跟我来。”老大又对徐子焰道。徐子焰跟着那人上了另一辆马车。没有小孩的鞋子,便找了一双袜子给他套上。 众人又赶了一段路,歇息又赶路。不出几日便到了南方。 南方天气温润阳光和煦,柳绿花红。完全没有了北方的寒冷干凛。众人在酒寨旁停下马车运下酒缸。老大对徐子焰和巧巧道:“你俩跟我来。” 巧巧都看呆了,好大一个院落,庭院四方又精巧,走过一个长廊,穿过月门,便离主人的住处不远了。老大让他俩在这等着。老大自己往前走了一段路哈腰对一个女仆说了些什么,又往徐子焰和巧巧那个方向指了指。女仆进了主人室内片刻后出来,对老大点头示意。 于是老大对那女仆哈了哈腰,向徐子焰和巧巧这方招了招手,示意他俩过来。徐子焰拉着巧巧走了过来。那女仆领着他俩走进了主人的房门。老大识趣地退了下去。 这家主人是一个漂亮小姐,名唤伯潇恬,经营着酒寨的南来北往。院落后面是座山,是她们酿酒和种植粮田的地方。伯潇恬望了望徐子焰的衣服,是上好的锦缎,又望了望巧巧手中的匕首,应该是这两人无疑了。 伯潇恬对巧巧道:“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学习酿酒的手艺,慢慢地我会教你经营之道。”转而又对徐子焰道:“对于你,我会另有安排。”徐子焰躬身道:“是。” 虽然巧巧不懂,但徐子焰出身大户,他很清楚这个小姐不是这家真正的主人,哪有主人住偏院的。而且一路上很是奇怪,他们好像是有备而来,对他们两个照顾有加,明明说是让他们来做工,但是却把他们交给了这位小姐,还让巧巧学习酿酒经营之道。如果不是巧巧家的故人,那很有可能是自己母亲的故人。父亲的故人只会杀了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是报着某种目的的父亲的仇人。一切还未见分晓,他要慢慢判断,如果是后者,那……他很愿意与这些人为伍。 孚云侯府侍卫宁仲天立于廊上,接到飞鸽传书。去往侯爷书房,递给了正在炭盆旁烤火的侯爷。宁仲天是孚云侯贴身侍卫,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在他心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侯爷,他从小被孚云侯收养如今已成年,孚云侯的话便是他的是非对错。 孚云侯打开信笺,看了一眼,在炭盆烧掉信笺,双手烤着火微笑跃于脸上。 “侯爷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吗?”宁仲天问。 “鱼儿上钩啦。”孚云侯慢条斯理的说着,眼里放着点点愉悦的光。 宁仲天赶紧双手抱拳道:“恭喜侯爷。” “呵呵。给我盯紧了。”孚云侯拿起铁夹加了几块炭扔进炭盆,火燃烧得更旺了。 这时卢管家走了进来,端着一堆牌子。“侯爷,这是您续弦的名单。这是相国大人义女……”还没等卢管家说完,孚云侯便心情不错的指了指上面一个牌子。卢管家应了一声是:“小的这就去安排。”低首哈腰的走了。 可能孚云侯看都没看,就随便指了一指,反正对于孚云侯来说,是谁都无所谓,能传宗接代就行,不至于断了香火。反正他深知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亲女儿嫁给他,不过是难薄情面做做样子。这些义女还不知是哪来的。孚云侯夫人去世还不足两月便要续弦,可见孚云侯凉薄之心。 第4章 上山 酒寨三面环山,无山的那面,是一条宽敞的大路通向繁华的主街,供酿酒的工匠们来来往往。酒寨有不少的石洞,用来藏酒。酒寨下的庭院里也摆满了酒缸。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好酒,没有一个不喜酒。不少的酿酒师都有自己的一套手法,酿出的佳酿也是各有千秋。当然伯潇恬算是酿酒师中的佼佼者。 就在伯潇恬与两个孩子问话间,有人来报,说是叶师傅到了。伯潇恬赶紧起身道:“快快有请。”叶师傅走了进来,伯潇恬施了一礼。叶师傅示意她起身。 叶师傅虽然不经营这个酒寨,但是在赢月渊来说算是伯潇恬的上家。叶师傅自带一种脱俗的气质,说是脱俗又给人一种接地气的感觉,让人琢磨不透。一缕白发别在鬓间,显示着这些年经历的沧桑,但他的眼神炯炯,绝没有被这些沧桑所累,反而成为他的一种沉淀。 叶师傅看看徐子焰,对伯潇恬道:“就是这个孩子吗?” 伯潇恬施了一礼道:“是。” 叶师傅对徐子焰道:“你叫什么名字?” “言一。”徐子焰答。 “以后就叫言逸尘吧!” “是。”徐子焰拱手施了一礼。 “跟我走吧!”叶师傅说着向门外行去。 两个孩子相互一望,算是告别了。他们知道他们再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懂得这些人不会伤害他们,但这些人有着自己的目的,到底要做什么他们还不清楚。所以能安身是最好的选择,最起码不用沦落街头了。所以他们听话的望了望对方,即便有万般不舍,还是就这样分开了。 言逸尘跟着叶师傅走了出去,出了庭院,踩着马凳上了马车。