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
Free Cabin的灯陆续熄了,只剩走廊尽头的那盏壁灯还亮着。
陆行回公寓收拾行李的时候,任照在。
他没有问去哪,也没有问为什么。
只是走进卧室,打开行李箱,一件一件帮他把衣服折好放进去。
那是他第一次在深夜里替陆行收拾行李。
手指碰到对方衬衫领子的那一下,他手抖了抖,但还是叠好了。
没说话。
陆行站在另一边,看着他低着头,眼睫轻垂,动作一如既往熟练安静。
那一刻他有那么一瞬想开口,问一句“能不能不去”,但终究还是没说。
行李收得很快。
扣好拉链的时候,任照把手往兜里一塞,仰头冲他笑了一下:
“……很久没出差了吧,衣服都皱了。”
陆行没应,只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了一秒,然后俯身低头,轻轻亲了他一下。
唇落得不重,甚至带着克制。
他声音低哑:
“等我回来。”
任照轻轻点了下头,笑容很淡。
他没有挽留,只抬手替他把风衣领口拉好,然后站到门边,帮他把门开了。
陆行推着行李箱出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任照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件薄卫衣,手插在口袋里。
他没动,也没说晚安。
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在替他送行,又像是在等自己被留下。
但门没有再开。
——那一夜,春城的风格外冷。
任照站了一会儿,直到走廊尽头再也听不到陆行拉行李箱滚轮的声音,这才轻轻关上门,反锁,回到客厅。
屋里一片安静。
沙发上还放着他折衣服时没叠好的那件灰色衬衫,半截袖子垂在地上,像是还带着那晚调教时落下的热。
他走过去,捡起来,把它抱进怀里。
没放下。
他回房间,没有开灯,只在床头柜点了一盏小夜灯。
那是陆行的床。
他脱了卫衣,钻进被子,抱着那件衬衫,整个人窝在陆行平时睡的那一侧。
那里的枕头上还有一点熟悉的味道——洗衣液、淡淡烟草、还有一点点训练室特有的残留皮革味。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枕头下抽出耳机。
手机解锁,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文件。
音频,1小时47分钟。
——那是他偷偷录下的,那一夜,陆行第一次带**调教他的整场过程。
他不是为了留证据,不是为了怀念。
他只是想,当他不在的时候,我还有他留下的声音、指令、呼吸、和碰我的方式。
音频开始播放。
【“背挺直。”】
【“放松,不许退。”】
【“……很好。”】
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睁着,甚至不眨。
像在等一根线再被牵回来。
每一次气息交错、每一声命令、每一个停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他还是一遍遍听,一遍遍确认。
——确认他是真的被要过。
不是训练,不是示范,不是考核。
是那一晚,他是陆行的“爱人”,也是唯一的Sub。
音频进行到中段,他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泪。
没有哭,也没有抽噎,只是眼睛太干了。
他伸手抹掉,继续听。
直到快天亮,音频播完最后一秒,耳机传来一点点电流声。
他轻轻笑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把耳机摘了,重新塞回枕头底下,抱着那件灰色衬衫,把脸埋进被子里。
那一夜,他没等来任何一句“晚安”。
但他记得,陆行在最后对他说的是:
“今晚你只能是我的。”
他咬着牙,轻声说了一句:
“那你回来之前,我就是你的。”
然后闭上眼,安静地睡着了。
……
沪市的冬天是潮的。
Black Lodge调教区的后场靠江边,灯光昏黄,地面潮湿,走廊窄得只能侧身。
陆行站在入口,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望着那扇写着“观察休息区”的灰色门。
他敲了两下,没人应。
正准备再敲时,门却自己开了。
关迟站在门口,头发乱着,额前贴着冷敷贴,黑色T恤松松垮垮,眼神一如既往的淡,甚至还带着点笑。
“你来得比我想的早。”
陆行看了他一眼,点头:“我来看看你。”
“你转职做心理干预了?”关迟歪头笑了一下,语气像往常调侃,“还是行业危机公关代表?”
陆行没接话,只说:“进去吧。”
关迟侧身让他进门。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沙发、一盏立灯、一瓶喝了一半的生理盐水和一台未关的音响。
空气里还有没散尽的皮革味和镇痛膏的气味。
陆行没有坐,站在一边,目光扫过那瓶吊着没打的药水,又落回关迟身上:
“你需要复盘。”
关迟拿起桌上的药片一晃:“医生说我精神状态稳定,不需要复盘。”
“我不是医生。”陆行的语气一如既往平静,“我是你以前的导师。”
关迟听到“导师”两个字,低低笑了一声,坐回沙发上,仰头看着他:
“陆行,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过真正的Dom。”
陆行没答。
他只是缓缓走近几步,站在他面前,嗓音压低:
“你没完成过一次完整的归档日志。”
“你的疼痛设计从来不考虑恢复曲线。”
“你把自毁当做风格,把失控当作现场美学。”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秒,声音落得极轻:
“这不是调教,关迟。”
“这是……你拿身体在说话。”
关迟没有反驳。
他只是慢慢低下头,一只手撑着额角,像是笑,也像是终于撑不住了。
“你以前就觉得我有问题了,是不是?”
陆行没说“是”。
他说的是:
“我那时候觉得……你有可能会被爱拯救。”
“所以我用了我以为最温和的方式,放你离开。”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语气低到像是跟自己说:
“我后来才明白——放你走不是温柔,是逃避。”
关迟没有动。
他只是用那只握药片的手轻轻捂住眼,喉咙动了一下,像是压住什么。
陆行没有靠近。
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放在桌上。
“这是Free Cabin心理评估室的中立介入建议流程。”
“我不能要求你采纳。但我觉得你需要有人陪着你完整走完这一次。”
“不是客户,也不是观众。”
他顿了顿:
“是你自己。”
说完这些话,他看着关迟,轻轻说了一句:
“我不再是你身后的Dom,也不会再是你的控制者。”
“但如果你愿意接受帮助,这一次我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