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水里,混沌,沉重。庄晏清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从一片虚无的冰冷中,猛地拽了出来。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不是心理上的冷,是物理的、穿透骨髓的寒冷!
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一片刺目的白。不是家里的天花板,也不是教室的日光灯。是那种……医院才有的、惨白到毫无生气的光。
他躺在一个硬邦邦的台面上,身下是粗糙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白布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防腐剂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冰冷,滞涩。
这是……哪里?
庄晏清想动,却发现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每一个关节都锈死了。他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
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的金属柜子,泛着寒光。旁边有推车,上面摆放着各种他不认识、但一看就让人心悸的器械,闪着冷冰冰的光泽。墙壁是惨绿色的瓷砖,一直砌到天花板。
停尸房。
前世……他最后待过的地方。
这个认知像冰锥一样刺进他的大脑!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余怀瑾家的客厅地板上吗?
恐慌还没来得及升起,一个更惊悚的念头击中了他——他躺着的姿势!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这个动作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看向自己的身体。
不是他重生后那具178cm、虽然瘦削但属于少年人的身体。
是那具……他无比熟悉的、属于前世庄晏清的躯壳。
更瘦,更苍白,像一具蒙着薄皮的骨架。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致命的疤痕,狰狞地横在那里,虽然被缝合过,但针脚的痕迹清晰可见,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他回到了……自己前世死亡的身体里?!
那……他重生后的那具身体呢?!
余怀瑾呢?!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席卷而来!他想撑起身,但身体的僵硬和冰冷让他动弹不得。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什么。
就在他躺着的这张停尸台的不远处,靠着墙,竟然……有一扇门!
一扇普通的、刷着白漆的木门!
门把手是常见的金属圆形把手。
门缝底下,甚至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不是停尸房这种惨白的光,像是走廊的灯光。
这不对!
前世他死后,直接被推进冰冷的停尸格,哪里有什么单独的房间和门?!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抬起沉重的手臂,想要去够那扇门。就在他指尖微微颤动,几乎要触碰到冰冷台面边缘时——
“吱呀——”
那扇门,竟然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殡仪馆工作人员探进头来,看到庄晏清睁着眼、手臂微微抬起的动作,吓得“妈呀!”一声,手里的记录本啪嗒掉在地上!
“诈……诈尸了?!” 工作人员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走廊里传来他惊恐的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庄晏清僵在原地,手臂无力地垂落。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低头看看自己这具冰冷僵硬、带着致命伤疤的身体,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没被解剖?
没被做成标本?
还被放在一个……有门的房间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 *
同一时间,余怀瑾的公寓。
客厅里死寂得可怕。余怀瑾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他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面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睛,此刻空洞失焦,布满血丝,残留着巨大的、尚未散去的恐慌和绝望。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凌迟。
庄晏清那死寂的眼神,那无声的抗拒,那蜷缩在地板上、手臂渗血的冰冷身影……还有前世停尸间那令人窒息的画面……反复交织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掌控、冰冷的外壳,在那个眼神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累,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沉重地、缓慢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钝痛。他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只刚刚松开庄晏清手腕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冰冷的触感,还有……一点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那是庄晏清手臂伤口渗出的血。
余怀瑾的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股灭顶的恐慌。但没用。庄晏清最后那个偏头躲避的动作,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反复灼烧。
他不能失去他。
绝对不能。
哪怕……用最卑劣的手段,也要把他锁在身边!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毒藤,疯狂滋长。余怀瑾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有些踉跄。他必须做点什么!立刻!马上!他不能再看着庄晏清用那种眼神看他!他要把人抓回来!关起来!哪怕用链子锁着!哪怕……
他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几步冲到客卧门口,一把推开门!
“庄晏清!你听我说……”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然而,客卧里空空如也。
沙发上没有。
地板上没有。
床上……也没有。
只有客厅地板上,他刚才跌坐的地方附近,还有一小片未干的、暗红色的血迹。那是庄晏清手臂伤口滴落的。
人呢?!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余怀瑾的心脏!比刚才更甚!他像疯了一样冲进客卧,又冲进卫生间,甚至打开了衣柜!没有!哪里都没有!
“庄晏清?!” 他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恐慌和绝望。他冲回客厅,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沙发扶手后面,那片光线最暗的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是庄晏清!