一路上叶师傅闭眼静静坐着,言逸尘只是静静望着他,一字不发。叶师傅微微睁眼,双手揣进袖里,他早已猜到言逸尘满肚子的疑问,所以看了眼言逸尘道:“有话你就问吧?” “你们是谁?”言逸尘开门见山,说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叶师傅睁了睁眼。 “自从我们进了酒缸,一路上很是奇怪,工匠好像是有备而来,对我们两个照顾有加,明明说是让我们来做工,但是却把我们交给了那位小姐,还让巧巧学习酿酒经营之道。如果不是巧巧家的故人,那很有可能是我母亲的故人。我父亲一生为恶,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父亲的仇人。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那个村子,怎么突然多出那么多乞丐?应该是你们早设计好的,就等我们上钩。”言逸尘沉思道,忽然有点恍然大悟。 “你猜的没错。我们正是你母亲的朋友,你父亲的敌人。”叶师傅毫不隐瞒,他知道隐瞒真情只会让言逸尘多虑,导致他不能塌心,这对他们的计划没有半点好处。 “你们想做什么?”言逸尘追问道。 “杀了孚云侯。”叶师傅不痛不痒地道,似乎对这件事胜券在握。 “那你们找我来,是需要我做什么?”言逸尘些许疑惑道。 “这个问题不应该你问我。而是应该我问你,你能做什么?你真的能下的了这个狠心吗?”叶师傅一句一字地道。 言逸尘静默了片刻,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长舒了一口气道:“我亲眼看到孚云侯亲手杀死了我的母亲。世人都觉得,母亲去世我不痛苦,甚至我还要笑,还要温文尔雅。那是因为我知道他不希望看到我为了母亲哭。他是我唯一能依仗的稻草。我不能失去他,我要笑,我要牢牢握住他。可惜他连最后的希望都不给我。那些日子里,我的心早已没有了柔软,仇恨早已盖过了我的痛苦。我要杀了他,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想杀了他。” “但我有件事想不明白。”言逸尘眉头蹙起,思索片刻,仍然疑惑道。 “你说。” “他……为什么要赶我走?孚云侯做事一直有自己的目的,但这件事我看不明白,还有他为什么非要杀母亲不可?我想应该是母亲犯了他的大忌,但我想不明白。” “吁……”马车停了下来。“叶师傅,我们到了!”马夫道。 “好!”叶师傅对言逸尘道:“我们下车吧!” 言逸尘下了车,追问叶师傅道:“师父,您还没回答我。” “哦?这么早就急着叫师父了,还没有行拜师礼,你倒是着急。”叶师傅打趣道。 “师父!我……”疑团一直在言逸尘心里,久久不能散去。他想叶师傅应该是知道答案的。只是叶师傅还不愿告诉他。 “好了!跟我来吧!”叶师傅道。 言逸尘环视四周。这里比刚才那个地方更加气派了些。山峦叠嶂,只不过这的居所都在山上。向上望去,山上有很多长年累月靠人走出来的小径。绿树如茵,奇枝倒挂,仙气缭绕,雾霭氤氲,仿若世外仙人的居所。 “这是赢月渊,从此你就和我住在这山脚下,什么时候学有所成,就往上爬一点,上面那个屋子还会有新的师父教你。”叶师傅指指山上。 “啊?”言逸尘望望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山上的数不清的屋舍,最高处那个小的像只蚂蚁,“那我要学到什么时候啊?” “那就得看你是否努力了?”叶师傅憋着笑淡淡地说。 言逸尘睁大眼睛叹了口气:“唉!那最上面那个是谁的屋舍?” “那是渊主的屋舍,也是你最后的师父。” “哦!那我要学多久?”言逸尘有点丧气的低着头。 “只要你肯努力,十年可成。跟我走吧!” “十年?怎么可能?单武艺兵法一说,我学十年,哪怕二十年我都赶不上孚云侯。”言逸尘尾随其后道。 “那是没有跟对师父!”叶师傅边走边道。 “这么多屋舍,我们都学些什么?”言逸尘疑惑不解。 “吃喝玩乐!” “吃喝玩乐?” “没错,你可知当今圣上,最重视的不是吏部工部这些,而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自建的玩部。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正面杀了孚云侯吗?” “你的意思是通过皇帝杀掉孚云侯。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选我,只因为我恨孚云侯吗?世界上恨他的人不计其数。不差我一个。” “那是因为我们想做的不仅仅是这些。日后你便知道了。” 言逸尘不再多问。 不知不觉到了屋舍,这是一间极其简单的屋舍。谈不上朴素,也谈不上奢华。陈设简单,不多一样东西但也不缺一样东西。精确而不显苛责,反而显得随意。 “这以后便是你的房间了。” 言逸尘称是,起初他还以为是叶师傅的房间,没想到自己的房屋如此优越。于是他问:“那师父的房间在……?” “我住偏室。”叶师傅理所当然地道。 