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的自由活动时段,生活区喧闹无比,吵得他不禁怀疑是否会引起患者发作。
当然,研究所肯定不在乎这个。真发作了,拖去实验室来几针就行。
吴澈用几天时间逛遍生活区,把分布图上没有的细节都记录下来。
可惜的是没能找到潜入实验楼的方法,祝海临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略显郁闷地瘫在运动场边的长椅上,望着面前欢脱的人群。
“吴哥,怎么不去耍耍?”
他回过头,一个棕发男子撑着椅背,冲他微笑。
这是和他同一批进来的“鹿人”,就住他隔壁,姓李名鑫成,还是个十九岁的青年。
开朗,热情,单纯,凭他的性格,很快就和不少人打成一片,包括吴澈。
“我?我老了,没那劲儿。”吴澈拖长语调,懒懒回应。
“但是……你不才二十二么?这能叫老?”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档案上是写了二十二,他明面上报的也是二十二。但实际上他今年都二十七了,特么的奔三了……
李鑫成思维跳脱,很快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你有听说吗,后天有一个全身体检,听说之后每个月都有一回。”
“是么?”吴澈挑了挑眉。
这如果是真的,那他可乐开花了。
在别人眼里,这只是每月一次的例行体检,但在他眼里不一样。
翻译过来不就是——一月一次和祝海临碰面交流还不受限的机会!
“这消息不保真,今明两天应该会有通知吧……”李鑫成摊手,随后看向吴澈,愣了一下。
这体检是什么大喜事吗?怎么嘴角翘得跟老婆生孩子了似的……
李鑫成听到的消息没错,第二天中午,所有患者都被集中在运动场上,各自领取了体检通知和自己的分组序号。
在一众安保和领导的威压下,人群鸦雀无声,默默接下东西,直到解散才互相耳语几句。
讨论的声音逐渐扩大,他们一路聊回居住楼,热闹无比。
有人窜来窜去寻找自己同组的人,还有些资历较老的人对着通知议论纷纷。
吴澈慢下脚步,状似认真阅读通知,实则侧耳旁听不远处两人的对话。
“……停了两年,怎么又开始了?”
“天知道,上次出那么多人命,这回又要来祸害人!”
“嘘,小点声。说不定这次技术进步,不会出意外了?”
“哼,拿治疗的理由把我们骗进来,结果三年过去全是死亡病例,就这德性,指望不上!”
“唉……”
原来曾经有过这个制度?
短短几句话,他基本猜到了那场意外的前因后果。
通过体检筛选合适的实验对象进行人体实验,结果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失败,造成大量死亡,而上层怕患者抗议把事闹大,例行体检就被迫停止了。
两年前……如此想来,祝海临能顺利潜入,这场意外混乱大概是原因之一。
回到房间,吴澈取下圆珠,后者脱离衣物,从灰色渐变为蓝色。
被使用过后,圆珠就无法二次录制,只能播放录像。
他把圆珠放回暗格,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
明天就是体检……
他走到洗漱台前,对着镜子扯了扯鼻梁。
很好,依然牢固。
镜中那张脸棱角分明,画出一个“国”字,又青涩无比。
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脸,只是一层附着在脸上的假皮,需要特殊的化学试剂才能洗去。
而这种能骗过科技的“换脸”技术,是联合城邦政府的最高机密之一,只被极少数高层所掌握。
这脸长得不错,不过比皮下那张差点。
吴澈又用力揉了几下,确认没有松弛的部分后,满意地回到了床上躺平。
如果说明天能见到祝海临,那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又出现了什么意外……
最好还是别出意外。
实验楼内灯光苍白,走廊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原本空旷的区域被人群挤满,细碎的私语散出回音,盖不住那莫名的压抑感,仿佛他们来参加的不是体检,而是一场大型考试。
体检按照组号顺序进行,第一组首先被带入电梯。
显示屏的数字从“1”跳到“4”,而后静止。
吴澈处在第三组,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他闲来无事,把刚发的体检注意事项逐字看了一遍。
体检房间一共有八个,可以自行选择排队,每个序号下方都标注了负责医生。
七号是祝海临,那么他只要一上楼直冲七号房间就行了。
他百无聊赖等了一会儿,有人下来叫走第二组,却不见第一组的人。
大概是走另一条路离开的,毕竟一楼走廊被堵死了。
没有钟表,也就没什么时间概念,等人来叫第三组时,吴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跳转到“4”,门缓缓开启。
吴澈瞄了一眼,楼层最高到“8”,上四层都和实验有关。
候诊厅开阔敞亮,第二组的人已经离开,只有医用终端不时作响。
他朝着序号“7”快步走去,中途瞟见一块挂在墙上的牌子,印着所有人的介绍。
吴澈停顿半步,没有细看。
礼貌性敲过门后,他推门而入,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呛得他连咳好几声。
仿佛被怼脸喷了一壶。
吴澈缓了缓,关上门,抬眼,僵住。
那医生不紧不慢盖上了酒精喷雾,放到一边,口罩下神色平淡。
吴澈向来对自己的人脸技术很自信,所以……
何辞清?!
怎么又是你??
别告诉我你就是祝海临!
改头换面,更名换姓,不告诉队友是吧!
他绷住表情,身体僵硬地转过去。
何辞清打量他一番,似是在疑惑他的表现。
吴澈讪讪开口:“……何医生?”
“嗯。”
“单子上不是说,七号房间是祝海临医生?”
“他有事,我顶替。”何辞清接过序号识别码,扫他一眼,“你认识他?”
“呃,不,是认识您。”
对方点点头,也不需要他解释。
毕竟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之间初次见面,还挺刺激的。
核验完身份,何辞清伸手示意:“坐进去。”
他指着一台钛白色机器,内舱是柔软的人体工学椅,外部连接着几根电线。
吴澈的坐姿从来没有那么正经过,像在宝座上正襟危坐的国王。
手腕被硅胶环固定于扶手上,他能感受到环内圈伸出细密的针,扎进皮肤引起一阵痒意。
头顶戴着钢盔一般的装置,耳侧传来温柔的机械女音:“连接成功。”
机器开始低声轰鸣,,正上方的摄像头闪烁红光扫描全身,手腕由痒转为麻。
意识到自己说话貌似并不受限,吴澈决定套点信息出来。
“何医生,我这病真的有痊愈的希望么?”他担忧询问。
“……有。”
“我这样的也可以?”
“嗯。”
“那,是不是要动手术?”
“对。”
“是您负责吗?”
“待定。”
“哦……我记得您还是夜荼二院的科主任吧?医术肯定很厉害。”
“谢谢。”
“您做过很多场手术么?”
“嗯。”
多说点字要你命?
“成功率……高么?”
“……”
这下连一个字都不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