他还保持着之前蜷缩的姿势,背对着他,脸埋在膝盖里,左臂无力地垂着,白色的纱布松散,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
余怀瑾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回去一点,但随即被更大的恐慌取代!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清清?” 余怀瑾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几乎是扑过去的,带着一种巨大的恐惧,伸手想要去碰触那个单薄的肩膀,“你……”
他的指尖,在即将碰到庄晏清身体的瞬间,停住了。
触感……不对。
太冷了。
冷得……像冰块。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席卷全身!余怀瑾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他猛地伸出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巨大的恐慌,用力将那个蜷缩的身影扳了过来!
庄晏清的身体软软地随着他的力道翻倒,仰面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灯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
苍白。
毫无血色。
嘴唇微微张着,泛着青紫。
那双曾经空洞麻木、让他肝胆俱裂的眼睛,此刻紧紧地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最让余怀瑾魂飞魄散的是——没有呼吸!
胸口,没有丝毫起伏!
脖颈的脉搏处,一片死寂!
余怀瑾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金丝眼镜从鼻梁上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他颤抖着伸出手,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近乎绝望的奢望,去探庄晏清的鼻息——
冰冷。
一片死寂。
他又猛地将手指按向庄晏清的颈动脉——
冰冷。
一片死寂。
“不……不可能……” 余怀瑾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呜咽。他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猛地俯下身,双手用力按压庄晏清的胸口,动作粗暴而绝望,试图进行心肺复苏!
“醒过来!庄晏清!你给我醒过来!” 他嘶吼着,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巨大的恐惧,每一次按压都用尽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量强行灌注进去!“不准死!我不准你死!听见没有?!”
但身下的人,毫无反应。身体随着他粗暴的动作无力地晃动,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手臂上那道翻卷的伤口,因为按压的震动,又有新的血珠缓缓渗出,染红了地板。
“清清……清清……” 余怀瑾的嘶吼渐渐变成了混乱的、泣血般的低喃。他停止了按压,颤抖的双手捧起庄晏清冰冷僵硬的脸颊,额头抵上对方冰冷的额头,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砸在庄晏清毫无知觉的脸上。
“别离开我……求你……别……”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卑微的哀求。巨大的恐慌和失去的痛苦像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击碎!他紧紧抱着那具冰冷的身体,仿佛那是他世界里最后一块浮木,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痉挛着。
公寓里,只剩下男人压抑到极致、濒临崩溃的呜咽声,和地板上不断晕开的、暗红色的血迹。
而同一时间,在城市的另一端,冰冷的停尸房里。
庄晏清(前世的身体)僵硬地躺在停尸台上,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殡仪馆工作人员惊恐的议论声和逐渐靠近的、更嘈杂的脚步声(可能是保安或负责人来了)。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那道致命的旧疤,再看看这具冰冷僵硬、带着死亡气息的躯壳……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生机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那扇门……能打开吗?
他能……走出去吗?
停尸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白光涌进来,伴随着殡仪馆负责人和几个保安惊疑不定的脸,还有刚才那个吓破胆的工作人员哆嗦的指认:“就、就是他!刚才睁眼了!还动了!”
庄晏清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台面上,看着门口几张惊惧交加的脸。他脑子里一片混乱。重生?死亡?前世的身体?这具冰冷僵硬的躯壳……一切都荒谬得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但身下粗糙布料的触感,空气中浓烈的防腐剂气味,还有手腕旧疤隐隐传来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幻痛,都在残酷地提醒他——这不是梦。
他想解释,喉咙却像锈死的门轴,只能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转动一下眼珠都无比艰难。
“快!按住他!” 负责人脸色发白,声音都变了调,指挥着保安,“小心点!别是……别是那种东西!” 他显然把庄晏清当成了某种超自然现象。
两个保安壮着胆子,拿着约束带(大概是防止“尸变”用的)小心翼翼地靠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庄晏清看着他们步步紧逼,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惊惧和排斥……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涌了上来。他不是怪物!他只是……莫名其妙回到了自己死掉的身体里!
就在保安的手即将碰到他肩膀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求生欲,像电流般猛地窜遍这具冰冷的躯壳!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或许是灵魂深处的不甘,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从停尸台上翻滚下来!
“砰!” 沉重的身体砸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闷响。骨头像是散了架,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啊!” 门口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呼后退!
庄晏清顾不上剧痛!他手脚并用,以一种极其僵硬、狼狈却异常迅捷的姿态,朝着那扇敞开的、通往外面走廊的门爬去!动作笨拙得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又带着一种亡命之徒般的决绝!
“拦住他!” 负责人反应过来,失声尖叫!
