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Free Cabin主楼的灯慢慢灭下去,员工们三三两两离场,留下的是收尾的运营和安全班组。
走廊尽头,吴亮刚关完茶水间灯,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停车场。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厉秋靠在玻璃门边,像是等了很久。
吴亮挑眉:“欸哟,哪阵风把您刮来了?”
厉秋没笑,只看着他:
“你现在有空吗?”
吴亮眯着眼,语气带点调侃:
“你这是打算下场啦,厉老师?”
厉秋不接这句,声音低了点:
“你不是说,Free Cabin现在要拼‘能留下来’的能力?”
吴亮耸耸肩:“那是陆行说的,我可说不了那么煽情。”
厉秋像没听见调侃,继续往下:
“我手上有一批档案资源——是那种我们过去觉得‘太复杂、黏连度太高、不可控’的客户。”
“我可以重新建一套‘极限修复组’流程,把他们捞回来。”
吴亮脚步一顿,终于正眼看他:
“你认真的吗?”
厉秋点头,很慢:
“我可以亲自带人。”
空气沉了片刻。
吴亮盯着他,没说话,语气平静:
“你不是不信‘关系’这一套吗?”
厉秋在门口停了两秒,声音低哑:
“我不信关系。”
“但我知道——那东西能绑住人。”
他抬头看吴亮,眼里透着久违的锋利:
“我这次,不玩概念。”
“我做实事。”
吴亮盯着他几秒,缓缓点头,像终于看见他脱掉铠甲那一刻:
“……那就来吧。”
“Free Cabin,从不拒绝赌徒。”
他把门推开,让厉秋进来。
这一次,不再是高层会谈,也不是舆论战线。
这是个新的牌桌。
谁能留下,谁就说得上话。
……
夜深了。
风贴着窗沿轻轻卷进来,带着一点凉,一点沉默,还有屋里尚未散尽的热气。
任照整个人都软着,像是还没从刚才那场过于深、过于缓的缠绵里完全抽出。
他背贴着陆行的胸膛,脸侧靠在他的锁骨上。身上只盖着一半的薄毯,肩膀那一侧露在外面,皮肤还带点没褪完的泛红。
陆行一只手还压在他腰上,掌心微暖,另一只手懒懒地搭在他身上,像是连呼吸也带着一点难得的倦。
没人说话,时间像被泡进了一壶没醒的茶。
任照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像是不甘于静,又像不想让这静太早结束。
他犹豫了一下,嗓音哑着,软得不像平时的调子:
“……我今天听说了,厉秋的事。”
陆行眼睛没睁开,只是手指缓了一下,像在回应,又像只是在顺着他的呼吸抚着他。
任照贴得更近了些,带着一点撒娇后才敢说的欲言又止:
“他说……要带极限修复组。”
陆行手臂稍稍收紧了点,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屋里很静,风声之外只有两人的呼吸。
良久,他才开口,语气平稳到像一场简短的战略通报:
“吴亮在制衡。”
“Free Cabin的格局最近太稳,评估组、心理组、运营组、体验组——都在一条线上走太久了。”
“他需要一个对冲点。”
任照听着,没动。
陆行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柔了点,但语气依然清晰:
“厉秋这次是真动了心思。”
“但问题不在他个人——而在这条路本身风险太高。”
他顿了顿,轻轻拂了一下任照的耳尖:
“你知道那些‘被系统排除’的客人,是怎么回事。”
任照点头。
他们见过那样的客人——沉溺、边缘、极端,需要的不止是共情,而是一整个完整安全机制去承接。
“这组客人里,至少有三分之一,会反噬。”
任照抬头看他,认真问了一句:
“你会阻止他吗?”
