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杂着恐惧和愤怒的血气猛地冲上他的头顶,烧毁了他最后理智。他那硕大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低吼。
他猛地将手中的九石强弓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片死寂的夜空,咆哮出声:
“偌大的大兴城,就无人能拉开此弓吗?!”
声音如同炸雷,在长街上空滚滚回荡,震得屋檐下的灯笼都簌簌发抖。无数被那股威压吓得低垂着头颅的百姓,都惊骇地抬起了头。
雄阔海双目赤红,青筋从他的脖颈一直蔓延到额角,整个人状若疯魔。他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再次用嘶哑的嗓音,发出了第二声质问,那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与不甘:
“偌大的大兴城,没有一个豪杰吗?!”
这一声,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嘶——”
胯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绪的微澜,不安地刨了一下前蹄,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团白色的雾气。
一直缓缓前行的玄黑铁甲洪流,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就像一头正在巡视领地的猛虎,忽然停下了脚步,将目光投向了一只不知死活挑衅它的野兔。
所有人的视线,都唰地一下,从状若癫狂的雄阔海身上,齐齐转向了那匹雪白的战马,转向了马上那个神明般的身影。
时间,在这一刻,又一次被拉长了。
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宇文成都那只戴着玄铁护腕的手,轻轻地、缓慢地,收紧了手中的缰绳。
一个无比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韵律和力量。
那匹神骏,立刻心领神会,稳稳地停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然后,宇文成都的头,微微偏转了一个难以察觉的角度。
他的目光,终于不再是那种俯瞰众生的、空泛的扫视。
那道冰冷、深邃、平静得可怕的视线,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雄阔海的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毫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审视。
雄阔海的咆哮声,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但他的身体却在这一刻彻底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被钉在了原地。
那道目光,具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骨骼咯咯作响。他高举着九石强弓的双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想放下,却发现自己的肌肉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他后悔了。
在那道目光注视下,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和可笑。
这根本不是什么激将法,这是在阎王殿前叫门。
人群的另一端。
秦琼的心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过他的脑海。
那个傻大个,他怎么敢的啊!
他们之前的计划,是几人一同制造混乱,分散宇文成都的注意力,然后伺机而动。那是一个听上去天衣无缝的计划,充满了江湖人的豪情与算计。
可当宇文成都真的出现在眼前,当那支如同从地狱深渊中走出的御林铁甲军,用他们沉默的威压将整条街道化为炼狱时,秦琼才知道,他们错得有多离谱。
那不是计划,那是找死!
那根本不是一群可以被“吸引”和“分散”的普通官兵。
那是一台精密的、冷酷的、只为杀戮而存在的战争机器!
而宇文成都,就是这台机器独一无二的核心。
任何针对他的挑衅,都会被这台机器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碾成齑粉。
“雄信!”
秦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低吼,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抓住了单雄信的手臂。
单雄信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本就因被宇文成都无视而怒火中烧,此刻听到雄阔海那悲壮的呐喊,更是激起了他胸中的万丈豪情。在他看来,这正是他们这些绿林好汉扬名立万,戳一戳这朝廷鹰犬威风的最好时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正要一甩绿袍,排开众人,站出去声援雄阔海,手臂却被巨大的力量钳住。
“你干什么!”单雄信又惊又怒,压低了声音吼道,他想要挣脱,却发现秦琼的手臂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别动!”秦琼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有些嘶哑,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想死吗?!”
“死?我单雄信怕过死吗?二哥,你看看!雄阔海大哥一个人顶在前面!我们说好的同生共死,你现在要当缩头乌龟?”单雄信的牛脾气上来了,一张赤红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秦琼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一边死死地拉着单雄信,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将他往拥挤的人群深处拖拽,“你看清楚!看看那些御林军!他们的手,全都按在刀柄上了!”
单雄信被秦琼这么一吼,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扫去。
只见那一条条玄黑色的身影,虽然依旧如雕塑般静立,但不知何时,他们所有人的右手,都已经整齐划一地握住了腰间佩刀的刀柄。动作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杀气。
寒意,顺着单雄信的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他再勇武,再豪迈,此刻也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江湖上的比斗,不是好汉间的意气之争。
这是……军阵!
是国之利器!
只要宇文成都一个眼神,一个手势,甚至只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呼吸变化,这数百钢刀,就会在瞬间将他们连同周围的百姓,一同剁成肉泥。
不会有单打独斗,不会有英雄惜英雄。
只会有最有效率的、最冰冷的屠杀。
“那个蠢货……”秦琼一边拉着单雄信后退,一边从牙缝里骂道,“他不是在挑衅宇文成都,他是在逼宇文成都杀他!我们现在出去,就是陪葬!”
之前的那个计划,在这一刻看来,幼稚得像个笑话。
他们以为自己是过江的猛龙,到了大兴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闯进了神龙巢穴的几只池鱼。
秦琼拉着失魂落魄的单雄信,挤在瑟瑟发抖的人群里,拼命地想要躲开那道足以席卷一切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长街之上,灯火通明,却照不透那浓得化不开的寒意。
宇文成都依旧端坐在马上,他的目光,如同一座冰山,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压向那个高举着强弓,已经汗如雨下的巨汉。
整个大兴城,都在等待着他的一句话。
一句话,定生死。
“踏。”
一声轻响,打破了这凝固如铁的死寂。
“踏。”
又是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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