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一响,庄晏清几乎是逃命似的冲出教室。背上书包带子勒着右臂的纱布,左肩也一抽一抽地疼,但他顾不上。他只想离余怀瑾远点,离那让人窒息的目光远点。
身上还披着那件带着冷冽气息的羊毛开衫。下午自习课醒来时,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柯珩欲言又止地守在他旁边。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才惊觉身上多了件衣服。那熟悉的、属于余怀瑾的味道瞬间让他清醒了大半,吓得差点把衣服甩出去!是柯珩按住了他,眼神复杂地告诉他,是余怀瑾走之前给他盖上的。
庄晏清当时脑子就嗡了一下。余怀瑾……给他盖衣服?还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这比捏爆水瓶还让他觉得惊悚!他手忙脚乱地把开衫脱下来,像捧着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最后还是柯珩叹着气,帮他把衣服胡乱塞进了书包里。
现在,那件开衫像块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硌在书包里。庄晏清一路小跑,心跳得飞快,说不清是怕余怀瑾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埋头猛走,只想快点回到那个能让他喘口气的地方——家。
气喘吁吁地爬上筒子楼老旧的楼梯,掏出钥匙,拧开门锁。熟悉的、带着点饭菜余香的味道涌出来,庄晏清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点点。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爸?妈?我回来了。” 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声音还有点抖。
没人应。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式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
庄晏清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来。他换了鞋,往里走。客厅桌上,压在一个玻璃杯下面的,是一张显眼的纸条。
他走过去,手指有点发凉地拿起纸条。妈妈娟秀但略显匆忙的字迹映入眼帘:
**“晏清:**
**公司临时有重要项目,我和你爸要紧急出差一个月,去外地。来不及当面跟你说了。**
**钱放在你书桌中间的抽屉里了,不够就给妈妈打电话(虽然信号可能不太好)。**
**冰箱里有剩菜,自己热热吃。按时上学,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
纸条的最后,还画了个匆忙的笑脸。
庄晏清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纸条上的字像蚂蚁一样爬进他眼睛里,爬进他脑子里。
出差……一个月……钱在抽屉……自己热饭吃……注意安全……
这些字眼,每一个都像一根冰冷的小针,扎在他刚刚才被那件羊毛开衫捂出一点点暖意的心尖上。
一个月。
又是这样。
跟前世一样。
前世,他爸杀了人跑了,他妈也是留下一张纸条,说出去“想想办法”,就再也没回来。留他一个人在那个充满血腥味和绝望的屋子里,最后……
庄晏清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用力攥紧了手里的纸条,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前一阵阵发黑,客厅里熟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旋转。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冰冷彻骨的绝望感,像涨潮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书包从肩膀上滑落,“咚”地一声掉在地上。那件被他塞在书包里的、余怀瑾的羊毛开衫,也跟着滑出来一半,柔软的灰色羊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片突兀的、格格不入的云。
庄晏清的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件开衫。
脑子里像炸开了锅!
前世父母冰冷的抛弃。
重生后父母短暂的温暖和此刻的再次“缺席”。
余怀瑾冰冷暴戾的眼神。
他徒手捏爆水瓶的狠劲。
他把自己从地上拎起来的力道。
他当众给自己盖衣服的……“温柔”?
还有那瓶纯粹的、解渴的冰水……
还有……他说的“你的命是我的”……
各种画面、声音、感觉,疯狂地交织、撕扯着他的神经!
恐惧、委屈、愤怒、无助、绝望……还有一丝……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对那件开衫上残留的体温和气息的……**依赖**?
“不……不是的……” 庄晏清痛苦地摇着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他不想承认!他怎么能对那个疯子产生依赖?!那只是占有!是控制!是余怀瑾把他当成所有物的标记!
可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父母又一次丢下他,而那个把他当成“标本”、当成“所有物”的疯子,却……却好像……一直都在?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余怀瑾是混蛋!是恶魔!他手段粗暴,控制欲强得可怕!他把自己弄得很疼,很恐惧……
但是……他好像……真的没有“丢下”过他?
从转学第一天锁定他,到雨夜的拦截,咖啡馆的“消毒”,重生后球场的砸伤,巷口的质问,被掳回家,被注射,被抱着睡,被强行带去上学,被当众盖衣服……甚至,连他摔倒,那个疯子都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狮子一样暴怒!
