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垚的精神体觉醒测试,开场拉风得像科幻大片,中途秒变虫族惊悚片,结尾却像部黑色喜剧,堪称一部三合一的特效巨制。
好在她最后没被拉去切片研究,但“精神体是虫子”这事,就像粘在鞋底的口香糖,越抠越黏,越传越花。
后来甚至不知谁带的节奏,说她根本不是觉醒了,而是精神污染控制的移动摄像头,是虫族派来卧底的那种。
拜托!
学校安保是吃素的吗?
中央区警卫是摆设的吗?!
要这么编下去,不如V她50复仇夺回虫族公主身份算了。
可惜,造谣和转发永远跑得比辟谣快。回宿舍时,冥场面来了——没人,想和她一间。
出院的第一天,聂垚发现自己的门禁卡刷不开寝室了。
找来宿管才知道,行李早被人打包送去仓库消杀,三个原室友提前打了申请:一个声称自己有洁癖,一个明确不想每天给精神体驱虫,另一个说睡觉怕虫子咬……
不知道还以为说的是虱子和臭虫。
那些原本还能点头寒暄的女同学,也都一个个义正词严,把她的精神体说得像是传染病一样。
没办法,最后学校安排她住进了一间传说中“闹鬼”的边角宿舍——二楼东南角,结构诡异、隔音极差,周围都没有邻居,原住户曾自称夜里能听到床底下“有人在轻轻说话”。
聂垚进宿舍的第一天就对着床底打了声招呼:“前辈你好,我精神体比较多,如果打扰到你,劳烦晚上别找我说相声,谢谢。”
不知道是被她的礼貌感动了还是怎么着,她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些传说中诡异的声音——也可能连阿飘都听到了那些谣言,害怕自己半夜拿他当虫子们磨牙棒吧。
排课排座位时,情况依旧没变,全班像感染了同一个神经病毒,自动把她排除在群体之外。见到第一面就来问她要联系方式的男生,见到她第二面像见了什么夜叉画皮。
不过还有一个人也被剩下了。
林汀。
C级哨兵,名字听着像文科状元,打扮像没睡醒的阴湿怪人:黑发灰眼,刘海长得快遮住眼,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一身制服扣子扣到最上面,鞋子亮得能当镜子。
走路无声,说话慢吞吞,还带点不知从哪来的口音。开学第一天,他在自我介绍时说:“我擅长伏击虫族。”
全班沉默三秒,爆发出一阵大笑。最后有人打趣:“哥你是来报考军校还是参加真人捉迷藏的?”
林汀皱了皱眉,没回嘴。然后他就被分到了聂垚旁边。
于是奇怪的谣言又开始了,有人说他是边缘星系来的转学生,也有人说他以前是军属村里的哨兵预备役,现在大龄退伍中——反正没人在意他,他也不主动说话,渐渐就被归类为“没攻击力的空气型怪胎”,游戏里那种随时都会充当炮灰的阴郁NPC。
“虫女”配“怪胎”,全班齐刷刷地露出“啊这也太搭了”的吃瓜表情,仿佛在看什么猎奇电影。跨越人种和物种的纠葛,离了中央学院还有哪里能看到真人版。
中午,阳光硬邦邦洒在教学楼廊檐上,把人晒得很是烦躁。聂垚下课铃一响就背着包冲向食堂,打算赶在高峰之前解决完午饭。
糟心事一桩又一桩,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找商兰琛。通讯器上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出院的那天,商兰琛发来了问候,语气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但聂垚还是直觉有哪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果然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的,如果条件允许。她打算今天中午就去三年级学部找商兰琛。
心急之下,聂垚端着餐盘直冲队伍最短的档口。没想到刚一站定,排在她身前的人纷纷去了其他窗口。
聂垚:?
转头一看,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她很快就来到了窗口,对上阿姨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
但拿菜的时候,身旁竟然不知不觉多了一道影子。聂垚好奇是哪位特立独行的勇士,转头发现来人居是那个“怪胎”林汀。他还是那副轻飘飘的模样,走路没有一点动静,慢吞吞跟在她后面,几乎要和她的影子合为一体。
聂垚忍不住腹诽:你才是睡在下铺的兄弟吧!