言逸尘有些诧异。 “以后我会每天过来教你,不必你来回奔波。” 言逸尘更奇怪了,于是躬身施礼道:“不敢劳烦师父。” “不劳烦,不劳烦,这是我的职责本分。”叶师傅无所谓地说。 “敢问师父要教我吃喝玩乐哪一种?”言逸尘虽然心里对吃喝玩乐还是有些抵触,但是也没办法,只得听从安排。 “我教你的是驭人驭心还有为君臣之道。只要能驭人,吃喝玩乐亦能杀人,世界万物尽在掌握,当然救人于水火也不在话下。吃喝玩乐不过是表面功夫,主要的还是利用这些技能驭人。” “徒儿知道了。” “一会教你武艺和兵法的廖师父也会过来,我们两个是要伴着你走到山顶的。” “多谢师父!”言逸尘喜出望外。 “哈哈哈哈!我看你对吃喝玩乐多少还是抵触,你要知道万物皆有造化,要学会接受它。” “是!”言逸尘干脆的答。 廖师傅步履轻盈地站在了他们身后,言逸尘根本没有发觉。还是叶师傅提醒道:“廖师傅还是如此出神入化,影若清风。” 言逸尘赶紧回头。只见一个年纪轻轻,未满二十的年轻女子,双目盈盈,黑发直垂腰间,丹唇未启,却若吐珠,别有一种风流之态。 言逸尘躬身施礼道:“廖师傅!” “行了,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廖师傅顿了顿道:“还长得挺俊!” 叶师傅赶紧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廖师傅撇了撇嘴,斜坐在了椅子上,自顾自的玩弄着手中的扳指。 赢月渊顶峰,南风沏了一杯茶,恭敬地递给赢月,问赢月道:“渊主真的觉得那孩子能杀得了孚云侯吗?” 赢月品了一口茶:“南风,你的茶艺越发不如从前了。”南风低下了头。 赢月道:“单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他有这个能力,能狠到弑父,这样的人我们还敢用吗?你知道我们要做的不是这件事。” “是!”南风道。 第5章 成长 现在正值严寒深冬,南方也不是太过温热。但山上的树是绿的,花儿是香的,伴着鸟儿的鸣唱和泉水汩汩,不禁让人心旷神怡。可言逸尘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欣赏风景。他还在需要不断苦练。 “快点,再快点!”廖师傅把一颗颗的葡萄放进嘴里,独自品着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的葡萄,八分甘甜一分酸涩还有一分醇香。头顶上的大树,貌如车盖,一丝不透地遮住了太阳。廖师傅斜坐在石椅上,一脚踩着石凳,一脚搭在石桌上来回晃着,样子悠闲极了。奇怪的是如此不羁的廖师傅却把葡萄核一颗一颗的摆在了石桌上,在言逸尘练习的时候,她把每一颗葡萄核都穿上了一根红线。 她看着一旁累得半死的言逸尘,一张俊俏的脸大汗淋漓,别带一种风骨,不禁觉得有趣,渊主可真是会选人。 言逸尘每个小腿上都绑着十公斤的砂袋,他望着这段百步石阶,来来回回已经跑了一百多遍了。最后小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迈不上去,很艰难。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不喊一个“累”字。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他听着廖师傅的催促的话语。咬咬牙,心一横,把左腿搬到了上一步台阶上,又咬咬牙扶着左膝,迈上了右腿。 廖师傅看他实在走不动了。对言逸尘道:“过来。喝口水吧。” 言逸尘挪到石桌旁,廖师傅递给他一个水壶。言逸尘接过喝了一口,还是很渴,又接着喝了好多,这才作罢。他问廖师傅:“师父,接下来我们做什么?”他知道廖师傅不会轻易放过他。廖师傅也确实如此,她知道他们时间有限,其他师傅还在等着。 “打坐,听声辨位。”廖师傅道。 “是!”言逸尘应道。言逸尘走到旁边的空草地上,眼睛蒙上一块白布。廖师傅也跟了过来,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那些穿好线的葡萄核。 廖师傅道:“所谓听声辨位就是要找出所发出的声音与环境之间的差异。你听好了。” 只见廖师傅取出一颗葡萄核向空中抛出去。落下的瞬间,言逸尘道:“三排左边第二棵树。” “错了。是二排左边第一棵。再来。”廖师傅又向空中抛出一颗葡萄核。 “二排右边第一棵树。” “错了。是二排右边第二棵。” 如此反复,多次下来……廖师傅又向空中抛出一颗葡萄核。 “三排左侧第三棵树。” “没错,有进步。”廖师傅夸奖道。言逸尘唇角微微翘起。 这样练了足足两个时辰。言逸尘已经能做到基本的听声辨位了。 眼见到了傍晚,廖师傅道:“到这吧,回去吃饭。” “嗯!” 言逸尘跟着廖师傅一前一后,来到屋舍前的大树下,叶师傅和另外一个师傅已经做好了饭菜摆在石桌上在这里等着了。叶师傅见两人过来,对言逸尘招呼道:“来,逸尘,过来见过你的新师父范师傅。” 言逸尘赶紧过来冲那人施礼:“范师父好!” 