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那句“在抖什么”还卡在空气里,傅沉洲的拳头已经攥得死白。通道顶的应急灯管滋滋闪了一下,惨绿的光在江砚脸上滑过,照得那道锁骨下的旧疤像活过来的蜈蚣。
就在傅沉洲喉咙里那声滚烫的怒骂要冲出来的刹那——
“滴!滴滴滴——!”
尖锐到刺穿耳膜的蜂鸣猛地从江砚右臂炸开!那截暗银色的机械臂瞬间成了烧红的烙铁,幽蓝纹路疯狂爆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灼人的热浪混着金属焦糊味扑面打来。
江砚身体猛地一弓,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脊梁。刚才那点游刃有余的冰冷全碎了。他左手死死抠住右肩,指甲陷进机械和皮肉连接的缝隙,指节绷得发青。细碎的电弧噼啪乱窜,从他臂甲的缝隙里迸出来,像一群失控的毒蛇。
傅沉洲脑子里那团被羞辱点燃的火,“噗”地一下被这变故浇灭了。元帅的本能占了上风。坍塌、病毒、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被挤到角落,眼前只剩下江砚痛得痉挛的身体和那条眼看要炸的胳膊。
陷阱?念头刚闪过,失控的机械臂猛地扬起!一道灼白的光束擦着傅沉洲的肩头轰过去,“滋啦”一声,把他身后一根手腕粗的金属管直接熔断。赤红的铁水滴在地上,烫出焦黑的洞。
操!傅沉洲瞳孔一缩,那点犹豫瞬间蒸发。他一步抢上前,右手快得像出膛的子弹,直接探向江砚机械肩胛后面——那里,一块半开的装甲板下,一点微弱的红光在急促闪烁。
紧急切断阀。
“别动它!”江砚嘶吼,左手去挡,但剧痛让他慢了半拍。
傅沉洲的手指已经狠狠插进那狭窄的缝隙,触到冰凉光滑的接口边缘,用上拧断敌人脖子的力道,向下一压!
“咔哒!”
一声清晰的机括咬合。
疯狂爆闪的幽蓝光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猛地一暗。乱窜的电弧“滋”地灭了九成。高高扬起的机械臂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金属呻吟,失去所有力道,沉重地砸落下来,撞在江砚身侧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通道里刺目的光和灼人的热浪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残存的幽蓝纹路在江砚肩头微弱地明灭,像垂死的萤火。尖锐的蜂鸣变成了低哑、断续的嗡鸣,像是坏掉的引擎在苟延残喘。
死一样的寂静突然降临。
只有两个人的喘息声,又重又急,在狭窄的通道里撞来撞去,缠在一起。
傅沉洲的手还按在江砚肩后的接口上。隔着一层冰冷的金属装甲板,他掌心滚烫的汗,能感觉到对方机械深处传来的、濒死般的微弱震颤。
他喘着气,冰蓝色的眼睛离得太近,直直撞进江砚那双幽蓝的瞳孔里。那里面,刚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弄被剧痛撕碎了,只剩下一片失焦的茫然,还有被强行切断能源后涌上来的、湿漉漉的惊怒。
太近了。近得傅沉洲能看清江砚痛得拧紧的眉头,看清他睫毛上凝着的细小汗珠,看清他苍白干裂的下唇被自己咬破,新鲜的血珠正慢慢渗出来。那股味道更浓了——血腥味,机油味,还有那股冰冷的、属于机械和能量液的特殊气味,混在一起,劈头盖脸地裹住他。
江砚整个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破碎的衣襟在刚才的挣扎中彻底散了,汗湿的额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和光洁的额头上。他急促地喘着,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身体微微发颤。
傅沉洲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移。
他自己墨蓝色的元帅常服前襟,靠近心脏的位置,布料颜色深了一大片。不是血,是汗。
黏腻的汗水把厚实的军服彻底浸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清晰地勾勒出底下紧绷的肌肉轮廓。那深色的湿痕还在向下蔓延,滑过紧实的腰腹,最后隐没在皮带紧扣的阴影里。
傅沉洲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他这才迟钝地感觉到,自己按在对方机械接口上的右手,掌心也早已汗湿一片,黏糊糊地紧贴着那块冰凉的金属。
江砚涣散的视线也重新聚拢了。他幽蓝的眼珠动了动,扫过傅沉洲被汗水彻底濡湿、紧贴在胸膛上的军服前襟,最后落在他那只依旧死死按在自己肩后接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绷得死白的手上。
一丝冰冷刺骨的嘲弄,极其缓慢地重新爬回江砚惨白的脸上。他微微张开嘴,灼热的气息带着劫后余生的粗喘,喷在傅沉洲近在咫尺的下颌线上,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元帅……”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钉在对方那片深色濡湿的前襟。
“你这里……”
“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