他像个无处不在的阴影,像个甩不掉的噩梦,强硬地、不容拒绝地**存在着**。用一种极其扭曲、极其霸道的方式,宣告着:**你属于我,所以,我在。**
这种存在感,是偏执的,是可怕的,是带着剧毒的。
但在此刻,在这个空荡荡、冰冷冷的家里,在这张宣告“再次被留下”的纸条面前,这种剧毒的存在感,却像……像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庄晏清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板上。冰凉的瓷砖贴着皮肤,冻得他一哆嗦。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碰触到地上那件柔软的羊毛开衫。
温热的触感早已散去,只剩下一点微凉的余温,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清冽又干净的、属于余怀瑾的气息。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但目光却死死黏在那片灰色上。
委屈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砸在那件开衫上,晕开深色的水渍。他再也忍不住,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般的悲鸣。
为什么……为什么他渴望的温暖总是留不住?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最可怕的人,用最扭曲的方式,给了他一种……病态的“安定”?
他恨余怀瑾的掌控!
他怕余怀瑾的暴戾!
可是……在这无边无际的、再次被抛弃的冰冷绝望里,他竟然……**可耻地、贪恋着那份扭曲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
“嗡……嗡……”
他掉在地上的书包里,传来手机沉闷的震动声。
庄晏清哭得昏天暗地,根本没听见。
震动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
终于,他抽噎着,红肿着眼睛,茫然地抬起头。他摸索着拉开书包拉链,掏出那部被余怀瑾删光了柯珩消息、设置了限制的手机。
屏幕上,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却让他瞬间血液冻结的号码在疯狂跳动。
是余怀瑾!
庄晏清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惊恐地看着那个跳动的号码,像看着催命符。接?还是不接?
巨大的恐惧让他手指僵硬,动弹不得。
震动终于停了。
庄晏清刚想松一口气——
“叮咚!”
一条新短信的提示音,清晰地响起。
屏幕亮着,那条来自那个可怕号码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霸道得不容置疑:
**“开门。”**
庄晏清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自家紧闭的防盗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他就在门外?!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门锁我让人换了新的,钥匙在门下缝隙。自己拿。五分钟,不开,我拆门。”**
短信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冷冰冰的、系统自带的橘子emoji。
庄晏清看着那个橘子emoji,又低头看看地上那件被他眼泪打湿的灰色开衫。
巨大的恐惧依旧攥紧了他的心脏。
被父母再次“丢下”的冰冷绝望还在骨髓里蔓延。
可是……看着那条“开门”的短信,看着那个刺眼的橘子,看着地上那件带着余怀瑾气息的开衫……
一种极其荒谬的、混杂着恐惧和一丝……认命般的**归属感**,像藤蔓一样,悄然缠住了他冰冷的心脏。
他颤抖着,撑着冰凉的地板,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像走向刑场,又像走向唯一的……避风港?
他走到门边,弯下腰,果然在门缝下摸到了一把冰冷的、崭新的钥匙。
他握着那把钥匙,指尖冰凉,掌心却全是冷汗。他听着门外似乎没有任何动静的死寂,却仿佛能感觉到门板另一边,那冰冷而强大的存在感,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庄晏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混杂着家的冰冷、眼泪的咸涩,和地上那件开衫上残留的、属于余怀瑾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然后,他颤抖着,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
门锁开了
“咔哒。”
门锁弹开的轻响,在死寂的玄关里,像一声惊雷,炸在庄晏清自己心上。
他握着冰冷的钥匙,指尖抖得不成样子,后背死死抵着门板,仿佛那是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门外,是未知的、带着余怀瑾气息的深渊。门内,是刚刚被父母留下的、冰冷空旷的绝望。
开?还是不开?
短信里那“拆门”的威胁,冷冰冰地悬在头顶。
就在他浑身血液都快要冻僵的时候——
“嗡……嗡……”
手里的手机又震了!屏幕上那个催命符一样的号码再次跳动!
