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过云层,温控调得很低。
舱内安静,隔着玻璃的天空像被刀切开的雾,柔软、却不透明。
陆行坐在靠窗的位置,闭着眼,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过去这两天的画面。
关迟没有一开始就接受那份心理干预提案。
他的抗拒藏在玩笑和反问里:“你是来看我疯的,还是来看我是不是装疯的?”
他对心理师的第一句话是:“我该说点什么才显得我没那么危险?”
第二天一早,他们再见面时,关迟的眼神里多了一点迟疑。
他不再说话,只坐着,手在扶手上敲出节奏,像是试图在熟悉的节拍中找到安全感。
中午,陆行陪他见了宋静凝联系的心理咨询师。
那场对话断断续续,从试探开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正常?”
到第一次卸下防备:“其实那天我已经知道我要失控了。可我不想退。”
后来是压抑的痛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边流泪,一边低声说:“我不想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再后来,是那种极深的崩溃之后的空白,他坐在诊室外的台阶上,整个人像被掏空,咬着嘴唇说:“我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迷茫。
无助。
但终于……开始面对。
陆行只待了两天。
但也许是因为太熟,太深,流程走得格外快。
他帮关迟约好后续疗程,看他签完知情同意书。
然后走了。
这次没有回头,也没有交代任何身份。
甚至没说“我等你变好”。
——因为那不再是他的责任。
飞机开始下降,安全提示灯亮起。
陆行睁开眼,扯了扯风衣袖口,把安全带扣好。
落地的时候,他没有想工作,没有想报告,没有想会议。
他只想见一个人。
那个在他离开前没有问、没有哭、只是替他收拾好行李,站在门口看着他说“等我回来”的人。
那个他亲口说过“今晚你只能是我的”的人。
陆行靠着座椅背,闭着眼,喉咙动了一下。
他忽然有点想赶快落地。
不是因为赶时间,而是他怕——
再晚一点,他可能就不在了。
……
屋子很安静,门被推开的时候,一道暖黄的光从玄关缝隙里缓缓洒出来。
陆行换好鞋,低头,闻到空气里有一丝汤的香气。
厨房的灯没关,灶台上的锅盖微微冒着气,炉子是保温模式,汤还在温着。
两副碗筷放在餐桌上,对称地摆着,碗里甚至已经盛好了饭。
任照没有在客厅。
但那副从未撤走的场景,把一种“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的情绪悄无声息地铺开来。
陆行脱了风衣,走过去掀锅盖,轻轻搅了两下。
然后又放下,走进卧室。
卧室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
任照靠在床头,裹着那条熟悉的灰色家居毯,耳朵还塞着一只耳机,听到动静猛地抬头。
四目相对。
任照一怔,像是不确定是不是幻觉,直到陆行站在门口没动,他才慢慢摘下耳机。
“回来了?”
声音很轻,有点哑,像刚从睡梦里醒来,又像不敢相信真的等到了。
陆行点了点头。
屋里太安静了,连他解开袖扣的动作都显得突兀。
他走近几步,在床边停下。
任照看着他,眼睛很亮,却没有扑上去。
陆行垂眼看着他,忽然开口:
“你是不是……一直没睡?”
任照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抱怨,也没有委屈,只是盯着他,像是等一句什么话。
陆行俯下身,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像是先打了个结,才慢慢开口:
“我处理完了。”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伸手,把任照从床上抱进怀里。
任照没有抗拒,只是整个人一下软下来,手臂圈着陆行的腰,头靠在他肩上,安静得像落了尘。
那一刻,什么都没说。
但空气里已经发生了变化。
是那种没有外界打扰的、终于允许自己沉下去的亲密。
他们没有立刻吻,没有迫切,没有动作失控。
只是抱着,呼吸越来越贴近。
直到陆行低声问了一句:
“等我洗个澡?”
