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章 第二章

作者:Devilcrane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雨还在下,这两人间却陷入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沉默。


    叶铭冬歪着头用他那双漂亮得摄人心魄的黑眸扫视了夏怀瑾一周,确定这位在名义上作为玫瑰教廷信仰之主的阁下没有被他刚才即兴跳的双人舞给摇匀脑浆。


    然而夏怀瑾只是默然以烟灰色的瞳静静回望。


    统帅打了个哈欠,检查一圈自觉此人身体上没有半点纰漏。难为他就算自己被血溅上了,也顾忌着这位没敢把一件配饰给人晃下来。


    不错,他心中满意,自觉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完美,教廷那边大概率应该是不会得罪了。三皇子殿下的军队此时已然在城外把首都围得如铁桶一般,一只苍蝇也逃不出去,巷战还在继续,但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


    玫瑰教廷属中立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神圣时代万神思想复兴,人类于彷徨与未知的迷雾中徘徊不前,于是只好暂时将信仰寄托于虚无缥缈又无所不能之人身上。因此,不论当下时局有多乱,惹谁都不应该惹到玫瑰教廷——那是所有帝国人的灵魂栖息之地,没有哪个势力希望自己丧尽人心,落入道德的至低点。


    黑发青年微微挑眉,瞥了眼安静站在圣母面前垂首祷告的恩主。赛秦这家伙狗急跳墙,鬼迷心窍,竟意图命人挟持恩主阁下以此为要挟出逃。得亏刺客不多,要真让他得手,局面还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


    “陆慈。”叶铭冬扬声喊道,眨眼间语气中那些漫不经心的倦怠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带着血腥气的寒意。“让人把那两具尸体抬到赛秦面前,要是人已经死了就把他们混在一起都剁碎了喂狗。让他不管是活是死都自己好好想想脖子上面插着的是什么,一包干草还是长毛的豆腐?”


    叶铭冬:“至于这位,”他微微眯眼,踩着漆黑的皮靴,踢了脚地上还在大声哀嚎的最后一名刺客,将他的下巴摔脱臼了,藏着自尽毒药的后槽牙更是直接脱落,与涎水混着血一同滴答滴答打在洁白光滑的大理石石砖上,水声与脆响交织。


    “带回去仔细审,伤不算致命,不用治了。他不是赛秦的人。”


    夏怀瑾做完了祷告,安静地拾起倒在地上的圣水瓶,其中液体洒了一半,倒还留了个底,也不算彻底报废。


    于是叶铭冬斜眸见了便惊奇道:“节俭是美德,但玫瑰教廷这么吝啬吗?”他眼波流转间如同寒星般的眸子像是蒙上了层湿漉漉的雾气,显得多情又深情,统帅冲夏怀瑾眨了下眼。


    “苦了谁别苦了自己,我的恩主阁下,如果玫瑰教廷那群老头子有苛待您,需要什么尽管跟我提。”


    叶铭冬是有这个实力的,能带着所剩无几的皇家亲军屠戮了整个反叛帝都,显然他为那位三皇子而掌握的实力应该不止军权那么简单。


    不,现在应该改口了,是卡厄斯二十三世,塞尔维西陛下。恩主微微歪头,连带着耳畔的银色耳环与坠在发尾的金链子相碰撞,在一片寂静中发出脆响。


    可这位皇帝陛下真的那么信任他的统帅,信任到甘愿与他平分江山?


    夏怀瑾:“只要瓶子不碎,其中不管是什么都算圣水。”他晃了晃瓶底所剩无几的液体,“这次的圣水取自圣堂院中浇花的淘米水。”


    他平静道,“统帅若是实在稀奇,想来那淘米水还剩些,我不介意为阁下打包。”


    正在和刚刚埋伏在圣堂外以防万一的副官陆慈交代军务的叶铭冬一愣,倒也没想到被外面人传得神乎其神的恩主竟然如此“慷慨”。


    有趣。


    于是统帅眼底清浅的笑意再次浮现,不过这次可比刚才跳舞时要真心实意多了。


    于是叶铭冬暂停了与陆慈的交谈,再次以手抚胸,绮丽如月神子民。当燃烧的碎月一般的容颜露出了浅淡的笑容,大堂漫天的彩窗于幽暗中骤然失色。银色的鹰隼微微欠身,这次行的却是世俗的见面礼节。


    他放肆却又一丝不苟地恪守礼仪,执起夏怀瑾挂满碧玺与金链的手,轻飘飘地在象征着玫瑰教廷的权戒上落下一个吻。


    叶铭冬笑道,“那便麻烦恩主阁下了。”


    统帅转身如轻盈的风,漆黑的披风像是乌鸦的羽毛一般融进了南城首都缠绵的烟雨之中。皮靴跟磕在圣堂石砖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日升月落风起云涌,他像轮毫不留情的月,转眼间便消散了。


    夏怀瑾还留在原地捧着那琉璃圣瓶,传说慈母的眼泪曾经由它盛放,冰凉的瓶壁让他原本一直在发烫的指尖稍稍降温。


    恩主垂眸,瞥了眼自己还在颤抖的手,他有些不明白为何一个礼节性的吻而已,便能让自己的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夏怀瑾思考时总喜欢转动那枚戴于大拇指上的权戒,此刻触手却只觉一手湿凉。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是刚刚叶铭冬吻时,不小心将唇边的鲜血擦到了那白金的暗纹之上。