只见,那人十七八岁,生的一副俊俏模样,最重要的是生了一副纤细的手,完全不见握刀拿柴的粗糙。范师傅抬抬手道:“免礼!” 范师傅自我介绍道:“我叫范酒。从今天起我就教你怎样把饭吃好做好,把酒喝好酿好。” 未等言逸尘作答。廖师傅就撇撇嘴斜坐在石凳上,把身子扭到了一边,低言低语道:“这饭是吃不消停了。”她掏出手绢妩媚的挥舞起来,扇动着额头的汗珠,一边无聊的白了白眼。 范酒洒脱一笑,并不以为意,他已经习惯了廖师傅的样子。知道她的放纵不羁,不仅不觉得她不守礼法,还觉得她这小女儿心态甚为可爱。范酒想她这是有徒弟在,好得撇到一边,要是没有徒弟在身边,估计早就自顾自的干起饭来。因为他自信觉得以他的手艺满足这个小女子的胃还是可以的。 叶师傅道:“好了,逸尘。别拘着了,坐吧。”几人应声坐下。廖师傅还是斜坐在石凳上,自顾自的不理他人。她似乎预料这顿饭是吃不好的,所以忍着馋并未理会。 范酒看着廖师傅的样子,知道她不高兴了,在耍小脾气,于是用筷子扯下一个喷香的鸡腿,夹到廖师傅碗里:“廖师傅教了一天辛苦了,先吃吧。”然后宠溺的看着廖师傅。 廖师傅小嘴一笑,露出八颗皓齿,望着冒着香气的鸡腿,鼻腔一吸,眼咕噜一转,大口吃起来。她哪顾得上什么礼节,还有徒儿的惊讶。她就是她,一个放纵不羁,我行我素的女孩。 叶师傅看着惊讶地望着廖师傅的言逸尘,拿着扇子轻轻摇动,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还是范酒打了圆场:“逸尘,看你廖师傅的吃相,便能想象你师父我的厨艺精湛了吧!哈哈!”这圆场着实打的有些尴尬。 廖师傅一听范酒取笑她,放下鸡腿,秋波一瞪,挽起袖子,口中嚷道:“范酒,你……你竟敢取笑我!” 范酒赶紧站起身,双手摆着说:“没有,没有,我哪敢,我是说你可爱!”接着做逃跑状。他哪里是廖师傅的对手,要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廖师傅哪里肯听范酒的话,她知道范酒这是变本加厉的取笑她。于是一个飞身越过饭桌,追着范酒而去。范酒撒腿就跑,但他哪里比得过廖师傅的轻工快,不一会就被堵住了,范酒围着屋子的木柱一个劲的躲,边躲边求饶。廖师傅一个劲的追着他,抄起一边的鸡毛掸子就追着打他。 两人嬉笑打骂间,叶师傅看着打闹的两人摇摇头道:“这下好了,可以吃个清净饭了,要不然啊,范师父一定得给你上个教厨艺的大课,才能让你吃上饭。好了不管他们了,吃吧!”叶师傅招呼着言逸尘,言逸尘笑着应了一声,跟着叶师傅吃起饭来。但叶师傅没注意到的是,言逸尘微笑间心底泛起一缕酸涩。 言逸尘虽然年纪小,但他哪里不懂得呢,这是两个师父在打情骂俏。曾几何时,他的娘亲和父亲也是如此。 那个时候他才两三岁,早慧的他依稀记得娘亲和父亲是一对平凡的百姓夫妻,他们很是恩爱。父亲和母亲都很有文化,父亲白天抄写一些书籍,并写上自己的见解,有时自己也单独写一些书。母亲白天便拿着书籍去集市上卖书。这样的劳作让他们解决温饱不是问题。 小的时候,言逸尘便开始习武,只是后来父亲做官后就不再教他习武了,虽然他也偷偷练,但是终究武艺不能快速成长。父亲做官前,他们过着幸福的日子,父亲晚上习武,他和母亲便坐在一旁观看,有的时候父亲停下来,一家人看着天上的星星,不停地数着,唠着家常,那个时候的日子别提多幸福了。 父亲常说他们每个人,去世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星亮晶晶的照看着这个世界,照看着它的亲人们。所以只要有亲情在身边,就是永久不灭的,因为他们会化作星星一直守候着需要关照的亲人。 然而这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一覆不再存在了。一切如同幻影,言逸尘笑着忍了忍眼泪,开始吃饭。是啊,人的路总得向前看。 夜晚,师傅们都休息了,言逸尘似有心事,睡不着,一个人起来练武。母亲去世给他留下巨大的痛苦,他在孚云侯府的时候不敢表现出来,他怕孚云侯不高兴。因为他要用仅有的父子情分,为母亲报仇。 他看到孚云侯残忍地刺穿母亲的胸膛,他看到的时候母亲已经倒地不起,他没有站出来去救母亲,早慧的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躲在帷帐后面一动不动。母亲死后,父亲只是派人简单把尸首埋葬,没有发丧,当然也没有入徐家祠堂。 母亲走后,父亲并没有马上告诉言逸尘母亲的死讯。而是在等,在观察言逸尘的反应。言逸尘只是照常的读书,上学堂,并不带半分哀痛之色。只是到了翌日,照常去给母亲请安,而照顾母亲的女姑姑婉转的以夫人身体不适不必见了为由拒绝了他。他便说了些让母亲静心养病之类的话,然后去了学堂。 而后几日,他又请了几次安,还送去了小厨房的鸡汤,母亲依然避而不见,他被女姑姑辞了出来。这时的他才假装疑惑。然而,父亲依然观察他,还是未告诉他母亲去世的消息。父亲要看看这个时候他的儿子是否表现的依然正常。 接着,言逸尘在母亲房门外,从晚上一直跪到清晨。