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Black Lodge放出分店进入春城的消息已经整整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Free Cabin已经做好了能做的所有准备。
陆行应对Black Lodge开分店的第一步,是锁人。
他让所有的核心Dom和Sub重新签了竞业限制协议,确保不会有人轻易跳槽。对于那些还在观望、可能被挖角的人,他直接调岗,换导师、换班次,提前打断流动。他还专门抽调出自己当年带过的Dom和Sub,重新观察训练状态,Free Cabin内部一下子就明白——陆总监开始亲自出手了。
第二步,是改接待流程。
他把原本标准化的服务方式拆掉,重新设计了一条新的客户体验路线,主打“亲密感”和“陪伴感”。这条路线不讲复杂的技巧,而是更注重情绪的回应和交流。何安带队项目组,任照被正式拉进去做测试Sub。这是Free Cabin第一次主动做出风格转向。
第三步,是对外发声。
陆行知道Black Lodge靠的是“狠、酷、炸”,靠极限感和舞台风格吸引眼球。但Free Cabin不能跟风。于是他拍板启动一组访谈视频,请真实的Dom和Sub来讲讲他们之间的信任、陪伴和关系是怎么建立的。第一支片已经定名,就叫《Not a Role》。
关系不是扮演,是共建。
陆行没有上场,只在例会上说了一句:
“我们不抢市场,我们把地基打平。”
……
那天的春城,风很静,雨没下,天却压得低。
Black Lodge的开业选址在城南旧厂区改造园区——原本是废弃的冷却车间,如今被打造成一个混合着工业风和舞台感的复合剧场。
开业当晚,整座城市几乎一半的圈内人都来了。
进场通道用黑纱围出两层,外面是安保和接待,里面则是沉默行进的暗红灯带和重金属背景音。
一切都安排得漂亮、克制、近乎残酷。
陆行没穿制服,也没戴什么特别的标志。他只是穿着黑衬衫,站在入口处,眼神淡淡地扫过四周。
在一切浮华里,他依然是那个最静的人。
任照站在他身侧,穿的是Free Cabin日常制服外套,一开始有点拘谨,但很快沉住了气。
他低声问:
“我们现在算……打探敌情吗?”
陆行眼角动了动,嗓音低平:
“不是。”
“是上战场。”
……
剧场灯光一点点熄灭。
观众席上空悬着巨大的屏幕矩阵,像天幕数据云层,一点点从中心向四周合拢,映出两行极简白字:
· SYSTEM RESET ·
· WEE TO BLACK LODGE ·
没有主持,没有语言,只有一段由电脑生成的系统语音:
“意识初始化——状态读取中——人格模块接入——”
舞台正中升起一座碎裂的电梯井结构,裸露的金属线圈和不规则灯带交错在一起。
雾气从底部喷涌而出。
关迟就站在雾中。
他身上穿着由断裂机械臂和透明导管拼接的“接口式义体”,后颈有一串发光数据序列不断跳动,眼部是一副镭射单镜,遮住半张脸。
像是被从某个崩溃系统中唤回的失控算法,又像是神经信号接错的旧人类残片。
音乐开始。
不是旋律,是一段被破坏数据流转化成的节奏——电磁干扰、心率重采、痛感过载音轨,一秒钟打下四拍,像是在模拟精神冲击。
他动了。
不是跳舞,是在“更新自己”。
每一步都像数据延迟下的复原,每个回头都带着诡异的不对称节奏,手指像是拖着看不见的代码残影。
半分钟后,主灯忽然炸亮——全场光源冲顶。
他抬头,卸下眼镜,露出那双没上妆、却比任何造型都骇人的眼。
没有愤怒,没有邀请,没有恐惧。
那是一种失去了疼痛感后的空洞控制欲。
有人在观众席里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下意识握住身边人的手。
只有陆行,没有动。
他像是早就看见过这一幕。
像是,这一切不过是某个数据循环里,写好的后果。
整场演出持续不到八分钟,却像一场意识失衡的视觉爆破实验。
关迟站在废墟中心,像一个被过度调用的虚拟人格,最后一眼,直直看向陆行所在那一排。
灯光熄灭,演出终了。
全场安静三秒,掌声爆炸。
人群沸腾,人们举起手机,录像、欢呼、转发。
高空镭射幕布缓缓降下,屏幕上那句循环的语句还在闪:
“你只是想被雕刻得更彻底一点。”
任照站在出口一侧,偏头看着陆行。
陆行没动,目光落在舞台残光与数据投影的边缘。
他没说话。
任照等了几秒,自己开口了:
“你觉得怎么样?”