庄晏清吓得差点把手机和钥匙一起扔出去!巨大的恐惧让他脑子一片空白,手指完全不听使唤,几乎是凭着本能,哆哆嗦嗦地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了。
听筒里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都没有。
但那沉重的、无形的压迫感,却顺着电信号,清晰地、冰冷地传递过来,扼住了庄晏清的喉咙!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握着手机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余怀瑾那特有的、低沉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听筒,砸进庄晏清的耳膜里,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门开了。”
“钥匙,放回原位。”
“现在,后退三步。”
命令。
不容置疑。
庄晏清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一步执行了指令。他颤抖着弯下腰,把钥匙塞回门缝下冰凉的瓷砖上。然后,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一步,两步,三步……踉跄着退到了狭窄玄关的尽头,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鞋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刚站稳——
“吱呀——”
沉重的防盗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光,争先恐后地涌进黑暗的玄关,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带着一身冰冷煞气的轮廓。
余怀瑾站在那里。
他已经换下了校服,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羊绒衫,外面罩着同色系的羊毛大衣,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手里没拿任何东西,只是随意地垂在身侧,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瞬间填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他迈步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庄晏清家略显陈旧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稳定、令人心颤的“嗒、嗒”声。他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
落锁的声音,清晰得像最后的审判。
门彻底隔绝了外面世界微弱的光和声。玄关里只剩下从客厅窗户透进来的、冰冷的月光,和余怀瑾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庄晏清缩在鞋柜的阴影里,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惊恐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月光落在他惨白的脸上,映出他红肿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
余怀瑾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庄晏清完全吞噬。他微微垂眸,冰冷的镜片后,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庄晏清脸上清晰的泪痕,扫过他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的手,最后,落在他脚边地上——那件被泪水打湿了半边、皱巴巴的灰色羊毛开衫。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余怀瑾的目光在那件开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镜片后的眸光,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令人心悸的情绪——有冰冷的不悦,有被“玷污”的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看到对方依赖(哪怕是被迫)自己物品的……**餍足**?
他没说话。
只是那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可怕。
庄晏清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想弯腰去捡那件“罪证”,想解释什么……
余怀瑾却先动了。
他没看庄晏清,也没去碰那件开衫。他径直绕过缩在阴影里的庄晏清,迈开长腿,走进了客厅。仿佛这里不是别人的家,而是他自家的后花园。
庄晏清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他看着余怀瑾走到客厅中央,停在餐桌旁。那张写着父母“出差一个月”的纸条,还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在冰冷的月光下,像一道无声的嘲讽。
余怀瑾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了那张薄薄的纸条。他微微侧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极其缓慢地、一行一行地阅读着上面的字迹。
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冷硬,线条紧绷,没有任何表情。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点。
庄晏清看着他读那张纸条,心一点点沉入冰窟。完了……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又被“丢下”了……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对自己?是嘲笑?是更彻底的掌控?还是……
就在庄晏清被无边恐惧淹没时,余怀瑾看完了纸条。
他没有像庄晏清预想的那样,露出任何嘲讽或了然的神情。他甚至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他只是极其平静地、动作优雅地,将那张纸条重新放回桌面,还用那个玻璃杯,稳稳地压在了原来的位置。
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便签。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僵在玄关阴影里的庄晏清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刚才阅读纸条时的平静无波,而是重新带上了那种熟悉的、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的穿透力。
“过来。” 余怀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空气的力量。
庄晏清身体一颤,巨大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想后退,后背却死死抵着冰凉的鞋柜,退无可退。他看着余怀瑾站在客厅月光下的身影,像看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
“别让我说第二遍。” 余怀瑾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庄晏清认命般地、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挪地,从玄关的阴影里,挪进了冰冷的月光笼罩的客厅。停在了离余怀瑾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低着头,不敢看对方。
余怀瑾没再逼近。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客厅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书架。那上面除了几本旧书,还放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路由器或者小型机顶盒的黑色设备,亮着几个不起眼的绿色指示灯。
庄晏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那是家里的旧路由器?还是……
余怀瑾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他走到书架前,伸出手,不是去碰那个黑色设备,而是在书架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不起眼的凹陷处,轻轻按了一下。
“滴”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客厅墙壁上,那台许久没开、屏幕落了些灰尘的旧电视,**毫无预兆地自动亮了起来!**
屏幕没有播放任何节目,而是瞬间分割成了**十六个大小不一的监控画面**!