伺候母亲的女姑姑假装传了又传,孚云侯才出现。孚云侯对言逸尘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不要再跪啦!”孚云侯不咸不淡地说,“你母亲在祈福回来的路上被盗匪所杀,如今盗匪已诛杀,你也不必哀痛了。为父怕我儿伤心,故瞒了几日。”父亲总是这样,用最冷酷的态度说着最温情的话。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冷酷的关照了吧。 此时的言逸尘不敢表现的不惊讶不悲痛,也不敢表现的非常相信。他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父亲,流下了最悲痛的泪,他没有嘶吼,没有哭号。因为孚云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所谓虎父无犬子,他的儿子一直以冷静闻名。言逸尘也深知这一点,做戏做全套,他只问了一句:“我可以见见母亲吗?” 下一章揭秘孚云侯做官前后变化的契机[害羞]小伙伴们最想看哪个环节也可以发起评论哦![加油]暑假期间确实顾不上,更新没有节奏。本来请好假,但是又担心小伙伴们耐不住的好奇,所以也会偶尔发两章[666][666][666]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成长 第6章 七年 孚云侯道:“你母亲已经入土为安,就不必惊扰她了。”意思是你想见你母亲可以,难道要把她从坟墓里挖出来相见吗?言逸尘瘫坐在地上,眼泪在这一刻才敢静静的流淌,他咬了咬唇,透露着对孚云侯的微怨,此时如果他再不表现出对孚云侯的怨恨,恐怕孚云侯就不会相信他了吧。当然这种恨,不能是弑母之恨,而是怨恨孚云侯对他们母子的无情。 言逸尘咬了咬唇,嘴唇微微露出了血丝,他淌着泪水,向孚云侯俯首磕了个头:“是的,父亲!”言逸尘就这样趴在了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再也没有起来。直到孚云侯离开。他还是伏在那里,隐隐哭泣,颤抖的小小的身躯知道,这是他唯一一个宣泄情绪的机会了。过了今天,他该上学堂还得上学堂,该温文尔雅还得温文尔雅。因为在这个府上,孚云侯的意思便如圣旨一般不可违背。 再后来他连学堂也不去了,父亲直接把他软禁了。如此,不用虚伪的面对众人,对他来说倒是一种解脱。小小的肩膀背负的太多太多,今天看到两位师傅打情骂俏,想到自己小时候的幸福,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像如今这么糟。然而那些幻影,只会加剧他的痛苦,如果没有当初的幸福,那么就没有希望,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吧。 变了,一切都变了,如果人有了权势就会变,有了金钱就会变,那么孚云侯变得理所当然。然而,孚云侯不是变得那么理所当然,一切都源自那一晚,那晚孚云侯自皇宫里出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温和慈祥的父亲,也不再是情意绵绵的丈夫,一切都像是一个新的人物出现在了他和母亲的世界里。这个人像是被施了咒,中了魔法,或者只是披了父亲的人皮…… 言逸尘挥动着拳脚,他终于可以把情绪发泄出来了,他一拳一拳地打在沙袋上,小小的拳头,力气大的让柔韧的沙袋凹陷。 母亲去世刚刚两个月,他真的无法从痛苦中走出来,无法。如果杀掉权倾四野的孚云侯能够让他报仇雪恨,他更想找到害他家变成这种地步的始作俑者。 痛苦,疑惑,愤恨……整个夜晚无人知晓,一个小小的身躯在这个沙袋面前经历了些什么。直到第二天清晨,廖师傅发现自己的家当漏掉了,一地的沙子,吊着的麻袋惨不忍睹,些许的沙子还沉淀在底部……廖师傅单腿蹲在地上,捏起一把细沙,又让细沙顺着手缝溜走。嘴角微微一扬:“还真是个刻苦训练的好徒弟。” 就这样,日复一日,言逸尘的武艺在点点滴滴的时光中不断进步。与此同时叶师傅也给他讲一些地理志,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教他一些为政为臣之道。言逸尘了解到有的人表面温和实则奸诈,有的人表面诚恳实则伪善,懂得如何在细微处察人阅人观人,并让他们服从与自己。 在这些日子里他熟读了各种兵法书籍,深刻认识到兵者诡道也。在生活中还学会了撒泼、不要脸。刚开始言逸尘还真有点不适应,后来随着心中的痛苦一年一年的减退,心情慢慢的好转,性格也慢慢的活泼起来。师父告诉他,要想不吃亏就要不要脸,除非你心中另有自己的目的。于是他开始学着不要脸,开始学着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别人还心情不错的觉得本就该如此。 渐渐地他成了这山上的小霸王。连师傅们见了都得给他三份薄面,否则就得等着被言逸尘算计,最后还屁颠屁颠的帮着言逸尘数钱。