陆行“嗯”了一声,淡淡应了一句:“做得漂亮。”
他顿了顿,又道:
“技术几乎拉满,节奏和动线卡得非常准。”
“但是封闭结构,单向输出,没有给观众留任何反馈口。”
任照点点头:“互动感接近零。像一场……程序演示。”
陆行侧眼看了他一眼,没笑,但语气明显放缓:
“你看出来了。”
任照轻声道:
“他不是在调动观众。更像是……在表演自己。”
陆行没出声,只“嗯”了一声,眼神沉了点。
他们往外走,四周都是人声和灯光,浮动不定。
陆行走了一会儿,才开口:“设计得很完整——只是太浓烈了,不是能走远的路。”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拿来开头很有力,但撑不起全场。”
任照没说话,跟在他身边。
两人走到出口时,风一吹过来,冷得有点刺骨。
过了好一会儿,任照忽然问:
“你以前……是不是也觉得我走不长?”
陆行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
只是语气很平静地回答:
“我以前没想过你会留下。”
又沉默了一秒,他低声说:
“现在在想——你留下以后,要怎么过得稳一点。”
……
开业酒会散得快,人声却依旧不低。
厅里的氛围灯调成了昏金色,中央吧台闪着碎光,酒气轻浮在空气里,带着干冷的薄荷味。
陆行本想走。
他刚转出主厅,拐进长廊,就看见那个熟悉的人站在拐角——
祁深。
那位在拉斯维加斯起家,后在沪市、京市一手创下Black Lodge神话的男人。
关于他的传说从未停止:有人说他是伦敦某个贵族家族和中国女性的私生子,从小在寄宿制学院长大,后来转入地下BD**圈;也有人说他是艺术拍卖行的幕后股东、退役的情感干预师,专为政客和军人服务。更有人笃信,他根本不姓祁,“祁深”只是他用了十几年的一个壳。
但无论是哪种说法,都没人否认一点——他不靠舞台吃饭,他靠规则本身。
祁深换了身轻灰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腕处,一只手拎着酒杯,神情温和,眼尾一点笑,像刚刚送走谁,又刚刚捕捉到谁。
他轻轻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语气不重:
“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行顿了下,礼貌回道:
“……祁总。”
祁深笑了笑,走近两步,声音像风吹过薄沙:
“上次见面,是在沪市那边吧?”
“那会儿,我唐突了——本想一起请你和关迟过来,结果只请成一半。”
他说得极有分寸,字句都挑得漂亮。
陆行没接那句话,只是平静点头:“那次之后没再见。”
祁深也不尴尬,只举了下杯,轻声笑:
“人各有选择。”
“我一直记得你说过那句——‘我不是调教人,我是重建系统’。”
“所以我今晚不请你喝酒,也不谈合作。”
他抬眼看着陆行,神色温柔到近乎无害:
“只是想说一句——欢迎你来。”
“看一看,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陆行终于开口:
“我看见了。”
祁深笑意不变,点点头:
“那就好。”
话音一落,他目光微转。
停在了陆行身边的任照身上。
这一眼,没有久留,却分毫不差。
“任先生也来了。”祁深轻笑,语气温温的,“您转型那一场直播,我也看过。”
“收得干净,力道掌控得稳。”
“镜头里的配合度,很难得。”
任照握着杯子的指节一紧,低声道:“谢谢。”
祁深看着他,眼神没有轻浮的评估,也不是单纯的欣赏。
像是——一眼看穿了场下那点被小心掩藏的情绪,但偏偏什么都没说。
只是慢慢转回视线,像随口提了句:
“Free Cabin……还在执行那条内部禁爱令吗?”
他语调极轻,像是闲聊,又像是漫不经心地翻一页旧制度手册。
“有些规则立得早,确实容易过时。”
“我们Black Lodge,从来没有这种限制。”
“一份工作如果不能容纳亲密关系,那未免太孤独了点。”
话落,他抬手将杯中酒轻轻晃了下,像不经意地看了任照一秒。
任照手中的杯子轻轻一顿,但肩膀下意识绷了一瞬。
祁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头望向走廊深处的灯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随口一问:
“刚好关迟在后台休息,想不想过去打个招呼?”
他看着陆行,像是随意,也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陆行没有犹豫,声音很稳:
“改天吧。”
“我还有事。”
祁深点点头,笑了,没说什么。
只是轻轻举了下酒杯,像是礼节性送客,又像是留了半句未说完的邀请。
陆行没有接,只侧头看了任照一眼:“走吧。”
任照点了点头,跟上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