    玫瑰教廷独立于联邦帝国星系以外,因那颗星球周围如同碎金的星环与殷红星云实在像大危机前书中所记载的金冠玫瑰而得名。其标志向来以荆棘缠绕红玫瑰为主。


    夏怀瑾安静地凝视掌中沾了血的戒指,血点在花瓣上,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妖冶艳丽摄人心魄。片刻,原本一直绑在小臂内侧的寒光悄然隐没于恩主宽大的袖间,他缓缓抬手,模仿着叶铭冬刚才的动作,亲吻沾血的指尖。


    走进王宫的叶铭冬抬手凝视了片刻自己脏得不能再脏的手掌,不耐地啧了一声。于是统帅摘下自己左手的手套,泄愤一般对着手心指尖那点已经凝固结痂的的血迹使劲地擦。


    陆慈在他身后跟着,还苦着一张脸絮絮叨叨地说:“统帅,我说咱能别折磨你那手套了,右手的在今早进城时就因为沾上那群贵族的呕吐物给用来当抹布了,这只八成也活不长。我说您嫌弃归嫌弃,用点专用的手绢也行啊,术业有专攻,您要没有我这也有啊。”


    他叨叨了一大堆,眼见得马上要进议事厅了,停下来喘口气,问,“统帅?您有在听吗?”


    叶铭冬木然拿出堵在耳朵上的棉花,奇道:“什么,你刚才有在说话?”


    陆慈此人名字瞧着像个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文弱书生,以慈悲为怀。实际上则是个魁梧雄壮的双开门大汉,他皮肤黑,估计是混血,眉眼深邃凌厉仿佛斧凿刀削一般。


    一头卷毛,也随着他的上司一起扎了个高马尾,此时碎发杂毛正随着那满城烟雨一同飘摇。倒是个杀伐果断的,尤其擅长侦察于刑讯,据说拔人舌头敲骨吸髓那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时人一见他便犯嘀咕,也不知道叶铭冬给他那亲亲好副官起的什么狗名字,边都不带沾一下的。


    陆慈是叶铭冬从边境那边的流浪黑市的斗兽场上带出来的,他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以命搏命换得满堂喝彩的畜生不该有自己的姓名,他们有了名字便会惜命,便还记得自己是个人,自然不再能把厮杀当作家常便饭。


    陆慈只知道自己父母有一个是姓陆,后来他跟了叶铭冬,月神的子民将名字当作礼物刻进了他的灵魂中,于是从此他便从一身血肉中脱胎换骨再次回想起,如何直立行走做一个人。像是要把自己一条命全都完完整整都交到那轮银月手中,叶铭冬让他跳海他绝不上吊。


    有人说他是条只知道跟在主人后头的哈巴狗,传到叶铭冬耳朵里,统帅也只是挑挑眉,扭头便问身后杵着的那根老大的电线杆。


    “陆慈,你看他们说的对吗。”


    电线杆俊朗阴鸷的脸马上垮了,也不知道修了什么密集功法,硬生生给扭出个苦瓜模样来。


    “老板您可别说了。”


    那时他还不管叶铭冬叫统帅,地下黑市鱼龙混杂,叶铭冬买他出来本来没想让他跟着,只是权当做个公益,放他自由。是他死皮赖脸拽着他袖子天天老板长,老板短。


    “算我求您了,别再提这事了,您一提我就想起来刚开始我造的那些孽拖得那些后腿 …”


    陆慈满身杀孽一手鲜血,似乎也就他那像老妈子一样唠叨的爱好,与他名字里的仁慈沾点边。他皱着脸还在絮叨,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于是叶铭冬只好再次木着脸将棉花塞进去,恨不得打五分钟前开这个话头的自己一巴掌。


    他点了点玻璃屏风的表面,


    “停。那就随你心意把那群人想杀的杀,想剐的剐。”


    他说得云淡风轻,顺手把刚才沾上的血抹在陆慈小麦色的脸颊上。


    “随你心意,万事都有我兜底。”


    彼时外表尚且青涩的少年弯了弯眸,吐出的话却让地上跪着的那些黑市里的地头蛇颤抖得更加厉害,不寒而栗。


    “总要给我听话的哈巴狗一些奖励不是?”


    终于还是走到王宫议事厅的大门跟前,叶铭冬抬眼望了望那扇象牙白的索菲亚银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等我。”他对陆慈命令道,随即刚准备单膝下跪,隔着那扇银色的大门递出请求参见的忠诚。只是统帅的膝盖还没触地,便率先被门内一道温润的声音截住。


    “说过多少次了你膝盖不好就不用跪了。”


    “免礼吧小灯,等你很久了。”


    叶铭冬行礼的动作一顿,却还是跪下了。青年秀丽柔顺的长发在银门前蜿蜒流淌了一地,在吸饱了雨水,满是兵荒马乱的血色脚印的天鹅绒地毯上延伸出一条长河。叶铭冬行礼行的干脆利落,下跪时身姿依旧挺拔如青松竹柏,任凭风吹雨打也不曾歪斜。


    他俯首,以手叩心,将后脖颈那块柔软又苍白的致命弱点呈到流亡归来,杀逆贼,降叛臣的卡厄斯三皇子塞尔维西面前。


    叶铭冬:“臣,叶家叶铭冬,以此向卡厄斯献上灵魂,愿陛下安康开万世之太平。”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