任照没抬头,声音闷在他肩膀里,轻轻应了一句:
“……现在就要。”
不是激烈的索取,而是像终于找到一个能安放心的人形容器。
那晚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褪下来的衣物被轻轻放在一边,指尖擦过皮肤时带着的克制温度,和一个吻,一个又一个吻,落在肩膀、锁骨、手腕、腰侧——
像是按下许久以来所有“再等等”的暂停键。
任照的背刚刚贴上床单时,身体轻轻一颤。
他不是紧张,他是等这一刻等了太久,等到一切靠近都像梦。
陆行跪在床沿,一只手撑在他侧腰边,微微俯身下来,唇贴上他的锁骨,没有咬,只是呼吸带着热度贴着皮肤,一寸一寸往上。
那些地方早就被他吻过,标记过。
可这一次不一样。
他吻得极慢。
像在确认这块身体,是属于他的,是已经答应了的。
任照闭着眼,手却抬起来,摸上陆行的后颈,把人轻轻扣下来。
“别走,”他低声说,“……我不想你退了。”
那句话像一把火,落在陆行心口。
他应都没应,只是倾身吻住他。
这一次的吻不是控制,也不是宣示主权。是情人之间的认领与投入,每一个唇齿交缠的角度都带着深记忆、深熟悉、深渴望。
陆行的手落在他腰侧,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慢慢收紧。
任照被压得说不出话,手臂却抬起来,一点点绕过陆行的肩膀,把人拉得更近。
他不想放开,也不打算等了。
唇齿之间传来闷闷的喘息声,不重,却很真。
是太久太久没被回应的想要,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落脚点。
他们的衣服一件件落在床边,动作都很轻,没有急躁,没有粗暴,可每次皮肤贴上彼此,都像被点着。
每一寸都是新的。
每一处都像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想象过,但终于是真的。
陆行的动作极稳,甚至带着点克制得不近人情的缓慢——
可正是这份缓慢,像慢刀切骨,把任照整个人一点点拆开来。
任照整晚都没有喊出什么,只是在颤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
“你真的……收下我了。”
陆行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答:
“早就想了。”
“只是一直忍着。”
他们在夜色里贴着彼此的汗与温度、喘息与吻、心跳与手指的力道,一层一层沉入那种“终于可以”的情绪里。
那晚他们做了很久,不是为了满足**,是为了补偿压抑太久的每一秒没说出口的“我想你”。
当**真正落地,不是翻天覆地。
是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夜里三点,城市沉得很深。
窗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远处一盏未灭的路灯把一点光折进来,斜落在床尾。
房间里没有声音。
只有两个人的呼吸贴得太近,沉得发烫,像还没完全从刚才那场深沉的交缠里脱出来。
任照靠在陆行胸口,头发贴着他锁骨,脸还埋在汗热未退的温度里。
他没说话,手指一下一下蹭着陆行的手背,像在慢慢降温,也像是在犹豫什么。
陆行闭着眼,手还扣在他后背,轻缓地抚着他的脊椎。
终于,任照低低地问了一句:
“……我是不是你唯一动过真心的Sub?”
过了一秒,他又轻轻补了一句,带着一点点不明显的委屈:
“……除了关迟。”
那声音太轻了,像怕打破什么,又像忍不住想知道。
陆行没立刻回答。
他只是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安静地呼吸了几秒。
然后他伸手,替他把一缕贴在脸上的发撩到耳后,动作极轻。
他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声音低低地落下:
“你不是Sub。”
任照一愣,仰头看他。
陆行眼神稳得像水面,只有一点点光从眼底漾出来:
“你是我的爱人。”
“我跟你调教,不是因为你需要学习,也不是因为我擅长。”
“是因为,我太想碰你了。”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这句话落地了,才继续:
“我一直以为我能忍得住,能把你当学生、当后辈、当团队里那个值得培养的人。”
“但我忍不了。”
他目光落在任照眼里,语气不再藏:
“你不是Sub。”
“你是我想要拥有,想要留住的人。”
这一句落下后,屋子静了好久。
任照眨了眨眼,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埋住脸。
陆行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缓缓抚着他后颈,像是终于不用再退一步。
他没有说“我爱你”。
但他把整颗心都说完了。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
夜太深,风太静。
但那一夜过后,他们之间再也不需要隐藏、绕开、忍耐。
一切,从这一刻,真的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