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角度各异,覆盖了庄晏清家中的**每一个角落**!
客厅!厨房!狭窄的走廊!甚至……**庄晏清的卧室!** 画面里,他凌乱的床铺、书桌上摊开的课本、甚至床头柜上半杯没喝完的水,都清晰可见!连他刚才在玄关崩溃哭泣时滑落在地的书包和那件灰色开衫,此刻都赫然显示在其中一个监控画面里!
庄晏清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十六个分割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和安全感!
“你……你什么时候……”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原来他一直活在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像个被观察的笼中鸟!
余怀瑾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他站在电视屏幕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冰冷的背影。他微微抬手,对着屏幕,像是在展示他精心布置的杰作。
“这里,” 他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客厅,厨房,走廊,你的卧室。”
“大门,新换的锁芯,指纹和密码双重验证,最高安全等级。”
“所有窗户,内嵌合金防护网,联动报警系统。”
“煤气、水电,远程可控。”
“网络,独立加密信道,外部无法追踪。”
他每说一句,手指就在屏幕上对应的监控画面或区域虚点一下,动作精准而优雅,像在讲解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你的手机,” 余怀瑾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庄晏清死死攥着的手机上,“通讯、定位、电量、甚至屏幕使用时间,实时同步。”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像冰冷的钩子,锁住庄晏清因极度恐惧而失神的瞳孔,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宣告: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你,归我看管。”
庄晏清脑子里“轰”的一声!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彻底抽干!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的羞耻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看着那个站在月光和监控屏幕冷光交织中的高大身影,像看着掌控他生死的死神。无处可逃……真的无处可逃……
余怀瑾看着他瘫坐在地上、彻底崩溃的样子,镜片后的眸光深不见底。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再说话。他走到冰箱前,伸手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里空空荡荡,只有几样剩菜和几个鸡蛋,是庄晏清妈妈走前留下的。
余怀瑾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声音冰冷简洁:
“C,按清单,立刻送过来。”
挂了电话,他关好冰箱门,转身走到沙发旁,姿态从容地坐下。他双腿交叠,背脊挺直,如同坐在王座上的君主。月光落在他冰冷的侧脸上,金丝眼镜反射着幽光。
他不再看地上瑟瑟发抖的庄晏清,仿佛对方只是一件需要妥善安置的物品。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冷光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似乎开始处理什么信息。
客厅里只剩下监控屏幕发出的微弱电流声,和庄晏清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冰冷,窒息,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
门口传来极轻微的、有节奏的敲门声。三下。
余怀瑾头也没抬:“进。”
门锁传来电子解锁的轻响。一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C)提着一个巨大的、印着某高端生鲜超市LOGO的保温袋,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将袋子放在玄关处,对着余怀瑾的方向微微躬身,然后再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道影子。
余怀瑾这才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玄关,提起那个沉甸甸的保温袋,走回客厅。他看也没看瘫坐在地的庄晏清,径直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快传来冰箱门开合、以及塑料袋窸窣的声音。显然,那个巨大的保温袋里,是足够一个人吃很久的新鲜食材,正在被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塞进那个原本空空如也的冰箱里。
庄晏清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脸颊贴着同样冰冷的墙壁。他听着厨房里传来的、余怀瑾整理冰箱的细微声响,眼泪无声地流淌。
他恨这无处不在的监视。
他恨这冰冷窒息的控制。
他恨余怀瑾的霸道和蛮横。
可是……
当冰箱门被关上,客厅里重新陷入只有监控屏幕微光和月光交织的死寂时……
当余怀瑾的身影再次从厨房走出来,带着一身冷冽的气息,重新坐回沙发上,继续用手机处理事务时……
当这个空荡荡、冰冷冷的房子里,除了他自己绝望的呼吸声,还多了另一个人的、冰冷而稳定的存在感时……
庄晏清那颗被恐惧和委屈冻僵的心脏,最深处某个角落,竟然……**可耻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一种极其荒谬的、混杂着绝望和一丝病态安心的暖流,伴随着冰箱压缩机重新启动的低沉嗡鸣声,悄然弥漫开来。
他依旧在颤抖。
依旧恐惧着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
但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月,这个被父母再次“丢下”的冰冷房子……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即使这份“陪伴”,来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