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回荡着极为清脆的巴掌声。
陈洪和丫鬟们当场愣住,陈景枫脸都被打歪了,被她打得一愣愣的。
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满脸错愕地转头看着姜兰君,怒气冲冲地拔高语调:“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姜兰君冷笑道。
陈景枫气得浑身发抖,起身就准备给她一个教训。
但他才刚支起半个身体就被一道不怒自威的嗓音给喝了回去:“给我坐回去,谁许你站起来的?”
陈景枫冷不丁对上她那双含着威严的深沉双眸。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想到了他爹平时教训他的情景,压力骤袭,后背蓦地僵住,连同满是怒火的脸色也缓缓收了回去,不自觉地按她的话做。
“我要是你,做出了那样的丑事别说嚷嚷,早就找一根柱子撞死了。”
姜兰君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祖母为了你的错事殚精竭虑,甚至不惜对我这个小辈弯腰道歉,一整天都在为你收拾烂摊子。”
她的这番话说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这一排的厢房都被陈老夫人向住持暂时讨了过来,目前只有他们几个在住,不怕被人听见。
姜兰君冷嗤道:“而你倒好,不仅不知道感恩反思,反而还在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怎么?我没能按你的计划那般被车夫毁了清白,你很遗憾?”
这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陈景枫的气焰顿时一矮。
他梗着脖子道:“我没这么说。”
陈景枫用手捂着自己的脸,眼神略微闪烁,狡辩道:“我也没想过要毁你清白,只是让车夫带你在山上过一夜再出来,你别瞎说。”
“呵。”
一道冷笑落下。
姜兰君原本并不打算再和他掰扯这件事,扇他那巴掌只是纯属泄愤。
可听到他用这样不以为意的语气诡辩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她毫不犹豫地上前攥住他的手腕,强行将他拽下床拖着往外走,赤脚踩在地上冻得陈景枫倒吸了口冷气,他骂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姜兰君丢进了雨里。
姜兰君站在廊檐下面,眼神沉得和黝黑的夜有的一拼,嗤笑道:
“你不是很爱说吗?继续说啊,告诉所有留宿在这里的香客你意图毁女子的清白但没得逞,为此又是遗憾又是恼怒,最好让全寺的僧人也来听听。”
“你……”
“然后让老夫人为你奔波为你淋雨的心血统统白费,让你陈家的脸面和脊梁都扔在地上被践踏。”
“你要是不在意这些东西就尽管说。”
陈景枫怔怔地和她对视。
原本准备好的满腹之言却在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刻难以说出口。
尤其是隔壁厢房的门被打开,看见陈老夫人搀扶着丫鬟的手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与愧疚自心底油然而生。
这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看光一样。
姜兰君看见他的眼神偏移,就猜到陈老夫人应该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出现才不切实际。
她仍然在有条不紊地说:“我今日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才没在众人面前揭穿你所做的那些事,但我不说不代表我不计较,只是因为老夫人更为重要而已。”
陈景枫嘴唇动了动,半晌也没能说出什么苍白的言语。
穿的里衣早就被雨给淋透了,风一吹,他就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可脚就像是长了根一样没能挪动。
而此时此刻陈洪才终于回过神来,打着伞跑出去给他挡雨。
“为了替你查到幕后黑手,老夫人甚至想要摸黑冒雨上山去询问锦衣卫,看他们是否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桩桩件件都是在为你着想。”
“而你,全然辜负了她的满腔真心。”
姜兰君唇角勾起一抹极为嘲讽的弧度。
看着脸色茫然无措的陈景枫,道:“你根本就配不上老夫人为你做的这一切。”
说完,姜兰君头也不回地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只留下祖孙俩隔雨相望。
陈景枫嘴唇发抖,含着眼泪委屈地喊了声:“祖母……”
半晌,陈老夫人摇头长长地叹了声气。
偏头低声吩咐道:“把少爷带回去,再去提两桶热水给他擦擦身子,莫要着凉受寒了。”
交代完这一句她便也转身进了屋子。
看见从小疼爱自己的祖母竟然当真不管他了,陈景枫的眼里顿时流露出一丝丝的恐惧来。
·
这场雨下到半夜才停。
次日清晨,寺里的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姜兰君便也跟着爬了起来,眼底挂着淡淡的乌青,把端水来给她洗漱的玉露吓了一跳。
她结结巴巴地道:“小姐你这是……”
姜兰君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老夫人他们可醒了?”
“回小姐的话,陈老夫人和陈少爷都还未起呢。”
玉露的眼神有些担忧:“昨夜陈少爷屋里的灯亮到半夜才熄,想来今日不会这么早醒,您为他的事奔波了那么久,也该多休息休息的。”
姜兰君摇头:“睡不着,干脆起来吃个早饭。”
她昨晚一晚没睡着,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八角亭中裴鹤徵说的那番话,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裴鹤徵发现了她身上的异样,可他似乎又并没有要立刻揭穿她的意思,就像是她反埋了陈景枫的事,不知出于什么顾虑他没有告知陈老夫人。
但这些反倒让姜兰君更加警戒。
她不信裴鹤徵会这样好心。
姜兰君洗漱完,拒绝了玉露要为她上妆遮掩乌青的提议,决定先去寺里的膳堂吃个早饭。
晨钟响,寺里的沙弥应该都在大殿做早课。
此时过去反而能避开人群。
但姜兰君没想到的是,还有人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她刚走到膳堂门前就看见了守在外面的锦衣卫,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谁,她的脸色顿时一沉,当即转身就走,下一刻却忽然被人喊住:
“江姑娘。”
是乔子远的声音。
姜兰君身形微微一顿,闭眼长吸了口气转身,扬脸笑道:“乔大人,早安。”
乔子远看着她那毫无芥蒂的笑愣了下。
接着便皱起了眉,道:“我们裴大人正在膳堂用膳,你若是不急可以过会儿再来……”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后便猛地窜出来一道黑影将他撞开。
那个叫薄聿的少年眼神冰冷地瞪了乔子远一眼,随后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姜兰君的身前,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就往膳堂走。
姜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