林汀拿了档口最豪华的免费组合——一碗白饭,一叠青菜,一碗汤,菜汤还浮着锅边泡沫。像是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也不在意吃进去的到底是什么。
本来聂垚是打算下课后就跟林汀保持距离的。不是看不起他,只是纯粹不想让人误会他们有什么“同类相吸”的意味,那样多少显得有些孤苦伶仃到可怜了。
一个是虫族危机的流言焦点,一个是沉默诡异的怪胎,加起来简直像是被打包丢进垃圾站的生物实验失败样本。
结果事不遂人愿,两人刚刷完卡,还没找到落座的位置,身后便响起一阵嘻嘻哈哈、虚伪又兴奋的脚步声,像一群提前嗅到了腥味的狗。
“哟,这不是‘林哨兵’吗?今天怎么不去植物园喂花啊?”
“不是花,是虫子吧?听说他一天里有一半时间都泡在泥地里……啧,真够原生态的。”
“你们闻闻,他身上是不是有种‘潮湿腐殖质’的气味?像发酵没成功的厨余垃圾?”
“能跟我们的‘虫女’待在一起也合理嘛。”
“从身到心的般配!”
“思乡情结咯?哈哈哈哈——”
为首的那个哨兵聂垚有印象,叫戚思睿,也是A级,仗着成绩和家底,在班级里很是威风,这几天没少嘴贱给她找不痛快,没想到现在连林汀也被盯上了。
但聂垚不怕他,同样都是A级,在向导稀缺的这个年代,谁看不起谁还不一定呢。
她正打着腹稿,身后的林汀却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巴掌,于是那顿精心挑选的免费大餐全喂给了她这个倒霉鬼,挺括的校服被汤水濡湿,变成一块刚捞出来的抹布,糊在她背上。
聂垚又懵又气,这个林汀怎么是个内鬼?
现场寂静了三秒,迸发出一阵嚣张的笑声。有了倒霉鬼的加入,周围的气氛更欢乐了。
聂垚缓慢抬起眼皮:“这是我今早刚熨好的,准备怎么赔我手工费?”
戚思睿嗤笑了一声:“校服还要熨啊,是准备收拾好了去勾哪个哨兵啊?有我们的‘林哨兵’还不够吗?”
“可惜啊,”另一人插嘴,“精神体是那种恶心玩意儿……要是猫猫狗狗什么的,我也不介意收你做向导。”
“你留着她干嘛?当花瓶?没看课上她连精神共振都不会——”
“说不定是个空壳。”
“啊对,虫壳,哈哈哈哈哈哈——”
是,是虫壳,当心她现在就表演一个金蝉脱壳,把脏校服塞进这一张张脏嘴里。
聂垚缓缓眨了一下眼,她还维持着端盘子的姿势,但头发粘在脖子上,衣摆滴水,空调一吹,后背火辣辣地发凉。
到了饭点,食堂的人越来越多,高年级的,低年级的,除了看好戏的,还是看好戏的。
“……你们真行啊。”聂垚现在已经对这个所谓的第一军校彻底祛魅,只觉得从上到下真是恶心透了,“一天天的我真是受够了。”
有本事一起处分,什么优等生差等生,谁都别想好过!
聂垚拍下餐盘,啪一声砸在桌上,金属和桌面碰撞出脆响:“中午没吃饱?想来点高蛋白加餐?”
正盘算着一会儿让精神体钻他们耳朵好还是挠他们痒痒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警告,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
“食堂禁止放出精神体,巡逻保安已经往这边看了。”
想法是好的,但内鬼的精神似乎要贯彻到底了,聂垚完全听不出他到底是站哪边的。
林汀依旧托着餐盘,哪怕上面的食物已经完完全全清水出芙蓉了。他没有管那群惹是生非的刺头,而是认真看了看聂垚的校服,又扫了一眼地上的汤,大概思考了两秒才慢吞吞道:“……我可以赔给你。”
聂垚一副活生生见鬼的模样,这个林汀被打通任督二脉了?怎么突然学会人情世故了?他一个拿免费饭菜的人准备怎么赔?
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很快就知道了。
阿姨盯着他们两个,脸黑的程度已经无以复加了:“小伙子,不管你排多少次队,免费菜一天只能拿一顿。”
林汀弯腰屈膝,扒拉在窗口一本正经解释:“阿姨,你记错了,之前是一个戴眼镜的拿的,不是我。”
聂垚:“……停停停!我认了!我请你!你个活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