但是霸王归霸王,撒泼归撒泼,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言逸尘整体上的性格还是稳重冷静的,不过你可别逼他不择手段,因为你指定受不住。 言逸尘在山上不仅学会了做美食,学会了酿酒,另外他还能精雕细琢出一手好面食,一手好菜。平凡无奇的面团,到了他手里就变成了各种飞禽走兽,神情灵动活灵活现。普通的蔬菜他也能雕刻出各种形状,有美女含泪蹙蹙,有侠客飞刀舞剑。师父告诉他食物吃的不仅仅是美味,更重要的是感情,只有吃出感情才能通过美食联络感情。食物不仅仅带给人的是欢愉更是感动,拿捏人心,掌握他们最心底的味道,便可利用食物去拿捏人,去杀人。 言逸尘了解到皇帝的玩部几乎无所不玩,各种花样屡见不鲜,人们为了取悦皇帝编出了各种玩法,让皇帝开心,此行为乐此不疲。有的人甚至想出用宫女的舌头割下腌制做菜,来取悦皇帝。言逸尘听了不禁惊骇。活脱脱的人命在皇帝手里如同草芥,活脱脱的女子就这样被割去了舌头,想来割舌之后的下场也不是很好。 言逸尘想到那晚父亲去皇宫,回来之后突然变了性情,就感到深深地痛恨,加之听说皇帝如此狠辣荒谬,便更加痛恨当今圣上,甚至有了杀掉皇帝的想法。为了能在皇帝身边稳妥的待下去,言逸尘还学会了钓鱼。虽然当今圣上不喜欢钓鱼,但他喜欢钓上鱼来,因为皇帝只是不喜欢钓鱼这个过程而已,皇帝喜欢看到大鱼一条接一条的往上窜,皇帝管这叫喜事连连。 所以为了在皇帝身边待下去,言逸尘学了各种乌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吃喝玩乐无所不通。一晃七年过去了。在这七年中他和巧巧只是简单的书信往来,并没有见过面,言逸尘也曾提过要见一见巧巧,但是都被师父们拒绝了。两个人的感情也逐渐淡然开来,只是偶有书信而已。丛书信中言逸尘知道,巧巧如今成了酒寨的二当家,仅次于伯潇恬小姐,学了一手很好的酿酒本领,也懂得如何做酒寨的生意,经常在南北方两地往来,省了伯潇恬小姐不少事,让她省了不少心,伯潇恬小姐非常满意。然而书信中每次提到的就是这些,也只有这些了。 这七年里言逸尘一直在想孚云侯为什么要赶自己走?孚云侯做事一直有自己的目的,但这件事言逸尘看不明白,还有孚云侯为什么非要杀母亲不可?他猜想母亲应该是犯了孚云侯的大忌,但言逸尘想不明白。 言逸尘觉得师父们似乎是知道的,但七年了没有人跟他提起,他试图问过,所有人也都是避而不谈。为了寻找答案,他拼命学习,一点一点往上爬,一个师傅一个师傅的教他。七年了,他终于可以见到渊主了,他想渊主应该会告诉他答案。 明天就是见渊主的日子了,叶师傅让他好好休息,安排他在顶峰的一间屋舍里住下。屋内熏着淡淡的檀香,镂空的香炉盖子冒出屡屡青烟。稍远的桌岸上摆放着一盆白兰花,花的偏侧面是一个硕大的浴桶。浴桶里洒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香气袅袅,热气腾腾然,如赘云里雾里。浴桶旁的几岸上摆着各色的瓜果和精致的糕点。言逸尘脱掉外袍还有内衫,迈进了浴桶。 随着言逸尘的八块腹肌在水面渐渐下沉,水气映照着的是他那棱角分明,俊俏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眉毛下宛若星辰的眼眸轻轻缓缓地闭上,渐渐地沉醉在这氤氲里。肌肉紧实的双臂伏在浴桶上,拿起一块糕点看了又看,终是放下了。他似有心事,哪有心情作乐。言逸尘把一块白色的毛巾放在浴桶里浸湿,带着水分撩起擦着臂膀。他从未见过渊主,第一次见面沐浴是必要的礼节。 言逸尘浓密的黑发披在肩上,在水中浸润,他轻轻地用梳子梳理着。他辞掉了所有的仆人,这个时候还是一个人清净清净的好。他觉得自己心中的问题是个谜,而赢月渊是知道答案的,赢月渊对他来说也是个谜,赢月渊与他家有着很大的联系,与母亲的死因或多或少是有关联的,他在心中猜测。可是明天见到渊主,真的能问到他心中的答案吗? 浴罢,言逸尘走出浴桶,赤脚站在木地板上,木板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水痕。言逸尘擦干身体,又仔细擦了擦头发,任由长发披到肩上,濡湿背部的衣衫。他简单披上外袍,并不束腰带,走到屋檐下,此处能很好地观测到星辰。言逸尘如今已经十四岁了,但这七年中他从未要求师傅们为他过生日,师傅们也都不约而同的一致,没有人提及此事。他心里是清楚的,母亲去世那天正是自己的生辰,他正在母亲房内帷帐之下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幕发生……师父们也定是清楚的…… “每个人,去世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星亮晶晶的照看着这个世界,照看着它的亲人们。所以只要有亲情在身边,就是永久不灭的,因为他们会化作星星一直守候着需要关照的亲人。”每当看到星星,他都会想到父亲在他儿时陪伴他和母亲时说过的这句话。