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话音刚落,正欲与众人一同离开这片因他而沸腾的街角,人群中却忽然泛起一阵极不寻常的骚动。
并非喧哗,恰恰相反。
那是一种声音被瞬间抽干的诡异过程。
原本热闹非凡,充斥着叫卖声、孩童嬉闹声、情侣间呢喃软语的上元灯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喉咙。
一切声响,都在顷刻间被一种更为沉重、更具压迫感的东西所取代。
寂静。
死的寂静。
最先是街口方向的人群,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僵立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双眼圆睁,直勾勾地望着长街的尽头。
这股诡异的沉默,如同一圈无声的涟漪,迅速地扩散开来。
“怎么回事?”单雄信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此刻也浮现出困惑。他大大咧咧的性子,最是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气氛。
没有人回答他。
就连他身边的王伯当、谢映登,也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只有一个压抑到极致,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在死寂中颤抖着响起:
“宇文成都……是宇文成都到了!”
这几个字,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微弱,却在寂静中清晰可辨。
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人群下意识地向两旁退去,紧紧地贴着墙壁和店铺的门板,要将自己嵌进去。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愕然,迅速转变为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神色。
那是一种面对天灾,面对神明,面对不可抗拒之伟力时,凡人才会有的表情。
雄阔海那魁梧如山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他刚刚因为遇到秦琼而升起的豪情与兴奋,此刻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冷却下来。他那双铜铃大眼中,狂傲之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警惕与审视。
他自负神力盖世,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但“宇文成都”这个名字,却是一个例外。
那是大隋的军神,是横扫漠北,封狼居胥,以一人之威压得整个突厥俯首称臣的无敌战将!
那是天宝大将军!
秦琼的目光,也投向了长街的尽头。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轻轻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他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并非杀气,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威势。
就像一座巍峨的雪山,沉默地矗立在那里,你甚至感觉不到它的敌意,但它庞大的体量和冰冷的气息,就足以让任何靠近的生物感到窒息。
“咚。”
“咚。”
“咚。”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终于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每一下,都让人的心脏随之收缩。
每一下,都让这死寂的夜色,更添一分凝固的寒意。
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与周遭璀璨灯火格格不入的颜色。
——玄黑。
一队身着玄黑铁甲的士兵,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向这边走来。
他们便是大隋最精锐的禁军:
——御林铁甲。
每一名士兵,都身材高大,魁梧健硕。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全覆式铠甲,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那铠甲在灯火的映照下,并不反光,反而是在吞噬着周围的光线,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暗光泽。
他们手中持着的,是清一色的长戟,戟刃锋利,寒光闪闪。
这支队伍,不是在巡街,更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一堵会行走的黑色城墙,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缓缓推进。
他们所过之处,人群无不屏息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那些原本高悬在屋檐下的精美花灯,在这支队伍森然的气息笼罩下,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黯淡起来。
而在这支玄黑队伍的最前方,引领着这一切的,是一个宛如神祇般的身影。
那人跨坐在一匹神骏异常的战马之上。
马上之人,身披一副灿烂夺目的凤翅鎏金甲,头戴一顶冲天紫金冠,背后鲜红的披风,在夜风中无声地招展,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
他手中并未持有兵器,只是轻轻地拉着缰绳,但所有人都知道,他那柄重达四百斤的凤翅镏金镗,就挂在马鞍的一侧。那柄绝世凶器,仅仅是静静地待在那里,就散发着要将天穹都捅个窟窿的霸道气息。
他就是宇文成都。
他不需要任何动作,也不需要任何言语。
他只是坐在那里,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中心。
他的脸庞,如同刀削斧凿,线条刚毅而冷峻。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构成了一张英俊到让人不敢直视的面孔。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冰冷、平静,宛如万年不化的寒潭。当他的目光扫过来时,并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身上,却让每一个被他视线掠过的人,都感觉自己是被彻底看穿了,从身体到灵魂,无所遁形。
那是一种漠然的审视,如同神明俯瞰蝼蚁,不带丝毫的情感波动。
秦琼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宇文成都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从单雄信的脸上,从雄阔海那庞大的身躯上,一一扫过。
但那目光没有丝毫的停留,就他们与路边的石子、街角的灯笼,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远比直接的挑衅和威压,更加令人心寒。
单雄信的拳头,在袖中握得咯咯作响。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以他的性格,何曾受过这等轻慢?但他却连一个不忿的眼神都不敢表露出来。
因为在那道目光之下,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勇气和豪气,都被冻结了。
而雄阔海,这个自视甚高的巨汉,此刻更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紧紧地握着那张九石强弓,弓身因为他手掌的巨力而发出轻微的呻吟。他死死地盯着马上的宇文成都,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时间被宇文成都那冰冷的目光冻结成了琥珀,将整条长街都封存在内。空气凝滞,灯火停摆,连人们的心跳似乎都漏跳了一拍。
雄阔海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变冷。
他就像一个拼尽全力在舞台上翻滚跳跃的戏子,可台下最尊贵的那位看客,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种被彻底无视的羞辱,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让他难受。他那颗狂傲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挤压得要爆裂开来。
他从紫面天王雄阔海的名号响彻太行山以来,何曾受过这等轻慢?
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能举千斤鼎、拉九石弓的豪杰!
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感觉自己所有的骄傲和力量,都成了一个笑话。那道目光,那身盔甲,那匹战马,那支军队……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压得他喘不过气。
汗水,已经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那张九石强弓在他手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沉重。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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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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