但庄晏清已经爬出了停尸房的门!走廊里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顾不上看方向,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着走廊尽头隐约可见的、象征着自由和光明的出口标志,踉跄着冲了过去!
身后是保安的呼喊和追赶的脚步声。庄晏清感觉肺部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刺痛。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刚刚“死而复生”,肌肉僵硬,关节滞涩。但他咬着牙,拖着沉重的双腿,拼命向前跑!跑过冰冷的、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跑过一间间紧闭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房间……
终于!他看到了出口!一扇厚重的玻璃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撞开那扇门!
刺眼的光线、喧嚣的声浪、带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味道的空气,瞬间将他吞没!
他出来了!
站在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停尸房带来的阴寒。周围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是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是店铺播放的嘈杂音乐……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可庄晏清却像一尊突然闯入人间的石像,僵立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宽大的、粗糙的、印着殡仪馆编号的白色裹尸布一样的衣服(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给他换衣服,他出来时只穿着类似病号服的殓衣)。这身装束,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显得无比诡异和扎眼。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看着手腕上那道狰狞缝合过的、象征着前世死亡的伤疤。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带着一种非人的脆弱感。
路人纷纷投来惊异、好奇、甚至带着点惊恐的目光,像看一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或者……一个真正的幽灵。
“这人怎么回事?”
“穿成这样……”
“脸色好吓人,白得像鬼……”
“手腕上那疤……看着好可怕……”
窃窃私语声飘进耳朵。庄晏清感觉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被全世界剥离、赤身**暴露在审视目光下的巨大恐慌和羞耻。
他不是庄晏清。
或者说,他不是“现在”的庄晏清。
他是前世那个割腕自杀、被宣告死亡的庄晏清!
他用一具“尸体”的身份,站在了阳光底下!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的孤独感瞬间将他淹没。他该去哪里?他能去哪里?谁会相信一个“死人”的话?谁会收留一个穿着殓衣、带着致命伤疤的“复活者”?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却没有一个方向属于他。重生后的生活,余怀瑾那个冰冷窒息的“家”,柯珩担忧的眼神……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又像一具被遗弃在阳光下的躯壳,僵立在喧嚣的街头,眼神空洞而绝望。
* * *
同一时间,余怀瑾的公寓。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余怀瑾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怀里紧紧抱着庄晏清(现世身体)那具已经彻底冰冷僵硬的躯体。他脸上的泪痕未干,金丝眼镜掉在一旁,镜片碎裂。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睛,此刻空洞失焦,布满了血丝和一种巨大的、尚未散去的、如同深渊般的绝望。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不知道多久。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巨大的悲痛而麻木。只有怀里那冰冷的触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他失去了。又一次。
这一次,不是隔着冰冷的停尸台,而是真真切切地,在他的怀里,在他的掌控之下,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阻止的方式,彻底失去了温度。
“清清……” 他干裂的嘴唇蠕动,发出破碎的气音,滚烫的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滴在怀中少年冰冷苍白的脸颊上,又迅速变得冰凉。他颤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描摹着那失去温度的眉眼,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和卑微的祈求,仿佛这样就能唤回一丝生机。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巨大的恐慌和失去的痛苦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像发酵的毒酒,在他胸腔里灼烧、膨胀,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明明刚才还在他面前!明明他只是……只是被那死寂的眼神刺伤,松开了手……怎么就……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般钻入脑海:是他吗?是他的冷漠,他的无视,他松开的那个手……才导致了这一切?是他……亲手把他推向了冰冷的死亡?!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嘶吼,猛地从余怀瑾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再也无法承受,紧紧抱着怀里冰冷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那冰冷的颈窝,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和无法宣泄的绝望而剧烈地、痉挛般地颤抖起来!像一头被逼入绝境、濒临崩溃的野兽,发出无声的哀嚎。
公寓里,只剩下男人压抑到极致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和一片死寂的冰冷。窗外城市的喧嚣隐隐传来,却更衬得这方寸之地如同人间炼狱。
两个“庄晏清”。
一个穿着殓衣,茫然地站在阳光喧嚣的街头,承受着路人异样的目光,如同一个突兀的、被世界抛弃的幽灵。
一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被另一个濒临疯狂的男人紧紧拥抱着,却再也无法感知到那滚烫的泪水,和那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们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一个刚刚“复活”,却找不到归处。
一个彻底失去,沉沦在无边的黑暗里。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次荒诞的身体转换后,滑向了一个无人知晓的、令人心悸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