然而再见面怕是没有这么温馨了吧,很快他们就会再见了…… 第7章 尊主 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言逸尘早早起来,束发穿戴。他沿着山上的长廊,走至峰顶,距离赢月渊渊主屋舍还有十步距离处站定等候。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暖暖的很充足,树荫遮蔽在长廊上,闪烁的阳光点点显得很跳脱并在言逸尘脸上跳跃着。言逸尘今天一扫昨日的疲态,心情也是轻松爽朗。也许今日便是解开谜底的日子。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南风自门内而出,远远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如若清风朗月,南风满意地向言逸尘笑笑,一赞他的气质仪态,二赞他的穿着礼仪。 南风信步走了过来,二人微微点头示意,南风道:“跟我来吧。”两人一前一后走近渊主的屋舍,言逸尘自己走了进去,南风门外守候。 眼前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正在独自饮茶,看不清楚年龄。言逸尘进来的刹那,他正端起茶杯,但他望到言逸尘的瞬间,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片刻稳定才把茶送到唇边饮尽。 这个带斗笠的男子,见到言逸尘的瞬间,心中不禁感叹自己选对了人,然而又有微微地担心和害怕。渊主赢月静静观察着面前这个少年,他的眼睛如渊如潭如月亮般隐晦,你根本就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言逸尘棱角分明俊俏白皙的脸上让人找不出半分缺点,如此完美的美少年,偏偏又生了一双深邃如星辰的眼睛,不知道多少人会为之倾倒,又偏偏言逸尘的心思并未放在这上面。而渊主对他的观察也不在他的美上,只是微微晃了晃神。太像了……但是渊主不是早知道言逸尘是好友言月的儿子吗?莫非…… 七年了,赢月看到眼前这个少年甚为满意,他觉得自己没有白白培养这个少年,虽说满意但对此结果还有点心慌…… 随着一句“逸尘叩见渊主。”言逸尘俯首跪地,打破了赢月的沉思。赢月让言逸尘起身。 “七年了,你肯定有很多疑问吧?” “是。” “这要从很久以前的故事说起…… “二十多年前,多国交战,战火不断、狼烟四起…… “‘圣上有令,杀万人者,封万户侯!圣上有令,杀万人者,封万户侯!……’随着一匹快马传信奔来,将士们杀得更猛烈了。四处都是逃窜的流民,还有两国交战的官兵。 “无论是流民还是官兵身上脸上都溅满了鲜血。由于封万户侯奖励过于吸引人,有将士开始生了歪心思,用砍杀流民来充数。霎时间,一个将士带头,万个将士追随,砍杀声、嘶喊声不断。 “流民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尸骸遍野。这个时候一个普通衣饰的女孩看着眼前的情景实在忍无可忍。她拿起一个死去士兵的大刀,向那些砍杀流民的士兵头上砍去。这个女孩就是你的母亲言月。 “有一个带头的,就有第二个跟随者,那个时候的我很胆怯,当士兵向我头上砍来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拾起地上的大刀本能的挡了上去。有了第一招,便挡第二招,如此反复我居然杀掉了一个士兵。 “流民百姓开始一个个的为了活命拼杀,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最后这场战争终于停了下来。流民也奇迹般的活下来一部分,当然这里面就有你的母亲和我。 “你的母亲很有主见,带领我们投靠了杀我们的那帮士兵的敌军。你的母亲说世道不济,唯有参军才能保全自己。那个带兵的将军,真的收下了我们,并让你的母亲任命我们的旗长。 “接下来的日子里,你的母亲除了带领我们操练,还逐渐与本旗的人建立信任。她说,要想活下去,仅仅参军是没用的。在与本旗的人建立信任后,她不断扩大着自己的势力。 “要知道这些流民中不仅仅有普通的老百姓,还有不少当时的贵族,你的母亲利用他们的关系,不断扩大社交。秘密建立了组织赢月渊。赢月渊势力遍及各国。 “当时我与你母亲关系很是要好,她从不瞒我任何事情。因我俩名字都有月字,她说言月渊不好听,偏要取我的赢字,她的月字。我拗不过她,只好依她。 “那个时候你的母亲一直在秘密研制一种东西。我问过她,但她说事成之后才能告诉我。我就一直好奇地等。直到有一天,她兴冲冲地跑来说成功了。我问她什么成功了?她告诉我说,就是我一直好奇的秘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盒子给我看,还告诉我千万不要碰。我一看居然是一只虫子。我问她这个有什么用?她说她的祖先擅长蛊虫之术,但失传已久。这些天她一直在研究蛊虫。 “她说这叫卜情蛊,最懂人的心思,一旦给人种下,便能轻易地掌控别人。我问她要种给谁?她说要种给赢月渊的人。我很惊讶!不知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说,要建立一个强大的组织,单单靠口头信诺是不够的,必须要掌握他人的软肋。我们做事情一向光明磊落,这远远不够。于是她研制了这个蛊虫。 “蛊虫一旦种下,不忠者焚心而死,并且还能轻易了解他人心思,掌握他人软肋。我说这样做是不是不道德?她说,所以此法不能落入歹人之手,以免被人利用做坏事。 “为了固化自己的组织,又考虑到大家的感受,她要求被种蛊之人必须自愿,不愿者释其自由。由于大家有着共同的目标,坚如磐石,大多数人都种了蛊。当然包括我和你的母亲。 “你母亲作为掌蛊人,精心经营着赢月渊,直到赢月渊的势力伸到皇亲贵族。但是忽然有一天,你母亲对我说她要辞去赢月渊渊主的位置,由我来接任掌蛊人。我不明所以,但你母亲是很有主见的人,我拗不过她。在之后过了数年便传来了你母亲的死讯。” 很明显,赢月说到最后省去了不少内容。而言逸尘也深感怀疑,渊主真的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辞去渊主的位置吗?那么为什么一别数年没有联系,又突然接到母亲的死讯?但是渊主不说,他也不便问。 “您的意思,孚云侯之所以赶我走,还有杀掉母亲,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蛊。他想得到这个蛊,母亲不依,所以他就杀掉了母亲。还有赶我走,也是想以我为诱饵,引出蛊虫。” “没错!所以你愿意除掉孚云侯吗?”渊主郑重的问。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况且你培养我多年,不就是为了让我杀掉孚云侯吗?” 渊主微微一笑:“你能这么想,很好!” 但渊主培养言逸尘多年,真的是为了让他杀掉孚云侯吗?当然不是。 渊主又道:“你过来!” 言逸尘听话地过去。渊主猛地抓住言逸尘左小臂,用匕首轻轻一划。言逸尘诧异,正要挣脱。 渊主道:“别动。”只见赢月取出一个瓷瓶,滴了一滴血在言逸尘伤口上,伤口很快愈合,却在手臂上呈现出了一朵曼陀罗花,但很快就隐了下去,恢复如常了。 渊主放开言逸尘。“这是赢月渊尊主令,从今以后你就是赢月渊尊主,位置仅次于我。赢月渊上下任你调遣。想用尊主令时,用意念召唤即可。刚才那滴血便是蛊虫之血。也就是说你也被中了蛊。你母亲生前创办赢月渊的目的便是止戈,她希望天下的百姓不再受流离之苦,天下太平。希望你不要辜负你母亲的心愿。” “是!逸尘谨记!” “你也该去你母亲去过的地方走一走!你母亲生前,常年奔波,游历大川,也结交了不少侠士。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愿你我再见时,便是止戈时!你且去吧!巧巧会在北方的酒铺子等你。以后我会通过巧巧与你联系。” “是!逸尘叩谢渊主养育教导之恩!”说完,叩了三个响头,退了下去。 渊主叹道:“言月,愿你泉下有知,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 门口的南风递给言逸尘一个包裹,道:“这里面是一些衣物还有银两,够你用一阵子了!” “多谢!”言逸尘接过包袱道。 “保重!”南风道。 “嗯!”言逸尘答完,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待走到山脚,言逸尘回望着这座大山,百感交集。七年,他在这生长了七年,纵有万般的不舍,但终究要离开,大仇未报,孚云侯为什么那晚自皇宫出来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切都是未知,人总要向前看。眼里盈满泪花的言逸尘,坚定地向前走去…… 巧巧这边正在酒铺子里忙活,她一边琢磨着配料单,一边指使着仆人操作酿酒的工艺。那样子有模有样。“这个配比不对,玫瑰花瓣需要再加一倍。” 又对另一个仆人道:“这小麦份量减半。” 并指使着那些运酒坛的工匠:“把这些封好的坛子埋到桃花树下。” 这时伯潇恬小姐走了过来,伸手招呼道:“巧巧,你过来!” “唉!来啦!”巧巧撇下忙活的伙计们,跑到了伯潇恬小姐身边。 伯潇恬引着巧巧来到内室才说:“言逸尘已经下山了。” 巧巧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盼着他下山,还是怕他下山。他终于下山了,她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 “巧巧,从今以后,渊主和言逸尘之间的消息由你传递。但更重要的是要监视言逸尘的一举一动,报于渊主。不要忘了,你的爷爷是因谁而死。” 巧巧咬咬唇:“是!巧巧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