陆行盯着他几秒,眼神缓缓收住了柔光。
他低声道:
“不会。”
“人教人不行。”
“事教人,一次就够。”
“他得撞一次南墙。”
任照没说话,只是转身,轻轻把脸埋进他颈侧。
陆行顺势抱紧了点。
风还在吹,屋里却很安静。
没人再说话。
但谁都知道,那道墙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
视频当晚发布。
形式只是公众号的一次更新,照流程上线,运营部例行推送。
结果第二天一早,Free Cabin的所有工作群就炸了。
“我们以为最多几千播放,结果一夜之间破了百万。”
“光B站的弹幕就刷了七千条,还全是‘哭死我了’‘我好想再来一次’这种。”
“有客户私信问,那个坐天台喝奶茶的女孩是谁。”
凌晨三点,视频登上热搜:
【#原来关系可以这样救#】
【#FreeCabinSecondCheckin#】
【#那一次我也动了真心#】
弹幕、转评、情感分析、行业研讨接连跟进。
从情绪触发到行业回弹,不过短短36小时。
Free Cabin没让热度白烧。
陆行早就和庄梦、宋静凝对过流程。
视频一出,配套方案无缝跟上:
“Second Check-in”回访通道开放,所有五年以上客户可申请二次访谈,免费系统评估;
“熟客故事征集”启动,邀请真实客人讲述Free Cabin对TA的影响;
系列线下座谈会筹备中,以“关系修复”为核心主题。
就连舆论也一边倒地倾斜回来。
“我终于明白Free Cabin为什么慢了。”
“不是他们跟不上,是我们不愿等。”
“Black Lodge给你30分钟的关系幻觉,Free Cabin给你三个月的关系重建。”
“这场仗,他们不靠速度赢。”
“他们靠的是,谁敢说自己不需要认真活过一次。”
陆行没有回应这些评论。
但Free Cabin的预约排期后台上——
客户回流速度,比他们预期的快三天。
VIP用户回访申请量,翻了一倍。
销售额——不降反升。
所有人都以为风头过去了,但陆行始终没有松一口气。
凌晨十二点四十六分,办公室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低鸣。
陆行靠坐在椅背上,刚放下回访材料,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两秒,接了。
“喂。”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是个青年男人的声音。
“……陆老师,是我,楚忆轩。”
陆行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谁。
楚忆轩,三年前开始,他就在Free Cabin接受调教服务,陆行是他的Dom。当时系统记录显示“效果明显,改善稳定”,但就在Black Lodge春城分店开业后,他突然中止了服务,没留下任何说明。
他没离开这个圈子,只是……转去了Black Lodge。
陆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稳,“这几天还好吗?”
那头的人轻笑了一下,很轻,很淡:
“还活着。但最近,挺乱。”
“我其实已经不打算回来了。你知道的,Black Lodge那套东西,对我们这些……动过真心但摔过一跤的人,太方便了。”
“你不需要打开自己,不需要解释过去,也不用担心关系垮掉。你只要选剧本,选氛围,走流程——完事。”
陆行没说话,只听着。
那人停了一下,像是在压着一点说不清的情绪,继续道:
“但我昨天看到那个视频了。”
“我看到那个坐天台的小姑娘,说她人生第一次听见别人求她留下来。”
他顿了一下,嗓音低下来:
“我那会儿,也是在Free Cabin,听见你让我‘再试一次’。”
“我当时觉得这话狗屁,但回去那天……我哭了一整晚。”
“我以为我走出来了。但你知道吗?我在Black Lodge体验的时候,我意识到我不是走出来了,我只是装得像而已。”
“他们给的是体验,不是回应。”
“你们……给的是回应。所以才疼。所以才想回来。”
陆行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风压下来的夜:
“没能留住你,是我们的失职。”
楚忆轩那头静了几秒,忽然笑了笑。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那时候觉得疼就该跑。”
“但我后来想通了,疼不是你们系统的问题,是我还在动。”
“现在动的人不多了。”
“你要撑住。”
“这个地方,不该死。”
通话结束了。
陆行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坐着,手机扣在桌上。
他闭了闭眼,像是把那通电话里夹杂的东西,一寸一寸地压进骨头里。
很久之后,他睁眼,低声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